第一千一百三十章《擊鼓的男孩》(11)
「你看看這些,全都是破換環境的鐵證。」辛迪·鮑霍爾說著話,將一摞報告攤在弗蘭克桌前。
警長靠在椅背上,壓得椅子嘎吱作響,這雜訊如同一顆顆銹釘,扎得他腦袋生疼。他撓了撓自己的小板寸,以為這樣便可叫頭痛遁形。雖然平時辛迪就老愛找茬,卻還不至於叫人抓狂,可是今晚,她咄咄逼人的記者做派著實有些惱人。若非《泰斯特維爾時報》每次都能在流言亂世的時候為他充當「和諧先鋒」的角色,警長早下逐客令了。
當然,除了整天惦記著普利策獎以及州一級的各類新聞協會獎,辛迪這個人還是可以的。至少她很有職業操守,每次弗蘭克給她開開小灶、爆點內幕,她都不會把消息來源公布出去。在這樣一個小鎮,流言蜚語直接決定了你是連任警長還是捲鋪蓋走人。
「這又不歸我管。」弗蘭克·利特菲爾德答道,「你上州里反映。」
「反映個屁,州里的環境資源部門根本就是開發商和生意人的橡皮圖章。咱們的州長又差不多讓羅利1的那幫說客給『忽悠瘸了』。他們那幫人沆瀣一氣,怎麼可能跟自己人過不去!」
「可你別忘了,比爾·威拉德是共和黨人,而自從里根上台之後,在州政府里佔據主導地位可一直都是民主黨。」
「我不關心什麼政黨鬥爭,我說的是為富不仁。」
辛迪挺著胸脯,利特菲爾德忍著讓眼光別往上落。她其實沒比利特菲爾德小几歲,只是那一臉雀斑和烏黑秀髮,加上渾身燃燒著的激情,令她有了那麼幾分女大學生的味道。她那雙藍色的眼睛總是犀利有神,利特菲爾德深深知道,在任何時候,都不可與之對視太久。因為,這會令他想起希拉·斯托里,想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
「那你找錯人了,辛迪。」利特菲爾德剛說出口就懊悔自己直呼她的芳名。如此一來,他倆便成了自己人,再想打馬虎眼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辛迪把紙收攏,塞進手提包里——包上綉著一片大麻葉,下面還有一句口號:大麻無罪。辛迪堅稱自己絕不沾那玩意兒,利特菲爾德也覺得她沒說慌,不少「大麻解放組織」的成員都被他抓過現行。可利特菲爾德的經驗告訴他,和那些嗑藥黨或爛酒鬼相比,還是大麻販子好管教些,至少這幫傢伙從不犟頭倔腦,而且給什麼吃什麼。
「行。」辛迪說道,「那詐騙你管不管?」
警長抬起腳,兩腿交叉往桌子上一擱,「這要看了。如果跨州,就歸聯邦政府管,不過這一類犯罪,現在基本上都走互聯網了。」
辛迪嗤之以鼻:「這麼說我是該找你的詐騙科啰?」
利特菲爾德手下有十二羅漢,每天安排四到八人當班。由於J.R.一時半會無法復工,日常巡邏就少了人,連掃毒行動的頻率也只能相應降低。抓捕毒販的行動固然很上鏡,當地人的法律保護意識卻依舊局限在「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老思維。他們更關心的還是自家安全。雖然取得了部分證據,局裡也絲毫沒理由因為她和比爾「結了梁子」,就另增人手。
「從來沒有人揭發過比爾。」利特菲爾德說道,「你看他不爽,大概是因為人家拍的照片比你靚吧。」
和其他小鎮記者一樣,辛迪也是自己拍照,只不過,雖然她也精於構圖,可是要拼硬體,《時報》的裝備不知道輸了比爾幾個檔次,「話可不能這麼說,警長。」
要說有什麼比讓辛迪變成自己人更糟,那就是她突然擺出了一副冷冰冰的職業面孔。辛迪走到桌旁,這讓弗蘭克小小地緊張了一把,他暗想著若是能瞬間移動到別的地方該多好,哪怕是日落後的叮鐺洞也成。
「該不會連你也被比爾拉下水了吧?」她雙手叉腰,語氣咄咄逼人。
「你說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那我被人侵犯的事你幹嘛給壓下去?」
「該死,辛迪,你們報社不也沒敢報道。我都說了,因為證據不足,不能逮捕,更別提大陪審團起訴的事了。弄不好人家倒打一耙,連你帶我和這裡一大半的人都告了。」
「哪天他過來捏捏你的奶頭,我看你什麼反應。」
利特菲爾德的目光飄到了她的胸部上,幾乎是不由自主。但凡哪個騷婆娘對他撒嬌,他那雙眼睛,連同身體的其他部分便會不自覺地活動起來,「比爾是守法公民。」利特菲爾德說道,「人家有權開發穆拉托山。大概只有你這種人才會覺得他不道德——」
「我這種人?我這種人是哪種人,警長?」
利特菲爾德放下雙腳,身子往前坐了點,他本以為辛迪會讓開,誰知卻是一廂情願。辛蒂和他也就隔著不到一步的距離,無論是從職業交往的角度還是對私人空間的尊重來說,這個距離都太近了點。
利特菲爾德狠狠地咽了口唾沫。「我的意思是,他遵紀守法,我照章辦事。你可以去規劃局問問。人家把許可證都辦齊了,為了修路,連債券都抵押了。」
「那你就不能為公共安全考慮考慮,把工地給封了?」
「你到底想說什麼?」
辛迪撅了撅嘴,從嘴角那兒吐口了氣,吹散了一條好好的發綹。也許她這番「嬌柔」作態是存心的,目的就是要讓他放鬆警惕。可是她給利特菲爾德的印象,並不像有些女人那樣工於心計。莫非她真是沒留意到自己那不溫不火,欲拒還迎的風騷勁對男人來說是何等的致命?
還是說,利特菲爾德想多了,自己其實就是個老不正經?說起來這稱呼算便宜他了。
「我一直都監聽你們的通訊。」辛迪說道,「挺忙的嘛。對了,佩里埃特警官怎麼樣了?」
「他沒事。還在觀察中。你應該知道。」
辛迪笑得很狡猾,「隱私條例規定,醫院不得泄露病人情況。」她說道,「不過我有路子。」
只要拋拋媚眼,什麼維爾比醫生、豪斯醫生、怪醫杜立德2還不是通通拿下。
「沒什麼外傷。就是腦震蕩,傷到裡頭了。」
「說這話還為時過早。也許只是情緒緊張,或者癲癇發作,搞不好就是個低血糖。」
「那三聲槍響怎麼說?」
「那也不好說。」
「難道這樣都不能立案?根據桑迪的報告,警局並沒將這起突發事件歸檔,所以我懷疑這三槍就是你手下開的。」
利特菲爾德之所以還沒將這件事歸檔,主要就因為他還不知道這個謊該怎麼圓。他原本指望蒙過去算數,哪怕哈迪·埃格斯、印度阿三,還有比爾都已經知道警察到山上轉悠過了。
對了,還有那三個小屁孩。
利特菲爾德站起身來,辛迪隨即退了半步,他的高度足足超過辛迪一頭。「我會去查的。」說這話時他的嘴唇綳得緊緊的。
「你是說去叮鐺洞查?」
利特菲爾德尷尬地笑起來,就像讓餅乾屑嗆到了似的,「少來!這種事還是留給你的萬聖節專欄吧。你們不是盡愛找些本地鬼故事,然後搞成一本正經的超自然研究么。」
辛迪那藍色的眼睛先是冷冷的,隨即迸發出熱情,「你我都不要越俎代庖了吧。」
「求之不得。」
「2002年的松濤路事件也是求之不得?」
聽完這話,利特菲爾德的嘴抽住了,那樣子活像一條想學法語的鮭魚。
「你當我不知道啊。」辛迪說道,「你瞞得倒挺漂亮,可我還是收到了不少人的私下爆料。你說那個亞徹·麥克福爾是不是到現在還只算是失蹤人口?」
「都過去好久了。」利特菲爾德嘴上說著,可在他心裡,這事彷彿剛蓋棺敲釘。這倒不是說麥克福爾當真體貼地留下了一具屍體。儘管他曾經也留下過不少,可那些都不是他的,而且,利特菲爾德壓根兒就不信他有副身體,只不過是經常問活人借一付皮囊罷了。
「可惜你編的故事支離破碎,就像你的心一樣。」
辛迪轉過身,挎著她的麻布提包向門口走去。
上帝啊,救救我吧,我是真心不想看她屁股啊。
儘管利特菲爾德早已不信上帝,可祈禱卻依然靈驗。或許辛迪的提醒又讓他陷入不安中,無論她讓他感覺到了什麼異樣的火花,畏懼和自我懷疑的簾幕也把它屏蔽在外了。
利特菲爾德在桌子最下面一個抽屜里翻尋。隨後,手指掃過一支冰冷的酒瓶。這倒霉的時刻該向「嗜好」低低頭了。
不,不是嗜好。正常人和修女才有「嗜好」。我就是個貌不驚人,酒量不怎麼樣的酒鬼。對我這樣的人來說,這不是嗜好,而是不這麼做就沒法工作。
利特菲爾德拿了些紙把酒瓶蓋住,繼續摸索。他摸到了幾張關於麥克福爾案件的剪報,數量不多,而且重點都在希拉的因公殉職上。事實上,報紙都沒提麥克福爾和希拉的死有什麼關聯。事件報告上說,那天利特菲爾德和希拉正前去處理一宗擾亂社會治安的報警,不料行車途中卻意外墮河。報紙和事件報告上都記載了所謂的真相,可他這樣見多識廣的老傢伙心裡明白這所謂的真相只是冰山一角。
利特菲爾德瞄了一眼《泰斯特維爾時報》頭版上那張希拉的彩色照片。照片有些褪色,《時報》的印刷質量向來不怎麼樣,可那雙真誠的藍眼睛似乎衝破了陰陽阻隔,正對他冷嘲熱諷道:「很淡定嘛,弗蘭克。出了這麼怪的事,倒裝的跟沒事兒人一樣。可是,我太了解你了。你肯定會繼續把我鎖在抽屜里,然後自以為是地把所有的過去都留在黑不隆咚的地方。」
利特菲爾德放下剪報,猛地合上了抽屜。
讓往事過去吧,弗蘭克。那些數到半截忽然沒影的腳印,保不準也有個合理的解釋。
嗯哼,合理得就像牙仙也要去偷大家的萬聖節糖果。
利特菲爾德戴上牛仔帽,拉下帽檐遮住自己的眼睛。上次競選的時候,他就戴著帽子,於是人氣爆棚。現在,除了大風天,他每天必戴,即便硬邦邦的裡子把他那越來越禿的腦袋磨得難受也絲毫不在意。戴上這頂帽子還能改進站姿,因為要想讓它不掉下來,站著的時候肩膀就必須稍稍往後挺一些。
利特菲爾德決定在回家睡覺前先去J.R.那兒看看。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件事要辦。小店老闆從一堆照片中指認出了德克斯·麥卡利斯特,其他兩個小子尚不知什麼來路。誠然,順手牽羊這類小奸小惡並不值得浪費時間去調查,利特菲爾德只是不想讓這小秘密張揚出去,他最希望在壞事還沒冒出苗頭之前,比爾和那些與他合夥的甩手掌柜們便搶先一步把叮鐺洞炸個底朝天。
「有事呼我,雪莉!」利特菲爾德一邊對調度員說著,一邊朝自己的巡邏車走去。
公共場合嚴格禁煙,然而整所警局還是讓雪莉的薄荷味酷牌香煙弄得煙霧騰騰,氣味嗆人。她進局子的時間比那些狗屁議員們都長,所以沒人敢說她什麼。煙霧讓她的臉看上去十分僵硬,兩顆橡果一般的眼珠子直瞪瞪地,就像那個印度小老闆。
只有和自己人在一塊兒的時候,雪莉才會八卦一些,只不過這個圈子很小很小。三十二年的夜班生涯中,皮克特縣每戶的家醜她都聽過。可是,弗蘭克還沒準備好告訴她穆拉托山上的靈異事件。這回是來真的,不是道聽途說。
「有J.R.的消息么?」雪莉問道。
「還沒,不過我正要去看他,順便拜訪一下麥卡利斯特一家。」
「他們家那個德克斯可真不討人喜歡。」雪莉說完話,吸了口煙,只見煙頭一下就多了半截白灰,「這小兔崽子壞透了,能一邊哄貓玩,一邊轉身就剝了它的皮。」
雪莉就讓煙灰在那兒盪著,她盯著利特菲爾德,彷彿在說,老娘就違反禁煙條例了,就對不良少年心存偏見了,你怎麼著吧?
利特菲爾德正了正帽子:「我們最多也就能告他個非法擅入和入店行竊。而且入店行竊還不一定告得成。他是偷了一包煙,可這類物證說話就不見了。」
雪莉又吸了一口,煙灰因此加長了一倍而顯得搖搖欲墜。在她的手下方,是數控調度台。利特菲爾德對這種高級貨並不感冒,只是每隔幾年,這玩意兒就必須升級換代,於是,為了確保資金到位,他只好在預算審核季親自出馬跟那些委員們磨嘴皮,常常就差沒跪下了。雪莉的煙灰怕是只會縮短這些高級貨的壽命。
「你給J.R.捎個話,就說明天我會帶個土豆糖餅去看他。」雪莉說著,又吸了一口,然後把煙灰彈進一隻小貓形狀的陶瓷煙缸。她的手非常穩健,不做外科醫生可惜了。當然,誰找她瞧病,八成會染上肺癌。至於J.R.,要是真吃了她的拿手餅,出院前準會膽固醇激增、心臟病突發。
「知道了。」利特菲爾德說道,「有5個人上夜班?」
「嗯,沃利剛到,不過他痔瘡發作,來了也只能幹站著。」
「不省心啊。」
「你說這個叫辛迪·鮑霍爾的是不是三八?哪有人叫這種名字的?她是德國人?要不……猶太人?」
考慮到雪莉完全不把禁煙條例放在眼裡,跟她講什麼反歧視政策也多此一舉。何況,在雪莉心裡,和種族或信仰問題相比,記者這職業本身要惹人厭多了。
「人家是在工作。」
「那也不用扯破嗓子。」說完,她又抽上了。
「要是有急事,或者山上有情況就呼我。」利特菲爾德說完,朝門口走去。
「你是說那洞吧。要是有東西從裡面爬出來就呼你。」
利特菲爾德張開嘴想笑一笑,可沒笑出來,他嘴唇僵硬地說:「萬聖節還有好幾個禮拜呢。」
「那洞可等不了萬聖節。」
「拜拜。」
雪莉吸完一支煙點著另一支,弗蘭克·利特菲爾德走進了泰特斯維爾清新涼爽的空氣之中。小鎮夜色時而明綠,時而橙黃,主街上的店鋪早已打烊,人行道上陳列的櫥窗依然充滿了誘惑。皮克特縣警察局位於「城鄉結合部」,而負責泰特斯維爾治安的是瘦巴巴的小鎮警長雷克斯·馬羅尼。
故而,若是小鎮能夠繼續開疆擴土,那麼穆拉托山和叮鐺洞這兩塊燙手山芋便自然納入了雷克斯的手中。待比爾·威拉德手上那些價值百萬的度假屋建成,貪婪的鎮議員們一定會想方設法把那兒變成稅倉,只是真到了那個時候,恐怕洞里的「東西」早就奈不住寂寞了。
而這一切,都將在利特菲爾德的眼皮底下發生。
麥卡利斯特一家住在小鎮最西側的「油尖旺」社區,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從前這兒的十字路口開了三個加油站和一個修車行。其中兩家加油站已經倒閉,因地下儲油罐泄漏和污染土壤的處理費用過高,現在已換成了麥當勞和三菱4S店。修車行倒是還在,只是現在變成了一家速換機油站,客人們一邊翻著皺巴巴的《體育世界》,他們一邊就給換上新油。雖幾易老闆,可這樁獨門買賣卻沒有斷了香火,從前加一桶收19美分的油泵,現在刷卡便可支付,加得多還有折扣。
就在車經過泰勒湖路的時候,利特菲爾德忽然覺得比爾·威拉德的話挺有道理:管你管得了的事,以後的事嘛,罩不住就避一避。要是繼續往前開,不用半小時便能到達田納西,這個州地形狹長,要開到了那兒他就會把穆拉托山以及洞里詭異的敲擊聲置之腦後。可是,在經歷了小弟、希拉,以及其他人的不幸事件后,他已經熬了太久太久,現在,該輪到那位高高在上,一直把他當做棋子的神明做個了斷了。
利特菲爾德只是他的其中一個卒子。
「新來的,聽好了,老子就是王法!」很久以前,在周六系列劇里,那些穿的像私家偵探一樣的演員就喜愛這樣說話,只是利特菲爾德拉長聲調的模仿有些蹩腳。
他並不知道就這樣手持法杖衝到山頂,朝那冰冷的洞里喊話,會發生怎樣的事情。車一直超著速,以此讓他消耗掉自己亢奮的腎上腺素。
麥卡利斯特家足有3000平方英尺大,光是車庫就能同時容納三輛車,修剪齊整的玫瑰和夾竹桃環抱著四周的磚牆,後院還有一條嶄新的垂釣船,上面蓋著帆布。不難想象,保齡球的生意一定很火。不過,外表光鮮的房子里,住戶也未必事事如意。利特菲爾德敲過不少豪宅的門,只不過都是給他們報喪,送傳票以及宣讀逮捕令。
利特菲爾德剛敲了一下,女主人阿萳便來應門,無禮的笑容顯得她的眼睛眯縫著,她說道:「是你啊,警長,,過來給慈善會捐款的吧?」
利特菲爾德低下頭,摘下帽子。貌似阿萳又去隆胸了,足得有44英寸的立圍,所以,如果要進屋,又不想蹭到這對活寶,是絕無可能的。
「德克斯在家么?」
她的笑容變得略有些不自然。「他在房間里打電動。」
利特菲爾德抬頭向二樓望去,所有的窗戶都是黑的。就在他用肉眼做著火力偵察的時候,男主人麥克端著一杯滴著冰露的啤酒走到了妻子身後。他的肚子就像個保齡球,把緊身背心都撐得變了形,「是警長啊,不進來爽一下?」
「算了。」
「不是說我老婆啦。」麥克說著,猛地拍了一把阿萳的屁股,驚得她跳了起來,不過臉上還是笑嘻嘻的,「我是說來瓶冰爽啤酒。」
利特菲爾德忍住心癢。「免了吧,我都戒了。」
麥克的眼光從濃密的睫毛下瞟過來。「什麼時候的事?」
利特菲爾德才不想追憶什麼戒酒日,以及自己是如何熬過來的,他滿腦子都在努力抗拒著那杯啤酒的香醇。「麻煩把德克斯叫下來好么?」
「德克斯?他又惹了什麼事?」
「就想和他聊幾句。」
「前面三次你也說聊幾句,結果一次你把他丟進警車後排,另兩次害我貢獻給律師一部哈雷摩托。」
「他涉嫌入店行竊。」利特菲爾德解釋道,「人家老闆都把他指認出來了。考慮到他是初犯,我可以從輕處理,反正除了那老闆的證詞外,也沒有其他證據。其實我找他是有別的事。」
麥克走到妻子前面。也沒要請他進來的意思。「該不是和那個洞有關吧?」
「什麼?」
「德克斯說他和那兩個小孩本來在山上打發時間,後來警察來了,還聽見了槍聲,他們就跑散了。」
「是有那麼點……狀況。」
「我還以為他跟我開玩笑呢。」麥克說道,「兒子遺傳了老爹的幽默感。你說呢,阿萳?」
阿萳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彷彿世上的事都是對的。她撫摸著垂在那對猥褻無比胸器上的金色十字架,說:「反正沒遺傳我的。」
「我就想跟他說幾句。」利特菲爾德說。
「這個有點難。」麥克說道,「濫用武器這筆賬我還沒跟你們算呢。這可是要打官司的,你們怎麼可以朝無辜的小孩子開槍呢。」
「警方執行公務的時候有民事豁免權。」
「反正我的律師沒來之前,他是不會見你的。除非你有逮捕令。」
對利特菲爾德來說,找個地方法官以偷香煙的罪名弄張逮捕令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拿到手的時候怕是已經過了半夜。算了,反正這小子也不可能畏罪潛逃。
「那明天勞您把他帶到局裡吧?入店行竊的事我保證不追究,不過我真要問他點事。時間不會久,買個冰淇淋的功夫就能問完。」
「那行,那行。有空來球館玩兩把。免費招待。」
「一定去。」
聽見這句話,阿萳的臉立刻亮了起來,彷彿所有喜歡保齡球的人都是上帝之子、仁愛之子、光明之子。話說回來,多虧有這門生意,否則哪有錢整這麼大的胸,利特菲爾德猜想,這女人沒少去櫃檯後面跟男人消遣。
就在弗利特菲爾德走回警車之前,他又看了這棟房子一眼。此時,在樓上一間亮著燈的房間里,可以清楚看見德克斯的身影,還能看見他把鼻子貼在窗戶上,用自己的食指和大拇指比劃出了一把手槍,對著弗蘭克「嗶——嗶——嗶」連發三響。看他那一臉不懷好意的壞笑,弗蘭克不由得心想,也許將這種幽默感遺傳給他的,並非他父親,而是一位連環殺手。
1北卡羅來納州首府。
2此三人均是美國電視劇中的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