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投名狀
第17章投名狀
萬大老闆讓關人,連吃的都不給,何洛倒也頂得住,在山裡清苦的時候,也曾被罰過一天沒吃啥,光抄經書了。他倒是老神在在的躺在破舊的地板上閉眼心裡默讀經文。
帛派經文並不長,主講清靜,與解說文字之奧秘,來來回回背了兩回,就聽到窗格子有輕響。
何洛睜開眼睛,那響聲過了一會兒又響,有人在外頭輕貓貓的扣窗呢這是。
他一個鯉魚打挺站直了,走到窗邊低聲問:「誰?」
「是我,阿翠。」
外頭響起了阿翠的聲音。
「何師傅,你的事鋪子裡外連街其他鋪子都傳開了。我不信你是那樣的人,你是好人。」
何洛嗯了一聲,說道:「這事和你沒關係,你快走,要是叫人看到只怕連累你。」
阿翠一聽著急了,在外頭一邊摳窗一邊急聲道:「我才冒怕呢,何師傅,我弄了兩饅頭,你從裡頭也用些力,我們把窗打開些,我把饅頭遞給你。」
聞言何洛心裡一暖,自己只是借花獻佛送給她兩張電影票而已,這傻丫頭,倒是記得人好壞的。
他還想勸,可外頭阿翠鐵了心要送吃的,何洛無奈,只好從裡頭也用力,費了點功夫把栓起來的窗開了條縫,阿翠趕緊把饅頭塞了進來。
兩個饅頭不抵餓,但總比沒得吃要好,就是沒得水,吃起來容易噎,何洛吃得慢,硬是把兩個饅頭吃了三四餐,然後無憂的睡了一覺,直到早上被人踢起來。
四個做重活的夥計圍上來:「大老闆心善,說了像你這種坑蒙拐騙的打一頓丟出去算了,免得送去警局害了你一輩子,回頭記得改邪歸正老實腳踏實地做人吧。」
……
何洛氣笑了。
打自己一頓還叫發善心?那自己就發發善心好了。
舊屋子裡一時只聽到哎喲的慘叫,過了一會兒門拉開,何洛大搖大擺走出來,背著幾個夥計拎過來的自己的小包裹,一摸裡頭的錢,沒了,轉身回去又在那幾個躺在地上叫喚的傢伙身上摸了一番,摸回自己的家當后這才真的直往偏門口那邊走了。
守門房的夥計要叫,被何洛一拳揍得倒地上起,眼睜睜看著何洛揚長而去。
這事萬大老闆很快就知道了,氣得臉發青,可他能怎麼辦?人家能打,一個打幾個還已經跑了,當初自己並不信任他,故意沒有簽下做事的文書,這下可好,要找警察去抓人都不好叫得。
想到這個年輕人從自己這裡出去了,很可能是跑回關大先生那邊表功,萬大老闆就氣得胸口不平靜,他陰狠的把鋼筆摔到地上:「姓關的,這筆帳我記下了。」
就像他猜的,何洛背著小包兒,一出萬寶齋的門就喊了人力車去長盛商行。
長盛商行在藩城堤也有個鋪子,但主家的店開在湘郡最繁華的地段八角亭,西式風格的建築,氣派不說,店還大,一間主鋪得有人家四五間鋪子,一共有三樓,人往門口一站,就有夥計熱情的迎上來:「先生裡面請,您想看些什麼?小店書畫古玩應有盡有,一定能讓您滿意。」
這夥計熱情不說,還當看不到何洛身上衣物簡陋老舊似的,讓何洛心裡生出幾分好感來。
「我不是來買東西的,有事來找貴商行的聶璇聶小姐。」
聽到找人,夥計臉色未變,笑得仍是一臉熱情:「先生您貴姓?」
「免貴姓何。」
「您稍等,我去看看聶秘書在不在。」
夥計去得快,回得也快,身後跟著一個女傭,正是何洛見過幾次的金桂。
「何先生你來了,小姐正在和大先生談事,你等等,小姐馬上就來。」
金桂客氣的請何洛跟著她穿過店堂,從一角不起眼的偏門經過,到了後面的一個走廊。
廊上掛滿了畫,何洛一邊走一看邊,有宋明清的畫,也有唐宋的字,有名家亦有不出名的,但粗看上去,竟全是真跡。
這長盛商行果然財大氣粗得很,要是這些真的是真貨,按朝代買賣,這一走廊不下三十幅的字畫就得值不少錢。
隨後進去的房間里也擺了好些古董,金桂請何洛在一張明制太師椅上坐下,去端了茶水來。
她顯然也懂一些,指著牆上玻璃像框里的殘舊經書道:「何師傅知道郭煌經書吧?那些殘頁是我們大先生從毛子手裡買回來了,他們那群強盜,搶的時候不花一分錢,大先生買卻硬要一萬塊大洋才肯賣。」
聞言何洛心頭沉重:「洋人來我們華夏偷搶掠奪,聽說現在有些軍隊也做這些個買賣,到處挖大墳倒陪葬之物,有很多甚至還便宜賣給洋人,家業豈能如此賤敗。大先生此舉甚義,我想,大先生必定是認為我華夏文化文明與歷史都是無價之寶,它們應該沉睡的地方,應該是華夏,而不是所謂的西洋國家。」
說著何洛再看牆上那些經書殘頁,忽然覺得大先生花那麼多錢買回浩瀚書海瑰寶的一個小小角落,當時應該是這樣的心情吧。
他想得出神,不知金桂又說了什麼,直到金桂突然音量大了些喊道:「小姐,您來了。」
何洛趕緊收回散發的神思站起來,就看到穿著米白色,裙擺處綉了雪壓青竹傲骨不曲的旗袍的聶小姐從門口走進來。
合體的旗袍把她纖細的腰身拉得更加美好,一步一行之間旗袍下擺擺動,顯得行動間裊裊婷婷。
她見著何洛臉上露出笑來:「何師傅,哎呀呀,昨天是不是你叫個小報童來找我報信的?我半夜找了鋪子下頭的做碗擔業的去萬寶齋敲門了,花了點錢從他們舊廢倉庫買了你說的暗八仙雜寶櫃,你今天就出現在這裡了,快說,是不是終於肯離開萬寶齋,來長盛做事了?」
饒是已經見過幾面,知道她開朗活潑的個性,何洛還是瞬間拘謹了一下,但很快就放鬆下來,順著話頭笑著點頭:「那柜子便是在下的投名狀,眼下在下無處可去,厚著臉前來,想請長盛收留,不知道聶小姐能否作主?」
聶璇瞪大了眼,開心得眼都彎了:「鋪子正缺師傅呢,我早就和舅舅提過你幾次啦,舅舅也希望有你這樣的師傅來做事,走,跟我去見舅舅去。」
她說著站起來走了幾步,見何洛跟上,便好奇的問:「你剛才說投名狀,那麼一個破破爛爛的柜子,有什麼機關?拿回來后店裡的常師傅掌過眼,說是扒散貨,料子還陳腐得厲害,居然還拐著彎和我說什麼我年輕,留洋學的都是西洋的考古史,就差明著說我不認識我們華夏的寶貝了,哼。」
何洛見她氣鼓鼓的,本不想說的,卻不知為何心下一軟,沒忍住:「柜子確實陳腐,但我有法子讓它起死回生。」
說完心裡懊悔自己衝動了,師門秘技是不可讓人知曉的存在,他只好壓低了聲音亡羊補牢:「別和他人說,我是術師,會陣法,利用陣圖可以讓那柜子慢慢排出雜質穢物,變得光生漂亮,到時候賣給洋人,穩賺不賠的。」
這話太過驚奇,叫聶璇驚訝得張大了嘴,隨後四下看了看,捂住自己的嘴小聲的問:「真的?」
她個子才到何洛耳垂,問話時頭微微仰起,眼神閃閃亮,表情天真又可愛,又帶著一絲驚奇與崇拜,如一道箭,猝不及防之下擊中何洛的心房。
何洛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只僵硬的點頭。
「那我要好好收著,以後好好打一下常師傅的臉。」
聶璇笑得得意,眼見到了掛著銘牌行長室的門口,聶璇敲了敲門,便推門進去。
「舅舅。」
握著筆的關大先生好笑的看著聶璇:「你這丫頭,又不等我說話就先進來了。你身後的是何師傅?」
「何師傅請坐。」
關大先生站起來做了個請勢,隨即喚人:「王叔,上茶。」
何洛道聲大先生客氣了,見關大先生落了座,方坐下。
不給兩人說話的機會,聶璇先開了口:「舅舅,你可要給我長工錢,你看,我辛辛苦苦說了好多次,終於幫您把何師傅請過來做事了,我可和您說,何師傅可有本事了,那個明黃釉啊說得我是一愣一愣的,竟不知道原來有那麼多知識,我看正好交給他修補。」
她嬌俏漂亮,撒著嬌搖了搖關大先生的手,關大先生臉上帶著笑聽完,好笑的道:「好好好,我們阿璇最能幹,一來給舅舅做秘書就幫舅舅解決了一個難題。」
他們舅甥情深,看得何洛在一邊心裡驚奇:分明不是父女,但感情竟好似親生父女,倒是奇了。
聶璇得了關大先生長工錢的許諾,高興的沖何洛眨眨眼。
何洛正襟危坐,眼不斜視,落在暗中觀察他的關大先生眼裡,關大先生滿意的在心裡點點頭。
這個年輕人有正義,有正氣,眼神清正,很不錯。
他也不打太極,直接問何洛:「像你這樣年紀的時候,一般沒幾個人敢自稱修復師。古玩這個行當,修復師可不是一般人敢擔得起,那得有真才實學叫人折服,才能得人尊稱一聲師傅或先生。我關某並非懷疑阿璇的話,只是眼見為實,何師傅不介意露一手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