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裁臟
第16章裁臟
這種盜人祖師牌位的事是天大的事,就連見多識廣混跡成老江湖的范十九爺都嚇得深吸了一口氣保不住臉色微變。
他快速在心裡估算了一下找這樣的人要動用的人手與難度,點著紙上陌生的臉問何洛:「小兄弟,找人可有期限?可論死活?」
「越快越好,暫訂一月時間,最好是能找到活的。」
何洛這樣一說,范十九爺心裡有了底,他舉起左手,握拳又張開。
「這個數,先付三分之一定金,找到人再付另一半,如何?」
「小兄弟也別覺得價高,聽你這樣一說,只怕這是老江湖,會藏身,滑不溜丟的不好找。省城到處又是洞眼子,他要跑去底下頭,想撈還真要花力氣人手。」
何洛點點頭,心裡抹了一把虛汗。
還好錢袋子里有萬大老闆剛給的幾十個大洋,撐得住場面不會垮。
「那就拜託十九爺和扈哥了。我初來省城,落腳之處這幾天怕是要換,等定下了再來通知您二位。」
爽快的數了十五個大洋丟在畫像上,何洛又把剩下的連著錢袋一塊遞給扈老十。
扈老十苦笑著接過,一邊寫文書一邊道:「兄弟放心,那對招子會識貨,八成真是我們門人。你也別因為這事就對我盜門心生怨氣,我們盜中有道,有自己的規矩和義氣,像這樣的敗類缺德玩意兒,一向發現便會嚴懲。要是找回到了兄弟你先問,問完了交給我帶回去,門規處置。」
這話說得叫何洛心裡舒服不少,他也耍了心眼子,本來可以當著他們面兒把這事先說出來,卻非等到了丐幫小頭目面前才說,也是帶著怒氣下一下盜門面子。再怎麼說,有那眼法的人,肯定是和土夫子盜墓搞文物的有關係,那不就是和他外八門的盜門有關?
辦妥了這個事,畫像也叫人拿去印刷了,何洛起身告辭回萬寶齋。
報信的小報童正在附近踢石子,臉上一陣黑氣,見到何洛趕緊喊:「哎,大哥大哥,我去了回了,說好的跑腿費呢?」
何洛一摸袋才想起來錢都散出去了,便讓他等等,自己進去拿了自己的錢,看著小報童歡天喜地跑進了人流。
何洛一笑,返身進了鋪子,他得叫阿翠看著些,看廢舊倉庫那頭,是不是真有人來悄悄買櫃。
可不能只讓人試探他,也得讓他試試人。
這夜何洛睡了個好覺,夢裡,他找回了祖師爺的牌位和師門《帛經》回了山,師父正在院子一角的灶屋炒菜,傻大個兒師弟毛珌琫則在院子那邊的小葯圃里鋤草。
……
他這頭夢得香,遠在幾百裡外的雲山,帛派那個小小的山門破屋終於回來了人。
「師父,出事了。」
高高大大,穿著補丁衣裳的年輕人從房裡出來,把何洛留下的信遞給了坐在井邊拿木勺子喝水的小個兒師父。
山裡頭風大,樹被吹得嘩啦啦作響,本來有星子,但也叫茂密的樹林遮去了不少,按說這樣的天氣不點個燈根本看不清信上的字,可坐在井邊的師父卻接了信神態自然的看了,隨後信步往屋裡走。
一推門,風吹得桌上的蠟燭火東倒西歪,等到關上門才慢慢恢復正常。
被燭火照出真容的師父非常清秀面嫩,看樣子只有十七八歲,然而垂眼之間,眼睛里卻藏著深沉的滄桑。他不張嘴說話還好,一說話,一口年輕好聽的像山溪的聲音卻吐出和年齡並不相符的老氣橫秋的口氣。
「這小子,說他蠢不上進還不服氣,平時要他多看點書學好卜算看相術,只會說知道了知道了,結果識人不清了吧,怎麼就沒把他打死算了?為師連屍都不用收,丟到外頭去喂狼。」
「門裡東西那麼多,卻只衝著那個牌位和經書重寶……」
他嘴上罵著,臉上的表情陰沉沉的能滴出墨,像個老學究搖頭晃腦又皺一把眉,說完了看向規矩站在面前的小徒弟。
「珌琫,清理行李,明天跟為師下山去找你師兄去。就他那個蠢德性,怕是找到猴年馬月都找不回祖師牌位和經書重寶。」
「是,師父。」
徒弟看起來二十六七歲,明明比師父年紀要大,然而態度恭恭敬敬,聽話的開了柜子去打包裹,這一夜,山裡師徒兩個沒睡什麼覺,忙著把新鮮的藥材炮製的炮製,栽種的栽種,該鎖櫃的鎖櫃,該給祖師爺們上香禱告的禱告,直到天漸微熹,才煮了青菜粥水喝了,一大一小背起包裹往山下的雲山縣走。
萬大老闆一早就接到個不好的消息,心情差得不得了,昨天包好送到碼頭要上船的柜子居然出扒散了。
他陰沉著臉,讓人把何洛請了過去。
這回見到何洛,開門見山的道:「何師傅,有個事你知不知道?」
何洛一臉疑惑:「什麼事我該知道?」
他那樣子不像裝出來的,萬大老闆卻是不信,好好一個柜子,一上船就散,不是動過手腳還是什麼?他這個做出來這件扒散俏貨的嫌疑最大,只怕心裡對自己安排他的事懷著不滿,趁這機會坑自己。
他又問了一遍:「何師傅真不知道?你做的那櫃兒,一上船就散了,你說,活計出在你手裡,旁的人到打包送到碼頭都小心翼翼沒出差錯,怎麼就會一碰就散?」
聞言何洛也沉下了臉。
「大老闆,話可不是這麼說,昨天可是當場驗過貨,陳師傅還拿刻刀撬過上面的雜寶來著,您想必也看得清清楚楚,要說做手腳,那出貨前驗貨的陳師傅可比我更有機會做。」
「您要不信,叫陳師傅來問問,我敢以爬山師傅名義保證,此事和我絕無干係。」
何洛越說越激動,還舉起手來要發誓,但他話里提到了爬山師傅這四個字兒,聽在萬大老闆耳里就有了一番思量。
還敢說不是故意報復,堂弟推薦他來做修復師,自己看不順眼這些年堂弟會納好東西,故意安排他去做的爬山師傅,可當面可沒和他說明這事兒,他從哪裡曉得原來是來當爬山師傅的?怕是一接觸那個柜子就明白了,然而揣著明白裝糊塗,就等著擺自己一道出這口氣。
更何況,他居然還瞞過所有人和長盛關大先生的外甥女認得。
省城三分地,關大先生就佔了一份,自己萬寶齋說是生意做得大,那都是靠和關大先生不對付的孫老闆罩著。他私底下和關大先生那頭有聯繫,莫不是關大先生派過來的哨子?來自己這裡摸寶搞下作手段搶生意的?
這個年輕人,留不得,心機太深沉了。
想到這個,萬大老闆臉色更加難看,他一拍桌子,聲音裡帶上了怒氣。
「還要賴到陳師傅身上?陳師傅在我萬寶齋做了三十年的活,忠心耿耿,修復的古董從沒有過失手,你一個後生崽,不懂尊重前輩就算了,還要冤枉他?你要得,你這麼能,把柜子照價賠了走吧,我這廟小,留不住你這樣的大爺。」
何洛聽了這話火了,猛的站起來手撐在桌上:「大老闆這話就奇怪了,明明是他最後一個碰到柜子的,我怎麼就冤枉他了?到是大老闆偏心得很,走就走,只是這柜子可是當場好些人看著驗了貨的,沒得叫我賠的這個理!」
說完何洛就走,萬大老闆氣得也站起來,喊管事:「把人扣住,沒賠錢送警察局去!」
管事的喊人來抓何洛,何洛等著這遭呢,假意反抗幾下就讓人把自己給扭了。等人下去了,管事看著萬大老闆氣得捂胸的樣子,小心的上前道:「大老闆,依我看哪,這小子怕是和關大先生那頭有關係,關大先生和警察局的那幾位關係可好著勒,怕是送進去也沒啥子用,再說這事兒也確實是陳師傅最後碰的貨,他要是在警局鬧,咱們站不住理,不如把他教訓一頓丟出去算了。」
萬大老闆接過他端上的茶水,閉著眼喝了一口,喘口粗氣道:「這事兒我心裡有數,關一天吧,再教訓一頓丟到大街上去,就和人家說他坑蒙拐騙沒那斤兩。就算不能送警局,搞臭他名聲,卸卸姓關的面子也算出口惡氣。」順便也讓分店的堂弟也跟著出回丑。
后一句他就沒說出來了,可管事的心裡有數,點點頭下去吩咐去了。
萬家並不算是大家族,萬大老闆作為主支的子弟,搶得這個家主的位置不容易,沒想到被發配到小小雲山縣開鋪子的沒什麼能耐的堂弟自從那年遇了匪被人救下,就順風順水的,收上來的貨也好,修補的器物也漂亮,要不是萬大老闆死死壓著,又拿堂弟那個分支的身份做文章,不然這省城的主鋪的老闆位置,只怕都得騰讓給堂弟了。
只是他會做表面,逢年過節聚上了,總是親切的和堂弟問好,說幾句漂亮話就換來那傻子感動得,做事送貨更勤快。
萬老闆可哪想著這個堂兄表裡不一,對他萬分討厭,連帶的,把他看重的這個何師傅也輕賤待遇了。
要是知道,他怕不得跑到省城來罵萬大老闆一句眼瞎心瞎心胸狹窄,人家是正經的隱世高門徒弟,哪能是他想的那些坑蒙肖小能相提並論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