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蛛絲馬跡(二)

第9章 蛛絲馬跡(二)

第9章蛛絲馬跡(二)

「本王要知道的是為何而死,兇手是誰。」百墨搖著扇子。

「這個給我工具才知道,得解剖。」閱筱把手放入桶中洗凈。

「解剖?」

「就是開膛剖腹。」閱筱做了個殺的手勢。

大家一聽,面色駭然,花落夢驚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怎能損毀,普通人尚不能如此,何況高麗送來的嬪妃。」

「高麗人啊。」閱筱又盯著看了一眼,難怪皮膚如此白皙,都忘了古代人接受不了剖腹,那不剖腹怎能知道她又因為什麼毒物而亡呢。

「不能解剖那就沒有辦法,目測的也只能肯定這麼多,想要憑空判斷,那是不可能的。」閱筱聳聳肩。

「你就這點能耐?」百墨居高臨下的看著她,眸子陰晴不定。

「法醫是一份很需嚴謹的工作,不能憑空下定論,你逼我也沒有用。凡事都要講證據,找到真相才是對死者的尊重。」閱筱很是嚴肅的道。

「那可有其他法子找到證據?」花落夢嬌滴滴的問。

閱筱沒有回答,又一次仔細的查找起屍體上的線索,七竅流血是瀰漫性血管內凝血,主要會造成體內的凝血機制障礙,而引起皮膚粘膜的出血,符合中毒的表現。

但究竟是何物質引起的卻不知道,全世界的毒物少說幾萬種,雖不是樣樣都能要人性命,但不能剖腹查起來十分困難。

閱筱仔細的檢查著瑧妃的全身,沒有一處傷口,十分乾淨,沒有被毒物咬過的痕迹,她順著目光而下,發現瑧妃的大拇指上似乎有淡褐色的痕迹,因為是大紅的丹寇,痕迹有些掩飾,只在指甲底縫裡才可以看到。

她湊近聞了聞:「中藥……」

她抬頭看向百墨:「我要瑧妃近一個月的飲食記錄,太醫院的藥方,最好還能要到藥渣。」

百墨微微看向巋巍,巋巍馬上領命走了。

「派個人給我拿個雞蛋,糯米,布,水,筷子。」閱筱命令到。

「小姑娘,你這要做什麼。」

「拿來便知。」

閱筱把雞蛋打碎裹入糯米,然後包入布中用長線繫緊,打開瑧妃的嘴,把布包塞入她的口中,用筷子一點點的往咽喉向里推。

在旁的兩個人看得臉色都變了,總覺得自己喉嚨卡了什麼東西,花落夢摸著自己的咽喉部十分不自在。

「這是幹什麼?」

「找證據,還得等一個時辰,我們先吃點飯吧。」閱筱摸摸肚子。

「吃飯?你剛剛才摸過屍體。」花落夢不可思議。

「洗手便好,這麼矯情做什麼。」

兩個人在一旁,看見閱筱吃著春卷喝著白粥,大快朵頤,一點也不覺得現在捏著春卷的手剛剛才摸過那屍體的肌膚。

「你吃不吃?」閱筱把春卷遞給花落夢,花落夢忙擺手拒絕,心裡一陣反胃。

午膳后,閱筱細細的翻閱著瑧妃的飲食記錄,每日的餐食並未有什麼異常。

她又翻來覆去的看著藥籤,只是這東西閱筱一竅不通,便叫到:「人妖,過來瞧瞧,幫我看看這葯。」

花落夢輕擺腰肢,一搖一擺的過來,信手接過:「益母草、麥冬、澤瀉、車前子、菟絲子……這是女子催孕的葯,沒有什麼不妥。」

「那有什麼相剋的沒有?」

「丫頭,你也太小瞧宮裡的太醫了,都是謹小慎微的人,別說相剋,就連藥性強的他們也未必會用。」花落夢把藥籤放下。

催孕?宮鬥爭寵?

不能斷定。

閱筱又仔細檢查了一遍,無法,只得用閱冰教的土法子了。

百墨坐在台階之上,一襲紫衣熠熠生輝,他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只聽見閱筱喊到:「我要乾淨水一桶、香爐一個、毛氈紙、鑷子、長紗巾,香囊,趕緊的。」

「口氣倒不小,王爺要不要抽她兩鞭子?」巋巍獃頭獃腦的問。

百墨看了他一眼:「把東西拿來。」

閱筱蹲下身子,見花落夢站在一旁:「你站這幹什麼?」

花落夢用袖掩面道:「看看你如何驗屍。」

閱筱扯著嗓子道:「再拿個盆兒。」

閱筱用紗巾把口鼻系住,把香點燃插入香爐,然後對著瑧妃拜了三拜。

她把屍體側翻,用毛氈墊住臉部,然後把屍體嘴裡的長線用力往外一扯,一瞬間臭氣撲鼻,嘴裡溢出一大堆如爛泥的嘔吐之物,未消化的飯菜及胃液瞬間飆出,浸滿毛氈。

花落夢一見,臉色烏青,一肚子的飯菜都吐進了盆里。

閱筱看了他一眼微微搖搖頭,用鑷子在嘔吐物里翻找著,胃裡的食物與瑧妃最後一天的飲食一致,她用銀針一試,的確有毒,但毒主是什麼呢?

毛氈上的黑色液體是中藥,看來是飯後服用的,突然,她發現一粒小果子,不像是食物,她用鑷子夾起在清水裡洗了洗,是一顆白色的小果子,黃豆大小,認不出是什麼。

「人妖,這是什麼?」閱筱舉著果子湊到花落夢的眼前。

「拿……開……」花落夢的臉由青變白。

「你只看一眼,這東西我不認得。」閱筱固執的舉在他眼前,只差湊到他鼻子跟前了。

「半夏……嘔……」花落夢實在忍不住,膽汁都給吐了出來。

「半夏……」閱筱若有所思。

「大人,巋巍今天拿走了瑧妃的飲食記錄和太醫的藥方。」青墨恭敬的對著遲未寒道。

遲未寒把筆停下:「我們也要一份。」

「小的早就抄了一份。」青墨洋洋得意的把信箋放在桌上。

「機靈。」遲未寒淡然的稱讚道,只兩個字,青墨臉都紅了,像是領了個頭功。

遲未寒拿過信箋仔細看著,默默沉思著。

「瑧妃屍體在何處?」

「刑部。」

「報備,我們去看看屍體。」

「是。」

閱筱把半夏用碎布包好,放進證物盒,把手洗凈,又把香囊別好,把紗巾取下仰頭對著百墨道:「找瑧妃貼身宮女問兩件事:第一、瑧妃除了喝太醫的中藥還有沒有找其他人問診。二、若有,是哪家葯館的哪個大夫。務必要找從高麗來的那個陪嫁宮女問。」

百墨起身:「我親自去。」

剛剛起身,一個隨從進來報道:「遲大人來了。」

百墨一聽,眉頭輕皺,飛身而下,落到閱筱身邊:「把紗巾戴上,拿上工具走。」

然後眼神一掃,對旁人道:「打掃乾淨。」

「幹嘛。」閱筱莫名其妙。

「禁言。」百墨掃了她一眼,頓感寒氣逼人。

她一激靈,默默閉上了嘴巴。

閱筱跟在百墨身後,在刑部狹窄小道上穿行,因為怕有人劫獄,所以刑部的道路比較窄,又成日有犯人嚴刑拷打,空氣中又濕潤又血腥。

「豫王。」

閱筱忽聽見有人喊到,她踮起腳越過豫王的肩膀看見一個穿官服的年輕男子,因為低著頭看不清楚模樣。

「為了瑧妃的案子來?」百墨一揮手打開扇子,衣袍遮住了閱筱。

「正是。」

「不著急,期限還有五天。」百墨說著順手把閱筱往旁一帶,與遲未寒擦肩而過。

遲未寒至始至終低著頭,等百墨走遠他才起身。

「大人,豫王身邊那名仵作似乎沒有看見過。」青墨附耳道。

「那是名女子。」遲未寒抬眼看了一眼甬道遠處。

花落夢虛著身子坐上馬車,撫著胸對著對面的閱筱道:「你一個女子竟干這污濁駭人的事,未必不怕?」

「這有什麼好怕的,死人比活人簡單。」閱筱撩開帘子。

「這瑧妃是如何被害死的,你查出來了嗎?」

「害死?明日就知曉了。做完活,居然又餓了。」閱筱看著街邊的小吃垂涎欲滴。

花落夢用手絹捂住嘴,一臉嫌棄:「這事如此齷蹉,女孩子不要再做了。」

「這叫齷蹉?那還有更血腥的,要不要聽?比如碎屍?」閱筱逗著他。

「討厭!」花落夢捂住耳朵,皺著眉頭。

閱筱哈哈一笑。

遲未寒來到屍體旁細心的檢查著,屍體下的地板上濕漉漉的,應該不久剛剛沖洗過,他目光在地面上搜尋,忽然他眼光一定,從屍體檯面下的桌角旁發現一粒白色的小果,他掏出手絹把它拾了起來。

閱筱回到王府清洗完畢,見百墨居然站在門外庭院里便道:「哪家醫館?」

「新天街楚仁堂,大夫為高盛。」

「明日我要出門一趟,先聲明,不許派人跟著,若是有人跟著,我便不再幫你。」閱筱叉著腰道。

「你是怎麼想的?」百墨沒有回答他,他關心的點永遠不在閱筱的話題上。

「我疑心瑧妃的死是意外,但是還需要佐證,明日就會知曉。」閱筱摸著下巴:「瑧妃是高麗送來的妃子,她若是意外身亡,你們就好交代了吧?」

百墨看了閱筱一眼:「有些事不要看得太清楚。」

說完,拂袖而去。

閱筱做了個鬼臉:「這算個什麼事,要是瑧妃是被人弄死的,高麗豈能善罷甘休,我又不蠢。」

新天街在離東街較遠的位置,這裡來往人車少,因此楚仁堂看上去也很普通,沒有一般醫館大氣。

閱筱走了進去,輕聲對葯童道:「高大夫在嗎?」

「診金二兩。」葯童伸手。

閱筱對古代銀錢沒有概念,只覺得二兩與現代的二十沒有什麼兩樣,須不知在高齊這二兩銀子抵得上小商小戶一天的生意。

高盛是一位微胖的老人,乍一看油頭滿面有些像街頭給人算命的道士,閱筱有些尷尬,輕咳了兩聲道:「高神醫,我有一位在這做生意的高麗鄰居,在您這兒得了個促孕的方子,特別靈現在已經有喜了,就是說高齊話說不太麻溜的那個,我也想給您討一副。」

「手伸過來。」

「不用把脈了,您就給開一付一模一樣的就好。」

「人的脈象不一樣,藥方自然不同,你說的那個高麗鄰居我記得,她肝火有些旺,還有些咳嗽,藥方與你未必適合。」這大夫倒是很是負責。

閱筱心不甘情不願的把手伸了過去:「高大夫,您醫術實在高超,記憶也好,這麼多病人您居然都記得。」

「旁人不記得,她還是記得,說話就不是高齊人,每次來抓藥都是小心翼翼,躲躲閃閃,而且她奇怪得很,六日的葯三日後便來開,最近幾日倒是沒有來了,你說她懷上了自然是不必來了。」高大夫閉著眼睛把脈。

「高大夫,半夏這葯有毒嗎?」

「是葯三分毒,生半夏有烏頭鹼,不過只要把握用量並不礙事。」高大夫睜開眼睛:「姑娘,你身體壯如牛,懷上孩子是遲早的事,方子不用開了。」

閱筱「啊」了一聲,悻悻然的轉身,這重點還未問道,始終有些不甘心,算了,回去問問人妖。

她掀開帘子卻與一男子撞了個滿懷,閱筱抬眼只見是一個俊秀的男子,長得很是體面,只是神情過於嚴肅,有著和年齡不符的老成。

他瞟了閱筱一眼,卻定定的不移開目光。

閱筱忽而有些臉紅,趕緊走了。

她走到街上,竟對街邊小販的叫賣聲充耳不聞,也不知道走到哪裡,等回過神發現自己似乎迷路了,她便索性坐在路邊思考起來。

遲未寒坐著馬車從旁而過,看見坐在一旁托著腮的閱筱,總覺得這個女子有些眼熟,但卻不知道在哪見過,他身邊女子甚少,他記性又好,按理很容易辨認,但眼前的這個女子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大人,瑧妃的事算是有眉目了。」青墨在一旁道。

「回去便可寫結案呈詞。」遲未寒放下布簾。

閱筱托著腮,今日雖沒有問出重點,但也不是全然沒有收穫,瑧妃不可能自己出宮,定是由親信出宮抓藥,按今日情景,高大夫是按人抓藥,那催孕葯也是按照這個宮女的體質抓的,瑧妃喝了並不一定合適,只是就算不合適又怎麼可能會死呢?

「說了多少次,西瓜少吃,吃多了拉肚子,你偏不聽,兩個西瓜一天就吃完了,活該肚子疼。」旁邊一位婦人正打著孩子的屁股,那孩童哭哭啼啼哼哼唧唧。

閱筱一聽,蹭的站了起來,她沒頭沒腦的就跑了起來,跑了一段路卻發現街景越來越陌生,似乎離鬧市越來越遠。

忽而身後傳來馬蹄聲,一架馬車停了下來。

「上車。」簾后聲音清冷。

閱筱知道是百墨,心下一喜,鑽了進去。

「你怎麼找到我的?你又跟蹤我。」

百墨眼睛一瞟:「沒有。」

怎麼可能沒有,不過是把打眼的巋巍換成了面生的小廝。

「人妖呢?我找他有事。」

「你查到什麼?」從來問而不答。

「我只是推測,瑧妃催孕心切,除了宮裡太醫的方子還用了高大夫的方子,她不能露面便叫貼身侍女去拿葯,本來也沒有什麼,只是那侍女有些咳嗽,所以高大夫便加了半夏進去,本來這也沒有什麼,但瑧妃把六日的葯做三次吃了,藥劑加大,半夏的毒素滲入體內,積累多了,便中毒而亡了,她是高麗人自然不知道是葯也是毒這個道理。」

「生半夏的確有毒,食用過多先會麻痹口舌,然後便會產生幻覺,最後會七竅流血而死。」百墨說道:「倒與宮女所說吻合。」

「如此說來,還真是意外。」閱筱臉色欣喜但轉眼又沉了下來:「只是這瑧妃為何一定要逼迫自己懷孕,為了討好一個男人搭上一條性命值得嗎?」

「嫁為人婦,傳宗接代自然是要事。」

「一個屁。嫁為人婦就一定要以傳宗接代為本?女子與男子本來就是陰陽平衡,沒女子哪來的男子?不知道你們這優越感從何而來。」閱筱懟道。

「這話有點意思,不過這是謬論。」百墨不置可否。

「懶得與你說,這天與地,山與水,太陽與月亮就是陰陽,缺一不可,你能分出他們的高低?女與男也是陰陽,怎麼到了這就分出貴賤了?可笑。」閱筱滿心不高興,偏過臉不再說話。

百墨淡淡一笑,也不再說話。

(本章完)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大理寺的那些事兒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偵探推理 大理寺的那些事兒
上一章下一章

第9章 蛛絲馬跡(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