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後遺症
「方沐霖,方沐霖,振作點,馬上到醫院了……」
有人在喊我,是誰在喊我?
我感覺自己整個人都在不停的抖,抖得好難受,緩緩睜開眼睛,看到黃大仙一頭落湯雞抱著我在跑,大雨不停拍打在我們的身體和臉上。
艱難的抬起頭望了一眼後面,問他,那兩隻狐狸呢。
黃大仙的喉嚨像卡了什麼東西,哽咽道:「它們跑了,你別說話,手指還有救。」
他提到手指的時候,我就感到一股鑽心痛,抬起右手,看到自己的食指依舊血肉模糊,搖搖欲墜。
斷了,判官指真的斷了!
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總感覺耳邊有人在竊竊私語。
睜開眼睛發現眼前一片模糊,看什麼東西都是模模糊糊的輪廓,我問坐在床邊的人是不是黃大仙?
「是我,蔣帥,你終於醒了,都睡兩天兩夜了。」
「我眼睛怎麼了?」
「你別嚇我!」
我坐起身子東張西望,摸索著周圍的東西,「蔣帥,我是不是要瞎了,為什麼看不清楚東西?」
咚咚咚,我看到蔣帥的模糊身影朝外面跑去。
接著又聽到幾個凌亂的腳步聲接近。
一個穿著白色大褂的男人用手摸我的眼睛,他的臉湊的很近,「我是醫生,你別動,好好配合,我替你檢查。」
幾分鐘后,他輕聲嘀咕:「奇怪,白天檢查還是很正常的,怎麼會突然有高度近視?」醫生說配一副眼鏡就好,蔣帥告訴我一切都會沒事,只要好好休息。
我能好好休息才有鬼,食指纏著夾板和厚厚的繃帶固定著,連動都動不了,根本感覺不到這隻判官指的存在,已經廢了,廢了!
「瞎說什麼,醫生說需要時間恢復而已,幾個月時間。」
後來連秦晴也來看望自己,都說著安慰人的話。
我突然覺悟,這不是我希望的正常生活嗎,不用再被判官指所困擾,能做個正常人,當初自己差點一刀把手指切下去,現在已經實現了,眼睛又快廢了,心裡很失落。
想著想著,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早,睜開眼睛,突然看見所有東西都清晰無比。
黃大仙手纏著紗布,正在病床旁邊的椅子上看報紙。
「我以為自己很慘,眼睛要瞎了,判官指也斷了,現在眼睛又能看見東西已經心滿意足了,斷就讓它斷吧,終於不用再費心思在你口中打聽判官指的秘密了。」
他放下報紙,露出微笑,「你醒了,很好很好,有這種樂觀的態度很不錯,想通了比什麼都好。今天可以出院了,我替你和校長請了個長假,等高考的時候再回去考試吧。」
「這樣也可以?」
「這世界沒有什麼不可能發生的事情,還有,等過幾天讓蔣帥陪你回家一趟,你已經兩個禮拜天沒回家了,光是打電話報平安不行,父母還是會多慮。」
和黃大仙一聊,才知道昏迷之前發生了件多麼詭異的事。
被紅狐狸咬斷判官指的那一刻,我就被它迷惑,黃大仙說當時紅狐狸像喝醉酒一樣,在我面前不斷扭腰擺臀,扭了一下子狐狸就倒下來和我就抱在一起。
黃大仙當時痛不欲生,紅狐狸的樣子似乎難以活命,不過還是被銀黑狐趁機救走了。
我埋怨他應該當場把它們都給殺了。
黃大仙瞪了一眼,說我是躺著說話不腰疼的那種人。
我出院的時候,陽光普照,整個人都輕鬆了。
恨不得對所有人大喊公布,我變正常了。
黃大仙說我是奇怪的人,判官指有什麼不好,再不濟也可以防身。
我說你不懂那種從小就被人當不詳人的成長痛苦經歷。
這一天,我和黃大仙玩得很開心,是發自內心的那種。
結果到了傍晚六點剛過,我眼睛又開始看東西模糊了。
黃大仙在一旁說:「別慌,昨天你也是晚上看不清東西是不是?醫生說眼睛只是高度近視,可是方沐霖,你聽了不要太激動,我估計你還是沒有擺脫判官指帶來的後遺症。」
「你的意思是,我眼睛模糊的原因還是因為判官指?」
「也許而已。」
我拉著黃大仙的手,慢慢的往前走。
我終於體會到看不清東西的那種滋味,活在不安和惶恐中,隨隨便便就任人宰割。
突然,我在高度模糊的視野里清晰的看到一個人,那個人身穿黑色衣服,臉色陰青,站在那裡一動也不動。
我告訴黃大仙說自己可以清晰無比的看到一個人。
「你又能看見了?」
「不是,我看得到身邊很多人經過,但我看不清楚他們的樣子,可我卻看得清楚一個人,那個人就站在那裡像根木頭一樣不動。」
「你等等。」然後隱約看到黃大仙窸窸窣窣的在搗鼓什麼。
我問他在幹什麼。
他回答,開天眼。
過了好久,黃大仙說:「是不是黑色衣服,臉色陰青那個?」
我說是。
他嘆了口氣,「活人你看不清,偏偏看清個死人。」
我問他這是什麼意思。
「以前我不是問過你,信不信命中注定嗎?你現在一到晚上就看不清人,只能看到鬼,沒猜錯的話,到早上你眼睛又會恢復正常了。看來命數冥冥之中有天定,只不過我還不知道意味著什麼。」
我說你不是什麼都知道嗎?
「你當我神仙啊……」
那現在怎麼辦?
「裝作看不見他,你拉著我的衣角走,別拉著我的手,挺讓人彆扭的,別人都當我們是一對情侶。」
回去的路上,我林林總總看到許多孤魂野鬼。
有斷頭在街上到處瞎逛的……
有站定一個地方不停大力搖擺雙手的……
有披頭散髮站在高處的……
黃大仙開了天眼,盡量避免它們和我碰撞一起。
回到出租房,我就假設問了一件讓黃大仙左右為難的話。
「不如趁現在這個樣子,把手指給剁了。」
「你覺得剁了是不是就正常了?」
「這樣我好痛苦,什麼都做不了,比死還難受。」
黃大仙安慰我再等等,等手指恢復七七八八的時候再說。
就這樣,我過著迷茫又墮落的生活。
白天我盡量多看看外面的風景和太陽,因為說不定哪天瞎了之後再也恢復不回來。
晚上像個傻逼一樣坐在房間里,不是發獃就是睡覺,或者站在窗口看著街上的孤魂野鬼,看多了,自然變得麻木不仁。
秦晴知道我這種異常狀況的時候,經常在白天時不時買點水果過來探望。
我說自己現在已經這樣子了,不用再特意為了黃大仙說過的話而做這些。
她怒道:「說的什麼話,我秦晴是這樣不講義氣,到處獻殷勤的人嗎?」
我怕她激動起來又打人,趕緊閉嘴。
然後挨近我坐下來的時候,秦晴又突然驚呼的跳起來。
我問她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剛才碰到你的手臂,好冷。」秦晴說完又摸了一下我的額頭,兩眼瞪得渾圓,「真的好冰。」
她難以置信,又跑下樓去買了一個體溫計回來讓我夾住。
幾分鐘后,她把體溫計看了半天,嘀咕了句:十五度。
「十五度,你當我屍體啊,十五度!」
黃大仙從廁所出來,手也不洗就跑過來摸我額頭,全身幾乎被他摸了個遍,疑惑道:「奇怪,確實很像屍體,但現在醫學界是有手腳冰冷這種病症,主要是心血管系統障礙和體寒造成,在中醫來說,那叫陽虛,也俗稱冷底或者寒底。」
「所以說,我是病了?」
「像是病了,但又不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