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71章 撕破臉
韓遂斜靠在榻上,聽著手下傳令官的回報,雙眉不由得擰在了一起。
方才由於斷臂的劇烈疼痛,讓韓遂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手臂之上,竟忘了讓大軍堵住馬超。等隨軍衣冠將斷臂包紮好,疼痛稍緩,韓遂這才想起圍捕馬超。
可最終還是晚了一步,讓馬超順利離開了軍營。
這一走,接下里的事情,勢必會往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
「將軍!你這一刀,絕對不能白挨!你明明沒有通敵,那馬超偏要構陷,這口氣我楊秋忍不了!」楊秋坐在一旁,滿腦袋打著繃帶,忿忿不平地說道。
「楊將軍說得沒錯!」馬玩也在一旁捂著胸口附和道,「要我說,就召集將校與馬超對峙,趁機下了馬超的兵權,將軍政大權歸於將軍執掌!」
這兩人一開口,周圍的將校全都一臉的躍躍欲試,就等著韓遂下命令。
但韓遂卻面色平靜,緩緩說道:「孟起那孩子,驕縱任性,卻又陰險毒辣,他今天既然敢對我動手,那肯定不會給我喘息之機。」
「如果我沒猜錯,此時他應該返回西岸大營,想要掌握先機,率先給我安上一個通敵的罪名!現在再想著與他對峙,已經不現實了。」
說到這裡,韓遂停頓了一下,目光在楊秋、馬玩二人身上掃視了一番,沉聲說道:「前幾日讓你們早做打算,現在怎麼樣了?」
「我們倆麾下部曲應有三萬,全都已經離開了大營,渡河紮寨,將軍隨時可以調遣!」楊秋眼神中閃爍著興奮,隱隱已經猜到韓遂的想法。
「好!很好!」韓遂重重地點了點頭,「馬玩,你先率五千兵馬返回潼關,拿下侯選、張橫兩人,斬斷馬超二臂免得我們腹背受敵。」
「情況緊急,你堅持一下!」看著馬玩蒼白的面容,韓遂又囑咐了一句。
「末將明白!」
馬玩挨了馬超一計窩心腳,五臟六腑都險些移位,但這種生死存亡之際,馬玩只能咬牙堅持,起身出了大帳。
「楊秋!你現在立刻去調集三萬兵馬,強攻西岸大營,不給馬超任何喘息之機。勝敗與否,就看這一戰了!」韓遂兩眼微睜,渾濁的雙眼中竟透出攝人心魄的寒光,盡顯縱橫西涼三十年的老將崢嶸。
「喏!」楊秋答應了一聲,又有些不確定地說道,「將軍……請恕末將直言,若這一戰不能取勝,反敗於馬超之手,將軍欲當如何?」
「呵……」韓遂輕笑一聲,嘴角勾起一絲嘲弄,「我韓遂戎馬半生,殺人無數。若這一戰敗在了孟起手裡,只能說是我殺孽太重,報應到了,又有什麼看不開的呢?」
「末將明白了!」楊秋一臉嚴肅地起身,向韓遂重重一禮,轉身出了營帳。
唉!
看著楊秋離去的背影,韓遂長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原本在韓遂的預想之中,勸說馬超奪取兵權,起兵攻伐曹操,就是為了在馬超戰況不利,威望受損的時候,趁機振臂一呼,奪取西涼兵權的同時,再趁機歸順曹操。
如此一來,西涼之主的位置,理由當然就落在他韓遂的頭上。
從頭到尾韓遂算計得都挺好,唯獨就沒算到,自馬超出兵以來,從無敗績,甚至都把曹操逼到湖縣這種彈丸之地了。
誰能想到?
平黃巾,定河北,奪徐州,取兩淮,問鼎中原,飲馬長江的曹孟德,居然在關中這片土地上,敗給了一介小輩!
特喵的!
早知道是這種結果,就應該老老實實在西涼輔佐馬休、馬鐵,至於把自己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嗎?
偷雞不成蝕把米。
現在就只能祈禱馬超立足不穩,不能第一時間收攏大營軍心,從而敗在楊秋手中。
不然。
韓遂也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了。
時間就這麼一點點過去了。
天漸漸也暗了下來。
韓遂的心也一點點沉了下來。
這麼長時間過去了,兩邊都是一點消息也沒有,這就讓人感到非常的壓抑。
韓遂在軍士的攙扶下,緩緩走出軍帳,抬頭看著空中漸漸升起的彎月,忍不住長嘆了一聲。
難道真是天亡我韓遂嗎?
「將軍!」
也就在這時,有人手捧書信,快步走到了韓遂面前,急促地說道,「啟稟將軍!潼關傳來消息,馬玩將軍已經奪取潼關。侯選、張橫二將率領百餘騎逃出潼關,不知去向!」
「好!」
韓遂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稍定,從傳信人手中接過書信,仔細看了一遍,這才放下心來,沉聲說道,「傳令下去,全軍撤入潼關,要快!」
甘蔗不可能兩頭甜。
韓遂總有一種預感,既然馬玩順利拿下了潼關,那楊秋那邊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退入潼關,便能抵禦馬超的追兵!
很快這營盤中僅剩的幾千人集結完畢,拱衛著韓遂向潼關進發。
行至半途。
忽見身後煙塵滾滾,似有騎兵靠近。
韓遂心中一驚,趕緊下令軍士原地列陣,弓弩手全部彎弓搭箭,盡量抵擋一陣。
好在煙塵散去,就發現這隊人馬之中挑著「楊」字大旗。
很快楊秋那張熟悉的臉就出現在了韓遂的視線之中。
楊秋一馬當先,衝到韓遂近前,直接滾鞍落馬,淚如雨下。
「將軍!末將無能,在渭水慘敗!三萬兵馬近乎全軍覆沒,僅剩這最後的兩千殘兵!請將軍責罰!」楊秋直接跪倒了韓遂面前,不停地磕著頭。
韓遂深吸了一口氣,沒有多說什麼。
眼下這種情況,多說無益,只有先保命才是真的。
「馬超勇武,非常人能所匹敵,我不怪你!快快上馬,隨我撤去潼關!」韓遂生怕後面還有追兵,催促楊秋上馬。
兩人兵合一處,繼續往潼關進發。
好在韓遂原本的大營就離潼關不遠,緊趕慢趕總是算了到了西門之外
馬玩早就打開城門,在門首候著,將韓遂迎進潼關之後,立刻緊閉城門,拉起弔橋,完全一副嚴陣以待的架勢。
「將軍!屬下無能!不但放走了張橫、侯選二賊,還折損了千餘兵馬,請將軍責罰!」一進到潼關之內,馬玩便跪在韓遂面前,沉聲說道。
「二賊奸詐,這不怪你,先起來吧!」韓遂擺手說道。
馬玩起身之後,又指了指身邊一位身材高大的武將,拱手說道:「將軍!這番末將能順利奪取潼關,全賴這位馬五校尉鼎力相助。不然末將只怕要死於二賊之手!」
「馬五?」韓遂順著馬玩手指的方向,看向了這位身材高大的漢子,皺皺眉說道,「此番多謝馬校尉了!」
「不過我若是沒記錯的話,馬校尉應當是在孟起帳下聽用,怎麼會想到襄助我韓遂呢?」
馬玩心中也很好奇,聽韓遂這麼一問,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將軍誤會了!」馬五趕緊對韓遂插手施禮,「屬下隨時在那馬超麾下聽用,但與我雄兄弟馬六,都曾是令明將軍麾下親兵。」
「令明將軍為人正直,愛兵如子,我本就不相信他會殘害老侯爺。後來我兄弟馬六在東門外放走了令明將軍。那馬超一怒之下,竟將自我兄弟之下數千兵馬盡數殺盡。」
「此仇不報,我馬五豈不是枉為丈夫?」
「原來如此……」韓遂聽到這裡,看向馬五的目光柔和了許多。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眼下正是用人之際,這位馬校尉可用啊!
「那這潼關,就還要仰仗馬校尉了!」韓遂走上前去,用僅存的左手拍了拍馬五肩膀,非常親切地說道。
馬五剛想順勢表表忠心,猛然間聽得城外傳來人喊馬嘶之聲,震天動地。
眾人也顧不上寒暄,趕緊登上城頭,扶著女牆往下一看。
就見潼關城下,旌旗招展,號帶飄揚。
數萬大軍在城下列陣。
打眼一看。
頭層兵一刃刀七線刀刀光閃閃;
二層兵二龍劍連環劍劍中鎖城;
三層兵三股叉托天叉叉挑日月;
四層兵四棱鐧銀裝鐧鐧飾熟銅;
五層兵五鉤抓蒺藜抓抓分左右;
六層兵六刃槍鴨嘴槍槍稱紅纓;
七層兵七彎弓寶雕弓彎弓薩帶;
八層兵八棱棒狼牙棒棒打英雄;
九層兵九環鎖套駒鎖鎖將下馬;
十層兵十面旗埋伏旗旗下屯兵。
正中間一桿大纛旗順風飄擺。
上綉一個斗大的「馬」字!
嚯!
韓遂看在眼裡,不由得暗暗驚嘆。
在渭水之畔鏖戰半日之久,又一路奔襲至此,尚能保有如此軍容,實在是讓人驚嘆。
不論馬超為人性情如何,單沖這份帶兵的能力,自己敗的就不算冤。
「賢侄!深夜至此,可是有什麼要緊事啊!」韓遂扶著女牆,對城下的馬超說道。
「韓遂!你裡勾外連,背叛西涼,罪該萬死!還不立刻下馬投降,更待何時?」馬超槍尖點指城頭,厲聲喝罵。
馬超都要氣暈過去了。
本以為回到西岸大營之後,可以整合大軍,坐實韓遂通敵的罪名,再大軍催境,一舉拿下韓遂。
但誰能想到,韓遂居然留有後手,率先調走了三萬兵馬,著實打了馬超一個措手不及。
好不容易殺退這三萬兵馬,想著一鼓作氣擒拿韓遂,好好出一出這一下午的惡氣。
結果可倒好。
尼瑪潼關丟了!
韓遂逃入潼關,自己這個從潼關出來的,倒回不去潼關了。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
馬超完全沒反應過來,這局勢就有了驚人的扭轉。
氣得馬超真是想跳著腳罵。
但看到馬超越是生氣,韓遂就越是高興。
「嘿嘿……我的好侄子,這話你可不能亂說啊!你說我里勾外聯,叛反西涼,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
「我們看到的,可是你這個當侄子的,闖進叔叔的營帳,砍了叔叔我一條胳膊!現在叔叔佔據潼關,也是為了自保罷了!」
"大侄子!好侄子!乖侄子!你殺了你爹之後,不會還想逼死你叔叔吧!孩子啊,做人可不能這麼樣啊……"韓遂說話的聲音很大,卻偏偏是一副語重心長,教育後輩的語氣,這更是往馬超的傷口上撒鹽。
「侄子你大爺!你在那胡說些什麼!我特喵是你馬爺爺!」馬超見韓遂提及提及馬騰之死,根本不知道韓遂是掌握了什麼證據,還是無意間蒙到,心虛之下,頓時慌亂了起來,說話也開始口不擇言。
「哎呦呦!大侄子啊!我可是你爹的結拜兄弟,這是在西涼軍中人盡皆知的事情,那我不是你叔叔,你不是我大侄子嗎?」
「現在我哥哥剛走,屍骨未寒,你小子就想要殺叔,你這是不孝啊!」韓遂說到這裡,故意作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感覺隨時都可能掉眼淚。
「韓遂!你找死!」馬超氣得肝膽欲裂,心臟都要從胸腔里蹦出來,直接向後一招手,就想要下令攻城。
「將軍……且慢……」後面親衛一見馬超要衝動,趕緊在後面叫住了馬超,「將軍,我軍奔襲而來,沒有攜帶雲梯衝車。而且潼關易守難攻,若是強行攻城,只怕是空耗兵馬啊……」
「這……」馬超聽到之里,深吸了一口氣,把心頭的怒火往下咽。
這種場景何其熟悉。
當初在湖縣城下,就是被城頭上的曹操一陣羞怒,憤怒之下強行攻城,最終損兵折將,不但沒有攀上湖縣城頭,還灰溜溜退回了潼關。
那還是在帶了攻城器械的情況下。
如今潼關之險峻遠勝湖縣,又沒有帶攻城器械,若是貿然下令攻城,只會是徒勞無功,反而還會降低士氣。
罷了!
馬超想到這裡,手中槍點指韓遂,冷聲說道:「韓遂,既然你想做這麼縮頭烏龜,那爺爺今天就先饒你一命,免得有人說我欺負老者!」
「傳令下去!大軍后隊變前隊,回營!」
數萬大軍來得快,去得也快,沒多大一會兒就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而隨著馬超的離開,韓遂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有道是孤城不守,更何況是潼關這麼一座連居民都沒有幾個的軍事關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