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安圖VS狄瑟洛I

「女兒啊，你知道你身上哪一部分的肉最好吃嗎？」

如同世界上的每一個父親，狄瑟洛的笑容是那麼和藹，可他說出的話語卻是那麼殘忍。

狄瑟洛在艾莉莎進入精神空間的剎那間便已經有了決定，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擊潰她的意志，然後將她永遠的困在噩夢之中。

原因很簡單，艾莉莎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擁有連接精神世界能力的食屍鬼，一旦她也淪陷了，那麼世界上就真的再也沒有誰能阻止狄瑟洛了。

艾莉莎，為了解救安圖一個人，義無反顧的闖進了狄瑟洛製造的精神世界，似乎有些魯莽了。

聽著父親那惡毒的問題，艾莉莎低下了頭。

童年時期，每當狄瑟洛餓了，就會從艾莉莎的身上割下一片肉來，可以說，他知道艾莉莎身上每一片肉的滋味。

這種經歷，有誰敢說不會在心裡留下陰影？

然而，艾莉莎緊緊的靠在安圖的身邊，不消片刻便重新振作起來，說：「我進入這片空間只是為了安圖，和你沒有任何關係……難道你以為我會在乎你的這些屁話嗎？」

艾莉莎魯莽嗎？

不，這不是魯莽，而且，在安圖身邊的她也不是艾莉莎，而是迷你兔——迷你兔永遠不不會理會什麼狗屁神父、狗屁父親之類的東西，只要王子哥哥在她的身邊，她就無所畏懼。

狄瑟洛用一種難以言喻的眼神看著艾莉莎，他頓了頓，又重新露出了笑容，他知道了，想要困住艾莉莎，還是得從她身邊的安圖下手。

於是，安圖懷中的小貝勒屍體，一下子變得四分五裂了。

安圖不解的看著懷中的小貝勒，她的屍體如同被拆散的木偶般一下子散落了一地，安圖彎下身體去撿，然而黑暗的大地卻將它們一點點的吞噬進去，再也不會出現了。

「還給我……」安圖失落的說。

「好啊，那就還給你。」

狄瑟洛輕描的淡寫的說著，他揮了揮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

她正是小貝勒，活蹦亂跳的小貝勒。

「要抱抱！」

她朝著安圖跑了過來，樣貌是那麼真實，以至於安圖不自覺的張開了懷抱迎接她。

然而當她靠近時，她的身體卻又一次碎裂，安圖迎接到的只有一灘腥紅的鮮血。

安圖那黑洞般的雙眼費解的看著這一切，他早已經失去了區別現實和夢境的能力。

「安祿山兄弟！你還好嗎？」

接著楚孟然出現了。

「安圖……你能不能幫我去做一樓的工作，有個客人好凶啊……」

小喬也來了。

「好久不見，你的臉好像變瘦了啊？」

薛凝雲。

他們朝著安圖親切的走來，卻又在安圖想要擁抱他們時死去，留給安圖的，始終是一灘腥紅的鮮血。

渾身是血的安圖站在原地，似乎對這一切十分疑惑。

艾莉莎在身邊呼喊著他，他卻也沒有半點動靜。

這樣看來，安圖的下一次崩潰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哈哈哈哈哈！」

見狀，狄瑟洛狂笑著，更加迅速的創造著一個又一個安圖所在乎的人的形象，然後讓他們排著隊一個一個在安圖的面前死去。

艾莉莎努力想要在這片空間中打開一個出口，可是狄瑟洛如今的精神力量太強了，艾莉莎用盡全力也只能打開一個巴掌大的出口。

「安圖哥哥！千萬別輸給他啊！」艾莉莎轉而用自己的意志力用阻止狄瑟洛創造的幻象接近，但也同樣沒有太大的效果。

朋友們的鮮血仍舊不斷的灑在安圖那張沒有表情的臉上。

「弱者！弱者！弱者！」

狄瑟洛不停的製造，不停的咆哮，「只要你的心中里還存有無謂的感情，不管是愛情，親情，友情，你就永遠也敵不過我！」

話音落下，無數個幻象同時炸裂，一陣血雨從天而降，淋濕了安圖，淋濕了艾莉莎，淋濕了這片黑暗的大地。

艾莉莎不自覺的閉上了眼睛，即便是見慣殺戮與死亡的魔女，也沒有辦法接受眼前的這種場景。

更不用說安圖了，畢竟，這些血全都來源於他的朋友。

安圖終於徹底崩潰了，他居然抬起了頭，張開了嘴，讓血雨落進了他的口中。

「你、你居然在喝朋友的血！哈哈哈哈哈！」見狀，狄瑟洛欣喜若狂的說：「不虧是你啊，安圖，就連發瘋的樣子也是這麼別緻！怎麼樣？朋友的血好喝嗎？」

艾莉莎聽到了聲音，睜開眼睛，拚命去阻止安圖，可安圖卻不為所動。

他說：「沒有味道。」

「啊？」

狄瑟洛沒有想到安圖真的回答了。

艾莉莎困惑的看著安圖，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安圖繼續說：「狄瑟洛，你吃了那麼多人，喝了那麼多的血，可居然沒有辦法創造出血的味道嗎？」

「……你在說什麼？」

狄瑟洛看著安圖身邊的空間，沒有任何波動，似乎有些不對勁。

「真是可悲啊，」安圖感嘆道：「你用著一生吞噬著血與肉，可是連鮮血究竟是什麼味道都不知道。」

「哼，你果然是瘋了，我是至高無上的神，有必要去了解低等生物的味道嗎？」狄瑟洛威嚴的說。

安圖的嘴角揚起了一絲微笑，說：「既然你是神，那麼你之前又是在對誰祈禱呢？」

在安圖和艾莉莎來到黑色教堂時，狄瑟洛的確正在跪地祈禱。

狄瑟洛沒有回答。

安圖繼續追問：「難不成你根本不認為自己能夠成為神？」

「放肆！」

狄瑟洛大喝一聲，大聲說：「我當然能夠成為神……我擁有毀滅一切的野心，我擁有戰勝一切的能力，我擁有吞噬一切的慾望，看啊！」

狄瑟洛如同天神般張開了雙手，黑暗空間一下子浮現出了偌大的宇宙，日月星辰，光影萬物，都圍繞在他們的身邊。

星河如同璀璨，令人聯想起世間的一切美好，這片宇宙，正是一切美好的發源。

星光映在艾莉莎的臉上，她也為這超越一切的美好所神往。

安圖那黑洞般的雙眼此時也有了光韻，星辰的光芒倒映在他眼中，他似乎看到了某種本源的美。

可星光忽然間變得微弱了，一片黑暗朝著璀璨的星河籠罩而來。

黑暗將星河吞噬進自己的體內，於是它開始變得越來越大，如同一場瘟疫，一場災厄，一場毀滅。

美好的星辰一點點的熄滅。

不消片刻，宇宙便被黑暗吞噬了。

留下的，只有無盡的虛無。

「看懂了嗎？凡物們！這就我要做的！我要將世間的一切全都吞入自己的胃裡，我要讓所有的光全都被黑暗所埋葬，我是——毀滅之神！」

狄瑟洛的聲音在無盡的黑暗空間不停的迴響，如同魔音穿腦，艾莉莎的腦袋都快要炸裂了。

在這震耳欲聾的迴音之中，忽然有一句細微的話語，傳入了狄瑟洛的耳中——

「我終於明白了，你其實只是一具空殼而已。」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兩個人，互相對視著。

狄瑟洛：「你說……我——這個能夠毀滅一切的神——是空殼？」

「是啊，空殼……」安圖輕描淡寫的回答：「你遠遠比你想象的弱，甚至比只懂得逃避的我還要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狄瑟洛彷彿聽到了世間最為好笑的笑話，抹著眼淚，說：「我是弱者？我是空殼？哈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話！」

安圖看著狂笑著的狄瑟洛，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等他安靜下來。

艾莉莎看著安圖，又看了眼狄瑟洛，忽然意識到形勢開始有所變化了。

狄瑟洛由笑轉怒，質問道：「你倒是說說，能夠吸收所有的能力，能夠吞噬所有的事物，這樣的我，究竟哪裡弱了？」

「你吞噬了一切，所以你就擁有了一切嗎？」安圖沉靜的看著他說。

「當然！我所有的能力，不都是從那些被我吞噬掉的小孩身上得來的嗎？難道這不算是擁有嗎？」狄瑟洛激動的質問安圖。

「那現在那些孩子呢？」

「你既然擁有了他們，那就讓他們活生生的出現在你面前啊。」

「你……你在說什麼？」

「你吞下了他們的血肉，搶奪了他們的能力，可是，不代表你擁有了他們，不管他們是否還活著，其實他們根本就不在乎你，就像你的女兒一樣，不是嗎？」

安圖那雙漆黑的眼睛靜靜的看著狄瑟洛，因為黑暗，所以深不見底，狄瑟洛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但是，狄瑟洛卻無言以對，因為安圖的這句話的的確確的戳中了狄瑟洛心中的某個角落。

不管他有多強，但根本沒有人在乎，不是嗎？

「為什麼……你……」狄瑟洛想要說什麼，但沒有說。

安圖知道他想問什麼，於是嘆了口氣，回答道：「當艾莉莎說『難道你以為我會在乎你的這些屁話嗎？』這句話時，你的眼神變了。」

「雖然你極力想要掩飾你眼神中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掩飾得很好，但是……還是瞞不過我。」

「……為什麼？」

「因為從前的我和你一樣，都是沒有人在乎的人……每當我對著鏡子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和你一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