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安圖VS狄瑟洛II

「雖然我很不願意承認，但你，」安圖頓了頓，說：「狄瑟洛，也許你是最了解我的過去的人。」

狄瑟洛沒有回答。

安圖繼續說：「所以你應該知道，過去的我，無論怎樣努力，怎樣掙扎，都沒有人在乎我的生死——甚至到死都沒有。」

狄瑟洛心裡清楚，安圖的父親根本不在意安圖的一切，甚至在死之前，他也沒有翻開那本可以救他自己的作業本。

安圖：「所以我在孤獨、無望的深淵裡一步步走向黑暗，最終犯下了不可挽回的錯誤。」

艾莉莎看著安圖，雖然她不知道安圖的過去，但她能夠感覺到他的悲傷。

艾莉莎又看了看狄瑟洛，她有些詫異，因為在她有印象以來，她似乎從未見過狄瑟洛如此認真的傾聽別人的話語。

冥冥之中，安圖與狄瑟洛似乎的確產生了某種共性。

可狄瑟洛當然不願意承認這種共性，於是他說：「別自以為是了，我和你不一樣，我……」

「的確不一樣，」安圖打斷了他，「當我脫離了那個名為家庭的深淵后，我遇到了一個名叫阮子迪的人，他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朋友，從那以後，我終於逃出了孤獨的境地……但我想，你沒有遇到那個幫助你逃離黑暗的人。」

「哼，你以為我需要那種東西嗎？」狄瑟洛不屑的說。

「是啊，你當然認為你不需要，所以當我選擇逃離黑暗的時候，你義無反顧的選擇了將黑暗融入自己的身心，你吞噬了它們，吸收了它們，所以現在的你沒有感情，沒有味覺，除了黑暗一無所有……所以，你才會選擇不停的奪取別人的能力，別人的情感，你的能力，正是你的命運促成的結果。」

安圖看了眼這片除了黑暗便一無所有的空間，正是狄瑟洛精神世界的寫照。

狄瑟洛看著安圖審視這片空間的樣子，以為他在尋找空間的裂縫，冷笑道：「你以為你在我的精神世界中說幾句話，就能幫你戰勝我，逃離這個世界嗎？」

安圖搖了搖頭，說：「我從來沒想過戰勝你，因為我早就敗了……」

「啊？」狄瑟洛和艾莉莎都不解的看著他。

可安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沒有變現出任何波動。

是的，從安圖用第一把火點燃過去的家庭時，他就已經敗了。

而後在錯格電影藝術放映廳里他用匕首刺向阮子迪——他的第一個朋友時，他又敗了。

光韻大劇院里，薛凝雲死在他的面前，他敗了。

傑洛尼莫莊園里，香特爾與安德烈相繼死去，他敗了。

對策局總部里，他眼睜睜的看著迷你兔被折磨，變成了那個她最不願想起的樣子，他敗了。

6區的邊境里，他發現了倒在血泊里的小貝勒，他更是敗無可敗，一敗塗地。

安圖沉默了半晌，再次開口：

「承認吧，狄瑟洛，你我都是早已被命運打敗的人……眼前的這場戰鬥，根本沒有任何意義，無論你和我誰勝了，我們曾經失去的東西都不可能挽回。」

安圖的語氣沒有任何的波動，他真的早已不在乎輸贏了，所以他才能坦然的說出這一番話。

正因為不在乎，所以安圖的語氣是如此真誠，以至於狄瑟洛的精神攻擊再也無法撼動他。

說起來，狄瑟洛為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呢？

或許他天生如此，沒有緣由，又或許他真的如同安圖所說的那樣，他也擁有一個無助而黑暗的過去，而且他沒有遇到那個讓他擺脫黑暗的人……又或許，在他被所有同族所厭棄，所放逐，所追殺的過程里，他漸漸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但都無所謂了，

狄瑟洛暴怒了。

正是因為安圖的語氣是如此真誠，所以才刺痛了狄瑟洛心底的某片逆鱗。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蠢貨！區區的小毛孩，你憑什麼站在這裡對我說教！」

整個黑暗空間都在暴走，一時之間，狄瑟洛的臉布滿了整個空間。

無數張臉同時怒吼道：「我怎麼可能和你一樣？你這個只會逃的渣滓！我是神，我不需要逃，不需要感情，不需要味覺，不需要凡人的一切……你看著吧，我會贏到最後，不管是世界還是命運，我都會戰勝它們！」

狄瑟洛的精神世界正在急速收縮，無數張巨大的嘴朝著安圖和艾莉莎迅速接近，如果他們不能及時逃離這裡，便極有可能與這片空間一同毀滅。

可是，誰能做到這件事呢？狄瑟洛是這個世界上最為黑暗的食屍鬼，他的精神世界當然也是世界上最為牢固的監牢，無論是堅定的白修懿、黑雅格，還是純粹的小貝勒與安德烈，他們都不可能做到這件事。

偏偏，安圖是這個世界上最會逃的人。

「迷你兔，打開一個通往現實的開口。」

安圖的語氣充滿平靜與力量，彷彿他一開始就知道要怎麼逃離這裡。

艾莉莎絕對信任他，所以沒有任何疑問的動手了。

然而，正如之前所說，艾莉莎所能做到的只是打開一個巴掌大的開口，根本不足以讓他們離開這裡。

狄瑟洛瘋狂的笑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說：「別想逃走，你們就永遠的呆在這裡，變成我精神世界里的食糧吧！」

隨著狄瑟洛精神的狂暴，空間收縮的速度變得更快了。

「其實，當我第一眼看到你的背影時，我就知道你之前祈禱的內容是什麼了。」

安圖仍舊沒有任何慌亂，他慢慢的走向艾莉莎打開的出口，將手伸了出去。

現實中，他的手也慢慢舉起了來。

安圖的能力可以在現實世界中生效，於是，現實世界中的空間開始破碎了。

接著，安圖又輕輕的抓住了艾莉莎的手，艾莉莎心領神會，讓安圖的精神世界和現實世界連通了。

破碎開始傳達到了狄瑟洛的精神世界里，安圖的能力是如此之強，以至於狄瑟洛的世界看上去是如此脆弱，剎那間破碎的痕迹便如同蛛網般蔓延至各個角落。

「什麼？」狄瑟落簡直難以置信，他那引以為傲的精神世界，居然如此輕易的破碎了。

只要安圖此時再說出一句話，便足以讓狄瑟洛的這個瀕臨毀滅的精神世界完全崩潰。

於是安圖開口了——

「『救救我，』就是你向神靈祈求的話語，對嗎？」

世界破裂了。

如同世紀末的崩塌，狄瑟洛的精神世界化為了無數無光的碎片轟轟烈烈的落在了地上，在掉落的碎片背後，依稀可見現實世界中的黑色教堂也在崩塌。

一秒，兩秒，三秒……

兩個世界的時間逐漸開始重疊，最終，安圖和艾莉莎看到的是轟然倒塌的教堂。

他們終於來到了現實。

在安圖保護下，他們兩人以及地上小貝勒的屍體都沒有受到教堂倒塌的牽連。

一片瓦礫之中，艾莉莎小心翼翼的問：「我們贏了嗎？」

安圖沒有回答，因為他知道，瓦礫之下埋藏的那個惡魔當然沒有死去。

果然，不遠處的瓦礫忽然凸起，接著像是鼴鼠般迅速朝著安圖和艾莉莎移動過來。

安圖和艾莉莎腳下的土地中又伸出了數只乾枯的手，將他們牢牢的束縛在原地。

朝他們襲來的瓦礫之下，赫然出現一張巨大的嘴，將兩人吞入其中。

「哈哈哈！」

狄瑟洛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你們以為來到現實世界就能夠戰勝我嗎？別做夢了，現實中的我比那個世界還要強！」

狄瑟洛早就在黑色教堂里做好了布置，在這個屬於他的空間里，他是無敵的。

可惜安圖的能力恰恰是改變空間。

那張吞下安圖和艾莉莎和巨口中一下子破開了一條巨大的裂痕，艾莉莎和重新抱起小貝勒的安圖從中緩緩走了出來。

狄瑟洛詫異的看著他們，無法理解他們是如何打破那層最堅固的束縛的。

但即便他的思想中存有疑惑，他的身體卻沒有任何遲疑。

他雙手一揚，無數被埋藏在地下的屍體破土而出，它們的身體早已潰爛，可在狄瑟洛的能力影響下，極其迅速的朝著安圖和艾莉莎聚攏而來，然後——

「轟！」

屍體們紛紛爆破，除了爆炸以外，綠色的煙雲從它們的屍體里爆發出來，一時間，屍毒瀰漫在周圍的空氣里。

狄瑟洛當然不會止步於此，他又將手插入地下，地下的蛹體受到感應，立刻瘋狂生長，無數根類似尖牙的黑色蛹體從安圖和艾莉莎附近的地面下破土而出，將他們包裹在內。

眼看安圖和艾莉莎無處逃竄，狄瑟洛深吸一口氣，他的胸腔急速膨脹，接著深綠色、擁有極強腐蝕性的液體從他的口中噴涌而出，朝著被包圍的安圖和艾莉莎襲來。

一時間，綠色的屍毒中、黑色的牢籠里傳來各種各樣的聲音和氣味，種種陰毒而致命的攻擊足以讓普通人類與食屍鬼屍骨無存。

許久之後，狄瑟洛總算是停下了攻勢，即便是他，也感覺自己用力過猛了，畢竟只是對付兩個乳臭未乾的小毛頭，犯不著如此的傾盡全力。

然而，等到煙霧散去，視野重新明晰以後，狄瑟洛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想法是多麼天真——

安圖用改變空間的能力破開了監牢，抱著小貝勒的屍體和艾莉莎若無其事的走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