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暗流涌動
傑洛尼莫莊園里的鐘樓上。
安圖的意識從蘇余念的精神世界里離開,回到了現實之中。現在的時間距離安圖進入那個世界只過了一小會,但顯然,安圖有種過去了許多天的感覺。
他身旁的蘇余念輕輕嘆了口氣,說:「這就是我的過去了。」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只有淡淡的哀愁,但親眼目睹了那一切的安圖卻切身的知道,究竟有多少痛苦埋在了蘇余念那看似冷漠的心中。
安圖輕輕抱住了蘇余念。
這一抱,既是為了安慰現在的蘇余念,也是為了紀念過去的小蘇。
蘇余念感覺有點突然,想要推開他,然而沒有動手。
就這樣吧,有人再次擁抱自己的感覺也不錯。
過了十幾秒,安圖總算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麼,非常僵硬的將身體撤了回來,尷尬的說:「額,我,不自覺的就抱了上去,對不起。」
蘇余念的臉上沒有生氣也沒有喜悅,只是靜靜的看著安圖,說:「你的眼睛……?」
安圖將臉轉向鐘樓外,說:「早知道就不問這些了。」
安圖對自己的多愁善感十分不滿意。
「謝謝你。」
蘇余念靜靜的看著安圖,說:「你能為了我的過去難過,說明你真的能理解這份感情。」
「……不客氣。」
「你呢?」
「我?」
「我早就注意到了,」蘇余念看著他,說:「你的內心深處有和我一樣自責的顏色。」
「不能告訴我嗎?」
「還是瞞不過你,」安圖為難的說:「我過去確實發生過一件讓我非常自責的事情,不過沒有你的那麼曲折。」
「說說吧。」
安圖沒有第一時間開口,而是從懷裡掏出了那把明晃晃的匕首。
「你難道是殺人犯?打算殺我滅口嗎?」
「哈哈,怎麼可能。」安圖尬笑一聲,然後說:「這柄匕首是我哥哥小時候送我的禮物……哥哥是個很優秀的人,小時候對我也很好,但是他卻喜歡玩火。」
「啊?」蘇余念有點沒反應過來。
「我的父親死於一場火災之中,母親因為父親的死去陷入了重度抑鬱症……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沒能及時阻止哥哥。」
「你看到的顏色,大概就是因為這件事吧。」安圖有些艱難的說完了這幾句話,看上去他不是很願意去回憶這件事。
但蘇余念卻有些反常的追問下去:「你的哥哥……你的母親……對你都很好?」
「是啊,很好。」
「撒謊。」
「你的顏色告訴我,你早就知道他們不是什麼好人,你卻沒有仍舊不肯相信這個事實對嗎?」蘇余念試探的說。
安圖陷入了沉默,許久后才開口:「別問下去了吧。」
「為什麼?」
「我的過去,不像你那樣值得同情,而且我也記不清了。」
兩人的話題就這樣聊到盡頭了,
嗎?
「卡西琳娜今天勾引你的時候,你是什麼感覺?」蘇余念忽然開口問。
「額。」安圖顯然無法招架這個問題,因為白天是卡西琳娜對他做出的事情實在有些難以啟齒。
但這也顯然不是蘇余念關注的點,她所關注的是下一個問題,她說:「離開時,卡西琳娜告訴我,你的心裡有人了,她是誰呢?」
「額額。」安圖空張著嘴,完全回答不了這種突如其來的質問。
「是我嗎?」蘇余念直白的說。
「額額額。」安圖的臉一會發白一會發紅,但就是說不出正經的話來。
「如果不是,你剛才為什麼要抱我呢?」蘇余念如同機關槍般的發問。
「鵝鵝鵝,曲項向天歌……」錯亂的安圖背起唐詩來。
看著安圖這個樣子,簡直像是想要逃避責任一般。
於是蘇余念無情的說:「渣男。」
安圖一下子低下了頭,他剛剛獻出了平生第一次同情的擁抱,然而換回的一句渣男。
看著安圖委屈而失落的樣子,蘇余念忍不住咳了一聲,說:「開玩笑的。」
安圖抬起頭詫異的看著她,沒想到時至今日,他還是摸不透蘇余念開玩笑的時機,過去那個天真可愛的小蘇到哪去了?
「真是輸給你了。」安圖搖頭自嘲說。
寂靜總是會時不時的穿插在兩人之間,一開始這種寂靜是尷尬,而現在則是一種默契。
兩人寂靜片刻后,蘇余念再次開口:「其實,不用孔雀眼我也能感覺到,剛才的擁抱只是同情,對嗎?」
「……也不全是。」安圖認真的說。
「你的心裡,到底住著誰呢?」蘇余念感嘆的說。
「是啊,住著誰呢?」安圖也順著重複的說了一遍,想用氣氛矇混過關。
蘇余念嘆了口氣,說:「小喬她們總覺得你似乎與我們有隔閡,我猜她們是對的……在你的心中,你仍舊站在人類的那一邊。」
安圖沒有說話,不過不是迴避,而是默認。
他畢竟不是黑雅格,他變成今天這個樣子,並不是他的初衷。
夜深了,兩人都意識到談話應該結束了。
兩人從鐘樓下來以後,蘇余念便打算離開莊園。
安圖有些疑惑,說:「這麼晚了,你打算去哪?」
蘇余念有些無奈的說:「這裡的居民們對我的態度你是清楚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盡量避免在莊園里過夜。」
「是嗎……」
「是的,而且我明天還有任務……」
說著,蘇余念便朝著莊園的門外走去,守衛們顯然都認識這個過去經常被他們捉回莊園里的小女孩,但如今他們對她顯然沒有過去的親切,只是彼此輕輕的點了點頭。
「蘇余念。」安圖叫住了她。
她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他。
安圖堅定的向她承諾:「雖然我還是沒辦法接受現在的身份,但我可以對你保證,如果某一天有人想要加害你的同族,那個時候我一定會站在你這邊。」
「謝謝。」
看著安圖認真的表情,蘇余念對他露出了微笑。
這一天的夜,真的十分漫長。
安圖靜悄悄的回到了府邸,此時他的同伴早已入睡了。
安圖躺在床上,靜靜的回憶著今天的一切,雖然他的腦海中閃過了不少和卡西琳娜、狄瑟洛有關的片段,但更多的則是關於小蘇、千鳥、傑洛仔、拉蘇魯等人相處的畫面,伴隨著這些溫情的片段,安圖沉靜的入睡了。
這一晚大概是安圖來到莊園后最安穩的時光了。
然而,安穩這個詞總是與食屍鬼無緣。
第二天,莊園里傳來噩耗,有人在被鮮血染紅的鏡子湖中發現了六具沉入水中的屍體。
人們紛紛圍在屍體的邊上議論著:
「這是誰幹的啊?」
「被刺破了心臟,好慘啊。」
「我前幾天還見過他們,怎麼現在……」
當安圖和楚孟然等人趕到時,屍體已經從湖裡撈了出來,六具屍體的皮膚已經被湖水泡的有些浮腫,但從衣著來看,他們是守衛隊的新兵。
安圖和楚孟然對視一眼,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果然,弗朗西斯科氣憤的說:「居然敢殺守衛隊的人?但這六個後輩都是剛剛加入的新人,究竟誰會對他們動手?」
「死亡時間查出來了嗎?」梅里埃從人群後面緩緩出現,對弗朗西斯科問道。
「應該是昨天晚上12點左右。」弗朗西斯科回答。
梅里埃用他那始終讓人猜不透意圖的眼睛看了看屍體,說:「一刀斃命,兇手的身手不差。」
一旁的安圖看著梅里埃,隱隱約約覺得這是場不怎麼高明的陰謀。
果然,梅里埃繼續說:「在這莊園里,有沒有什麼人是和這六個衛兵有過節的?」說完他朝著人群掃視一圈,像是在尋找兇手。
這時馬上有人喊道:「我知道,這個新來的前幾天和這六個衛兵打了一架!」
又有人跟著起鬨,說:「我也知道這事,新來的下手很重,那幾個人被打慘了!」
「新來的?是那個經常帶著一把匕首的嗎?」
這下事情就明了了,這場陰謀完全是沖著安圖來的。
梅里埃看來也沒打算繼續演下去,直接將目光對準了安圖,說:「是你乾的嗎?安圖?」
安圖看著他,平靜的說:「不是。」
梅里埃:「你前些天為什麼和他們動手?」
安圖:「沒有為什麼。」
梅里埃:「你的匕首呢?還帶在身上嗎?」
安圖:「帶著,能說明什麼嗎?」
梅里埃:「說明你就是兇手。」
安圖:「……」
簡短而迅速的對話之後,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到了安圖身上。
楚孟然當然不會相信,馬上打哈哈說:「怎麼可能是安圖,昨天晚上12點他肯定在床上睡覺呢!」
「可昨天晚上門口的守衛在這個時間段看到過他,對嗎?」梅里埃像是早就準備好了回答和問題。
一個守衛也如實回答:「沒錯。」這個守衛正是昨天夜裡見過安圖和蘇余念的守衛。
這下楚孟然也沒辦法了,他疑惑的問安圖:「昨天晚上你做什麼去了?」
「唉,」安圖嘆了口氣,說:「這些人根本就是沖著我來的,我說得再清楚也沒用。」
於是,安圖轉向梅里埃:「你想怎麼樣?」
「你承認了?」梅里埃說。
安圖冷笑一聲,說:「怎麼可能。」
「但你又如何否認?」梅里埃繼續說。
「我沒必要否認,因為根本和我無關,」安圖強勢的說,「你想說是我乾的,你又有什麼證據?」
「我也沒必要找到證據。」梅里埃不講道理的說:「我是戒律長老,要為莊園的同族負責,你既然有嫌疑,我就請你離開莊園。」
離開莊園,聽起來似乎沒有什麼,但既然梅里埃已經將矛頭指向了安圖,那麼一旦安圖走出莊園,一定會有人來殺他。
「這就是你的戒律?」安圖諷刺道。
「就是我的戒律。」梅里埃肯定道,「那就請你離開莊園吧。」
「如果我說不呢?」
「那我就當你是兇手,就地殺了你!」
眼看氣氛劍拔弩張,居民們立刻紛紛後退,給兩人騰出一片戰場。
楚孟然對安圖說:「不能在這裡和他動手,你不是他的對手。」
「我沒看出有別的辦法了。」安圖說著,便準備進入作戰狀態。
梅里埃的表情雖然沒有變化,但他的心中竊喜著,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進行。
「等等。」
然而一個纖細的聲音響起,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昨晚和我在一起!」
眾人看去,說話的人是那個金髮碧眼、面容清秀的孩子,香特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