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變態呂蒙
祝鈴兒被救援人員從懸崖之下救上來的時候,已經沒有心跳了。
但神奇的是,祝鈴兒在被救護車拉走,在途中進行搶救的過程中,有過短暫的蘇醒,蘇醒后的她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冷靜,她用紊弱的聲音,讓醫護人員幫她拍一段視頻。
視頻中,滿臉血污的祝鈴兒用虛弱的聲音講述了她是如何從懸崖之上失足滑落的,並表明她的受傷和死亡完全是自己的原因,與任何人無關。
視頻最後,祝鈴兒似乎還有話想和袁意說,但只說出了一個名字,便嘎然而止。
祝鈴兒死了。
這一次,搶救后,她再也沒有蘇醒過來。
祝鈴兒奇迹般地復原了最後一口氣,只是想證明自己的死和袁意無關,她擔心呂蒙會報復性誣陷袁意,而袁意又不想或懶得爭辯,最終坐牢,耽誤後半生,她一直挂念著袁意,即使在懸崖之下,在被雪層覆蓋住已經僵硬的軀體時,她彌留的意識依然在挂念著這件事。
事實上,祝鈴兒的死的確和袁意有關,但也和袁意無關,從邏輯上來說,如果不是袁意甩了她那一下,她不可能後退到另外一側,如果不是後退到另外一側,她不可能在倉惶前沖的過程中踩到石頭而滑倒,如果沒滑倒,她不可能踩在被鮮血浸濕的雪層上,如果沒踩在血水上,她就不可能滑下懸崖——
是蝴蝶效應導致的連鎖反應。
而從整體上來看,如果不是袁意設計了這一出「殺人滅口」的計謀,那麼祝鈴兒就不會死。
當然了,拋開表象看內因,真正的罪魁禍首其實是呂蒙,如果沒有呂蒙,袁意根本不用設計殺人,更不用進雪山,一切自然就不會發生。
不過,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人已經沒了。
當晚十一點,醫院又搶救了三個小時后,最終宣布了祝鈴兒的死亡。
當晚零點,同一個醫院裡的某間病房中,傳來了一聲撕裂的痛苦哀嚎,哀嚎聲響徹整個醫院,如同一道駭人的驚雷,撕開了寂靜的夜空。
那聲痛苦的哀嚎是袁意在得知祝鈴兒死亡,並且看了祝鈴兒在救護車內錄的那段視頻后發出來的。
哀嚎過後,袁意由於巨大的悲痛而暈厥了過去。
另外一邊,呂蒙在被送到醫院后,很快就脫離了生命危險,只是腳傷需要休養一段時間才能好。
呂蒙那天晚上也聽到了袁意的哀嚎,他原本正在腦中策劃著該如何和警察說,才能讓袁意接受儘可能多的懲罰,在聽到這聲哀嚎,然後又聽說了祝鈴兒臨死前錄製的視頻后,呂蒙敏銳地意識到,警察那邊袁意很可能會逃脫責任,但有一種痛苦是比坐牢還要難受的,那就是心靈之痛,那聲哀嚎就是最好的證明。
只有呂蒙知道,祝鈴兒的死和袁意脫不了干係。
袁意如此深愛祝鈴兒,卻又因為自己的行為導致祝鈴兒慘死懸崖之下,其自責心理肯定無以言表,就算當時袁意跟著祝鈴兒一起跳下去,呂蒙也一點不吃驚,他甚至覺得袁意沒跳是一種懦弱的表現。
呂蒙很快就發現了一個能夠讓袁意生不如死的「制勝法寶」。
呂蒙躺在病床上,在那個瀰漫著恐慌情緒的夜晚里,嘿嘿直笑,他已忘記了「追逐」了四年之久的祝鈴兒已經死了,因為他「追逐」的根本就不是祝鈴兒這個人,而是追逐本身,或者說是他在追逐的過程中,看見祝鈴兒痛苦和無奈的反應,那才是他的快樂源泉,是他一直追逐下去的動力。
祝鈴兒死了,沒關係,再換一個新的追逐目標就可以了。
呂蒙的注意力轉移到了袁意的身上,並莫名地感到了一絲從未有過的特殊興奮感,讓他的身上不由一陣燥熱,有股發泄的衝動在體內迅速積聚,幾欲噴涌而出。
呂蒙隱約意識到,一種全新的心理和生理體驗即將來臨,一想到袁意那種痛不欲生的糾結表情,他就忍不住笑。
在後半夜的時候,呂蒙一度因為太過興奮而忍不住哈哈大笑,笑聲在病房和走廊中回蕩,讓很多原本因為袁意的一聲嚎叫而心有餘悸的病人們驚駭不已,巡房的護士以為呂蒙精神錯亂了,在勸說無效后,直接給呂蒙注射了一針鎮定劑。
在鎮定劑的作用下,呂蒙終於停止大笑,在昏昏欲睡前,他嘴裡呢喃著一些模模糊糊的辭彙,護士隱約聽見「鈴兒」和「袁意」兩個名字反覆出現,護士心想他們三人的關係必然不一般。
他們三人的關係確實不一般,只不過護士永遠也不會知道,他們是如何「不一般」的。
半個月後,呂蒙出院了,他的傷勢已無大礙,不過走路尚需撐著拐杖,捕獸夾讓他的腳踝經受了巨大的創傷,一時半會沒法完全恢復,且很可能會形成永久性後遺症。
那時的袁意正處於巨大的悲痛中,他先後歷經了警察的多次盤問,歷經了祝鈴兒家人的質疑和發難,他的情緒已經接近崩潰的節點,整日失眠,靠醉酒度日,不過,那時的袁意還能分得清現實和夢境,並清晰地記得祝鈴兒是怎麼死的,每一幅畫面都歷歷在目,不斷地在他的腦海中重現。
那時的袁意一心想死,想為祝鈴兒贖罪,可他實在放不下自己的母親,如果他一死了之,那他母親怎麼辦呢?每次想到母親含淚送別自己的場景,他就心如刀絞,只能強撐著活下去。
呂蒙的再次出現改變了袁意的命運軌跡。
那天同樣在下雪,袁意下樓買酒,被已經等候多時的呂蒙擋住了去路。
袁意第一時間並未認出呂蒙,當呂蒙摘下帽子后,袁意才認出來,隨即,他的臉上出現了一種極其複雜的表情,驚愕,憤怒,悲傷,痛苦,這些情緒在袁意蒼白憔悴的臉上同時呈現出來,有一種不真實感。
呂蒙看到袁意這種糾結的表情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呂蒙開口說出的第一句話,便引爆了袁意體內的情緒閘門,讓他正在癒合的心理創傷完全撕裂,鮮血淋漓。
呂蒙說:「我真的很想知道,當祝鈴兒掉下懸崖后,你為什麼不跟著她一起跳下去呢?是不敢嗎,還是怕死?你不是說過你要和祝鈴兒同生共死嗎,你不是深愛祝鈴兒勝過自己嗎?為什麼當時你只是跪在懸崖邊上,擺出一副悲傷痛苦的模樣,卻什麼都沒做呢?」
呂蒙看見袁意蒼白的臉在一瞬間發紫了。
呂蒙嘿嘿一笑道:「還是說,你本就是一個懦弱的人?」
話音未落,袁意便像一隻飛鳥一樣尖叫著撲向了呂蒙。
呂蒙被按倒在地的時候,依然繼續說:「你想在大庭廣眾之下殺我嗎?你不敢的。在雪山上,你都沒殺了我,在這裡,你怎能殺得了我?袁意,承認吧,你就是一個懦夫,一個孬種,你想死卻又不敢死,只能給自己找理由,讓我猜猜,你找的理由是什麼,肯定是你的母親吧,你不忍心讓你母親獨自一人留在世上是嗎?」
袁意一隻手掐著呂蒙的脖子,一隻手錘打著呂蒙的腦袋。
呂蒙沒有反抗,他甚至連掙扎一下都沒有,他只是一隻手橫在胸前,一隻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他生怕自己的牙齒被打掉,因為他喜愛自己的牙齒,整齊雪白,他喜歡它們,若是被打掉一顆,他會很傷心的。
呂蒙被掐住脖子,面色漲紅,但嘴角卻上揚,露出了開心快樂的笑容。
最終,袁意被路人拉開,路人對袁意竟然欺負一個瘸腿的殘障人士表示非常不滿,紛紛譴責袁意,自發地保護起了呂蒙,袁意已經失去理智,發瘋一般地左沖右撞,隨手撿起地上的東西朝呂蒙扔去,但都被路人給擋下來了。
當民警聞訊而至的時候,袁意還在試圖揮砸呂蒙,並對民警大吼大叫,甚至還在民警控制住他的時候,咬了民警的胳膊,無奈之下,民警只能用電擊棒讓袁意冷靜下來。
袁意被電擊后,軟倒在地上,全身小幅度地顫抖。
呂蒙一瘸一拐地走到袁意麵前,半蹲下身子,貼近袁意的耳朵,用含笑的聲音說:「對了,還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你,是,個,殺人犯。」
袁意聽見這句抑揚頓挫的話,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麵皮劇烈抽搐,他奮起最後的力氣,抄起旁邊的廣告牌砸向呂蒙,然而,民警就在邊上,電擊棒毫不留情地戳向了袁意的腰肢,廣告牌掉落在地的同時,袁意也癱倒在了地上,他仰面朝天,雙眼睜得大大的,望著陰暗的天空,目光迷惘而空洞。
雪花飄落而下,落在袁意的臉上,睫毛上,眼球上。
最終,袁意被送進了醫院,因為他根本站不起來,一直雙眼空洞地望著天空,就像死了一樣,民警只能叫救護車。
在醫院裡接受治療的間隙,袁意穿著單薄的病服,從病房內跑了出來,在院子里追逐著漫天的雪花,雪花紛紛揚揚落滿一身,他的臉上露出夢囈般的痴迷笑容。
醫院裡的人勸說無果,只能將袁意捆住,強行注射了鎮定劑。
第二天,袁意短暫蘇醒后,隨即陷入了長達七天的昏迷,在昏迷狀態中,他持續性高燒,什麼退燒藥都無濟於事,就在醫院不知該怎麼辦了的時候,他神奇地蘇醒了,蘇醒后,再次逃離了醫院,不知去向。
袁意的母親付了剩餘的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