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因果輪迴
從那個頻繁下雪的冬天開始,袁意陷入了長達兩年的精神痛苦之旅。
在最嚴重的時候,他甚至分不清白天黑夜,分不清現實夢境,他斷絕了幾乎所有的親友關係,將自己關在出租屋內,沒日沒夜地飲酒宿醉。
在那期間,唯一和袁意產生聯繫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袁意的母親,她默默地照顧著袁意的飲食起居,不至於讓袁意餓死渴死凍死。
另外一個是鍾清,鍾清關注著袁意的精神狀態,偶爾給袁意講述一些外界的新聞,講一些有趣的故事,給袁意荒蕪的精神世界增添了一些色彩。當然,鍾清主要任務是防止袁意自殺。
在前兩個月里,袁意有過兩次自殺,一次是吞服過量安眠藥,一次是開煤氣,前一次被鍾清發現,后一次被袁意母親發現,都因為發現的及時,幸而得救。
再往後,袁意的注意力開始轉移,他開始看一些稀奇古怪的書,沒日沒夜地看,包括一些邊緣心理學的書,哲學的書,還有一些晦暗艱澀的尚未被證實的虛無知識,以及一些大師的推測和預言等等。
這其中,袁意最喜歡看的一本書是《紅書》,這本書的內容天馬行空,看似極為荒誕,實則非常深奧,袁意經常手捧《紅書》,在陽台上一坐就是一天。
半年後,鍾清偶然間發現袁意在看一本《變態心理學基礎彙編》的書,再後來,袁意購買了一些「變態心理學」相關的專業書籍,開始廣泛研讀,很快,鍾清發現袁意的精神狀態有了細微的變化,他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感覺袁意已經有了走出泥潭的跡象了。
那之後,袁意開始全方位地研究「變態心理學」,他一邊研究患者案例,一邊設計診療方案,那段時間,袁意足不出戶,晝夜顛倒地苦讀和研究,鍾清包辦了袁意所有外出的活動,包括但不限於取快遞,去圖書館借書,去超市購買生活用品,甚至還曾幫袁意繳納物管費和水電氣費。
一年後,在某個春暖花開的早晨,鍾清發現袁意房間內關於祝鈴兒的所有紀念物在一夜之間被全部清空了,包括祝鈴兒的照片、畫像、紀念物、禮品、記事本、衣服等等。
後來,鍾清從樓下斜對面小賣部老闆那裡得知,有一天半夜三更,袁意抱著一箱子的東西來到路邊,點火燒了很久。
再後來,鍾清無意中從袁意的床底下發現了一個陳舊的小包裹,包裹裡面是幾件女性的衣飾:一雙紅色高跟鞋,一個粉紅色發箍,一條白色束腰紗巾,一頂藍色帽子,一條白色紗裙。
這幾件簡單的衣飾,囊括了祝鈴兒從頭到腳的一整套裝扮,是袁意對祝鈴兒最後的紀念,也是他給自己留的一個「引子」,這個「引子」在袁意開辦診所后的那段時間裡,曾一個接一個地出現在袁意的生活中,試圖引起他的注意。
鍾清隱約感覺到,袁意為了能像個正常人一樣活下去,開始主動清空自己的「傷痛」了。
鍾清不知道袁意是用什麼方法清空的,也不確定自己該不該阻止,如果阻止的話,袁意很可能活不下去,可如果不阻止,袁意很可能會得更嚴重的心理疾病。
就在鍾清尚未做出決定的時候,忽然有一天,袁意打電話讓鍾清陪他喝酒,在喝酒過程中,鍾清有意無意地試探袁意是否還記得祝鈴兒的事,發現袁意已經基本上忘記祝鈴兒了,也就是從那晚開始,鍾清決定不揭穿袁意,並協助袁意將這出「自我遺忘」的戲演下去。
時光荏苒,斗轉星移。
一晃眼,兩年時間已過。
在第三年的春末夏初,袁意終於走了出來,並著手準備創辦變態心理診療所的前期工作。鍾清為了幫助袁意,辭掉了自己在醫院的工作。
一個月後,袁意準備的差不多了,開始拉投資招股,卻無人問津。就在袁意有些氣餒的時候,一個神秘人打電話給他,表示要投資他的診所。
就這樣,診所終於創辦起來。
袁意修繕辦公室,購買診療道具,如火如荼地操辦著所有的事,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正常人了一樣,臉上出現了笑容,目光中閃爍著希望,他不再抽煙,不再飲酒,開始跑步健身,逐漸恢復正常作息。
當然,袁意並不知道,那個神秘投資人其實是鍾清和樊道明找的中間人,投資的錢,是鍾清和樊道明一起出的。
從一開始,袁意身陷痛苦之後,雖然表面是鍾清守在他身邊,幫助他處理一些生活瑣事,但實際上,在鍾清的背後,還有一個人在暗中幫助,那個人就是樊道明。
在許多個無眠的夜晚里,樊道明和鍾清一起出謀劃策,商量這如何幫助袁意恢復正常的事,他們想了很多種方法,均因為擔心袁意做出過激的傻事,而沒有具體實施,但,也正是因為他們不間斷的努力,才促使袁意最終採取了「自我清空」的方式站起,用一種扭曲的方式,重新擁抱這個世界。
當診所開辦起來之後,有了病人,袁意全情地投入到了診療當中,一切似乎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然而,鍾清和樊道明並不知道,有一個陰險惡毒的人始終藏在暗處,窺探著袁意,監視著袁意,此人以袁意的痛苦為食,從袁意身上獲取變態的快樂。
那個人,就是呂蒙。
時隔兩年,所有人都將呂蒙忘了,甚至袁意也將呂蒙忘了,可呂蒙還在看著袁意,他化身斗篷人,時刻監視著袁意的生活。
在袁意開辦診所后,呂蒙很快便察覺到袁意有了新生的跡象,於是,他再次行動起來,以袁意的表妹童念作為切入點,趁著袁意某天沒回家,潛入袁意家中,控制了童念,靜待袁意歸來。
袁意回來后,呂蒙將袁意擊暈並捆綁,用擺事實亮照片的方式,簡單粗暴地讓袁意記起了兩年前的那件悲慘往事,並記起了他們三人之間的情感羈絆。
其實,在這之前,袁意的記憶就已經隱隱開始涌動了,學校里的白裙女生、散落在診室內的女性衣飾,以及時不時出現在腦海中的女人血臉都是徵兆,呂蒙的出現,只是加速了這一過程而已,當然,是以一種袁意無法接受的方式加速。
在呂蒙的強烈刺激下,袁意的記憶紊亂,情感決堤,心理防禦崩潰,陷入了無盡黑暗當中,就和兩年前一樣。
這是一場時隔兩年的因果輪迴。
只不過,不同的是,兩年後,袁意精通了變態心理學,以及,樊道明和鍾清早已為袁意心理病症的突然爆發做好了充足的準備。
所以,當蘇醒后的童念掙脫了束縛,用袁意的手機,撥打了鍾清的電話之後,鍾清迅速告知了樊道明,兩人在第一時間趕到了袁意家中。
到達袁意家中的時候,他們發現袁意跪坐在地上,雙眼望著地面,目光空洞,一動不動。
當鍾清試圖喚醒袁意,卻沒有成功之後,他望向了樊道明,說道:「樊老師,事不宜遲,我覺得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這一次,他可能熬不過去了。」
樊道明望向窗外黑沉的天空,獨眼逐漸眯起,低聲道:「可想起來,他就能熬過去了嗎?」
鍾清說:「不管怎樣,清醒狀態下做出的選擇,無論生死,至少是有意義的,而且,我相信,歷經兩年後,他的心境已經比之前強韌了許多。」
樊道明想了許久,才說:「行。把他母親也叫來吧。告訴她,最後的時刻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