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深度分析
晚上七點半,夜幕悄然拉開。
鍾清、童念、袁意母親三人在諮詢室中,童念依然在用望遠鏡觀察著對面的酒店,自始至終並未發現任何可疑人員。
樊道明戴著一頂鴨舌帽,戴著口罩和墨鏡,在袁意樓下斜對面小花園的排椅上坐著,手拿一本書,假裝看書,實則一直在觀望著袁意樓下的情況,然而將近一個小時過去了,沒有任何發現。
房間內,袁意在經歷了一段時間的疑神疑鬼和猜忌顧慮之後,隨著夜幕的降臨,心情反而平靜了下來,開始冷靜思索起事情的前因後果。
首先,可以確定的一點是,呂蒙絕無可能知道袁意的病情已經轉好了,因為自始至終,袁意都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他「演戲」十分逼真,連袁意自己都要相信了,呂蒙不可能看得出來。
其次,截止到目前,從樊道明和鍾清的反跟蹤結果來看,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呂蒙這一次並沒有跟在袁意後面,但是,這不能說明呂蒙沒有在諮詢室周圍監視。
最後,根據現有的信息,袁意推測,接下來,呂蒙做的事主要有兩件,第一件是繼續監視袁意,但比重會有所下降,不會像之前那麼頻繁,因為袁意的狀態已經回到了兩年前,呂蒙的目的達到了;第二件,呂蒙很可能要對童念下手,先收集童念的個人信息,然後騷擾和跟蹤童念,而這,將會是呂蒙的重點。
一番分析后,袁意對他們沒發現呂蒙的蹤影也就不難理解了。
呂蒙很可能藏在某個能夠觀察到諮詢室的地方,他看見了袁意發病,袁意既已發病,他就無需跟蹤了,便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童念身上。
既如此,那樊道明在樓下的守候也是不會有結果的,自己在家裡的「獨角戲」也是沒人看的,真正的重點,在童念身上。
想到此,袁意才真正意識到,他們對呂蒙的行為分析還是不夠深,人格建模也並未真正完成,這才導致了他們這一次的「反客為主」的行為失敗。
不過,這才僅僅只是開始。
將計就計的策略已經啟動,遠遠沒到宣告全盤失敗的時候。
他們需要根據當前的情況及時調整後續的策略才行。
想通這些后,袁意給樊道明打了一個電話。
「樊老師,你上來吧。」
「上來?怎麼了?」樊道明語氣有些吃驚。
「呂蒙不會在邊上監視了,至少今晚不會,你上來吧,咱們先吃點飯,再討論討論接下來的計劃。」
「你確定?我都已經守了一個多小時了,就這麼放棄了?」
「確定,我剛才想明白了,呂蒙接下來的重點並不在我,而在童念。我們對他的分析還是太淺了,我之前只覺得他性格變態,行為古怪,但對其內核卻一直沒有深究,現在,我們或許可以從變態心理學的角度好好研究一下,說不定可以對他的後續行為起到預判作用。」
「好吧。我這就上來。」
「等等,樊老師,你順便在樓下買點滷肉熟食之類的吧,不管怎樣,飯還是要吃飽的。」
「哈哈,好。」樊道明一聽吃飯,立馬發出了爽朗的笑聲,想必是早已餓了。
掛斷電話后,為了以防萬一,袁意將陽台上的窗帘拉上,沒開燈,而是在茶几上點燃了兩根蠟燭,將卧室和洗手間以及廚房的窗帘也全都拉上了,然後煮了兩碗米飯,將家裡簡單收拾了一番,靜候著樊道明的到來。
十多分鐘后,響起了敲門聲。
袁意從貓眼中看見外面是樊道明,打開門,讓其進來了。
兩人邊吃邊聊,袁意將自己的思考向樊道明說了一遍。
樊道明表示同意,並問接下來該怎麼辦?
袁意說他想全方位收集呂蒙的個人信息,重新對他進行心理評估和人格建模,從變態心理學上的角度研究,推測他的行為模式,這樣才能走在他的前面,而不是被他牽著鼻子走。
樊道明表示同意。
吃完飯,他們便開始詳細商量了起來。
袁意對呂蒙雖然已足夠了解,但那是在兩年前,那時袁意還沒研究變態心理學,對呂蒙的了解也僅僅停留在表面,並未深究其原因。
現在,袁意準備從變態心理學的角度,客觀地看待和分析呂蒙。
呂蒙的外形特徵已經陳述過,身高、體重、長相、說話聲音、走路姿勢、穿著打扮,這些袁意全都知道,首先將其羅列了出來。
呂蒙的性格特徵其實也比較明顯,但是,有值得重新商榷和討論的地方,比如,呂蒙是一個性格怪異的人,但他怪異在哪,除了喜歡跟蹤和監視女性,以及針對性地監視袁意,從袁意的痛苦中獲得快樂之外,他還有沒有其他怪異癖好?
從前幾天呂蒙無意中透露的信息來看,他很可能還有囚禁女孩,和女孩玩特殊遊戲的癖好,這個癖好,暫且不深究,因為沒法確定是否屬實,先回到能夠確定的地方,也就是跟蹤和監視。
袁意和呂蒙「相處」四年,打過許多次交道,也曾分析過呂蒙的性格,他深知呂蒙智商很高,觀察能力強,分析能力和執行能力也很強,除此之外,呂蒙還具有很強的自控力。
自控力在很多變態心理患者中是比較少見的。
呂蒙的自控力表現在兩方面,一是他面對袁意的毆打時,絕不還手;二是他跟蹤過祝鈴兒幾百次,卻沒有做過一次出格行為,他知進退,懂分寸,跟蹤時絕不含糊,可不能幹的事,他也絕對不幹,正因此,他才能跟蹤和祝鈴兒四年,袁意卻始終拿他沒轍。
袁意將「自控力」三個字在記事本上寫下來,在他看來,這是一種十分強大的能力,也是呂蒙的核心能力之一。
接著,袁意又分析出呂蒙具有很強的自律能力,別的不說,就說兩年前,呂蒙每周五下午都會等著祝鈴兒下班,跟蹤並「護送」祝鈴兒回家,風雨無阻,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而且,兩年來,呂蒙的身形和精神狀態也保持的不錯,一個不自律的人是沒法做到這些的。
尤其值得注意的一點是,呂蒙的牙齒很白,這既說明他愛護自己的形象,也說明他有著勤刷牙,甚至是專門護牙的習慣,這些,都代表著自律。
「自控加自律。」袁意道,「這是呂蒙的兩種很強的能力。
「這兩種能力,就算是一個正常人,都很難一直保持的。」樊道明道。
「沒錯。然後,便是人際交往能力,以及社會生活能力。從呂蒙表現出的談吐習慣和思維方式來看,雖然他和正常人不大一樣,可他善於偽裝,並知道正常人是什麼樣,所以,在面對一些對他不熟的人的時候,他可以換成正常的方式去和別人交流,甚至會讓人誤以為他是一個非常善良,非常好的人,很多人或許會和他成為朋友,但他卻不會將任何一個人當成朋友。」袁意分析道,這與他之前對變態殺人狂的分析有一些相似之處。
「我同意。而且,我覺得他可能會有一個體面的工作,但不累,他在工作中不用付出太多,便可足夠應付。你知道他之前的工作是什麼嗎?」樊道明問。
「不知道,他就像一個謎,我和祝鈴兒曾經調查過他,但他藏的很深,完全查不出來,我們一直很奇怪,他是怎麼維持自己生活的,他難道不工作嗎?直到出事,我們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賺錢養活自己的,不過我覺得他可能沒有正式工作,就是那種繳納五險一金,而且上下班準時的工作,他應該沒有,因為那樣就和他的癖好相斥了。」
「有沒有可能是搞藝術的?自由職業?比如寫稿子,畫畫之類的?」
「從變態心理學的角度來說,反社會人格障礙的同理心幾乎沒有,而寫稿子和畫畫需要較強的想象力和感受力,我覺得他不可能做這些,不過,我覺得他有可能是自由職業,至於是什麼自由職業……」
「攝影呢?」樊道明忽然說,「你之前不是說過,呂蒙喜歡給祝鈴兒拍照,他有沒有可能利用攝影賺錢?」
「這個倒是有可能……」袁意沉吟道,腦中有個想法一掠而過,他沒有抓住,不過,他隱隱覺得好像有什麼線索即將浮出水面了。
思索片刻后,樊道明道:「我們繼續吧。你剛才說了他的自控力、自律能力、人際交往能力,以及社會生活能力,接下來呢?」
袁意輕敲了兩下桌面,繼續分析道:「從變態心理學的角度來說,一個反社會人格障礙的人,不會有同情心和共情心,他們做事十分理智,不受情緒影響,其動機只是為了滿足自我心理需求,完全不受社會道德和倫理的約束,更不會有羞恥心理和自責心理。」
「一個沒有羞恥心和道德感的人已經不能算人了,應該是機器。」樊道明不無憤慨地道,「這樣的怪物要是多了,整個社會就得變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