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Ⅱ》(3)
第九章《驚悚懸念袖珍館Ⅱ》(3)
金甲蟲
哇!真不得了啊!你看他正在瘋狂跳舞,他一定是讓狼蛛咬到了!
——AllintheWrong
我曾經與一個叫威廉·勒格朗的朋友有著非常頻繁的往來,這已經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他的祖先在十七世紀的時候因為信仰卡爾文教而受到了殘酷的宗教迫害,被迫來到了美國。所以,作為法國人後裔的勒格朗的家族雖然曾經有著輝煌的歷史,可是卻因為歷史賦予的一連串災難,如今變得衰落了,他本人的生活也深陷困境。出於不希望聽到別人對其家族背後的議論,他決定從新奧爾良離開——這是他的先祖最早到達美國並落地生根的地方,他選擇去了南卡羅萊那州,在一個與查爾斯頓距離很近名叫「蘇利文島」的地方定居了下來。
這是一個十分特別的島嶼。全島都是由海沙積成的,大約長三英里,但是卻非常狹窄,只有不到四分之一英里寬。這個島與美國本土之間只有一條很小的溪流隔著,溪流兩岸全是蘆葦。這裡的土質又軟又黏,有很多秧雞在此棲息。
在這個島上,並沒有很多草,即便少有的一些也都非常矮小。一座名教「莫爾特里堡」的軍事要塞在島嶼的最西面,除此之外就是幾間非常簡陋的木屋了。每年夏天,來自查爾斯頓的很多人都會來到這裡避署,並且選擇這些小木屋為租住之地,而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也就是島嶼最西邊還生有一種葉子非常剛硬的美洲蒲葵樹,這可能是這個小島上唯一算是比較高的植物。
整個島上除了最西面的這一角和沿岸的一些硬質白沙灘外,全部是低矮的常綠野生灌木——甜香桃木。它們是島上最常見的植物,沒有什麼稀奇的地方,但英國的一些園藝家卻十分重視這些植物。灌木大約有十五到二十英尺那麼高,因此形成了不小的一片灌木林,非常茂密,如果有人想從中穿越,那需要花很大力氣。讓人怡然的是,這些葉木能夠發出一些香氣,這種香氣瀰漫在空氣中沁人心脾。
灌木林的最深處就是這個島上最偏遠的角落,在那裡還有一間小木屋,當然這間小木屋也很簡陋,而勒格朗便住在這裡。我剛剛與他認識之時,他便在這裡居住了。
我們之間的交往非常順利,不久便成了十分要好的朋友。之所以有這樣的結果是因為我一直非常佩服那些敢於脫離人海而選擇隱居生活的人,當然我對他們的生活和為人也是帶著好奇的。
在我與勒格朗的交往過程中,我了解到他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而且他的心智思考能力非常強,只不過由於他的生活比較封閉,且很少和其他人接觸,因而性格顯得很古怪。有時候他會對你非常熱情,而有時候則瞬間就從極度熱情轉變成非常憂鬱。
雖然他的居所只是很簡陋的房子,可是他仍然積累了大量的藏書,讓我感到很奇怪的是,他並不是如饑似渴地急切閱讀這些書,與閱讀相比似乎他更喜歡跑到戶外去打獵、釣魚,或者到海邊撿撿貝殼,到甜香桃木的灌木林中探索昆蟲的遺骸,然後帶回家做成標本。
他擁有極為豐富的昆蟲標本,我想就算是專門以動物細胞為研究的荷蘭博物學家斯華梅爾丹如果見到了勒格朗的收藏也一定會有一些嫉妒。勒格朗十分願意到外面去散步,而當他出去散步之時總會跟著一名年老的黑人僕人。
這位老黑仆名叫丘比特,他與勒格朗家族有著很深的淵源,大約是在勒格朗的家族還沒有衰落的時候,丘比特就已經被解放為自由人了,可是不管什麼人勸說丘比特,他一直都把勒格朗少爺當作自己的「小主人」,而且十分忠誠地繼續在勒格朗身邊照顧他。或許因為這樣的淵源,在丘比特眼中,「小主人」勒格朗一直都是長不大的,這或許源於勒格朗的親戚們在很早的時候就灌輸給丘比特的一個觀念,即「小主人」還不夠成熟、不夠穩重,他的身邊不能缺少人照料。
蘇利文島處在相對較低的緯度上,所以這裡的冬天不是非常寒冷;就算已經是深秋,在這裡也完全不需人工的取暖措施。
不過,一八××年的情況是不同的。在這年十月中旬的一天,天氣反常地突然變冷了,簡直是要命的那種冷。倒霉的是,這一天我正在去往勒格朗家的路上,這一路可讓我備受折磨。我緊縮著身子,非常狼狽地在茂密的灌木林中艱難穿梭,我第一次感覺到去勒格朗家竟然這麼艱難,不過好在在日落之前我從樹叢中成功走了出來,到了勒格朗的家。
這是我們分別好幾星期之後的再度見面,那時的我一般都是在查爾斯頓,從查爾斯頓到蘇利文島大約是九英里的路程,雖然不是很遠,但是那時的交通可遠沒有現在這麼方便,因此,說起來我每次去拜訪勒格朗,都不是非常輕鬆,可是像在這種寒冷的天氣中去拜訪,倒還真算第一次。我像往常一樣敲了敲勒格朗家的門,但是沒有人回應,於是我便從勒格朗經常藏鑰匙的地方找到鑰匙,自己開門進了屋。
屋中沒有人,不過壁爐中還有一團小火。這種情況並不多見,因為今天確實太冷了才見到了壁爐中的火苗,不過還是讓我有一種很新鮮的感覺,而且待在這間小屋裡感覺非常舒服。我將自己的大衣脫掉,然後自在地坐進那張總是發出嘎吱聲的舊且老的扶椅中,等待著這裡的主人回家。
天黑之後沒過多長時間,勒格朗便和丘比特從外面回來了。對於我的來訪他們都非常高興。丘比特熱情地說,晚上可以在秧雞中多加一些菜了。而勒格朗同樣有些興奮,原來是他新發現了一種此前並不知道名字的雙殼貝。看來,他又可以為自己的收藏增添點兒什麼了。
當然,他的快樂肯定不止是這一樣新發現,他對我說,自己在丘比特的幫助下,逮到了一隻金甲蟲,而且他十分驕傲地認為這隻甲蟲是以前絕對沒有見過的品種,並且他非常希望我可以在第二天表達一下自己對此的看法。
「那為什麼今晚不讓我看看呢?」我邊在壁爐旁邊暖手,邊對勒格朗說。因為當我聽到勒格朗這麼說,也頓時對這隻新發現的金甲蟲充滿了興趣,我希望看看它到底是什麼來歷。
勒格朗仍然很興奮,他說:「哎呀,我怎麼能料到這麼冷的天兒你會來呢?咱們已經分別有一段日子了,誰知道你今天晚上就在這兒。剛才在回來的路上,恰好碰到了莫爾特里堡駐守的G中尉,他實在熱情得不得了,我一激動就把甲蟲先借給他看了,所以你只能忍耐一晚上,到明天早晨才能見到這隻蟲。你晚上就在這兒住吧,等明天一大早,我就讓丘比特去把那隻甲蟲拿回來,你覺得怎樣?哎呀,那可真是上帝創造出來的最美麗的寶貝!」
「你說什麼是最美麗的寶貝?難道是在說日出?」勒格朗的興奮讓我有點兒蒙,於是沒聽明白他的話。
勒格朗說:「啊?日出?當然不是說日出,我是在說那隻甲蟲!它真的非常美!你知道嗎?它全身是明亮的金色,大概有一個大點兒的胡桃果那麼大。在它的殼背上方一端,還有兩個烏黑的斑點,在它的殼背下面呢,則是一個長形的大斑點。還有它的觸角,是——」
正在這時,更為興奮的丘比特插話說:「少爺,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那隻蟲子一定是純金的!我相信它除了翅膀之外,全身其他任何地方、里裡外外肯定都是用金子做的,而且不會有任何雜質。我都活了這麼大年紀了,還真沒見過能有它一半體重的甲蟲,它肯定是純金的甲蟲!」
「得了,丘比特,那甲蟲是純金的,行了吧?」勒格朗有些開玩笑地說,「你還是先把燒雞照看好了,別到時候讓我們吃一些燒焦了的雞,是不是?」然後勒格朗對我說:「其實丘比特說得並不誇張,我找到的那隻甲蟲的確是像金子一樣,我覺得你肯定沒見過像那樣有著黃金般光澤的蟲子。你也不用太著急了,明天一早就能見到了。我現在只能先給你描述一下它的形狀。」
勒格朗說著便來到了一張上面一直放著筆和墨水的小桌子前,準備從抽屜中拿出一些紙,來為我畫出來,沒想到他的抽屜里早已經沒有什麼書寫用紙了。
勒格朗有些尷尬,對我說:「沒關係,咱們還是用這個吧。」說著他從自己的上衣口袋中抽出一張皺巴巴的紙,並用筆畫了起來。勒格朗正在非常用心地畫,而我則覺得有點冷,於是在勒格朗還在畫的時候圍在火爐邊取暖。
沒過多長時間,勒格朗便拿出了自己的作品,並且有些得意地交給我。我把他的畫接了過來,還沒來得及看,便聽見門外傳來一陣狗叫的聲音,接著便是狗用爪子撓門的聲音。丘比特朝門口走去開門,門一開就有三隻紐芬蘭大狗沖了上來,這是勒格朗養的大狗。它們與我很熟,我每次來都會和它們嬉鬧一會兒,因此這次也是,當它們見到我一下子就跳到了我的肩上,朝我撒嬌,和我鬧著玩兒。與這幾隻狗打完招呼后,我才仔細地看勒格朗為我畫的金甲蟲圖,可是我卻被這幅圖給弄暈了,因為我充滿了迷惑。
在我仔仔細細地看了幾分鐘之後,我對勒格朗說:「我必須承認,這是一隻非常奇特的甲蟲,我也的確沒有見過這個品種。而且,我必須得說,它非常像人的頭骨或骷髏頭之類的東西,實在不像一隻甲蟲。」
「骷髏頭?」勒格朗有些驚訝,「啊,是的,不過這是因為你在平面上看的原因,這樣看確實有點像。其實那兩個像眼睛的地方是它背部上方的兩個黑色斑點,而那個好像嘴巴的地方是背部下方的長方形斑點,於是,這隻橢圓形的甲蟲看起來就像一個骷髏頭了。」
「大概是這個原因吧!」我繼續說,「不過勒格朗,我覺得可能是你畫得不像的緣故,還是等明天看到了,我就能知道它到底是什麼樣子了。」
勒格朗有點不高興,「嗯,可能吧!不過我覺得已經畫得很好了,而且自認為是很傳神的。你要知道,我可是學過畫畫的,再說,這隻不過是一隻小甲蟲而已,難道我都不會畫?」
我急忙解釋:「你別誤會,至少我覺得你將骷髏頭已經畫得很好了,就算是生物學、生理學上的標準圖也沒有你這個畫得好。而且,要是這隻甲蟲確實長得如此,那我只能說這真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甲蟲!我想你這個發現應該在自然科學史中都有不小的意義。噢,對了,你沒有給它取個名字嗎?比如可以叫『人頭骨甲蟲』之類的,而且你還說它是有觸角的,怎麼沒見你給它畫上呢?」
勒格朗對於討論金甲蟲的話題比起討論他的畫技的話題更感興趣,而且他都有點激動地說:「觸角?我已經畫上觸角了,而且我要告訴你的是,它的觸角就像我畫上畫得一樣。」
我有些莫名其妙,只是勉強地應著:「嗯……我想你確實畫了,可是可能因為我剛才看得太大意了,沒有發現它。」我實在不敢再多說了,因為弄不好他真會生氣,於是便將這張圖還給了勒格朗。其實這不過就是一張甲蟲的草圖,我沒有想到勒格朗竟然反應這麼激烈,讓我不明白這是為什麼。而且我確實是沒發現畫上有什麼觸角,怎麼看這張畫都覺得是一張骷髏頭的畫像!
勒格朗顯然還沒有從激動中恢復平靜,很急地把畫接了回來,順手便將它揉成了一團準備扔進旁邊的火爐,就在這時他好像又從紙上發現了什麼,於是便停了下來,又仔細盯起了那張紙。我看到他的臉瞬間就漲紅了,緊接著又有些變白,在後面的幾分鐘內,他都一動不動地在座位上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張紙。然後又抄起身邊的一盞蠟燭燈,去了房間最遠的一個角落,在一個柜子上坐了下來,這是一個水手們專用的柜子,可是我實在不明白勒格朗是怎麼了。
只見他又一次將那張紙拿到眼前,仔細地看了起來,而且翻來覆去,好像真有什麼特別神秘的東西一樣。他這一奇怪舉動實在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但我怕因為打擾了他的思考而惹他不高興,所以也不敢多問。不久之後,他將自己的皮夾子從大衣口袋中掏了出來,非常小心地將那張紙放了進去,然後又將這個皮夾子放進了寫字檯的抽屜里,上了鎖。直到這時,他才顯得正常了,也沒有了剛才那種激動,當然剛才的那股熱切的心情現在也沒有了,他緊繃著臉,看上去仍然在生氣,不過更像是在想什麼事情。而且,他的沉思就像越來越濃的夜色一樣,似乎沒有控制地陷入進去,不管我說什麼有意思的話題,他都沒有被吸引,他已經被自己的思考徹底掩蓋了。
原本我還打算和往常一樣,在他那兒住上一晚,可是看到這種情形,我改變了注意,因為留在這裡不是給他添麻煩嗎?一向敏感的勒格朗也發現我已經改了留下來的主意,不過,在我們分開的時候,他還是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而且好像比平常更要熱切。
後來的一個月中,我都沒有再去拜會勒格朗。忽然某一天,丘比特到我位於查爾斯頓的家找我,說勒格朗要見我。當我看到丘比特有些沮喪的神色時,我意識到可能發生了什麼事情,因為在此之前我從沒有見過快樂的丘比特有過這樣的神情,而且我的確非常擔心勒格朗出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丘比特,是不是有什麼事發生?勒格朗現在好嗎?」我非常急切地問道。
「唉,說實話,少爺最近並不好。」丘比嘆了一口氣。
「為什麼?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繼續追問。
「當然不是,少爺他身體很好,可是他真的好像得了嚴重的病。」丘比特顯得非常擔心。
「嚴重的病?那你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他現在怎麼樣?卧床休息嗎?」我想知道勒格朗現在的狀態,因此向丘比特詢問。
「少爺不喜歡卧床休息,而且這一陣子從不好好休息,正因為這樣,我才更擔心。我覺得少爺實在太可憐、太虛弱了。」丘比特一臉的心事。
「丘比特,你這麼說實在讓我有些不明白。是不是勒格朗病了,但卻沒告訴你他什麼地方不舒服?」我想引導著丘比特把勒格朗的情況告訴我。
「先生,您不要太著急,」丘比特似乎看出了我的擔心,「少爺確實沒跟我說起過自己哪裡不舒服,可是我早就看出來了他的不對勁。現在他整天沒精打採的,要不就是在一旁垂頭喪氣,要不就是忽然挺直了身子,可是臉色就像鬼一樣慘白,而且現在整天握著筆,不知道在幹什麼。」
「這是為什麼?」我更加不解了。
「我也不清楚,他整天都是在書桌上畫什麼東西。而且,畫出來的東西非常古怪,」丘比特開始詳細地描述著勒格朗,「先生,我得跟您說,少爺確實把我嚇壞了,這幾天我一直在想得把他看緊點兒,不然恐怕他發生什麼意外。有一天,天還沒亮,少爺便偷偷跑出去了,而且在外面一待就是一整天。這讓我非常生氣,因此我還砍了一棵小樹當棍子,準備他回來時好好揍他一頓。可是當我見到回來的少爺一副可憐的樣子就實在下不去手了。先生您說我算不算心軟的人啊?」
聽到丘比特這樣說,我感到有些吃驚,「什麼?你要揍勒格朗?我覺得你還是最好別這樣做。因為勒格朗可能吃不消。你能不能告訴我勒格朗是怎麼生的病?還是最近出現了什麼意外?最近這一個月中,他是不是碰到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
「沒有。自從先生從我們家走後,根本就沒有一件讓人不高興的事!我在想,是不是在先生到我們家那天出了什麼問題。」丘比特好像回憶著什麼來回答我的疑問。
「哦?你是說……」我實在非常疑惑,希望丘比特能夠告訴我點兒什麼。
「我想,先生,可能和那隻甲蟲有關。」丘比特帶著懷疑地說。
「甲蟲怎麼了?」我問。
「我確定那隻金甲蟲在少爺頭上咬了一個窟窿。」丘比特很堅定地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可是你怎麼知道的呢?」聽到丘比特這樣說,我更加好奇了。
丘比特回憶起了當初他和勒格朗捉這隻甲蟲時的情景:「先生,您或許還不知道,這是一隻非常厲害的甲蟲,特別是它的腿和嘴巴,我還沒有遇到過這麼厲害的蟲子呢。您可能不知道,不管是什麼東西,只要敢靠近它,它便開始連踢帶咬地防衛。最開始的時候,少爺確實把它抓住了,但很快它就又逃跑了,我在想,可能就是少爺抓它的時候讓它給咬了。而我因為少爺的經驗,所以特別注意那隻畜生的嘴,以防它咬到我。我沒打算直接用手去抓它,所以我使用一張紙把它包住了之後才抓到它的,而且這張紙完全塞住了它的嘴。」
「因為這樣你才覺得勒格朗是被甲蟲咬傷了,是嗎?所以導致了他現在的病?」我問。
「還不止這些,我非常肯定,」丘比特又擺出了十分誠懇的樣子說道,「假如沒有被甲蟲咬傷,為什麼少爺在做夢的時候都會夢到金子?而且,有關金甲蟲的事我以前也聽別人說過。」
「你怎麼知道勒格朗會夢到金子呢?」我繼續追問。
「噢,這是因為我聽到過他說夢話,而且那些話都是和金子有關的。」丘比特說。
「好,丘比特,我已經知道你說的這些了,可能你是對的。但是,勒格朗為什麼要你親自來請我呢?因為這實在讓我有點受寵若驚啊!」我說。
「您是什麼意思?我沒有明白您這話。」丘比特對我的客套顯然很不習慣,因此他才這樣問。
「我是說,勒格朗要是有什麼事的話直接讓你傳達一下不就行了嗎?為什麼還得讓你來請我一定過去?」我說。
「是的,少爺沒讓我給您帶什麼口信,不過他有一封信讓我必須親自交給您。」丘比特說著便遞給我一張便條,上面的內容是:
親愛的朋友××:
你怎麼不到我這裡來了呢?我想我們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面了吧?你可不要把上次我的無禮太放在心上。我想你也不是這麼小氣的人,你肯定沒有生我的氣,對吧?
自從上次與你分別之後,我內心一直有一件非常重大的事讓我焦慮不已。其實,我想告訴你的東西有很多,可是又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開始說,而且也無法確定自己該不該說。
最近的一段時間,我的身體和心理狀況都算不上很好。我知道丘比特是好心,他對我是忠心耿耿的,可是我還是難以容忍他那些瑣碎和無聊的舉動,簡直要被他氣死了!大概說出來你都不會相信,丘比特竟然有一天還要準備打我,原因就是因為我那天自己偷偷跑出家門讓他擔心了。其實那天我自己跨過小溪,然後到了大陸的山中去了。在那裡我停留了整整一天。我猜如果那天我不是一副疲憊不堪的神情回到家裡,說不定還要真被他揍一頓呢。
你上次走後,家裡沒有什麼變化,沒有減損,也沒有添置,一切都還是原樣。
我想假如你還願意的話,希望你能同丘比特一起回來。我非常想與你見面。希望你今晚就能來,因為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你放心,我不會騙你,這件事真的非常重要,它超過了其他任何事。
你的摯友
威廉·勒格朗敬上
我對勒格朗信中的語氣,感到有些不安,因為這實在不是勒格朗平日說話的語氣。他竟然做了一個據說是有關金子的夢,那是一個什麼樣的夢?在他一向充滿問題的大腦中,是不是又有一些少見的從來沒有過的狂想念頭呢?在信中他說自己要告訴我的是一件「事關重大」的事,可這到底是一件什麼事呢?一個家道已經衰落多年的貴族在異鄉又會被什麼大事影響至此呢?我分析丘比特的那些信息,覺得還是比較悲觀,似乎有些不祥。假如勒格朗不能擺脫這種不幸,那我也會非常擔心他,我怕他因為這些刺激而失去了出眾的理智,甚至患上狂想症。想到這裡,我沒有任何猶豫,立刻跟著丘比特趕往勒格朗的家中。
當我們到達碼頭就要登船的時候,我卻忽然發現船中竟然有三柄全新的長柄大鐮刀和鏟子。我很不解地向丘比特問道:「這些是幹什麼用的?」
「這是少爺讓我準備的,鐮刀和鏟子。」丘比特說。
「丘比特,我當然知道它們是什麼,我的意思是準備它們做什麼?」我問。
「不知道,少爺只是讓我到城裡去準備這些東西,而且花了不少錢呢!」丘比特說。
「呵呵,那你就沒問問勒格朗為什麼要你去買這些東西嗎?」
「沒有。我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沒人知道它們是用來做什麼的。但我肯定一定同那隻甲蟲有關。」
這個回答比前面有了很大進步,可是我還是不清楚它們到底有什麼用,我想,丘比特現在滿腦子想的肯定都是「甲蟲」,所以我也不再問他什麼了。我們一起上了船,並啟程前往蘇利文島。這一路我們借著頗為有力的風勢順風而行,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到達了莫爾特里堡北邊的小海灣中,登岸之後再走大約兩英里,就來到了勒格朗居住的木屋。
當到他家時大約已是下午三點了,對我們的歸來,勒格朗顯然非常急切。不過當他見到我的時候還是非常亢奮地將我的雙手緊緊地抓住了,雖然這是為了表示歡迎我的心情,可我還是有些不適應他這種奇怪過頭的舉動,因此我更覺得丘比特的話是有原因的。
勒格朗的臉色白得有點恐怖,簡直和鬼一樣,他的雙眼已經深得凹陷了一些,不過還是有不尋常的光芒從他的眼中散發出來。我非常關心他的健康,不過在詢問之後,便不知道接著應該和他聊點什麼了,於是只好問他是否將那隻金甲蟲從G中尉那兒取了回來。
勒格朗回答道:「是的,是的,」不過他的臉色卻又漲紅了,他接著說,「自從你上次走後,我第二天就將這隻甲蟲取回來了。現在任誰都無法把我和這隻甲蟲分開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丘比特還真是說對了這隻甲蟲。」
「什麼說對了?你指的是什麼?」我有些疑惑地問道,而且內心中似乎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那就是——這真的是一隻『純金甲蟲』!」勒格朗非常嚴肅地回答著,這種嚴肅對我來說是非常陌生的,讓我莫名地感覺到一種震懾。
緊接著,勒格朗的臉上掛滿了得意的笑容,他對我說:「我會因為這隻甲蟲而得到財富,它足可以讓我把已經失去的所有家產都重新拿回來。假如在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奇迹這種東西,那麼讓我得到這隻甲蟲就是一個奇迹!這說明幸運之神是照顧我的,因此他才將這隻甲蟲交給了我,我也沒有什麼理由不好好善用幸運之神的眷顧。你還不知道吧?在這隻甲蟲的身上我們能夠找到寶藏。丘比特,快,幫我拿過那隻甲蟲來!」
丘比特對於勒格朗的這個吩咐很顯然是不滿意的,他非常激動地說:「什麼?少爺,您要讓我給您拿那隻可惡的蟲子?不!我可不敢惹它,還是您自己拿吧!」
勒格朗也沒有對丘比特的拒絕有所表示,只是一臉莊重地站起來,拿來一個非常精緻的玻璃盒,而那隻傳說中的甲蟲便在裡面。
啊,這的確是一隻非常漂亮的甲蟲!我想這一定是當時的自然博物界還沒有發現過的一個新品種,它應該算是一個自然學上的大發現。這隻甲蟲的外觀,確實如勒格朗所說,在其殼背的上方有兩個黑色的非常圓的斑點,而在尾端的地方則有一個長方形大斑點。表面上看,它的殼是非常光滑的,而且的確有著如同金子一般的光澤。它的外殼非常堅硬。總之這是一隻非常不尋常的甲蟲,如果你見到了這隻甲蟲,那麼你一定也會理解為什麼丘比特一直要肯定它是「純金」的。不過丘比特這麼認為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勒格朗為什麼也這麼說?這實在讓我難以理解。
勒格朗很明顯發現了我對這隻甲蟲的驚訝,於是,他用一種充滿得意意味的口吻對我說:「其實我這次請你來,主要是想聽聽你是怎麼看待這件事的。我指的是『天賜財富』這件事,不知道你的意見是什麼?或者有其他什麼看法……」
「勒格朗,」我沒有等他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而且提高了自己的聲音,「我覺得你現在的身體狀況並不是正常的情況,所以這個時候,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保重身體。我想,你現在應該回到自己的床上去休息,你放心,這次我會多待幾天在這裡陪你,等你身體康復了我再離開。你看,你還在發燒,而且……」
「如果你摸摸我的脈搏,你就知道我的身體是不是有問題。」勒格朗也沒等我說完便打斷了我的話,並且伸出自己的手。我摸了一下他的脈,的確,從脈象上看,他確實沒有任何生病的跡象。
「從脈象上看,雖然你確實沒發燒,可是這並不能說明你的身體就完全沒有問題啊!」我說,「我們是非常親密的朋友,所以我必須對你的健康負責,你就聽我一回勸,先好好休息上幾天,然後……」
「你錯了,」勒格朗還是沒等我的話說完,「我告訴你,現在的我除了情緒上有些亢奮之外,其他所有的情況都很好。你真的擔心我的健康的話,那就讓我這一直激動的心情變得平緩一些吧!」
「那你要我做什麼?」我問。
「非常簡單,」勒格朗開始描述他的計劃,「我的計劃是和丘比特一起到大陸的山上去進行一次探險,不過只有我們兩人還不夠,還得再找一個可以信賴的人幫忙。因為這次的探險,意義重大,所以不能信任的人是不行的。你就是那個我信任的人,所以你得幫我。我想在這次探險之後,不管最後是一個什麼結果,我的激動心情總能平復了。」
「這當然沒有問題。但你說的探險是與這隻奇怪的甲蟲有關的嗎?」我進一步問他。
「是的,探險和這隻甲蟲有關。」勒格朗的回答非常簡短。
「勒格朗,你不覺得這有些荒謬嗎?你想,我會加入你這個不著邊際的瘋狂行動嗎?」我說。
但我的拒絕沒有讓勒格朗有多麼難堪,他非常平靜地說:「那麼,實在非常抱歉將你扯了進來。看來,這次探險只能靠我和丘比特了。」
「那不行!你們兩人去實在太危險!我想你肯定是瘋了!等等,你準備用多長時間進行這次探險?」我問。
「說不定得一整夜,所以我們必須現在就得出發,不管怎麼樣,我想,在天亮之前我們一定得回來。」勒格朗又顯得非常興奮。
我略微思索了一下,對勒格朗說:「我可以答應你,跟你們一起去。但是你也必須得答應我,一旦這次滿足你對甲蟲好奇心的探險結束,回來之後必須什麼都得聽我的。如果你可以答應這個條件,那我就與你們一起去。」
「這絕對沒問題,我向你保證。但是,我們必須現在就出發,我們的時間實在不多!」勒格朗十分急切地說。
於是我們出發了。除了我、勒格朗和丘比特之外,還有一隻狗作為我們的同伴。下午四點左右,我們正式啟程。路上負責重活的還是老丘比特,那些沉甸甸的工具——鐮刀和鏟子都是由他背著。不過這可與勤勞或體貼不能完全相等,在我看來,丘比特更擔心如果勒格朗在半路上用這些危險工具做什麼傻事,那就實在太糟了,還是由他保管這些工具最安全。丘比特是一個十分可愛的人,只要是他認定的事情,那就很難再得到改變,因此一路上,他都在咒罵那隻金甲蟲,「那隻該死的甲蟲」的字眼兒無時無刻不從他的嘴裡冒出。
至於我,只是提著兩盞遮光的提燈。勒格朗則非常小心翼翼地照料著他的甲蟲,除了這個他眼裡再沒有其他的東西了。一根細細的腸線把甲蟲拴住,然後就看勒格朗如同一個魔術師一樣,神出鬼沒地把玩著這隻甲蟲。其實在路上我沒有停止過對勒格朗的觀察,看到他如今簡直就像一個神經錯亂的病人一樣的舉動,我的內心突然有一種說不出的難過,甚至有種掉眼淚的感覺,可是事情到了現在,我想最好的照顧他的表現就是完全順著他的意思,或許在這不久之後便會有什麼更好的辦法讓他重新恢復正常呢。另外,我一直試圖從勒格朗那裡弄明白他到底要探什麼險,可是我的努力是徒勞的,什麼話都無法從他嘴裡套出來。
自從我一時憐憫地答應了參加他們的探險行動之後,勒格朗對於我所有的問題都只是敷衍,而且甭管什麼問題,他總會用這樣一句話作為最終的答語:「到時候你就明白了。」
我們通過乘船越過與大陸相隔的溪流,來到大陸,然後便馬上趕往了大陸中的高地。我們前行的方向是西北方向,這個方向上基本上都是人跡稀少的地方,一路上我們沒有遇見什麼人,簡直除了荒涼和孤絕的感覺之外,你再也無法感受到別的。只有勒格朗非常果斷和自信地走在最前面帶路,不過他也會在一些時候停下來,查看一下四周的環境,還有那次自己偷跑出來勘探地形時留下的路標和記號。
大約徒步走了兩小時之後,太陽這時也已經落山了,而我們則到了一個此前從沒有來過的恐怖區域。這裡是被大山環繞的一片台地,再往前走就是非常險峻和很難攀登的山頂了。在我們身處地區的周圍是茂密的森林,這種茂密的森林幾乎從山腳到山頂沒有間斷過,當然偶而的一些地方是峭壁和岩石,看上去它們會隨時從山上坍塌下來,可是卻勉強地固定在山壁上。我想,它們之所以還沒掉進山谷和深壑之中,可能是因為一些植物的根莖還牢牢地把它們連在土地上的原因吧。如果我們從這裡眺望山下,只能看到表面覆著厚厚森林的山谷深壑彼此交錯,很難看到人的影子,這倒是讓人覺得十分莊嚴。
這片平台是天然的,在它的上面長滿了濃密的刺藤,只有用鐮刀才能劈出一條小路,否則我們就無法再往前走。丘比特在勒格朗的吩咐下,擔任了開闢道路的重任,他一路上揮舞著鐮刀把刺藤一點點斬斷,弄出了一條小徑,直到一棵參天大樹面前為止。這是棵百合樹,在它的周圍是八到十棵的橡樹,但是這棵百合樹是其中最高的,它比周圍那些橡樹要高很多;它的葉子和樹形非常美,而且樹枝繁茂,整棵樹讓人覺得十分雄偉。
這時,勒格朗問丘比特是否能夠爬上這棵樹。丘比特非常驚訝,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少爺的這個問題,不過他又仔細端詳了一下這棵樹,並非常近地看了看樹榦,之後又圍繞著這棵百合樹很慢地走了一圈。在非常仔細地研究了這棵樹一陣子之後,丘比特對勒格朗說:「沒問題,少爺,我什麼樹都能爬上去。」
勒格朗很滿意,說:「好,那你還是趕緊爬上去,不然如果天太黑了,我們就什麼也沒法做了。」
「您要我爬到什麼高度,少爺?」丘比特問。
「這個你先別管,只管往上爬,我自然會跟你說你應該往哪根樹枝上爬。對了,這隻甲蟲你也帶在身上。」勒格朗回答道。
「甲蟲?我為什麼要在爬樹的時候帶著它,如果要帶著它,那我絕對不幹!」丘比特非常不滿勒格朗的這個安排,同時還往後倒退了幾步。
勒格朗半開玩笑半嚴肅地對丘比特說:「難道你一個堂堂男子漢還會害怕這隻小小的甲蟲嗎?而且這還是一隻已經死掉的、根本不可能傷人的蟲子?既然你這麼怕,碰都不敢碰這隻甲蟲的話,那你就抓著綁蟲子的這條細線好了。要是連這樣你都不幹的話,那我只能拿鏟子敲你的頭了!」
「少爺,您別生氣,」丘比特的態度有了很大的轉變,「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這隻小小的甲蟲我怎麼會怕呢?」說完之後,他便非常小心地拿著細線的末端,讓自己盡量和甲蟲有很大一段距離,然後才開始爬樹。
在美洲,百合樹是最挺拔的一個樹種,它的樹榦十分光滑,直到很高的地方才開始向四周長出樹枝。不過這種樹長到成熟期后,樹皮會長出一種瘤狀的突起,因此樹榦就不會再像之前那樣平坦了。儘管如此,丘比特如果想爬到這棵樹上去,也好像並不容易。但是丘比特確實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掌握了如何爬這棵樹的要領,他用手臂和大腿箍住樹榦,然後用手抓住樹榦上樹皮的突起,一步步借著這些突起往上爬。雖然最初他似乎還沒有適應爬這棵樹的節奏,甚至有幾次差點從樹上掉下來,但是很快他就能夠順利向上爬行了。
丘比特越爬越高,直到在第一根樹杈的地方才停下來喘了一口氣,或許他覺得自己已經基本完成了勒格朗交給的任務。此時丘比特距離地面已經有六七十英尺高了,至少表面上看上去這已經是一個非常高的距離了,這個距離無疑是充滿危險的,不過好在比起後面的任務,最困難和最危險的部分都已經被克服了。
丘比特在高高的樹上問勒格朗:「少爺,現在我應該朝哪個地方爬?」
「得爬到旁邊那根最粗大的樹枝處,對,是的,就是這根。」勒格朗在地下指揮著丘比特。丘比特完全按照勒格朗所說的,以敏捷的身手很快就開始了自己的任務,他爬的高度已經越來越高,自己那矮胖的身軀也漸漸消失在了繁茂的樹葉之中。很快,樹上便傳來一個聲音:「哈啰!」
丘比特非常大聲地詢問下面的指揮官:「我還得往上爬嗎?」
「你現在在哪?」勒格朗反問丘比特。
「啊!我已經爬得非常高了,我都能看見樹頂之上的天空了!」丘比特說。
「好的,」勒格朗十分鎮定地大聲說,「現在你仔細聽我要說的話,你先告訴我你一共爬過了幾個樹杈?」
丘比特用很大的聲音數著:「一根、兩根、三根、四根、五根,少爺,一共是五個樹杈。」
「好!那你再往上爬一個樹杈。」勒格朗告訴丘比特。很快,丘比特的聲音又出現了,他說自己已經爬到了第七個樹杈處。
勒格朗此時似乎非常興奮,他大聲喊道:「丘比特!現在,你就順著那個樹杈往外爬,越遠越好!要是你發現了什麼特別的東西,馬上告訴我!」
當我聽到勒格朗這樣說的時候,我非常肯定自己的這位好朋友一定瘋了,要知道,讓丘比特沿著樹杈向外爬是一件多麼荒謬的事!我當時最擔心的是待會兒應該怎麼將他帶回家!很快,丘比特的聲音再次響起:「少爺,這個樹杈實在太危險啦,這根樹枝是枯死的!」
「丘比特!你說那根樹枝是枯死的?」勒格朗用顫抖的聲音大聲地向丘比特喊。
「對,少爺!這就像一根生滿銹的釘子一樣,完全沒有什麼用處啦!」丘比特說。
「啊!天哪!我現在該怎麼決定?」勒格朗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好像他正在猶豫什麼。
「你是說接下來要怎麼做?」我非常高興自己終於可以插話了,「不如我們現在就回家吧?然後你到床上好好睡一覺,怎麼樣?我們走吧!我所認識的勒格朗應該會做出這樣的選擇,你看,現在也已經很晚了。再說,你不是答應過我,探險之後便聽我的話嗎?」
勒格朗似乎完全沒有聽到我說什麼,他大聲地喊著:「丘比特!你能聽見我說什麼嗎?」
「可以,少爺,我可以非常清楚地聽到你說的話。」丘比特說。
「現在把你的刀子拿出來,然後試試那樹枝是不是跟你說的已經枯死了。」勒格朗說。
幾分鐘后,丘比特的聲音傳回來了:「少爺,這樹枝是枯死的,但也沒有那麼嚴重。我想,如果是我自己爬的話,應該還能再向外爬一點兒。」
「你說的『如果是你自己爬,應該還能再向外爬一點兒』是什麼意思?」顯然,勒格朗也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少爺,我的意思是說,」丘比特給出了一個解釋,「甲蟲真是很重,要是我能丟了它,減輕一些重量,應該還能再向外爬一點。」
「胡說!」看來丘比特的話還是讓勒格朗寬心了不少,不過他還是假裝很生氣地大喊道,「你敢把這隻蟲子丟掉,我一定扭斷你的脖子。你聽清楚了沒有,丘比特?我說的你都聽到了沒有?」
「好的,少爺,我都聽到了。可您沒必要對我發這麼大的火吧?」丘比特依然很啰唆地說。
「你聽著,丘比特,」勒格朗又開始給丘比特好處,「要是你帶著甲蟲,更安全地再向外爬一點兒,我待會就會賞給你一個銀幣。」
「沒問題,少爺,」丘比特答應的倒是很快,然後他開始繼續向外爬,沒過一會兒,便聽丘比特說,「少爺,我很快就要爬到最外頭了。」
「好!丘比特,趕緊爬到最外頭,快!」勒格朗的聲音變得異常尖銳了,他近乎瘋狂地喊著,「你是不是已經快爬到最外頭了?」
「少爺,我馬上就爬到了,您稍等一下,」丘比特正在回答著下面已經呈瘋狂狀態的勒格朗,卻突然說道,「啊,我的天,這種鬼東西怎麼會在這裡?」
勒格朗徹底無法控制自己了,他高聲喊道:「丘比特,說,快說,你發現什麼了?」
「沒什麼,少爺,就是發現了一個骷髏頭,」丘比特說道,「我想,肯定是有人曾經在這裡放了一顆人頭,然後被烏鴉將肉全部吃光了。」
「你說什麼?你找到了一顆骷髏頭?太好了!」勒格朗顯得十分興奮,「那你好好看一看,骷髏頭是如何固定在樹枝上的?」
「是的,是一顆骷髏頭,」丘比特說,「讓我看看它是怎麼放在這裡的……咦?真奇怪,這顆骷髏頭是被一根很大的釘子穿過釘在樹枝上的,少爺!」
「好,丘比特!接下來你要按照我所說的去做。你聽清楚了嗎?」勒格朗好像正在努力讓自己變得鎮定一些。
「好的,少爺,我會全部聽您的。」丘比特回應道。
「你聽好了!現在你先把骷髏頭的左眼找到!」勒格朗遙控著丘比特。
「好的,可是,少爺,左眼到底是哪一隻啊?」丘比特問道。
這差點讓勒格朗暈倒,他又好氣又好笑地說道:「你真是笨啊!你不是能夠很清楚地分清自己的右手和左手嗎?」
「左右手我可以非常清楚地分辨出來。每次我砍柴時用的就是左手。」丘比特很大聲地說道。
「對!你是左撇子,」勒格朗恨不能自己上去親自教丘比特,「那你知道自己的左眼和左手是在一邊吧!然後你再找骷髏頭的左眼,我是說,你要找到它的眼眶或眼洞之類的洞。找到了嗎,丘比特?」
這讓丘比特花費了不少時間,過了好一陣子,才聽到丘比特說:「要是我的左眼和左手在一邊的話,那這顆骷髏頭的左眼和左手肯定也是一邊的!可是,這裡沒有骷髏頭的左手啊,這裡只有骷髏頭的頭,但是少爺您不用擔心,我還是把它的左眼找出來了!現在我要做什麼?」
「好!太好啦!現在你就把那隻甲蟲放到骷髏頭的左眼眶裡,然後把拴甲蟲的細繩盡量放到底,讓甲蟲垂下來。但是你一定要記住,自己的手千萬不能鬆開這條細繩子。」勒格朗非常清晰地交代著丘比特。
「好了,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都弄好了,少爺。」丘比特回應說,「我已經將蟲子放到了眼睛洞里,這還是挺容易辦到的。噢,少爺,你們看到已經慢慢垂下去的蟲子了嗎?」
我和勒格朗都在樹底下,但是我們根本無法看到丘比特的人,只能聽到他從樹上傳來的聲音。不過,甲蟲還真是慢慢垂下來了,細繩的這一頭綁著它在夜色漸深的山林中還是能夠看到它散發的金光。甲蟲已經漸漸降臨地面了,只要再降低一點,便能到我們的腳邊了。
就在這時,勒格朗以非常快的速度抄起了鐮刀,然後以甲蟲為圓心,清理出一個大約有三至四碼直徑的圓形空地。然後,勒格朗讓丘比特鬆手,並讓他從樹上下來。而甲蟲則自行垂落到地面。
勒格朗馬上非常精確地在甲蟲落下來的位置處將一根木釘牢牢地釘上。然後,他拿出口袋裡早已準備好的捲尺,來到樹下,將捲尺的一端固定在最靠近木釘的一棵樹的樹榦上,把捲尺拉開,沿著釘木釘的一條線,拉出大約五十英尺的距離。同時丘比特也沒有閑著,他被勒格朗要求把這個範圍之內的刺藤全部清空。在木釘點大約五十英尺的捲尺另一端,勒格朗又釘下一根木釘,並以此木釘所在的點為圓心,畫出一個直徑約四英尺的圓形空地。接著他便拿起一把鏟子,並讓我和丘比特分別拿起另外兩把鏟子,告訴我們一起把這個圈出來的圓形空地挖掘出來。
但是,我實在不知道這麼做有什麼意義。而且我從來都不喜歡挖掘,要是碰到這樣的事,我盡量逃避。從下午到現在,我跟著勒格朗和丘比特一路到此,幾乎沒有休息,這讓我已經覺得非常累了,可是勒格朗現在讓我做這些,毫無疑問,我內心是很不情願的。但我又實在沒有什麼借口,另外我還擔心如果我現在不按照勒格朗所說的去做,或許他剛剛平靜一點的心情會立刻轉變為暴怒。
假如現在丘比特能夠和我站在一邊,那我一定想都不想就和丘比特合作把已經瘋掉的勒格朗給拖回家。但是我很清楚,不管是什麼情況,丘比特一定會完全按照勒格朗的吩咐去做!我此時想,勒格朗一定是患上了什麼奇怪的病,或許是尋寶的妄想症。任誰都應該理解,一隻不過是比較少見的甲蟲而已,或者是一隻因為丘比特的胡言亂語而被認定為純金的甲蟲而已,竟然讓一個有文化的、曾經的貴族真的把流傳在南方人之間的一個和藏寶有關的傳說信以為真?大概一些腦子出現問題的人,往往都會把自己堅信的一些奇怪想法與一件偶然的事件聯繫到一起,而且讓自己完全進入瘋狂的狀態。所以,勒格朗才會非常自信地告訴我這隻甲蟲能夠給他帶來財富,能夠從這隻甲蟲身上的線索引領他尋找到大量財寶。想到這裡,我不免為勒格朗擔心起來,同時又十分困惑:他是怎麼將這些事信以為真並聯繫在一起的呢?不過話又說回來,既然事已如此我也沒有必要再去和勒格朗較真兒,乾脆把自己內心的那種排斥情緒暫時忘掉,按照勒格朗的話好好幫他挖掘一下這個地方,如果最後什麼也沒發現,正好可以打破已經瘋了的勒格朗尋寶的美夢,然後讓他心悅誠服地乖乖跟我回去。
我們用先前帶來的提燈作為光源,在這小小的燈光下開始了這一荒唐和註定徒勞的挖寶工作。我邊將土一點點挖開,邊在想燈光下映出的三個人影:這可真是一個搞笑的組合啊!假如現在正好在旁邊站著一個局外人,他會怎麼想我們三個傻帽兒呢?
在不知不覺中,我們的工作已經進行了兩個小時。在剛剛過去的兩個小時中,我們彼此都沒有什麼話,也沒人停下自己的挖掘工作,可是和我們一起前來的那隻狗卻不停地在旁邊叫,這讓我感到有些煩躁,好像它也很希望加入到我們的行動中來。不過這種越來越肆無忌憚的叫聲,讓勒格朗有些擔心,因為他怕這會被附近的人發現而不能順利地進行我們偉大的尋寶事業。從我的角度來說,我更希望現在就有人發現我們,讓我們停止這種瘋狂的舉動。如果是這樣,我就可以不幹這種讓自己討厭的勞動,也可以將這個有病的勒格朗拽回家了。
可是要知道,這裡本來就人跡罕至,再加上狗早已經被丘比特馴服了,所以讓狗不再叫實際上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只見丘比特非常從容地從已經是大坑的工作現場跳出來,然後將自己身上的一條吊褲帶解下來,把狗的嘴巴緊緊地纏了起來,隨後便又笑呵呵地跳進坑裡繼續挖土。
我們所挖的坑已經將近五英尺深了,可是還沒有發現任何好東西。三個人此時都停了下來,而我則一直希望趕緊結束這個無意義的尋寶行動。此時的勒格朗雖然多少有點沮喪,可是他在安靜地撫額深思一會兒之後,便又繼續了他的挖掘事業,而且非常努力。
這是一個直徑有四英尺的大坑,可是勒格朗現在又要求我們再稍微擴大一下挖掘的範圍,並且說要再往下挖二英尺深,可是即便如此,我們還是什麼也沒找到。這種無果而終終於讓勒格朗真正沮喪了,他失望地從坑裡爬出來,然後非常緩慢地、極不甘心地把自己的大衣外套從地上撿起來穿上……看到這個情景,我其實非常同情和遺憾勒格朗,但我什麼話也沒說。
身旁的丘比特同樣非常安靜地在少爺的授意下,收拾好了所有工具,並把綁在狗嘴巴上的吊褲帶鬆開。於是,我們一行非常沉默地終於走上了回家之路。
剛剛走出幾十步,勒格朗好像忽然想到什麼,只見他一個箭步沖向了丘比特並抓住了他的衣領,然後大罵道:「你這個蠢蛋!你現在立刻告訴我,到底哪隻眼睛是左眼?馬上說!不準猶豫!」
丘比特顯然被勒格朗的這一表現嚇壞了,手中的工具也早已掉到了地上,自己也跪在了勒格朗面前,只聽他很害怕地回答道:「少……少爺……這不就是我的左眼嗎?」可是丘比特的手卻是指著自己的右眼。說完之後立刻就又把右眼給遮住了,好像擔心勒格朗會挖出他的右眼一樣。
「我猜就是這樣!太好了!」勒格朗的手鬆開了丘比特,興奮此時又回到了他的身上,而丘比特則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非常安靜地爬了起來,看看他的少爺又看看我,顯得有些迷茫。
「看來,我們還得從頭開始,」勒格朗非常興奮地把這個悲劇的消息說了出來,並且已經開始重新向百合樹走去,「我們的遊戲還沒開始呢!」
「丘比特,」到達百合樹下的勒格朗說,「你告訴我,骷髏頭的臉是朝什麼方向?是向外、面朝遠方,還是向內、對著樹?」
「那當然是向外,不然,他的眼珠子就不會被烏鴉那麼輕鬆地啄掉!」丘比特說。
「好,現在你跟我說,甲蟲被你放進骷髏頭的哪一隻眼睛?是這隻,還是這隻?」勒格朗邊指著丘比特的兩隻眼睛邊問道。
「少爺,我是按照您的吩咐,將蟲子放到了骷髏頭的左眼中,是這隻眼睛!」丘比特回答著勒格朗,可是自己的手還是指向了右眼。
「行了,我明白了。現在我們得重新挖個坑。」勒格朗說。然後,他將木釘從原來所處的位置向西邊移了大約三英寸的距離(在此,我不得不對勒格朗的這個決定表示讚賞,儘管他對寶藏的追求有點瘋狂,可是他的思維能力仍然非常清楚),然後再次取出捲尺,重複了先前做過的事,果然,這次依據第二根木釘所確定的位置與我們第一次確定的位置相比之間差了好幾米。
一個新的直徑稍微超過四英尺的圓形空地再次被確認,而三個重新拿起鏟子大肆挖土的人又開始了重新的工作。在這個時候,雖然我實在感到有些筋疲力盡,可是我也不明白是什麼原因,這次的挖土,我似乎已經不像之前那樣十分排斥了,甚至我都有些興緻勃勃的意味了。我在想,勒格朗如此奇怪和瘋狂的行為背後是不是真的知道什麼別人並不清楚的秘密?
於是,寶藏的概念也開始在我的腦海里產生了印象,所以這次我很情願地在努力挖土,大概這時的我,在心態上與勒格朗應該沒有什麼區別。又經過大約一個半小時,狗的叫聲再次將我們的工作打斷。但是這一次的叫聲似乎不同於前一次,前一次,它就是在添亂,而這次則不是,它似乎是真的比我們更早地發現了什麼。丘比特還想用剛才用過的方法制服我們的夥伴,可是沒想到竟然遭到了非常激烈的反抗,而且它趁丘比特疏忽之際,一下子跳進了坑裡,並非常發狂地用自己的爪子刨土。
僅僅幾秒鐘,它就發現了一些人骨。經過我們的最終努力,最後我們知道,這是兩副非常完整的人的骨骼,而且還有幾顆金屬紐扣和部分已經朽爛的羊毛衣物殘留在骨骼上。緊接著,我們很快就挖到了別的東西:一把西班牙式的刀和三四枚金幣和銀幣。
對於金幣和銀幣的發現,最興奮的是丘比特,倒是這次主持挖掘的勒格朗看上去似乎有些失望。不過,他還是堅持我們必須再往下挖,就在我正要說點什麼的時候,忽然覺得腳下被一個好像大鐵環之類的東西絆了一下,然後整個人都摔了出去。
這是一個重大發現!在接下來的十多分鐘里,我們每個人都使出了渾身力氣進行挖掘,這簡直就是我一生中最讓自己激動的十多分鐘。我們挖掘出了一口長方形的大箱子!這是一個木箱,但是仍然被保護得很好,其外觀完全沒有受損,而且木箱質地堅硬密實,看來它已經被很高超的防腐技術處理過了。木箱大約有三點五英尺長,三英尺寬,高度可能有二點五英尺。
這隻箱子被縱橫交錯的鍛鐵非常嚴實地密封著,看來是沒有被打開過。箱子的頂部附近每一邊都有三個鐵環,兩邊一共六個,似乎是為六個人搬行而設計的。所以雖然我們三個人都用盡了力氣,箱子卻仍然只是被我們抬起了一點兒,我們根本搬不動這個需要六個人搬的箱子。不過對我們來說比較好的消息是,箱子的蓋子是由兩道滑閂固定住的,這為我們打開箱子提供了可能。在我們每個人都帶著無比興奮和期待的心情中,我們把箱子的蓋子滑開了……
我想你一定不能相信我們看到了什麼?財寶!真的是財寶!我從來沒有見過的那麼多的財寶!它們就這樣擺在我們眼前,發出令人暈厥的金黃色的幽光。除了一堆堆擺放得很散亂的金子之外,還有無數的發出耀眼光芒的寶石……我們三個人都有些傻了。
我實在難以描述這種發現寶藏之後的心情,我只能說,全部是驚訝,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勒格朗為自己的成功感到十分興奮,但是他早已累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而老實的丘比特則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在好幾分鐘的時間裡,他都一動不動,幾分鐘之後他的臉色就像被雷劈到一樣,滿臉難以相信的表情,已經讓臉色有些發白了。我想丘比特與我們一樣,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財寶,他跪在木箱面前,將自己的兩隻胳臂埋進了寶藏里,一動不動,就好像是在用金銀財寶泡澡一樣,直到最後,他才長嘆一口氣,大聲地自語道:「要是沒有純金的甲蟲,我們就不可能有這些財寶!啊,我的金甲蟲,我美麗可憐的小甲蟲,太對不起你啦,我之前是那麼討厭你,用那麼多髒話、壞話來罵你。我真是不應該,丘比特真該死,該死,慚愧啊……」
接下來的問題是我們我們必須在天亮之前將所有這些被發現的財寶搬回家,所以,我們不能這樣待著,我必須趕緊提醒這主僕倆回過神來,好好想想怎麼弄走這些意外之財。但是這實在是難為我們,因為不管怎們樣都沒有可行的好辦法,最後,我們只能選擇先把木箱中大約三分之二的財寶轉移出來,這樣可以減輕木箱的重量,然後我們三人合力,就將這個寶箱從坑中抬出來,再抬著箱子離開此地就沒有這麼大的困難了。
但是另外這三分之二的財寶應該怎麼運走呢?我們最終選擇了將它們隱藏在原處,然後將很多刺藤野草扔進了坑裡,把這些財物掩蓋,並且讓狗在此駐守。丘比特還教訓狗,不讓它離開自己的崗位,也不能胡亂叫!而我們三人則趕緊抬著寶箱往蘇利文島趕,這一路我們費盡了力氣,只想著能夠趕緊到達勒格朗的家。終於在凌晨一點左右的時候實現了這個目標。可是,由於我們的體力實在有限,到達勒格朗家的時候已經覺得身體嚴重透支,因此決定稍微休息一下。在補充了一點兒食物之後,我們又馬上帶著三個結實的麻布袋,在大約凌晨兩點再度出發。
將近凌晨四點時,我們再次到達了發現寶藏的地方。接下來便是將這些財寶分別平均地裝在我們帶來的麻布袋中,但是因為實在沒有更多的時間,所以我們沒有再把挖出來的土填回到坑裡,便急忙踏上了回家的路。當早晨的陽光剛剛灑向大地的時候,我們才勉強回到家中,把這幾個裝滿寶藏的袋子卸了下來。
不用說,我們已經再沒有力氣干任何事了,但我們卻沒有一絲的困意,因為我們每個人都在亢奮的情緒中沉浸著。興奮只讓我們睡了三四個小時,而且睡得非常淺,之後,不管是我還是勒格朗和丘比特,都醒來了,因為每個人都還想好好欣賞一下這些神奇的寶藏。
那些金銀財寶簡直就像要溢出來一樣,在接下來的一整天和另外大半個晚上的時間裡,我們把所有的財寶進行了清查。原本儲藏在木箱里的財寶被毫無秩序地堆放著,因此我們把這些全都進行了分類,當我們整理這些寶藏的時候,才發現其價值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大得多。
如果用現有的貨幣進行一下換算的話,它的總價值至少達到了四十五萬美元。而且,這些寶藏中的各種金幣都是有年頭的,並且多種多樣,比如有法國金幣、西班牙金幣、德國金幣、英國古金幣,以及不少我們之前完全沒見過的博弈籌碼。還有數枚特別大和特別重的金幣,可能因為時間太久而受到了很大磨損,所以我們還不能將上面刻著的字認清楚,也因此而無法判斷這到底是哪國的錢幣。
其中的寶石更是無法進行一個準確的估算,總共大概有一百一十顆鑽石,而且都很大且品質精良。紅寶石大概有十八顆,非常漂亮。與紅寶石相似的還有三百一十顆綠寶石,同樣美得讓人捨不得放手。藍寶石也有二十一顆,除此之外,還有一顆蛋白石。這顆蛋白石原本可能是鑲嵌在一個底座上的,但是我們發現寶藏的時候卻沒有見到它與完好的底座放在一起,而是同其他財寶混在箱子中,或許因為什麼外力的原因而使得它的底座被破壞了。也可能是因為有人並不想讓這些寶藏的秘密泄露,所以才故意這麼安排的。總之,一百多顆精美絕倫的寶石和其他值錢的東西一塊兒混在這隻箱子中。
除了金幣和寶石之外,寶箱中還有很多非常精緻的純金飾品,其中光是戒指和耳環,大概就有兩百枚;金項鏈得有三十條;基督的十字架也有八十三支之多;還有五個肯定少見和貴重的金爐;還有一隻表面刻有葡萄葉和酒神圖案的非常大的酒缽;另外還有兩把藝術價值和工藝價值都很高的劍柄。至於那些數量眾多的其他純金小飾品就更多了,我實在沒有記清它們的數目。
我們稱了一下箱子中所有的錢幣、珠寶和金飾的總重量,竟然達到了三百五十磅之多,而且這還是除去了一百九十七隻精美的金錶的重量。這將近兩百隻金錶,其中三隻按照現在的市場價估算,至少每隻都在五百美元以上。雖然它們已經很有一些年頭了,已經難以在用它們對時間、看時間,甚至還有一些生鏽,即便是這樣,只看其表面鑲嵌的寶石和保護這幾隻表的表盒,就能夠推知當初它們主人的華貴和豪奢。
照我們的計算,如果全部算上箱子里的所有物品,其總價值應該在一百五十萬美元左右。可是到最後,從我們變賣之後的所得(我們只是把一小部分自己保留了)來看,我們的計算實在是太保守了。
當我們把所有的這些都整理出來之後,激動不已的心情才漸漸得到了一些平復。但是,我現在最想知道的是勒格朗到底是怎樣發現這些寶藏的。於是他便開始向我講述尋寶這件事的一切來龍去脈,而且沒有保留任何細節。
勒格朗說:「我想你一定還記得那天晚上我交給你我所畫的甲蟲圖畫時的事吧?其實那個時候我對你所評論的畫得像個骷髏頭的意見還是有些生氣的,最開始,我以為你這是在和我開玩笑,可是當我又仔細想想那三個斑點在甲蟲背上的位置時,我覺得你這麼想也不是沒有道理!但讓我真正生氣的是接下來你對我畫藝的嘲笑,這讓我非常不爽。
「你是知道的,我是專門學過繪畫的,而且在很多人眼中,我還是一個非常有繪畫天分的人哪!但你卻揪著骷髏頭說開沒完,這讓我當時就想把那張又舊又髒的羊皮紙握成一團直接扔到火爐里。」
我糾正道:「你說得不太對吧?那看上去就是一張非常普通的紙啊,只不過是髒了點。」
勒格朗說:「你錯了,那確實是一張羊皮紙,不過不仔細看就會覺得它是一張普通的紙而已。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以為這就是一張普通的紙,但在我為你畫甲蟲的時候,我就已經知道了這不是一張普通的紙,只不過它非常薄,又加上很臟,所以你沒看出來。就在我正準備將它揉成一團,扔進火爐中的時候,卻突然看到了紙上別的東西。
「我相信,當時的那種驚訝表情,你也發現了。我仔細一看那張紙才發現原來它上面就有一個骷髏頭的圖案,而且和我剛剛給你畫的那隻甲蟲的圖像非常像。這可讓我有些驚奇了,因此當時便陷入了思考。可是那個時候我還根本沒法把心靜下來,雖然已經確定,我剛畫的那隻甲蟲如果和那個骷髏頭有這麼相似的輪廓,那肯定是有很密切的關係的,只是很多與此有關的細節我當時根本無法理清。
「於是,我才把桌上的蠟燭拿起來,到房間中另外的角落裡,準備好好檢查一下那張羊皮紙。當我把羊皮紙翻過來之後,我才震驚地發現自己畫出的甲蟲圖畫。也就是說,你所看到的可能根本就不是我畫的甲蟲圖像,而是羊皮紙上本來就有的骷髏像也說不定。這時最令我感到奇怪的就是,為什麼會有這麼相像的兩個圖案在這張紙上同時出現了呢?難道這只是一個巧合?難道羊皮紙的另一面正好就是骷髏頭?而且是一個不管從輪廓、大小還是一些特別位置都對應和吻合的?如果真的是這樣,那實在太不可思議了,這真讓我一時之間有些目瞪口呆啊!
「雖然這引起了我的思考興趣,可是當時絞盡腦汁也沒想出在甲蟲和羊皮紙之間到底有什麼密切的關聯,只是覺得越想越麻木,而沒有得到任何有價值的線索。後來,我稍微有些清醒的時候,還特地回憶了當初給你畫甲蟲畫像時的情況,因此漸漸在腦中形成了某種概念,而這概念比起我發現的它們的巧合更讓我吃驚。因為我很清楚地記得,在我給你畫甲蟲畫像之前我是特意翻過這張羊皮紙的,因為想找一個更加乾淨的地方畫。
「所以,我非常肯定,假如羊皮紙原本就有骷髏頭像的話,我一定可以在之前就發現。也就是說,在我沒有畫甲蟲圖像的時候,這個骷髏頭是沒有在這張羊皮紙上的,那麼它為什麼又在我畫好甲蟲圖像之時出現了呢?這是一個讓我非常困惑的謎團。
「當時,雖然我還沒有辦法弄清楚這個謎團,但是在我的心中已經有過一個想法轉瞬即逝……而我們昨天晚上的探險,也證明了我當初這個在腦中一閃而過的想法。那個時候,我就決定先好好收好這張羊皮紙,然後在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把這一切讓我困惑的問題好好理一理,弄出點什麼線索來。」
勒格朗開始向我講述自己是如何捉到甲蟲和撿到羊皮紙的經過:「在你從我這裡走後不久,丘比特也沒過多長時間就上床睡覺了,這時我的心才真正靜下來,開始從頭至尾地思索這一整件事。我最先回憶起來的是我怎樣得到那張羊皮紙的。那是我和丘比特還在大陸的岸邊,也就是離這個島東部大約一英里不遠的地方,在那裡我們發現了這隻甲蟲。當我抓這隻甲蟲的時候,還被這隻蟲子非常狠地咬了一口,這讓我痛得趕緊鬆了手。而從我這裡逃跑的甲蟲飛向了丘比特的方向,丘比特很小心,他一向如此,因此便在四處找如葉子之類的東西準備把甲蟲包住,這樣蟲子才無法咬到他。
「就在這個時候,我和他在同一時間發現了這張羊皮紙,但當時我就覺得這是一張非常普通的紙。這張羊皮紙當時是半埋在沙子里的,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個小邊緣,在羊皮紙的附近還有一些殘船破片,看上去應該是一艘大船的救生艇之類留下的,我想這裡附近的大海在很久之前可能發生過海難,之所以不是最近發生的,是因為破艇的木條早已經腐朽得難以辨認了。」
接著,勒格朗說到了他和G中尉相遇時的情形:「總之,這張羊皮紙被丘比特撿了起來,而且就用它把甲蟲包住了,成功捉住了甲蟲並將它交給了我。於是我們準備返回家裡,在回來的路上,我們碰到了G中尉,此時我便將我的新收穫拿了出來,讓他欣賞一下我的這隻金甲蟲。不過,中尉希望能夠將這隻甲蟲帶回軍營,我同意了,而他就將這隻甲蟲放到了上衣的口袋裡。你應該也了解,G中尉是一個非常喜歡研究大自然的人,因為大概他害怕我後悔答應他而不借他甲蟲,所以,他立刻就將甲蟲裝進了口袋,這倒是把我原來包甲蟲的紙也省下了。我就順手將這張羊皮紙揣進了上衣口袋中。」
勒格朗神情嚴肅,繼續為我講述著這一神奇的經歷:「你肯定還記得,我在為你畫甲蟲圖像的時候,怎麼也沒找到一張合適的紙,所以無意摸了一下上衣口袋,我想或許會有什麼舊信件之類的東西。不過舊信件倒是沒有找到,只找到了那張我都快忘掉的羊皮紙。不要嫌我啰唆,我其實就想告訴你這一切全是機緣巧合湊到一起的結果。也正是因為我如此幸運地拿到了羊皮紙,才漸漸發現了其中的秘密。」
勒格朗將他在最開始時的一些推測告訴了我:「你可能要說我的聯想是不是太過不可思議了?不過在當時,我確實已經覺得這張羊皮紙應該就和那艘遺留在海岸上的遇難船有關係,這兩項被我認為是可能解開一個大謎團中最重要的兩條線索。
「你可以試想一下,一邊是一艘已經破敗不堪的遇難船,而另一邊則是一張上面有著骷髏頭圖案的羊皮紙,表面上看上去這完全就是兩個不搭邊的東西。可是還有一點我們都是非常熟悉的,那就是,骷髏頭可常常是海盜所特有的標誌。他們在海上進行搶劫的時候,不都是掛著骷髏旗幟嗎?」
勒格朗緊接著將羊皮紙的重要性進行了說明:「我說過,被拿來包甲蟲的那張紙並不是普通的紙張,而是一張羊皮紙。另外,和普通紙比起來,羊皮紙顯然更為耐用,甚至很多年之後羊皮紙都會完好無損。假如人們只是寫一些或者畫一些非常普通的東西,那麼完全可以用普通的紙張,很少會有什麼人非得拿羊皮紙來書寫。
「而且,這張羊皮紙中竟然還有骷髏頭像,我覺得這代表著某種可能並不尋常的含義,或者是某種我們還不知道的真相。當然,我也很仔細地檢查過這張羊皮紙的外觀。它的幾個邊角已經磨損得沒有了,不過還是能夠看出來這是一張長條形的羊皮紙。我猜想這張長條形的羊皮紙,應該是專門用來記錄一些特別事情用的,應該是一些非常重要的重大事情才會被記錄到這張羊皮紙上。」
我在這時插了一句:「但是,你剛才還說在你畫圖的時候,這張羊皮紙上還沒有什麼骷髏頭圖案啊!那你怎麼會把遇難的船和骷髏頭聯想在一起呢?而且,骷髏頭到底是怎麼顯現在羊皮紙上的?難道在你的甲蟲畫完后那麼短的時間內,又被畫上的?還是放上的?或者印上的?」
勒格朗非常自信地說:「對啊!謎團的真正核心就在這裡了!其實這個秘密還是很好理解的,而且以我這麼強的推理能力,我相信,對這個秘密的解答也應該只有那一種。在揭開這秘密之前,我準備將你一步步引入到我的推理思路中來。我非常清楚地記得,在我為你畫甲蟲圖像的時候,羊皮紙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骷髏頭的圖案,但是在我把這張畫好的圖交給你,然後你又將圖還給我的這一段時間中,我也非常仔細地觀察著你,所以,你是不可能利用這個時間把骷髏頭畫上去的。而我更沒有這種可能。所以說在這一時間段里,是不可能有什麼人能夠在羊皮紙上畫上骷髏頭的。但是,奇怪的是骷髏頭的圖案最後竟然出現了……」
接著,勒格朗便揭示了什麼才是讓骷髏頭圖案現形的關鍵:「我對這段時間的所有細節都進行了回憶,在我將這張圖交給你之後,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而且我記得那天正好有些非常反常的冷,因此我們才在屋裡生起了壁爐。可是那天我卻是一整天地待在外面到處亂跑,所以渾身發熱根本沒有覺得冷,因此我並沒有靠近壁爐,而只是在離壁爐有一段距離的桌子旁,倒是你離壁爐很近,就在旁邊的扶手椅上取暖。
「當我將圖給你看的時候,我的那幾隻大狗正好跑進了屋裡,和你打鬧了一陣兒。你當時是用左手撫摸狗,但同時你的右手也試圖將在你身邊撒嬌的狗撥開,因此,你原本拿著羊皮紙圖案的右手不得不鬆開,而這時圖案便非常自然地滑落到了你的兩膝之間。
「你要知道,羊皮紙此時與壁爐的距離是非常近的,當時我最擔心的就是它會掉進壁爐中被燒掉。在我剛要提醒你的時候,你已經把這張圖又拿了起來,而且在非常仔細地端詳。當我把所有這些片段聯繫在一起的時候,表面上看似乎能夠給羊皮紙可能造成影響的也只有壁爐中的火。
「所以,我認為一定是壁爐的熱度改變了羊皮紙的性質才導致了骷髏頭的突然顯現。大概你也知道,假如用一些特別調製的化學劑在普通紙張或者羊皮紙上進行書寫是完全能夠做到隱形的,而且有些甚至不但隱形,還能夠保存非常長的時間,但是通過改變一些物理環境,比如加熱,這些隱藏著的字便會顯現出來。」
勒格朗進一步說明了羊皮紙被壁爐加溫時的情形:「我曾經非常仔細地查看了一下骷髏頭的圖案,發現其中線條最清楚的是接近羊皮紙邊緣的地方,而這個地方正是最靠近火的地方,所以我覺得這應該與受熱不均勻有很大的關係。因此,我立刻重新生起一堆火,然後讓羊皮紙非常均勻地受熱。在最開始的時候,用火加溫其實只不過是讓羊皮紙上那些線條更清晰一點,這就是我的目的。可是當我非常耐心地在給羊皮紙加溫的時候,竟然無意中在骷髏頭圖案斜對角的地方發現了一個正在慢慢顯現出來的奇怪圖案。這個圖案有點像山羊,不過在我仔細查看之後,我確定這個圖案不是一隻大山羊,而只是一隻小山羊。」
聽到這裡,我又插話道:「哦!雖然我不應該取笑你這個剛剛完成了一個重大發現且揭開了價值一百五十萬美元寶藏秘密的人,可是,很顯然,到這個時候,你並沒有把這裡面的謎團弄清楚,這個山羊圖案似乎根本就是個沒用的信息嘛,它並不是第三條線索啊!你想,海盜與山羊有什麼關係?我還沒聽說過海盜和山羊之間有什麼密切的關係呢!」
勒格朗顯得有些不服氣,他說:「我剛說過了,那並非是一隻山羊的圖案!」
我有些苦笑地說:「對啊,可是那不還是一隻小山羊的圖案嗎?不管是大山羊還是小山羊,還不都是山羊,有什麼不一樣嗎?」
勒格朗對我的這個疑問進行了解釋:「雖然它們都是山羊,但是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一個名叫『基德』(Kidd)的海盜?他是蘇格蘭人,『基德船長』(CaptainKidd)是他響噹噹的外號。也正是因為這位船長的名字,所以在我發現這個圖案是一隻小山羊的時候,我立刻想到了小山羊Kid這個詞正好與基德船長的發音相近。
「或者應該這麼說,這可能是基德船長的一種非常特殊的簽名方式。我個人覺得是簽名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為這個圖案正好在羊皮紙的右下角。所以,可能是這樣的情況:在這張羊皮紙的左上角處的那個骷髏頭圖案很可能是海盜之間的類似郵票或印戳之類的東西;而右下角則是基德船長的簽名。可是讓我有些不解的是,我沒有在羊皮紙的中間部分發現其他任何文字。」
我對勒格朗說:「你是不是非常希望這是一封基德船長寄給海盜下屬的信?」
勒格朗邊沉思邊回答著我的問題:「那當然!我的這個想法非常強烈。不過與此同時,我覺得有一種預感存在,我感覺到在這個地區附近應該存在著一筆非常巨大的海盜財富,只是現在沒有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而已。但是,這只是一個非常不可靠的預感而已,還完全談不上什麼可信的證據之類的東西。不過,丘比特胡說的那些『純金甲蟲』的話,還真的為我的推理提供了一些特別的思路!
「而且,我還覺得這件事自始至終都異常的奇特:首先那天非常冷,因此我們奇怪地生起了壁爐來取暖;而正好這個時候我的幾隻狗跑了進來,導致無意中給羊皮紙加了溫,所以才出現了骷髏頭;然後又因為骷髏頭髮現了小山羊的圖案,直到海盜基德船長……這簡直是一連串的巧合,對此我覺得實在是太讓人稱奇了。」
我說:「你先別在這感嘆了,我還想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你還是趕緊往下說吧!」
勒格朗於是將他所知道的有關海盜和寶藏的看法說了出來:「你應該聽說過有關基德船長和他的海盜黨羽曾經在海上橫行一時,並且將大量財寶藏在了大西洋沿岸的故事或傳說吧?其實之前,我也沒有認真對待過這些傳說。但是我也從來沒有覺得這些傳說完全是人們憑空捏造出來的,它或許是有些根據的。不然這種故事不應該流傳這麼久。而且,這樣的傳說之所以還在流傳,也就說明這些寶藏還沒有被人發現。如果這些寶藏真的存在,而且已經被人發現了的話,那麼有關寶藏的故事肯定也就不會存在了。
「另外,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凡是與這些有關的故事基本上都屬於尋寶的故事,很少聽說有什麼獲取了寶藏的故事,所以這更能說明,寶藏還沒有被人發現。在我看來,假如這筆寶藏真的存在,那麼很可能出現了基德船長的藏寶圖已經丟失了的可能,而因為藏寶圖丟失的意外,所以到現在都沒人能夠正確地找到寶藏真正的位置。雖然他的下屬有可能有人知道這筆寶藏不為人知的秘密,但是沒有藏寶圖的指示,他們可能也難以弄清楚寶藏埋藏的具體位置,所以才會出現了藏寶、尋寶的各種故事。你知不知道有人要試圖挖掘出基德船長埋藏在大西洋沿岸的寶藏的事?」
我說:「這種事當然沒有多少人當真。我沒聽說過有誰會幹這種蠢事。」
勒格朗此時卻非常堅定地說:「所以啊,人們都知道基德船長搶劫到了非常巨大的一筆寶藏,可是卻沒有聽說有誰得到過甚至去尋找過這筆寶藏。那麼這隻能說明,基德船長的寶藏隱藏得非常秘密,我猜很可能它們至今還非常安全地埋在地下。上天拿好運眷顧我,讓我無意中得到了這張羊皮紙的藏寶圖,不管這是不是巧合、機緣,或者天意,總之,這對我來說都是一個極有誘惑力的挑戰,因為我相信在這張羊皮紙中一定有埋藏寶藏的真正地點的指示。我想你現在應該理解,為什麼我是那麼堅定地要去尋寶和探險了吧?」
我繼續問他:「可是你是怎麼知道之後該去哪挖掘的呢?」
勒格朗於是又解釋了他是怎麼推斷出藏寶具體地點的過程,他說:「我還是從羊皮紙下手,但是雖然我又將羊皮紙進行了加熱,而且熱度比以前更高,可還是沒有發現任何有價值的信息。此時,我又想,是不是因為羊皮紙太髒的緣故,所以才顯現不出什麼東西?因此,我就試著往羊皮紙上倒了很少的溫水,並非常小心地把羊皮紙擦拭乾凈,然後,我又將羊皮紙有骷髏頭的一面朝下,把它擱在一個平底鍋中進行加溫。這樣大概持續了幾分鐘的時間,鍋這時已經完全熱了,於是我立刻把羊皮紙翻了過來,我發現在這張羊皮紙的上面顯現出了幾行非常奇怪的數字。這讓我非常興奮,因此我又把它加熱了大約一分鐘,然後再翻開這張地圖的時候,我基本上就看到了現在這個模樣的藏寶圖了!」
勒格朗此時將全部呈現出來的寶圖遞給了我。然而,我看到的內容只是一行行非常奇怪的紅色數字和符號,其字跡十分粗劣。以下為你展示的就是顯現在這張藏寶圖上的所有內容:
53§§+305))6*;4826)4§.)4§);806*;48+8β60))85;]8*;:§*8+83(88)5*+;46(;88*96*?;8)*§(;485);5*+2:*§(;4956*2(5*-4)8β8*;4069285);)6+8)4§§;1(§9;48081;8:8§1;48+85;4)485+528806*81(§9;48;(88;4(§?34;48)4§;161;:188;§?;
我在看完這些內容之後,一臉茫然,只好對勒格朗說:「這些都是什麼意思啊?我是一點兒都看不懂這上面的內容是什麼啊!假如只有破解這封密碼信才能得到金銀財寶,那我只能說,自己根本沒有得到金銀財寶的命了!」
勒格朗搖了搖頭,然後開始向我分析這些奇怪密碼的特性,他說:「其實也沒有你想象得那麼困難。如果你只是簡單地這麼掃上一眼,那甭管你多聰明肯定也不知道這些數字代表了什麼意思!乍一看,這些幾乎沒有任何排列規則的數字好像是難以破解的密碼,好像其中的每個字都有自己特別的意義。
「不過,從我對基德船長的了解,我認為他是不可能創造什麼非常深奧和艱深的密碼的,因為他沒有這樣的能力。所以,我在破解這些數字的時候便對自己說,這肯定只是一種最為簡單的密碼謎語。當然,對於那些毫無文化的粗俗海盜來說,這已經是非常難破解的一組密碼了。」
我有些驚訝,因為我還真不知道勒格朗有這樣的能力,因此說:「難道你真把這些內容給破解出來了?」
勒格朗顯得非常得意,說:「這是自然!而且我剛才已經說了,你必須假設這其實是一組十分簡單的密碼謎語,不能把它想象得太複雜了。再說,我曾經又不是沒有破解過比這個更難的謎題,對一個經常且喜歡解謎語的我來說,或許這與我身處的環境和自己在心智方面的專門訓練有關吧!
「總之,我一直有一個宗旨,那就是:不管是多麼難解的密碼或謎語,都是『人』造出來的,既然如此,那就必有答案。因此只要能夠專心運用心智能力,用心在破解謎語上,就一定能得到答案,而且這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
「其實,所謂破解密碼,只不過是完成一個將別人看不懂的符號轉換成一種能夠被理解的字元,只要你理解了密碼的『心理』便可以將它們轉換成能夠被理解的文字。」
於是,勒格朗把他是如何破解這組密碼的過程全部告訴了我,他說:「解密碼首先要知道的就是製造這組密碼或謎語的人到底用的是哪種語言,然後再將這種語言的變異性進行分析,總結出其語法的規則。大部分解謎的人在破解密碼或謎語之時,需要把自己已經掌握的所有語言,一種一種地放到密碼或謎語中的語境中進行推測,這雖然非常麻煩,可是這是唯一的辦法。
「不過,在羊皮紙上的這組密碼其實並不十分複雜,因為基德船長所依靠的語言只能是英語。這個結論的依據是什麼呢?其實很簡單,因為在羊皮紙上留下來的『簽名』小山羊(Kid)正好與基德船長的姓(Kidd)是諧音,也就是說其使用的語言仍然是英語。另外,你可能已經注意到了,在這些組成這組密碼的數字和符號之間不存在段落的劃分。假如這是有段落的,那麼破解起來應該更容易。因為我可以通過段落之間的劃分從諸如a(一個)或I(我)這種比較簡單的字眼中開始進行初步分析。
「既然在這個謎題中不存在段落的劃分,那麼我首先要做的只能是先將那些出現次數最多和最少的詞找出來。我有一個統計表,把這裡面的數字和符號的出現頻率進行了一個統計,這就是我統計的結果:
勒格朗為我講解從這個統計表中蘊涵的信息:
「我們都非常清楚,在英語中出現頻率最高的字母是『E』。而據我的研究,有關其他字母的出現頻率高低順序依次是:AOIDHNRSTUYCFGLMWBKPQXZ。所以雖然句子的長短不同,可是因為已經知道了這個規律,我們就可以按照這個規律進行一些分析。
「在這個謎語中,我們發現『8』是出現次數最多的,根據我們剛剛說過的那個規律,這應該就是字母『E』。另外,『E』出現在英語中常常還是成雙出現,比如像是meet/fleet/speed/seen/been/agree等。我們發現『8』(即E)在這個謎語中成雙出現的次數一共有五次。
「除此之外,一般說來『the』這個詞是英語中出現最多的詞,所以我們就可以根據這個規律看一看在這組密碼中,有沒有總是一起且重複次數比較多的三個符號,而且尾字是『8』。如果找到了這樣一組符號,那我們基本可以斷定這三個符號組成的就是『the』這個詞。幸運的是,這還真被我發現了,表示『the』的符號是『;48』,其在這組密碼中一共出現了有七次之多。同時,找到『the』也就因為這能夠知道『;』代表字母『T』,而『4』代表字母『H』。通過這一步,我們就能知道更多有關密碼的信息了。
「單詞『the』既然已經被確認,也就意味著我們能夠推論其他單詞的前綴和字尾。比如在這組密碼中倒數第二個出現的『;48』為例,而『;48』即『the』,那麼跟在後面的『;(88;4』這六個符號應該是一個組合,是一個單獨的單詞。我們可以用我們已知的信息來寫出這個單詞中的字母,還不知道的先空著,那麼『;(88;4』應該就是『t_eeth』這個樣子。
「但是在我查過詞典之後,並沒有發現一個『以t開頭,後面空一個單詞,且又是以th結尾』的詞,所以只能先把『th』從中抽出來,也就是說這個詞應該是『t_ee』。然後對照詞典,空著的字母很可能就是『r』,而這個詞就是『tree』,這應該是唯一正確的答案。同時,我們也知道了『(』這個符號代表字母『R』。
「根據這些我們推論出來的字母信息破解一下出現在密碼中的這些符號是什麼意思,比如『;48;(88;4(§?34;48』這組符號現在就可以換成『thetreethr___hthe』。經過對照詞典和語法上的推測,這個空缺不全的單詞應該是『through』,也就是說『;4(§?34』符號代表的是單詞『through』,從而我們又知道了符號『§』代表字母『O』,符號『?』代表字母『U』,符號『3』代表字母『G』。
「現在,將我們已經推論出來的已知的字母,放進整個密碼系統中,還能再找出一個『+83(88』的符號組合,從已知的信息中可以知道這個詞應該是『_egree』。很顯然,我們一下就能想到『degree』這個詞,也就是說符號組合『+83(88』代表的詞就是『degree』,這也就是說我們又知道了一個信息,符號『+』代表字母『D』。
「到現在為止還不知道的是符號『6』、符號『*』和符號『5』所代表的意思。但是我們可以根據前面的方法進行類推和比照,最後基本上可以斷定符號『6』代表的是字母『I』符號『*』代表的是字母『N』,而符號『5』代表的是字母『A』。」
勒格朗將這組天書一般的符號意義破解,這讓我有些刮目相看。他繼續對我說:「所以,這份密碼基本上就被破解了。現在我們把已經知道的信息列一個表,就是這個表:
勒格朗最後總結道:「至此,我們就可以解讀羊皮紙上這組看似異常複雜的密碼到底是什麼意思了。經過將這些字母代入原文我們得到了這麼一句話:『Agoodglassinthebishop』shostelinthedevil』sseattwenty-onedegreesandthirteenminutesnortheastandbynorthmainbranchseventhlimbeastsideshootfromthelefteyeofthedeath』sheadabeelinefromthetreethroughtheshotfiftyfeetou.』也就是:『主教旅舍里的魔鬼座椅的一面絕好鏡子東北偏北二十一度又十三分從主幹東面第七根樹枝骷髏頭左眼往下射齣子彈從樹拉一直線經子彈到五十英尺外』。這就是這組密碼的大致意思。
我十分讚歎勒格朗的這一傑作,但即便如此還是充滿疑問的,我問道:「就算你已經破解出來了這組密碼,可是它所說的內容對我們來說還是不知所云啊!什麼是『魔鬼座椅』?什麼是『骷髏頭』?什麼是『主教旅舍』?這些你是怎麼知道的呢?」
勒格朗說:「的確,我開始也完全看不懂這些話是什麼意思。我想,要看懂這裡面的意思,首先就要給這段話進行斷句。」
我問:「你的意思是給這段話進行標點?」
勒格朗說:「對!就是這樣。」
我說:「那怎麼斷啊?」
勒格朗說:「製造這組密碼的惡人肯定是故意增加其密碼的解謎難度,所以才沒有進行斷句的。可是一般來說,這種故意的行為往往是適得其反的,因此更容易被人識破。你可以想一想,我們自己若是寫文章的話,如果有一些語氣需要停頓或者應該加標點的時候,會很自然地讓句子有個停頓。可是製造密碼的人則不是這樣,該停的地方他或許是故意不停,不該停的地方他反倒可能停一下。所以在字與字之間的距離上、詞與詞之間的間距上很可能就會出現破綻。
「假如你非常細緻地研究一下這張羊皮紙的手稿,就能夠發現在其中有五處符號文字的地方是顯得非常緊的。所以,我就根據這個,嘗試著進行了一下斷句:『主教旅舍里的魔鬼座椅的一面絕好鏡子/東北偏北/二十一度又十三分/從主幹東面第七根樹枝/骷髏頭左眼往下射齣子彈/從樹拉一直線經子彈到五十英尺外』。」
我說:「就算如此,可還是不知道這到底在說什麼啊!」
勒格朗說:「沒錯,當時我也完全不懂這是什麼意思!於是我用了數天的時間,在這個島上到處向人打聽,有沒有一個叫『主教旅舍』或類似的什麼地方或者建築物之類的,可是完全沒有什麼線索。
「就在我想著要擴大研究的範圍,用一種更加系統的方式進行調查的時候,忽然一天的早晨,我想到『主教旅舍』(Bishop)是不是指一個叫『貝索普』(Bessop)的姓氏或者家族呢?因為在蘇利文島的北面大約四英里的地方是有一處莊園原先屬於貝索普家族的,但是現在已經被改造成了農場。於是我馬上趕到那裡,跟一些當地的老婆婆打聽一個叫『主教旅舍』或者『貝索普』的地方。其中有位年紀最大的老婆婆對我說,她聽說過一個叫『貝索普城堡』的地方,然後她給我指那個地方的位置,但那既不是什麼城堡,也不是什麼旅舍建築,而只是一處有著高聳岩石的地方。
「於是,我就打算讓這位老婆婆帶我去那個地方,老婆婆雖然很猶豫,可是因為我願意給她一筆豐厚的酬金,最後她還是答應了。好在一路上還不算太崎嶇難行,在我們到達那裡之後,我就讓老婆婆自己先回去了,因為我必須得好好調查一下這個地方。
「經過我的調查,其實原本所謂的『城堡』只是一堆有著不規則形狀的岩石峭壁,而其中一座岩石非常高,高得好像根本不是自然的造化,更像是被人力擠高的一樣。當我到達了這座最高岩石的峰頂之後,有一段時間我是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的。
「正在這時,我看到了在這岩石東面一片非常突出的岩架,那片岩架非常細窄,在我所在的峰頂一碼之下。這個岩架向外突出,大約有十八英寸長,可是其寬度卻不到一英尺,其中一座壁龕正在它的上方,而那個壁龕看上去非常像一張天然的凹背座椅。於是我立刻肯定,這座壁龕一定便是在密碼謎語中所提到的『魔鬼座椅』。到了這一步,我就基本上把整個謎底全部揭開了。
「另外,在羊皮紙上所提到的『絕好鏡子』應該是指望遠鏡。一般那些在海上航行的人會把望遠鏡叫作鏡子,所以我才有這樣的推斷。大概這個地方是需要用望遠鏡才能看清楚的。而所謂的『二十一度又十三分』及『東北偏北』,那應該是在說視線能夠看到的一個水平視角。當我把這一切都弄清楚之後,便帶著難以抑制的激動心情立刻趕回了家,然後帶了一副望遠鏡,再次返回這裡。
「我想辦法來到了壁龕中,我發現必須得將自己的身體挪動的角度剛剛好才能真正坐進這個壁龕。然後我用望遠鏡按照羊皮紙上所指示的角度進行觀測,不出我所料,果然發現了一個很難為人注意的地方,而且這需要仔細地搜索才行。那是遠方一處圓形的裂縫,有一棵非常高大挺拔的大樹在那裡,從其中的葉子中間,隱約能夠看到一個閃著光亮的東西。其中我發現在圓形裂縫的中央似乎有一個白點,雖然當時我還無法知道那是什麼,但當我將望遠鏡的焦距加大調好之後,基本上能夠判斷那是一顆骷髏頭了。
「到了這時,我基本上肯定自己已經把這個神秘的寶藏謎題完全破解了。在羊皮紙上說到的『從主幹東面第七根樹枝』,自然就是在說那顆骷髏頭的位置;而所說的『骷髏頭左眼往下射齣子彈』,應該就是在說寶藏的具體位置了。我也真正明白了,寶藏真正的埋藏地點應該就是從骷髏頭的左眼向下射出一顆子彈,然後再從離子彈落點最近的樹榦上拉出一條直線,這條直線應該經過子彈落點並往外再延伸大約五十英尺,那個地方一定就是藏寶的最終地點。」
我不得不稱讚勒格朗:「這一連串的推理和發現簡直太神奇了!經過你這麼解釋,所有發現的那些也確實才能夠聯繫到一起!我不知道你離開那裡之後又準備了些什麼?」
勒格朗輕鬆地說:「噢!也沒做什麼。我只是好好觀察了一下那棵大樹,然後便準備回家了。不過說來的確奇怪,只要我從『魔鬼座椅』上一離開,便再也找不到樹葉中隱藏的那顆骷髏頭。所以,我斷定,這裡一定是骷髏頭唯一的一個觀測點,它應該是整個尋寶過程中最為精巧的一個機關,所以才這麼難以發現。
「當然,我知道自己在撿到金甲蟲之後,一連數個星期,完全都在為解開寶藏之謎而工作,其他什麼也沒有放在心裡。這讓丘比特非常擔心,而且他堅持不讓我自己單獨行動,所以,那次去『貝索普城堡』進行探險的時候,丘比特也是跟著的,他一直就在我的身邊。可是第二天一大早,我自己偷偷地跑了出去而沒有告訴丘比特,然後找到了那顆隱藏著骷髏頭的大樹。
「不過,說實話,那天實在把我累壞了,不過現在回過頭來再看,這些辛苦畢竟沒有白費。但是,沒想到那天晚上我一回家,丘比特就要拿棍子打我……再以後的事,你都知道了,就不用我再多說了。」
我又提到了我們第一次挖掘時的事情:「但我們在第一次挖掘時,可因為丘比特將左眼弄錯了而沒有找到寶藏真正埋藏的地點啊!」
勒格朗說:「是的,因為丘比特這個失誤,讓我們白白浪費了那麼多時間和力氣。儘管金甲蟲前後的落點只有二點五英寸的差距,但是這個落點事關挖掘的方向,所以影響非常大。不到三英寸的誤差實際上能造成幾十英尺的差距。說起來我們也是差點和這些寶藏擦肩而過,若不是我非常肯定這裡一定埋藏著我們要找的東西,真有可能就這樣空手而歸了。
「當時,我就想,既然基德船長已經用骷髏頭的標誌作為其隱藏財寶的象徵,那他當時的想法一定是將骷髏頭的圖案演繹成了一種富有想象力和詩意的象徵,也就是說,終有一天他還會重新帶著自己的標誌回來把這些財富重新挖出來。」
我對勒格朗的這個說法並不完全認同:「可能你這樣說有道理,但我個人卻覺得海盜用骷髏頭作為標誌是一件並不複雜的事,未必就代表了海盜的浪漫或者他們那種迷信的性格。你想,既然必須從『魔鬼座椅』那裡才能找到指示埋藏寶藏真正的地點,而這個指示物又不能太過顯眼,得是一個很小的東西,當然選擇一個白色的指示物最為合適。而且,用骷髏頭的話也不會因為風吹、日晒、雨淋等自然環境的影響而讓這個指示物受到損害。所以怎麼看骷髏頭都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我忽然又想到了金甲蟲的問題,因此接著問勒格朗:「還有一件事,為什麼你一定要在這次尋寶探險的過程中帶著那隻金甲蟲呢?另外羊皮紙上說的是從骷髏頭向下射齣子彈,可你為什麼選擇的是金甲蟲呢?」
勒格朗狡黠地一笑,說:「其實說實話,我之所以一定要帶著這隻蟲子而且一路上都把玩個不停,實際上是想懲罰一下你們。因為你們什麼都不知道就很肯定地認為我得了神經病!我想讓你們誤以為我是真瘋了!至於為什麼拿這隻蟲子代替子彈,倒是很偶然的,因為我覺得這隻甲蟲有足夠的重量,才決定用它代替子彈。」
「嗯,鬧了半天是這麼回事。」所有的問題基本上都清楚了,可我這時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也是最後的疑問,因此繼續問勒格朗,「對了,我還有最後一件事沒有想明白。我實在不清楚為什麼藏寶坑裡會出現兩具骸骨呢?」
勒格朗對此似乎也沒有完全弄清楚,他只是猜測說:「其實這一點,我自己也沒有全部想明白。但有一點似乎能夠作為一種解釋,不過,假如我的這個解釋是成立的,那麼這件事就實在太讓人吃驚了。按照我的猜測,基德船長在埋藏這些寶藏的時候,應該不是自己一個人,一定是有什麼幫手來幫助他的。但是,當所有事都完成之後,他已經不再需要什麼人的幫助了。更重要的,他不能讓更多的人知道這個秘密,於是基德船長就選擇殺人滅口……不過事實是不是如此,我們就不知道了。」
大漩渦歷險記
自然界中的萬物在上帝手中就如天意一樣難以預測,也難以被我們凡人所把握。就算人類再心靈手巧,也無法和上帝的鬼斧神工相媲美;人類是不可能憑藉自己的肉眼凡胎探究上帝的深博和精緻的,就算是德謨克利特所說的真理之井,也無法與上帝比肩。
——約瑟夫·格蘭維爾
現在,群山已經被我們征服了,此時此刻,我們正站在這最高的峰頂。「老人」已經十分疲憊,大口地喘著氣,連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他終於還是說話了:「我曾經也像我的小兒子一樣總是充滿精力、大步流星啊。要是我有這個精力,帶著你上山絕對不在話下,可是現在不行嘍。你可能也知道,三年前那場恐怖經歷,差點要了我的命,在那個長達六小時的經歷中,我的身心都受到了嚴重的折磨,所以就成了如今的樣子。
「我知道,像我經歷的這種事不可能被一般人遇上,就算他們真遇上了,大概也不會活下來,像我一樣還能和你說話,給你講我經歷了些什麼。大概你或許以為我只是一個行將就木的糟老頭子。其實,我真的不老,我是一個壯年人!就是因為三年前的那次經歷,才讓我一夜之間黑髮變白,也讓我的四肢像現在這樣虛弱無力,腦子也不好使了,思考的能力已經嚴重退化。現在,隨便一點需要力氣的事,我都會很吃力,稍一用力就會渾身顫抖。而且我現在特別害怕黑暗,待在黑暗中簡直就是要我的命。你可能無法想象,如果現在要我站在這峭壁上往下看一看,那我可能當場就會暈倒在你面前。」
看來「老人」想證明一下自己剛才說的話,他就像沒人在這兒一樣毫不在乎地躺下來,在這「峭壁」上,讓自己的手肘慢慢靠近那光滑的懸崖邊,簡直不能再近了,因為如果再近一步,他就可能墜入懸崖。
這是一處非常陡峭的懸崖,構成這個懸崖的是烏黑髮亮的石頭,這一峭壁的垂直高度大概有一千六百英尺。如果從上面掉下去,後果可想而知,我個人以為在這樣陡峭的懸崖峰頂,至少要離其邊緣六碼的距離才算是絕對安全的。
可是,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和我一塊上山的「老人」竟然做這樣危險的動作。至於我,也是很害怕的,我早已趴在了地上,並且用雙手死抓著周圍的一棵小矮樹,因為這樣我才覺得安全。我待在那裡一動也不動,甚至都不敢抬頭看看天空。我心裡在想,如果峰頂處的風再大一點,是不是就能把我吹下懸崖摔成肉醬?在這種畏懼中很久,我的理智才稍微有些恢復,似乎也重新找到了一點勇氣,於是便嘗試著坐起來,看看遠方。
「你不能總想著害怕!你得把這些念頭全部丟掉!」「老人」說,「為什麼我要把你帶到這裡?因為我想讓你看看那個時候我所經歷的處境,這裡的景緻最能還原當時的情景。而且,你可以在這裡看清楚那件事的發生地點,不然你是無法理解這整件事的。」
「這裡,也就是我們所在的地方,」「老人」的神態和口吻非常特別,就好像飽經滄桑一樣地說著,「距離挪威海岸非常近,這裡的緯度大約是北緯六十八度,從行政區域上說,這裡是北土省的一個名叫羅浮敦的小地方。我們腳下的這座山是海斯金山,這座山還有一個名字,叫作『雲陰』。如果你挺直身子朝懸崖下面看,你肯定會覺得頭暈目眩,那就抓住旁邊的植物……對,就像這樣,抓好了你再讓自己的視線穿過懸崖下方的霧氣,看清楚雲層下面的大海。」
我按照「老人」的指點試著朝懸崖下面看去,但剛往下看我便覺得頭暈了。我努力克服自己的膽怯,終於看到了一片十分寬廣的大海。那海水就如同墨色一樣黑沉,這讓我立刻想到了一個努比亞地理學家所生成的「黑暗之海」。我覺得我眼前的這片大海就如同「黑暗之海」一樣深沉,在這深沉之中還有一些絕望的凄涼感,如果你沒有親眼見到這個場景,一定無法想象大海給你的震懾。
向周邊望去,在這片海洋的兩邊各有一面黑色的峭壁,就如同在黑暗的海水中立起的保護黑暗世界的兩個堡壘一樣,海浪無休止地拍打著它們,但它們始終牢固地屹立在原地。在我們的正對面,也就是我們所在的懸崖的對面,大約有五六英里之外,是一望無際的海平面,其中有一個非常小的黑色島嶼。說準確點,應該是一個小島礁,它不時地被海水吞沒,因此會時隱時現。而在懸崖和黑色島礁之間,還有一個稍微大些的島嶼,它距離黑色島礁大概有兩英里的距離,這個小島上什麼都沒有,除了四周黑色的岩石。
只是從形狀上看,那個黑色島礁看上去顯得很不尋常。此時,正好有股非常強勁的海風往我們這邊的陸地上吹來,而一艘雙桅的帆船正在大海中沉浮,看到這個場景你的心也不免會揪起來。
「挪威人把那個黑色的小島礁叫福爾,」「老人」繼續說,「福爾附近的那個小島叫莫斯克,它大約離福爾有兩英里遠。其實在莫斯克和福爾之間,還有四個非常小的島,分別叫亞特霍姆、弗里曼、山得夫雷森、司卡霍姆。距離我們所處位置大概一英里的地方還有一座名叫安巴倫的島,從安巴倫島依次向海洋深處數過去分別是伊夫雷森、霍依霍姆、吉洛霍姆、蘇爾文和巴克霍姆島。這些名字並不是我這麼叫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是誰取的這些名字。噢,對了,不知道你聽沒聽到一些聲音?你是不是發現了這裡的海水出現了一些變化?」
我們上山的起點是羅浮敦的內陸,那個時候是無法看到海的,只有到達海斯金山的峰頂,你才能夠看到這個和懸崖另一邊完全不同的世界。從上山到現在,大約已經過去了十分鐘。「老人」的問題確實讓我注意到了周圍真是有股非常巨大的聲響,先前或許是因為太害怕了所以一直沒有注意到這個聲音。現在這個聲音卻越來越大、越來越強,就好像北美草原上的水牛那種沉悶而有磁力的吟聲一樣。
我覺得自己到現在才明白為什麼水手們總是用「千軍萬馬的奔騰」來形容海水的涌動。因為海水在運動的過程中因為某些因素的改變而形成了兇猛的急流,如果你從大海上方觀察它,你會發現海水流動的速度和兇猛程度實在非常驚人,似乎有無堅不摧的架勢,毫無顧忌地一往直前。
在很短的時間裡,大約有五分鐘,原本還算平靜的海面便波濤洶湧起來,其陣勢令人震驚。這個現象就發生在懸崖到福爾島之間的海域,其中以莫斯克島附近海面的水流運動最為激烈。這片地形古怪的廣大海面,一時間便被割裂成了無數條彼此交錯的水道,然後便陷入了癲狂,水波不斷震蕩,水流緩緩抬升,一種攝人心魄的詭譎之聲沖向你的耳邊,海洋竟然出現了無數的巨大且在迅速旋轉的渦流,其速度之快,就如同瀑布下瀉一般。
再過幾分鐘,海面呈現給我們的又是截然不同的景象。渦流一個個慢慢退去,海面重新漸漸平靜,此時一道道巨大的浪花泡沫取代了渦流。浪花四散,再重新聚合,在之前渦流迴旋運動的力量下,小渦流群慢慢聚攏在一起成為了一個非常巨大的渦心,一個直徑至少半英里的大漩渦就這樣形成了。漩渦的邊緣帶起了海水,形成了一條浪花帶,至於漩渦中間卻完全沒有海水的影子,它就像一個漏斗一樣是空的。這一點肉眼就能看到,漩渦內部完全看不到浪花的影子,而是非常平滑的一面巨大水牆,其斜面大約有四十五度,並在高速地旋轉著,沒有止息,當然還有十分駭人的聲響伴隨著這整個過程,我想,就算是尼加拉瓜大瀑布也不可能發出這樣震撼的聲音。
大漩渦產生了巨大的力量,感覺大海邊的山巒都在搖晃,這讓我更加害怕,於是趕緊死貼著地面,雙手抓著所有能夠找到的東西。我以顫抖的聲音向「老人」詢問:「難道……這……這就是人們傳說的挪威大漩渦?」
「是的,正是它,」「老人」回答說,「不過,我們挪威人不這麼叫,我們叫這個為莫斯克大漩渦,因為這是莫斯克島附近才有的。」
眼前所見到的這個挪威人稱之為莫斯克大漩渦的場景,我才領會,那些在作品中描寫漩渦的人,或許也沒有像我一樣見過這樣的場景。在所有描寫漩渦的作家中,拉慕斯應該算是記載最為詳盡的人了,可是拿他的文字和眼前看到的這一切對比,你才發現文字原來這樣沒有力量。當你見到了這莫斯克大漩渦,不自然的就會在心中有一種狂亂感,這種狂亂前所未有,簡直讓你覺得沒有了心神。
我實在不知道以前那些對莫斯克大漩渦進行描述的人是從那裡或者什麼時間見到的大漩渦,但是我現在非常肯定的是,他們所觀測的位置和時間一定不是我現在所在的位置和時間。在海斯金山的峰頂進行觀察可以說是最佳的地點,也只有在這裡,你才能將大漩渦形成的所有過程全部盡收眼底。當然,害怕和被震懾是在所難免的。拉慕斯所記載的莫斯克大漩渦雖然無法與大漩渦所呈現的真正景觀相提並論,但我還是想把他的文字引述出來作為參考,下面就是與此有關的他的幾段文字:
在羅浮敦地區到莫斯克島之間,那裡的海水應該有三十六英尋到四十英尋的深度,不過距離福爾島附近的海水則要淺一些,那裡恐怕連船隻都無法航行。就算有著非常適合航行的天氣,到了這一帶,你的船隻還是很可能有觸礁擱淺的厄運。
假如在漲潮的時候,羅浮敦海岸和莫斯克島之間的大海會很快被海流所填滿;至於退潮的時候,也同樣會有令人感到震驚的海水怒吼的聲音出現,這可遠比大瀑布噴瀉的聲音要大得多,我想就算是身在十千米之外的人都能聽到海水的聲音。
海流在這期間會形成一個又深又寬又巨大的漩渦,如果恰巧有一隻倒霉的航船行駛到了這個漩渦附近,那麼很顯然,它一定會被這個恐怖的漩渦所捲入、吞沒、撕成碎片。當然,如果天氣非常好,那麼漲潮和退潮之間或許也會很平靜地交接,在十五分鐘之內,海潮會由涌動變得緩和。但是若是天氣不好,比如有狂風或者暴雨,那麼海潮便會無比狂暴,而大漩渦也會變得恐怖異常。
這個時候,我勸你還是遠離它比較好,至少要在兩千米之外,不然,不管你是小船,還是遊艇、軍艦,所有一切都難以逃脫大漩渦的懲罰,被統統捲入漩渦,難以倖免。就算是在海水中生長的大鯨魚,若是碰到大漩渦,相信也很難逃生。這種事並不是沒有出現過,但是不管鯨魚再怎麼努力逃脫,最終也只不過是毫無意義地垂死掙扎而已,據說有人聽到過鯨魚因為掙扎而發出的咆哮聲,那是十分凄厲的慘叫聲。還有人說,曾經有一隻熊準備從羅浮敦海岸游到莫斯克島,但它卻不幸被卷進漩渦,而留下的是異常恐怖凄厲的慘叫聲,這一聲音連在岸上的人們都能夠聽見。
至於一些粗大的樹,如樅樹、柏樹,要是被捲入漩渦,那它們最終的結局就是被粉碎成木片。因為在它們被漩渦吞噬之後,必然在漩渦的高速旋轉下,不斷與海底的暗礁、岩石相撞擊,最終便被粉碎了。為什麼會產生這種令人生畏的猛烈的大漩渦?這是因為海水在調節漲退潮中形成的。而且大約每隔六小時出現一次這樣的調節。在1645年的時候,四旬齋前的第二個星期天(大約是二月中旬),早晨,那一次的海潮調節比以往所出現的都要猛烈和狂暴,而那一次大漩渦所發出的怒吼聲更是讓很多人記憶猶新,據說當時在海岸上的一些用石塊堆砌成的房屋都因為大漩渦巨大力量的震蕩而倒塌了。
我並不清楚作者是通過什麼方法來確定在這個大漩渦附近的海水深度的,因為單憑人力這幾乎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作者說這個地方的海水大概有「三十六英尋到四十英尋」,或許只是指莫斯克島或者羅浮敦沿岸的海水深度,如果這個深度是在說大漩渦的深度,那肯定不是測量出來的。到底這個大漩渦能有多深?我想從我現在所在的觀測地點進行目測是最好的辦法。如果只是在海斯金山的峰頂向下望去,這個大漩渦簡直是深不可測,一眼根本看不到底。如果你看到了大漩渦的實際情況,再對比一下拉慕斯所描寫莫斯克大漩渦的文字,你一定會覺得後者的可笑,特別是有關鯨魚和熊被捲入漩渦的傳說,實在非常滑稽。
以我所看到的大漩渦的驚人氣勢,別說是鯨魚和熊,就算是一艘巨大的戰艦被捲入大漩渦也會如狂風中的鴻毛一樣,完全沒有可以掙扎的餘地,而拉慕斯卻說鯨魚和熊竟然還在這個大漩渦中與海水掙扎,實在太幼稚了。
以前,當我讀到那些描述莫斯克大漩渦的文字時,還會覺得其中不少都寫得非常精彩和有道理,可是當我見識到真正的大漩渦之後,我才明白原來那些記載的文字,其實不僅描述得並非實際,甚至還與事實有不少出入。
比如最常聽說的,即源於大英百科全書對大漩渦的描述就是其中一例,它的描述是這樣的:「挪威大漩渦,如同法羅群島[1]的三個漩渦一樣。這種漩渦形成的原因是:當海水處在漲退潮的時候,因為產生的海流不斷撞擊海洋身處的岩石或島礁,受到阻擋,故而產生一種如同瀑布急流一樣向下(海水)沖的力量。這種衝擊力量越是猛烈,其向下的程度也就越深,於是形成了大漩渦。而有關大漩渦所能夠產生的吸力,則已經有不少實驗對其進行了證實。」
我把這個解釋告訴了「老人」,「老人」很謙虛地告訴我自己並不知道這些,因為他不懂這些解釋中所涉及的概念。如今,我也覺得自己和「老人」一樣了,當我親眼見到了大漩渦的形成過程,親耳聽到了像雷聲一樣令人覺得恐怖的聲響,然後再去看這些書上的解釋時,我不得不承認,這些文字實在太荒謬可笑了。或許你還聽說過一些研究者猜測,認為莫斯克大漩渦的中心一定能夠到達地球的深處,而且它還與另外一個出口相通,甚至有人非常肯定地認為,大漩渦不但存在出口而且其出口就是波斯尼亞海。很顯然,所有這些說法只不過是完全沒有根據的臆測,可是在沒有見到大漩渦之前,我總是很輕易地相信這些奇怪的說法。但是與我同來的「老人」就完全不認同這些明顯是臆測出來的說法。
「你已經看到了漩渦形成的全部過程了吧!」「老人」說,「你要是能從這塊峭壁小心地爬過,到那個海水發出聲音稍微小點的下風處。現在我就給你說說我所經歷的事,我相信這樣你就能夠了解我確實是知道一些莫斯克大漩渦的事了。」
我按照「老人」的話爬過了峭壁,然後聽他講述有關他是怎樣捕魚和在捕魚之時所經歷的驚險故事:「我,還有我的兩個兄弟以前有一艘大約七十噸重的雙桅縱帆的漁船。在那個時候,我們常常駕駛著這艘漁船來到這片海域打漁,你可能並不清楚,在這片海域如果時機準確,就可以在海水退潮的時候,捕到數量可觀的魚,這可是超出一般打漁的收穫的。可是這種捕魚還是非常麻煩的,不是只靠說說就能辦到的。你也看到了這片海域充滿了危險,要想在這裡捕到很多魚,必須得充滿勇氣。我想在整個羅浮敦地區的漁民中,大概也就是我們三兄弟能夠做到這一點。因為大部分的漁夫一般都是去下游更往南的海域捕魚,雖然那個地方也總能夠捕到魚,而且那裡是非常安全的,但也正是因為如此,大家基本上都去那兒,所以我們不像他們一樣平庸。
「但是在莫斯克島和福爾島之間的海域就不一樣了,這裡到處都是看不見和不可預知的岩石與暗礁,可正是這裡才會有很多品質上好的魚,如果敢來這裡並能夠成功作業,那種成就感是誘人的。一般情況下,我們只是一星期來這裡捕一次魚,儘管只是這樣的捕魚量,還是遠遠多餘那些在下游捕魚的同行。他們不敢到這邊來,只是跑到南邊下游的普通漁場中,非常辛苦地操勞一個星期,最後卻只是捕到有限的海魚,根本無法和我們一天就捕到的魚的數量相比。
「當然,我們自己也非常清楚這種冒險是非常投機的,說不定什麼時候我們就會因為自己的冒險而葬身大海,但是你得知道,作為靠大海哺育的我們,一種內心的慾望是難以克制的,我們寧願拿自己的性命進行冒險,也要深入大海進行探險,更別說這會讓我們獲得令人振奮的實質收益。」
「老人」接著說道:「我們一般都是將漁船停在離這片海域上游大約五英里的地方,在那裡有一處天然的海灣可以停泊我們的漁船。要是天氣非常理想,我們就會在海潮沒有完全興起的十五分鐘里讓漁船全速前進,沖向莫斯克大漩渦形成海域內的一條主要水道,當然我們也不敢毫無顧忌地闖入形成大漩渦的主要通道,一般我們都是從旁邊的遠路繞行,繞到形成大漩渦上方的地方,那個位置就在莫斯克島和福爾島之間的亞特霍姆島和山得夫雷森島附近。那邊的海水急流其實並不是非常湍急,所以在那裡我們是能夠進行捕撈的。
「我們會將漁船定錨然後進行捕撈作業。在下一次海潮興起之前我們就完成捕撈,起錨返回。海上的風是很難測定的,可是我們通過各種辦法還是大致上確定了海風的規律。如果要在這裡捕魚,就必須掌握海風運行的規律,我們進行捕魚的前提就是在側風穩定、確定風向不會改變,只有這樣我們才敢前往大漩渦附近進行捕撈,不然我們的安全就無法保證。正是憑藉我們的謹慎,所以我們基本上沒有出過錯。
「在將近六年的日子裡,發生的小意外只有兩次,第一次意外是我們之前從未見過的,我們在完成捕撈正準備離開打漁的海域時,海面是異常平靜而且沒有風的,這非常少見,所以我們不敢貿然行事,只好老老實實地將船停在漁場里整整一夜——漁場是安全的,在那裡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如果我們要想回家就必須穿越不可預測的大漩渦海域。
「第二次的意外情況又有所不同,那次是在我們剛剛到漁場的時候,海上便吹起了非常強勁的海風。大漩渦範圍內的所有水道都變得洶湧翻騰起來,那些初期形成的小漩渦讓我們暈頭轉向。實在沒有辦法了,我們只得將錨纏住,拖著它走。開始的時候我們以為這些洶湧的海潮急流會將我們排斥到深海,但是沒想到的是它們實在太變幻無常了,倒霉的我們竟然被一道海流帶向了莫斯克島和福爾島之間的一座名叫弗里曼的小島,不過好在那裡屬於下風處,我們接著下風匆忙登岸,最終幸運地保住了性命,這前前後後一共有將近一星期的時間,雖然沒有被大海吞噬,可是幾乎被餓死。」
老人十分感慨地繼續說道:「其實在這麼短的時間裡我實在無法跟你說清楚我們在海上所遇到的各種困境,這也不可能是一言半語就能完全說完的。你應該也能理解,像我們打漁的這個漁場,它的環境就是這麼險惡,就算是一個非常好的天氣也無法讓人確定下一刻會出現什麼意外的情況,在這裡捕魚就是什麼保證也無法得到……不過不管怎麼說,那些時日里,我們的所有心思除了捕魚之外就是想方設法地在莫斯克大漩渦那不可預知的魔爪中尋找能夠活下來的縫隙,這也是我們的生活必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