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它有一千個名字
第10章它有一千個名字
1988年2月22日?陰轉陣雨
清早我就離開公寓。約翰森的地址在洛杉磯最西邊的郊區,單程至少要四個小時。
路過保安室,發現那個缺了兩顆門牙的保安竟然不在,平常這個時候他應該上班了。走出大門的下一秒,一個東西從天上掉下來,擦過我的鼻尖,掉在我的腳前面。
是那隻昨晚救了我的流浪貓。
它摔得內臟都出來了,睜著兩隻眼睛,嘴裡吐出一口血,已是回天乏術,抽搐了兩下就斷了氣。
我嚇得腳一軟,一屁股坐在地上。下意識地抬頭看上去,這個位置正對著的六樓窗戶,是608。
這是一個警告。
計程車在四小時之後開進了一條林蔭大道,大道的盡頭是一棟棟古典的歐式建築群,乍一看還以為是某座古堡或私立大學。
建築群的外面,圍了一圈三層多高的鐵柵欄,之間還有鐵鏈層層相連。鐵柵欄的裡面還有一層加厚的水泥牆。
納帕州立精神病院—主建築門口的牌子上刻著幾個字。
NapaStateHospital,美國南部最大的精神病院。
半小時后,我見到了約翰森的主治醫生。
「真沒想到約翰森還有您這樣一位朋友挂念著他。」醫生和我握了個手,他對我的到來有些驚喜,「約翰森是個好人,他在這裡住了很多年了—當我還是一個實習醫生時,他就在這裡了。請跟我來。」
醫生目測年齡在五十到五十五歲之間,他做實習醫生應該也是十幾二十年前了。拿了病例,我們穿過主樓走廊和門診大樓來到住院部。
住院部的入口有保安把守,必須要交出所有書包並換上醫院內部的拖鞋,連皮帶都不能系。
「小心,可不要摸哦,那是帶電的。」醫生指了指入口兩側的鐵欄。
住院區非常大,四周環繞著草坪,裡面有噴泉和花叢,卻一棵樹也沒有。
「為了防範病人逃逸,我們的室外活動區域不能有任何遮擋,現在還是午餐時間,病患午休過後才會分批次出來放風。」
醫生是個健談的人,也許好不容易才見到一個正常人,話匣子打開了就關不上了:「只要沒有自殺自殘或者暴力傾向的,都被允許出來放風,超過80歲的則有專門的護士陪同。」
「請問,約翰森是因為什麼入院的?」
「您不知道?」醫生有點吃驚。
「呃,我其實是受長輩的囑託,路過納帕順便來看看他。」
我只能信口開河也編了個身份。
「不,我的意思是,您並不知道約翰森的過去吧?」醫生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但又很快笑了一下,「也是,您還這麼年輕,不知道很正常,但老一輩的人大多都知道約翰森當年的事,他可是六十年代崛起的千萬富翁之一呀!曾經洛杉磯市中心最高的幾棟大廈都是他的。正因為他是名人,所以他在1975年自殺未遂的時候才會那麼轟動。誰能想到一個每周日都會去教堂做禮拜、給民主黨出錢出力的大富豪會去自殺呢?
「他剛進來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有記者混進來,只為能跟他說上一句話,可惜近十年都沒人來看過他了。」
「自殺?他為什麼自……」
我問到這兒突然覺得自己特別愚蠢,也許是因為兩天沒睡覺腦子已經轉不動了。約翰森自殺的時候必然精神已經出問題了,我理了理頭緒接著問:「……他是在什麼情況下自殺的,事情的經過是什麼?」
「約翰森入院前自殺了不止一次,但最後一次最為嚴重。他半夜從公寓窗口跳下來,幸好掉在了防雨棚上,被居民發現后報警。」
「那……他的病現在有好轉嗎?」
「先生,其實精神病到目前為止都沒有什麼真正痊癒的病例,這不是胃炎,大腦的精神中樞不像我們的任何一個其他的器官有自我修復機制。我們只能控制約翰森不再加重,卻很難做到治癒。」
也許是見我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醫生安慰我道:「但您放心,約翰森是個好人。他沒有攻擊性,平易近人又十分睿智—我很少用睿智這個詞來形容我的病人。您知道,這兒是精神病院。」
醫生抱歉地朝我笑了笑:「但約翰森是個特例,只要您能接受跟他溝通的方式,他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和你交流。」
「什麼……溝通方式?」
聊著聊著我們已經走到了住院部的東南區。
和其他區域狹小得像蜂窩煤一樣的單人間不同,東南區的高級病房相對寬敞,除了床更大些,每個房間里還有一張寫字檯和一個圓茶桌,上面放了一瓶鮮花。這裡的病人只要沒有自殘傾向的都能穿自己的衣服。
「約翰森被診斷為妄想症,他總是覺得他老婆跟他生活在一起,但事實上他並沒有結過婚。只要你一直附和他,不要去與他爭論他身邊有沒有人這一點,你就能跟他正常交談。」
老婆?我頓時聯想到,我在給信託公司打電話的時候,被告知瑪麗亞和約翰森是夫妻關係。
醫生抬起手看了看時間:「你的探訪時間只有不到半小時,12點我們就要給他注射鎮靜劑了。」
「你不是說他沒有攻擊性,表現良好,為什麼還要注射鎮靜劑?」
「噢,是這樣,12點是我們的午休時間。約翰森這麼多年都拒絕睡覺,如果不依賴鎮靜劑,他就會一直醒著,到死為止都不會合上眼睛。」
醫生自以為開了個玩笑,我卻被嚇出一身冷汗。
我們停在了一間病房前:「出門的時候按一下鈴。他會在外面看著你的。」醫生指了指一位男護工。
我走進病房,約翰森正背對著我,坐在窗前曬太陽。
「您好。」我試探性地道了一聲午安。
約翰森轉過身來。他穿著一件灰色的搖粒絨睡袍,坐在輪椅上。他朝我微微一笑:「午安,今天的太陽真是太好了。請坐。」他指了指中間的圓形茶桌邊的椅子,然後他側過頭輕聲說,「親愛的,我們有客人了,幫我去沏壺茶好嗎?」
我緩緩地坐到了約翰森的對面。
他非常重視自己的儀容,一頭灰白的頭髮用髮蠟梳在腦後,睡袍胸口的口袋裡放著一塊折好的手絹,保持著20世紀五六十年代上流社會的做派。
「請喝茶。」他朝我伸出手。
我的面前沒有茶杯,我想起醫生的話,我只需要附和他就能與他攀談,於是我假裝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這位先生,我有什麼能為您效勞嗎?」約翰森似乎對我的來訪非常高興。
「……您的太太叫什麼名字?」我小心翼翼地問。
「瑪麗亞,你介意過來和我們聊會兒天嗎?」約翰森轉頭對空氣說道。
「您和您太太似乎感情相當好。」
「是的,我第一次遇見她是在約書亞大廈剪綵儀式的晚宴上,她當時穿了一套黑色的晚禮服,她美極了。雖然約書亞是我投資的,但我想把最頂層的公寓留一套給自己,我喜歡公寓甚於比弗利的別墅,我年輕的時候在英國也住公寓。於是我們成了鄰居。」
「您和您太太有孩子嗎?」
「沒有,瑪麗亞是戰後從德國移民過來的,她的孩子在『二戰』的時候就死了。我尊重她,所以也不想和她生孩子,畢竟我們都不年輕了。」
我沒說話,低頭看著那隻不存在的茶杯。
「瑪麗亞和我領養了一個孩子,一個德國遠房親戚家的孤兒—那孩子長得真好看,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睛……」
金髮碧眼?
阿爾法也是金髮碧眼,那麼約翰森當時看到的很可能就是阿爾法的父親。
我忽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不自覺地就問:「你認識阿爾法嗎?」
約翰森認真地想了想,搖了搖頭:「不認識。」
「那您和瑪麗亞領養的孩子叫什麼名字?」
「叫維克多。」約翰森說。
維克多?我從來沒聽過這個名字。
「不,不是叫維克多,是叫盧瑟夫,還是叫雷克利?……也許是保羅,也許是傑克遜,對了,是邁克爾沒錯……我怎麼就記不起了呢?夏洛克真是一個好名字……」
約翰森陷入了沉思。
我差點忘記他是個精神病人。他之前說的每一句話,也不代表是真的。
「所以你們的孩子叫夏洛克?「
「哈,我騙你的,但我不能告訴你。」約翰森對自己開的玩笑很得意,他對我做了一個噓的手勢,「瑪麗亞不讓我告訴你。所以我不會說。」
然後,約翰森對著空氣自言自語地說著話。
我忽然覺得我再問什麼都是多餘的。
「孩子,你看起來不太高興,告訴我為什麼你一籌莫展?」
「因為我很怕我會變得和你一樣。」
我說完這句話之後,整個人徹底崩潰。
所有的希望就像在一瞬間被冷水澆滅,我以為約翰森是我的最後一線生機,可沒想到他……
我壓抑了很久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
「孩子,你怎麼了?」約翰森憐惜地看著我,摸了摸我的頭髮,「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好的事?」
「是的。」
「為什麼你不與我說說呢?也許我們能幫到你呢?對嗎,瑪麗亞?」約翰森又看看空氣。
陽光燦爛的午後,我和約翰森坐在病房裡。一個是已經瘋掉的人,一個是即將瘋掉的人。
我擦乾眼淚,把從如何搬進約書亞大廈到遇見瑪麗亞和阿爾法,異族通婚的怪嬰到無法醒來的噩夢,瓦多瑪的死和詭異的608,連偷偷潛入約翰森的610公寓都說了。我只為排解一下心中的鬱悶,再憋下去我不用等到睡著就會發瘋。現在我置身精神病院,面前有一個病患,我說什麼做什麼都不會有負擔。
「你就當我編了個故事,或者當我瘋了吧。」我說完后,長出了一口氣。
約翰森聽得很認真,他沉默了一會兒,開口對不存在的瑪麗亞說:「親愛的,茶涼了,能幫我們再去沖一壺嗎?」
這也算是我預料到的結果,約翰森已經瘋了,我該說的也都說了,差不多我就該回去了。
約翰森彷彿注視著一個不存在的人一直走進涮洗室。
突然!
他迅速扭過頭來,從輪椅上幾乎是站起來拉住我的手!手勁大得連指甲都快摳進我肉里!
約翰森壓低聲音顫抖地說:「我知道在你身上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我每天都看到瑪麗亞活生生地站在我旁邊,但我知道她不存在!幾十年來只要我閉上眼睛,她就會在我面前以最殘忍的方式死去,一次又一次地重複,每一天,每一年,這個循環已經二十三年了,二十三年!」
「你記住,它有一千個名字,但從不示以世人本名!這樣它才能混跡在我們中間—」說著,約翰森從輪椅底下抽出一個本子使勁塞到我手裡,「這是我能給你的唯一提示,他們是雙胞胎!快走吧,快走!」
我愣了一下,隨即快速將本子塞進口袋。轉眼約翰森又變回了那個坐在輪椅上從容的紳士,就好像剛才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外面進來了一個拿著托盤的小護士,托盤上放著藥水和注射器。
「瑪麗亞,我又要睡覺了。」約翰森微笑著對著空氣說。
他的笑里,早已沒有恐懼,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悲涼。約翰森的身影定格在溫暖的陽光下,是那麼孤單。
我想著約翰森的話,不知不覺走到了住院部的出口。
「先生,您口袋裡裝了什麼?無論是什麼,恐怕您都不能帶走。」安保人員跟我說道。
美國精神病院的制度幾乎是和監獄一樣的,裡面的一切在未經允許下都不能擅自帶出。
我趕緊把本子掏出來想跟安保人員求情,這才看清楚約翰森遞給我的是一本《精神病人康復指南》,全書總共198頁。
約翰森給我的這本因為常年翻閱導致紙張皺皺巴巴的,封面都沒了,43頁之前的還撕掉了小半本。從這一頁開始的內容是「如何為精神病人清潔身體」。
我從頭翻到尾,並沒有一點標註,和任何一本《精神病人康復指南》一模一樣。
安保人員也很納悶。
「您如果對這本書感興趣,可以去主樓大堂免費取閱。」安保人員建議我說。
也許約翰森是真的瘋了吧。
走出精神病院的時候我摸了一下我的脈搏,數到三十的時候就已經亂了。三天三夜沒睡覺的我已經無法思考。
外面的太陽照在柏油路面白花花地泛著光,腳底軟綿綿的,只要一不留神我就能睡著。
我撐著疲憊的身體,在醫院外的公共電話亭撥通了家裡的電話。
「喂,歐琳娜,我在納帕精神病院見到了約翰森……」
「磊!你在哪兒?瑪麗亞真的有問題,她瘋了!怎麼辦?」出乎意料,我還沒說完歐琳娜竟然把我的話搶白了!
「歐琳娜,你冷靜一點,慢慢說,怎麼回事?」
「磊,我沒事……今天阿爾法來找我,我不小心把果汁灑在他身上了—他死活不肯換衣服,後來,後來—」
歐琳娜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跟我說:「我把他的袖子撩開,看到他身上全部都是傷!全都是深深淺淺的疤!有一些一看就是縫合過的!他背上胳膊上胸口腹部全是疤,一個小孩子怎麼會受這些傷!一定是有大人做的—我怎麼問他他都不肯說實話,只說是不小心摔傷的—那不可能是摔傷!我懷疑瑪麗亞長期虐待他!我要不要報警?」
「歐琳娜,你現在還和阿爾法在一起嗎?」
「他剛才回家了。我是不是應該先把他接回來?還是應該先報警?」
「歐琳娜,你聽我說,你去把衣櫃打開,衣櫃後面有一個箱子,我把槍放在箱子最底下。你去把槍拿出來。」
「為什麼要拿槍?」歐琳娜不解地問。
「歐琳娜,你把槍放在你的手永遠能拿得到的地方,然後把家門反鎖,除了我之外無論是誰來敲門,都不要開好嗎?」
我強迫自己鎮定下來,用最簡短的概括把上午和約翰森見面的經過交代了一下:「我上午見到了約翰森,他有幻想症。我懷疑瑪麗亞曾經對他做過什麼才讓約翰森在一個月之內,從一個正常人變成數十次自殺未遂的精神病人,難道這只是巧合?目前看來約翰森遺產的最大受益者就是瑪麗亞,她的嫌疑最大。至於阿爾法,也許也是受害者之一。但我管不了這麼多了,我只能優先保證你的安全。」
「可是,我實在無法相信,連路都走不了幾步的老太太能對我有什麼傷害。」
「你還記得她那天被開水燙了之後毫無反應嗎?」我問歐琳娜。
「嗯。」
「你覺得那算是一個正常人嗎?」
歐琳娜沉默了。
「瑪麗亞肯定沒我們想象得這麼簡單。你現在把槍拿在手邊,把門鎖上,聽話好嗎?」
「磊,為什麼你這麼堅信約翰森的妄想症是人為因素造成的?你是不是還知道什麼?」歐琳娜掛掉電話之前,不安地問我。
「因為我和約翰森出現了一樣的癥狀。」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告訴了歐琳娜。
「什麼意思?你怎麼了?你別嚇我……」歐琳娜一下慌了。
「沒什麼……回來再說吧……」
我掛了電話,隨即上了一輛計程車。
和約翰森的癥狀一模一樣。我一旦睡著也會進入噩夢,身體會根據夢境做出自殘或自殺行為。
我的噩夢反映了在我心底最怕的東西;而在約翰森的噩夢中,則是反覆經歷瑪麗亞的死亡。
我想起在610的暗室里見到的那個小床、手銬和藥瓶。約翰森一定也和我一樣不敢睡覺。所以他搞來很多興奮劑藥物,用以保持神經中樞亢奮從而遏制困意。
但是藥物只能延緩睡眠時間,人終究還是要睡覺的。所以約翰森在暗室的牆上安裝了手銬,以防做夢的時候身體不受控制地亂走。
可即使心思再如何縝密,也會有百密一疏的時候。不睡覺的副作用是大腦的大範圍受損,人開始出現幻覺、精神衰弱和焦慮等癥狀,這時候反而更容易在不自覺間進入睡眠。
約翰森很有可能就是因為長期拒絕睡眠而導致腦損傷,才會逐漸演變成妄想症。他無法接受瑪麗亞一次次死去的噩夢,所以才自己虛構了一個瑪麗亞。
我想起在我走之前,他對著空氣笑了笑說:瑪麗亞,我又要睡覺了。
約翰森對死亡早已坦然,當他再次從那個永恆的噩夢中醒來時,至少他幻想出來的瑪麗亞還在他身邊。
我想不明白,瑪麗亞為何能對約翰森如此殘忍?
這個男人深愛著她,連內心最深處的恐懼都關於她,可是她卻能沒有一絲感情地設計他的死亡,把他關進精神病院,帶走他所有財產。
我的思緒越來越混亂,眼皮越來越沉。
不能睡覺!我從書包里掏出鑰匙,使勁往大腿內側戳去,頓時疼得冷汗直冒。
「先生您還好吧?」計程車司機無意中瞥見了我的舉動,嚇了一跳。
「沒,沒事。」我勉強笑笑。
計程車司機是有一頭黑色的捲髮和大鬍子的墨西哥人,深凹的眼眶下面是個酒糟鼻,衣服上一股乳酪的味道。
和全世界各地的計程車司機一樣,美國司機也喜歡在後視鏡上掛一些亂七八糟辟邪保平安的掛飾。
他在後視鏡上掛著的是一條超級浮誇的金色塑料蛇,蛇的身體蜷成一個波浪形。和普通蛇不一樣的是這個塑料蛇沒有尾巴,卻有兩個蛇頭,首尾對稱。塑料蛇下面連著許多麥穗狀的金屬裝飾,眼睛上還貼了兩對浮誇的綠色假寶石。
「你這個掛飾挺好看啊。」我沒話找話。
「哈哈小夥子,你挺有眼光嘛!」司機爽朗地大笑了兩聲,「這可是聚財的好東西!安菲斯比納有兩個頭,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安菲斯比納(Amphisbaena)?
我想起了瓦多瑪的那首不知所云的寓言詩:安菲斯比納有兩張臉,說謊的次數和實話一樣多。安菲斯比納有兩個頭,一個想往東走一個想往西……
原來安菲斯比納,就是這條蛇的名字。因為它有兩個頭,所以才有兩張臉。兩個蛇頭朝向相對,所以才會一個想往東一個想往西。
「這雙頭蛇,有什麼說法嗎?」我問。
「小夥子,你算問對人咯,你猜我是哪裡人?」
「……墨西哥?」這也太明顯了吧。
「對啦,我可是地道的阿茲克人(墨西哥人口最多的民族)呢,我的爸爸、爺爺、爺爺的爸爸、爺爺爸爸的爺爺,都生活在墨西哥北邊,但是我們家我是最帥的,他們都說我長得像歐洲人!」
「哦……是有一點像。」其實一點都不像。
「安菲斯比納可是我們墨西哥戰無不勝的守護神,它天生就有兩個頭,所以也叫作雙頭蛇神。它能夠同時往兩個方向移動,如果合作無間就是很可怕的獵人,可如果意見相左時就會為自己帶來厄運。傳說誰看了安菲斯比納的眼睛,肉身就會化為灰燼,而靈魂則會墜入永恆的地獄。」
靈魂墜入永恆的地獄?我想起約翰森二十二年來循環的噩夢。
「年輕人,不用害怕。」司機看我皺著眉頭,笑著和我說道,「安菲斯比納的傳說已經作古啦,現在它可是聚攏財富的象徵!看到了嗎?它的兩張嘴是只進不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