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5章 夢裡之夢

想及此，我才感到自己起伏不定的內心有了些許的寧靜。我回過頭去看楊夢瑤，卻發現她眉頭緊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我有些擔心地問道：「怎麼了？」

楊夢瑤的整個反應都像是慢了半拍，聞言她慢慢地轉過頭來看著我說道：「我剛才好像做了個夢？」

我心裡一驚，連忙問道：「什麼夢？」難不成，在幻境裡面的事情她都有記憶？

正在我擔心的時候，便聽楊夢瑤說道：「我夢見了阿嬌，我和她同時站在河邊，然後她突然獨自想河中心走過去，我想上前去拉住她，但是卻發現自己怎麼都動彈不了，然後我聽見她跟我說話，我突然感到……」

說倒這裡，楊夢瑤突然頓了頓不再說話，我直直看著她，她有些苦惱，沒等我問，她便繼續說道：「她對我說了很多奇怪的話。她說她這一生雖然不幸，但是卻也遇見了許多值得感激的事情，她說無論是感情還是人，都不應該停留在過往，而應該向前看。」

「還有呢？」我問道。

她搖搖頭說道：「沒了，她之後就什麼都沒有說過，但是這時又突然出現個男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那個男人，但是他走上前來，我卻覺得有些面熟，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他。然後，他上前牽住阿嬌的手，兩人便繼續向河中心走過去。」

及此，她頓住，我也能夠猜到，她後來肯定是親眼目睹兩人走進水中，沉入水底。我輕輕抱抱她，卻才發現原來她已經紅了眼眶有了淚意。原本輕鬆的心情，突然又有些沉重。我在心裡也開始幻想楊夢瑤所看見的一切。

我想象著阿嬌和曾的背影，他們兩越走越遠，然後水浪湧起將他們淹沒吞噬。而後，水面恢復平靜，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又好像，一切都已經結束。我不知道應該如何來表達現在心裡的感受，像是有什麼東西被死死壓住，好像輕輕一動，某種莫名的感情便會噴涌而出。

「行了，都是過去的事情。你看看就連阿嬌都在教我們要向前看，你現在卻沉迷在過去的悲傷中，是不是有點兒太不像話了，小心到時候阿嬌看見你這樣，會笑話你。」我強迫自己打起精神勸誡她道。

楊夢瑤卻突然抬起頭望向頭頂的月亮問道：「阿嬌，還會看見我們嗎？我們，又能夠再遇見她嗎？」我想，很多事情即便我有意隱瞞，即便我不願意做過多的提醒，但是楊夢瑤也還是知道。

就像阿嬌已經消失這件事情，就像阿嬌和曾的愛情，有些人的緣分，或許在出生前就已經命定，只不過當事人還無知無覺。我回過頭看了看楊夢瑤，心裡無數遍祈禱，希望我和她能夠有個美滿的結局。

此時，楊夢瑤突然說道：「或許此前，我貪求的東西很多，希望世道平順，希望鬼怪不再作祟害人，希望世間的冤屈都能夠得到申訴，希望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但是現在，我突然有些想要回歸平靜，有些，想要讓這一切停止下來。」

聽著她說前面的話我還覺得正常，但是當我聽到她說想要讓這一切都停下來的時候，我便開始警覺。我們已經走到這一步，只要能夠搜集全部的隱匿性的標記，楊夢瑤就能夠像個正常人那樣生活，現在讓我停下來，我是說什麼也捨不得的。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便又聽楊夢瑤突然問道：「如果我說想要停下來，就能夠停下來了嗎？」她說話的語氣有著我從未聽過的悲傷，我不由一怔，心想，估計在她的夢境中，還發生的其他的事情，而那些造成她此時情緒消沉的事情，她卻不願意跟我細談。

「應該不行的。我想要停下來，卻被某些無形的力量推動著向前走。我想要放棄，卻被催趕著不斷地往前跑。即便精疲力竭，也沒有辦法停下來。」她喃喃道，聲音雖然很低，但還是被我一字不漏地聽見。

聞言，我心中警鈴大振，心想不好，她這不就是在打著退堂鼓的想法嗎？我立即正面對著她，扶住她的肩膀問道：「你，是不是想要退出？」

楊夢瑤兩眼直直望著我道：「我想要退出，可以嗎？」我還沒來地及說後面的話，便聽見她繼續說道：「我不會退出的，郭成，你放心，我知道完成這件事情最終還是為了我好，我也知道自己有必須要堅持下來的理由，我現在只是有些累，想要自己獨自待待可以嗎？」

這又有什麼不可以的，我立即點頭，然後鬆開她退到一旁。楊夢瑤對著我感激地點點頭，便起身離開。我看著她離開的方向，是朝著自己的房間過去，心想，也不知道她究竟是經歷了什麼事情，竟然會有這麼多想法。

我嘆嘆氣才轉身離開，正巧看見十三，我便叫住他問道：「這裡的黑夜需要過去，是不是跟天上的月亮有關。」十三雖然疑惑，但還是點點頭道：「沒錯，天上會陸陸續續出現十二個月亮，等第十二個月亮出現后，天便亮了。」

「那你又是如何知道，剛才阿嬌的魂飛魄散是真實的呢？」我又問道。

十三撓撓頭道：「這個還是我們聽老闆說過，他說這天上的十二個月亮其實就是十二個永世不得超生的魂魄，他們的恩怨情仇，對我們這個世界來講，就是黎明前的月光。」

這些話，乍一聽還覺得很是深奧，但是細細想來，卻又覺得不無道理。那些鬼魂經久不散的怨氣和悲哀，不就想是黑夜中的光亮嗎？一念之差，進也好退也罷，看似平凡無奇，卻是一生的牽絆。

左右無事，我遣退了十三，又叮囑他要是有什麼事情就過來通知我，之後便獨自在庭院中亂逛。這種沒有目的不知盡頭的晃蕩，每當我心煩意亂的時候我便會如此，或許是被此前發生的兩起事件所震驚，又或許是為了此後還餘十個月亮而煩惱，總之，我的內心久久不能平靜。

在院子裡面轉了兩圈，倒是讓我想起了個小故事。那還是我上小學的時候，我們班上曾經轉來個留級生，由於當時我成績不好，被安排坐在最後一排，而身旁的位置又空置，最後，倒是輪到我和那個留級生一起坐。

當時我小學大概有五年級，那個留級生比我大兩歲，原本應該讀初中，卻好像因為身體的緣故而被迫留級。那個留級生我記得好像名字裡面有個勉勵的勉，我便總是叫他阿勉。阿勉為人很靦腆，雖然身體不好，但是成績卻很優秀。

有的時候，他還會幫我矇混考試，所以，儘管剛開始可能對他有些偏見，但後來還是跟他關係不錯。但是後來有天，阿勉卻突然告訴我說，他家的植物能夠開口說話。我那時覺得他是在騙我，也沒怎麼放在心上。

但是經不住那段時間他總是說，我也產生了好奇心，便跟他約好去他家看看，但是第二天，阿勉卻沒來上學，班主任那天臉色也很不好看。我們都沒敢多問，直到下午放學，我獨自回家要經過一個街心公園，遠遠便看見阿勉站在不遠處等著我。

我連忙走過去問他，為什麼不來上課。阿勉說是家裡出了點事情，他現在抽空出來，就是來帶我去他家看看會說話的植物。我原本也想去，但是正巧當天下午被老師抓住在課上看漫畫，說要回家第二天請家長，心情實在欠佳，於是我想也沒想就拒絕了他。

但是，那時的阿勉卻看上去很不一樣。要是放在平時，別說我拒絕了他，即便是我提議的事情，最後我也失約，他也不會說什麼，但是那個時候，阿勉卻很生氣，不依不饒阻攔我回家，說要讓我一定去他家看看。

我也算是個倔脾氣，加上心情不好，根本不想理會他，便越過他跑了，等我跑出一段距離，再轉身去看，阿勉還是站在原地，但是好像又有什麼地方跟平時不太一樣，但是當時那種情況下，我根本沒有細想，心裡也只覺得是阿勉突然發神經。

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第二天上課，阿勉還是沒來上學，同學有些奇怪，便紛紛過來問我，我自然是見過阿勉，知道他家裡有事，便對同學如實說道。但是誰知到了下午，班主任卻將我叫過去，他面色嚴厲地問我，是不是知道阿勉出了什麼事。

我很是茫然，自然說是不知道，只說昨天下午看見阿勉，他說自己家裡出了事才沒能來上學，而且，還一個勁兒地叫我去他家看會說話的植物。誰知老師聽了我的話之後面色更加不好看，我也是那個時候才知道，原來阿勉家前天晚上無故失火，全家四口人全都葬身與火海。

聞言我更加震驚，要是阿勉在前天晚上已經死去，那昨天下午放學的時候我看見的那個阿勉又是什麼，而且，他還一個勁兒地叫我去他家看植物。也是那個時候，我才想起當時我跑開後轉身去看阿勉，他究竟有什麼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