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是非黑白

可是讓人費解的卻是他的屍體上全是淤痕，想是被誰揍死的似的，而且渾身不著寸屢，又是倒在池塘邊上，家裡人都認為是失足淹死，但是後來請了仵作，檢查發現，這公子就像是睡著了般，沒有任何致死的因素，唯一不同的便是他沒了呼吸，只是個死人。

其實，在我看來，這也不足為奇。他冒犯了女妖精，那妖精有千百種方法折磨他，這又有什麼可想不明白的。但是介於上次的教訓，我還是謹慎不少，不再胡亂髮表自己的見解，而是問道：「不知先生如何看待這件事情。」

那男子搖頭道：「我想不明白的是生死，外人來看，這公子死去是件傷心事，但是對公子本身而言又是什麼？」

我有些不明白，什麼叫做對公子而言又意味何？難道死人還能夠回過頭去選擇自己的生死嗎？但是我頗為識趣地不再說話。果然，見我不再多問，那男子也收起了他話，徑直開始講第三個故事。

這最後一個故事聽起來也覺得很是平常，故事裡面講述了曾經有段離奇的公案。話說有個憨厚老實的村民某天擊鼓鳴冤，自稱自己叫做小榭，是青樓的頭牌。但是卻夜遇竊賊，成了刀下亡魂。青樓管事的卻不將此事報官，甚至還侵吞了她的私人財產。

那叫小榭的女鬼希望官府老爺能夠還自己個公正，並且將自己所存的財產，全部捐贈給附近的災民。這件事情著實不好辦，且不說一個黝黑實誠的中年男子突然稱自己是個女人，就說這涉及命案的官司，官府也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當官兵順著小榭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她被掩埋的屍體的時候，對於這種鬼魂附身還魂的事情，大家都信了個大半。但是，真的要審判起來卻是困難。因為小榭作為女鬼，是不能夠出堂作證，那青樓管事只說她是從樓上墜下，意外死亡，便沒有報官。

而至於小榭所說的那些財務，他更是給一筆抹去。儘管小榭有再多的委屈，都不能夠得到伸張。要是按照我的性子，也只能認為是這官府迂腐，將人與鬼的界限劃分的太明顯，反而忽略了正與惡。

我一時間沒有控制住自己，竟然將心裡所想全部說了出來。但是這回，那男子卻頗為讚許地看著我點頭道：「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究竟是人與鬼的差別重要，還是正義與邪惡的區分重要。」

至此，他的三個故事都已經講完，我仔細回憶了遍，這才理出點思路。看來，這男子費解的是人生的三大難題，分別是善與惡、生與死、對與錯。

想明白這些事情，我便立即振振有詞道：「我大概能夠明白你所費解的事情，在第一個故事中，要是那書生善良，在書童說看見鬼的時候便不再讓他出去，或者他們一同離開，也不會出現後面的雙雙死亡的事情。

而在第二間事情里，要是那公子是自願與妖精同去，死亡對他而言便不再是悲傷的事情。至於這第三個故事中，若是官府拋開對於人與鬼的區別，而是捍衛對錯，那麼那場官司也不會是件難事。」

等我說完，那男子頗為贊同地點點頭，突然又說道：「既然如此，那你便去看看，單憑你的能力，是否能夠解開我的疑惑。」說罷，我便見他伸手揮了揮，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動作，我便感覺到自己整個身體在向後飛去。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簡直直接將我嚇傻，誰又會想到，原本只是上門來尋求答疑解惑的人，會突然讓我去親自解開這些問題。但是現在抱怨也是來不及，等我再次站定，發現自己已經來到山林之中，周圍靜悄悄，我便知道，我這是來到那個書生和書童的故事之中。

果不其然，我等了沒多久，不遠處便走近兩個身影，走在前面的那人一副有錢人家少爺的裝扮，而緊隨其後的卻是個穿著樸素的書童，就憑那書童身上已經洗得發白的舊衫來看，他在這書生身邊，肯定討不了好。

就在我剛剛想完，便見那書生突然對那書童開始拳打腳踢，也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情，那書童卻也是不還手，甚至連躲都沒有躲，就那樣直直站著任由那書生欺負。這下，就連我自己都看不過去，連忙上前制止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可是即便如此，那書生也只是瞬間停下手，看見是我倒想是更加放心似的，繼續對那書童打罵。我實在看不下去，要是放任他繼續打下去，估計這書童還沒跟著他走到破廟，便會被他給打死。那我來這裡的目的，不就是做了空。

想及此，我連忙上前，想要用手攔著那書生，但是我這一攔才發現，那書生的手臂竟然直接從我的身體里穿了過去。這又是個什麼情況，我根本來不及細想，便再次伸出手去阻攔，這次，書生的手還是同樣從我的身體中穿過。

照目前這種情況來看，我和這書生之間，必定有一個是魂魄。我也不多加耽誤，往旁邊走了兩步，就來到顆大樹下面，然後，我嘗試著用自己的手去觸碰那樹榦。當我看見自己的手臂從樹榦中穿出去的時候，心裡有個聲音在默默念著『原來如此』。

對於我莫名其妙就靈魂出竅這件事情，我接受地比想象中要順利地多，但是，等我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看見那書生雙手將那書童往後推去，瞬間，那書童便滾落下山。估計那書生也沒有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呆愣了半響才趕緊追了上去。

我看著那書生有些緊張地去試探那書童，但是，還沒等書生的手觸碰上書童的身體，那書童便自己坐了起來。書生倒是舒了口氣，又罵罵咧咧說了幾句，便獨自往前走去，而書童則在他身後默默跟著。

但是，只有我看的清楚，其實在滾落下山的時候，那書童的頭嗑在石頭上，便已經死去，而現在緊緊跟在書生身後的，其實只是書童的鬼魂。後面的事情便發生得順理成章，那書生和書童躲進破廟，書生被書童的屍體嚇得跑了出來，卻不知怎的竟然跑回了當初書童跌落山的地方。

也就是在這裡，書童的屍體靜靜地躺了許久，而此時書生再次找了回來，卻像是發瘋般不聽用手中的石頭擊打書童的屍體。我被眼前血腥的場景震驚，身後卻傳來個幽幽的說話聲：「現在，你總該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了吧。」

我轉過身去看，才發現，原來那書童的鬼魂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我身後。我有些茫然，心裡將這幅拼圖拼湊完整，卻還是覺得難以置信，但是面對書童鬼魂的詢問，我還是將自己所想照實說了出來。

「也就是說，其實從一開始，那書生將你推下山的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你死了，但是你的鬼魂跟著他，又對他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認知錯誤。他不願意承認你已經死去，但是也看不見你的魂魄，只能夠幻想你還是跟在他身後。

而你的魂魄也的的確確是緊緊跟在他的身後，只不過不是為了服侍他，而是為了趁機報復。然後，你趁著雨夜解開最後的謎底，先是變成鬼嚇他，讓明白你已經真的死亡，然後又將他引來這裡，目的便是為了讓官府的人能夠抓住他。」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這麼做又有什麼不對？」那書童突然問我道。我自然說不出其中有什麼不妥，畢竟在我看來，這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而且，假如我站在他的位置去處理這件事情，估計也會選擇用這種方式來懲罰壞人。

我搖了搖頭，不再多說。心裡也明白，由於敘述方式的差異，在驛站遇見的那男子想不明白這事情也是正常，他的著眼點全都放在那個書生的善與惡上面，而忽略了書童的感受。我對那書童笑著點頭道：「你做的很好。」

話音剛剛落地，我眼前的場景便飛速變換，不多時我便來到棟小樓面前。光是看著周圍的布景，我便明白，這必定就是第二個故事的發生地，那個公子和女妖精的愛情故事，我也即將成為見證人。

這樣想著，我便抬腳向前，剛剛上到二樓，便聽見房間裡面有說話聲傳來。那是個女人的聲音，只聽她柔柔說道：「公子若肯想讓，妾身將不甚感激。」說實話，作為個男人，光是聽見這句，便會覺得渾身雞皮疙瘩全起來。

但是裡面那公子似乎並不解風情，只聽那男人的聲音說道：「這是我家的產業，自然是要按照我的意願分配，現在我就看中這棟小樓，說什麼也不能想讓。姑娘要是想要在此修鍊，我自然沒有意見，但是若你想要獨佔這裡，我必定不會答應。」

聞言，我差點跪下。不僅是因為房間里的公子不為美色所動，而是他竟然如此剛正不阿。這種男人，要是放在現代，那就是註定孤獨終老的典型啊。不過心裡感嘆歸感嘆，但是屋內的情況還是同樣要探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