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巧合

在辦公室待了沒一會，賀權又去了紅葉小學。

多方面的施壓下，紅葉小學校放無論願不願意都在配合他們工作了。賀權換了便裝，走在校園裡並沒有人格外注意他。

紅葉小學是一所半福利性質的小學，裡面多是農民工子弟的孩子。

他在學校轉了一圈，轉到操場時，有鈴聲響起；不過片刻，一群一群的小孩從教師的小門出來向外擴散，奔跑、歡笑、說話的聲音傳遞到校園每個角落。他朝奔過來的一群小孩子中間多看了幾眼，似乎在尋找些什麼。沒找到目標，視線又移到另外一群上。

在第二次上課鈴響起時，賀權推開了校長辦公室。

校長見到他，站起身臉上含笑：「賀警官，又來了？」

「學校的監控只有走廊那裡的能用？」

「對，教育局撥的公款不多，當年能裝上都是我湊了些錢裝上的。」

賀權話鋒一轉：「聽說傅總給學校捐了一筆款？」

「對，捐款儀式正好就是事發的那天，」校長很輕的皺了下眉，很快又恢復如常。像是不想回答問題，又希望快點送走賀權這尊瘟神。

也正是因為那天捐款儀式，傅胤正到場；他這種在社會上極有身份名望的人在場，導致當年來與會的人員很多，又正好是家長會，可以說那天紅葉小學的人比建成之後任何一次都要多。

兇手選在了這一天，很多巧合都被利用上了，甚至無從尋找蹤跡。

賀權知道大概問不出來什麼，直接跳到最後一步：「受害者的女兒在這所學校上學，在一年幾班？」

「你是說錢慧慧？她是三年級四班的。」

賀權奇怪：「三年級？現在入學不是限制年齡嗎？」

「限制什麼？那孩子都十歲了。」校長說完，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門，校長抬眼看過去，臉上一喜，「羅老師啊！你來得正好，這位賀警官要去見見錢慧慧，你帶著他去吧。」

賀權看了一眼校長，又轉頭去看那位羅老師。這位羅老師是一位微微發福的中年婦女。她頭髮梳在腦後，露出光潔的額頭，看起來很面善。賀權沖她頷首示意，羅老師也沖著他笑了笑。

「校長，我來是想問下我們班那兩個同學……」

「不急不急，你先帶著賀警官去見見人，你這事兒回來再說。」

羅老師張了張嘴，不滿他的回答，卻也只能接受。她帶著賀權左轉出了辦公樓，上大路朝另外一座教學樓走。

羅老師走得有些急，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她比賀權先開口：「賀警官……我方便問問，你找慧慧是為什麼嗎？」

賀權沒回答，看向她。羅老師解釋道：「雖然慧慧的媽媽是受害者，但是這件事在學校對慧慧還是有很大的困擾。」

「怎麼了？」賀權狀似隨意問。

「也沒什麼……唉，」羅老師嘆了口氣，「這些孩子十歲左右的年紀，對很多事情都是一知半解的，說話沒什麼分寸……慧慧這孩子吧，比較敏感，個性又內向，我怕她聽多了這些話悶在心裡不好；你要是問她一下比較敏感的話題，能不能委婉一些？」

「好。」

「謝謝。」羅老師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又很快低下去。賀權看見她抬手擦了下眼角。

上了三層樓，羅老師讓他在辦公室等著，自己去了班級上叫錢慧慧。過了沒一會，那個小女孩拘謹的跟在她的身後走進了辦公室，因為跛腳，她走路的姿勢看起來很奇怪。

跟這個年紀的所有小孩一樣，她對老師很敬畏。

偶然抬頭，她看見了賀權，大概是覺得眼熟，她多看了賀權一眼，待發覺賀權也看著自己，她忙垂下頭，手指尖撥弄著自己的衣角。

賀權看著小孩瘦瘦的骨架，怎麼也看不出來她已經十歲了，想到錢笑笑，他心中有些異樣的感覺。

「那你們聊吧，我去上課了。」

賀權點頭：「謝謝。」

羅老師離開，辦公室里只剩下賀權和小女孩。慧慧很拘謹的站著，時不時抬眼偷看賀權。

「坐。」賀權放了一把椅子在她旁邊。慧慧搖了搖頭，聲音小的跟蚊子似的說了句什麼，賀權沒聽清。

「你說什麼？」

慧慧抬起頭來，賀權露出一個笑容，她放鬆了些，聲音稍大了點：「你認識我媽媽？」

「認識。」他停頓了下，「你媽媽身體已經好了很多，不用擔心，好好學習。」

慧慧點頭。賀權又問：「你住在宿舍里？」

大概是克服了心裡的恐懼，慧慧的話漸漸多了起來，膽子也大了：「你怎麼知道我們學校有宿舍？一般的小學都沒有宿舍，但是我們學校有宿舍。」

他剛才在學校里轉的時候就發現了。

「宿舍里住幾個人？」

「二十個。」慧慧眨了眨黑溜溜的大眼睛。她臉很小，因為瘦，那雙眼睛更加凸顯了。

賀權只在警校時住過校，八人間。八人間他都覺得很擠，無法想象二十人的宿舍是怎樣的：「你們室友好相處嗎？」

「挺好的。」慧慧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黑不溜秋的眼睛滴溜溜的轉。

「怎麼了？」

「我以為你會問我媽媽和我的關係，還有我為什麼……是個瘸子。」她頭低下去，手又開始扯裙角。

賀權心中突然有些沉重。十歲的小孩，她被多少個人問過一樣的問題，才會在接受別人詢問的時候，下意識產生這樣的想法？

「我媽媽的病什麼時候好？」慧慧鼓起勇氣再次開口。

「半個月左右。」

慧慧微微舉起自己的手，掰算了一下半個月是多長時間：「兩周？」

賀權點頭。慧慧又道：「別人都說我媽媽不是生病，是被人用刀捅了，因為她騙人，是這樣嗎？」

賀權看著她眼裡的點點星光，平時在錢笑笑面前嘲諷的話一句說不出來。

「不是，你媽媽是一個很……好學的人。」

媽媽被鼓勵了，慧慧比自己被誇了還開心，笑得眼角彎彎：「嗯，媽媽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明天我能去看她嗎？」她又想起什麼，忙說：「明天是星期六，我們不上課的。」

賀權其實是不贊同這一點的。錢笑笑經歷過好幾次的危險，這說明兇手已經盯上她了。如果被兇手知道錢笑笑和慧慧之間的關係，他很有可能會從慧慧下手。轉念一想，兇手既然把行兇的地點選在了這個學校，說不定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

他思量了會，道：「可以，不過要等我來接你。」

「你來接我？」慧慧好奇的問。

賀權：「嗯，等我來了才能走，明白嗎？」

慧慧點點頭，笑起來：「叔叔你真好。你和我媽媽是朋友嗎？」

這個句式賀權聽得很耳熟，好像之前她還問過自己是不是認識錢笑笑。賀權想了下，最後點頭：「是，我和你媽媽是朋友。」

慧慧眼裡滿是光彩：「酷！媽媽居然有一個警察朋友！」

第二天一早，賀權開車到紅葉中學接到慧慧。令他意外的事，慧慧給他準備了早餐，豆漿油條。慧慧將這些東西遞給他，臉上帶著微笑：「這是我在學校食堂買的。媽媽說了，別人幫助了你，就要謝謝ta。叔叔，這是我給你的謝禮。」

賀權沒想到錢笑笑能說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來。

他把慧慧送到錢笑笑的病房前，讓她自己進去。下午他會過來，順便送她回去，慧慧乖乖答應下來。

回到警局，正好撞上程隊往外走。他看起來和以往狀態不同，穿的一板一眼的，滿臉春光。程隊見到賀權，停下，展示了下自己的穿著，詢問意見：「怎麼樣？」

賀權點了根煙，眼睛眯起來，一口氣吐出：「什麼怎麼樣？」

「這套衣服怎麼樣？」

「湊合。」

程隊瞪他：「你這人說話就是損，活該找不到女朋友！」

「賀權！」一道清脆的女聲響起，許浩渺從一側走廊小跑過來。程隊皺眉，「你說浩渺看上你什麼了？一朵鮮花非要朝你這坨屎上插？」

「好好說話。」

許浩渺跑到他身邊，喘著氣：「我找你好久了，給你發消息你怎麼不回？」

「手機沒電了。」

「你手機怎麼經常沒電？這樣我們要是聯繫不到你怎麼辦？」許浩渺不太開心的噘嘴，「我有件事還沒跟你說呢，我昨天……」

「浩渺，你看我今天這身怎麼樣？」程隊開口。

許浩渺這才注意到程隊還在這，打量了他一眼讚賞道：「可以啊，穿這麼體面幹什麼去？見領導啊？」

「見什麼領導。」程隊捋了捋肩膀處的褶皺，「我這是要去見女朋友！」

「今天輪休的人不是你吧？」許浩渺皺眉，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來結果。程隊道：「我專門請了假，雖然說人民群眾要比女朋友重要，但是女朋友不哄不行啊。」

許浩渺擠兌他：「好男人啊～」

「嗯，沒你的份兒了，我已經是你得不到的男人了。」程隊沖她眨眼，喜滋滋的走了。

許浩渺看了眼翻手機的賀權，心中微動，靠近了半步道：「我們這行挺不好安頓下來的，程隊也挺幸運的。你打算……」她聲音一頓，「你手機不是沒電了嗎？」

賀權面無異色的將手機收好：「嗯，我還有事先去忙了。」

許浩渺：「？？」

等賀權走了，她才想起自己找他的正事還沒說，又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