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三人

第169章三人

警局最近事情特別忙，總能看見與人上上下下來回跑，就連這點上下樓梯的時間也不能浪費。

臨江近幾年來，將重要的行政部門通通向城市邊緣移，在城市快要靠近郊區的地方建設單獨的樓。各行政單位獨立行動，以提高政府公信力和執行力。

只有警局，卻依舊是幾十年前修建的老樓。連電梯都沒有，一共五層，上下都靠走路。樓裡面斷電是常有的事，給裡面工作的人帶來的不方便。但所有人對這裡都有一種奇怪的歸屬感，彷彿這棟老樓是某種象徵，如果真的搬了，恐怕所有人還會不舒服。

這天，像往常一樣，所有人急匆匆的著急忙自己手頭上的事情。

但門口的位置卻奇異的靜止下來。

只要有人抬頭，注意到了來人，都會不自覺的停下一切事情。

「周隊。」

「周隊你回來了？」

「大川……」

周北川在人群中穿行而過，雖然眼下烏青有些憔悴，但整個人的精神還不錯。他沖著向自己打招呼的同事一一點頭。

好像他來到市局工作之後就從未有真正休息過。就算是受傷，周北川也很少會長時間的離開警局。

周北川上了樓，還沒走到四樓辦公室，就看見聞風跑出來的宋可。

她驚喜壞了：「隊長，你回來了啊！怎麼不說一聲，我讓畢安全去接你啊。」

周北川雙手插兜，笑了笑：「我還沒到動不了的程度，又不是小姑娘，讓什麼人接。」

宋可顯得非常高興，親熱的拽著他的手臂，將他向裡面帶去。

「畢安全，光頭，周隊來上班了！」

周北川順著她向裡面走去。

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在警校見到宋可。宋可本來個子不太高，人長的還有點瘦弱，在一眾的同學裡面簡直像是初中生。

給周北川印象最深的就是警校常規訓練，宋可沒有達標不合格。結果晚上，周北川在操場上閑逛，就看見一個特別小的身影，一遍遍的徒手衝上45度最後斜到了90度的練習牆。她一次次的摔到墊子上，一次次的又站起來繼續沖。

周北川就那麼看了半個晚上，然後邀請這個極倔強的小姑娘到自己的隊伍中來。

如今六七年過去，宋可還是一張討喜的娃娃臉，平日戴上男生警帽的時候幾乎要蓋住她的腦袋。

宋可向辦公室裡面喊到：「畢安全，畢安全！隊長來了！」

畢安全從廁所里跑出來，一邊跑還一邊將褲子系好。

「哎？隊長！你怎麼不說一聲呢，你的傷好了？」

周北川沖他笑笑：「你的隊長么，身體好著呢，那點兒傷算什麼。」

畢安全一臉崇拜。

周北川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畢安全殷勤的在宋可的指揮下端水倒茶。

「安全，你來警局多久了？」

畢安全想了想：「好像就半年吧。隊長，是不是特別想念我？」

半年……和宋可比起來，畢安全跟在自己身邊的時間就短多了。那個案子是臨江混亂的開端。

一起特殊行業的職業女性被殘忍的殺害了，他在犯罪現場看見了畢安全，那個時候他還只是個巡警，但是卻非常機靈。而自己的隊伍里正缺人手，就將他招了過來。

畢安全雖然並不老練，但是人卻非常老實，讓幹什麼從來沒有怨言。

只是他來的時候時機似乎有些微妙，如果真要選擇一個人懷疑的話，似乎懷疑起他來比較容易。

畢安全沖他擠擠眼睛：「隊長，你當時受傷進手術室的時候是不是特別害怕。我當時就特別害怕。」

宋可鄙視的看著他：「你當時都神志不清了，還知道自己害怕呢？」

「那我怎麼不知道！我就記得冷和害怕了。你又沒中過槍，你怎麼知道當時多恐怖。隊長，你一定知道對不對？」

時間經過不久，周北川怎麼記不起。

當時祖卡被刺殺的時候，畢安全就在車上，中了槍，簡直是九死一生。雖然因為一些原因並沒有評功，但周北川怎麼會忘記，這個小戰士也是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的人。

周北川沉默著沒說話。

宋可推了推畢安全：「就你亂講話。」

「隊長！」光頭抱著一個紙箱子跑了過來，將箱子放在桌子上，然後一把抱住了周北川：「我想死你了，隊長，你怎麼不讓我去看你呢！」

周北川身上一暖，語氣溫和下來：「老子要休息，你們來了咋咋呼呼的，煩的很。」

光頭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傻呵呵的笑。

如果說這裡面誰是和周北川認識最長時間的人，就是光頭了。

光頭一身的橫肉，長相兇狠，好像黑社會一樣。可別人不知道，他剃了光頭只是因為脫髮，他一身橫肉只是因為喜歡健身。

在格鬥方面，光頭那一身的肌肉就是擺設。他有個兇狠的長相，內心裡卻像一個小姑娘一樣敏感精細。

因此出任務的時候周北川帶著宋可和畢安全，卻一般不帶光頭。可光頭對案件線索的整理和分析非常有一套，往往能看見其他人忽略掉的線索。多少次案件的峰迴路轉都是光頭的功勞。

他們在軍隊里認識，周北川是特別部隊，而光頭是後勤。分明是毫無共同點的兩個人，卻因為來自同一個城市，是老鄉而特別親近。

如果連一個認識了十幾年的朋友都是對方安插的卧底的話，周北川真的不知道他還能再相信什麼。

見到他情緒低落，三個人也沒再煩他。很明顯他們避免提起秦沐歌的名字，只是這個名字橫亘在這間辦公室里，就算是刻意閉口不提，心裡也不是滋味。

周北川敲了敲副局長辦公室的門。

「進來。」何局道。

「何局。」

何局立刻抬頭，看見周北川。一瞬間覺得他真是憔悴了，一瞬間想問他傷好了沒有，一瞬間又想安慰他秦沐歌的事情，然後轉念又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提。

可為難了何局長，快到退休的年紀還得心細如塵的擔心自己的手下。

「小川吶，」何局用了自己平生最溫柔的聲音：「身體怎麼樣呀？要不要休息一段時間？我給你帶薪休假。」

周北川習慣性走到何局辦公室里的沙發上往上面一癱，整個人大字形倒在上面。

何局砸吧砸吧嘴，坐到他身邊，用自己珍貴的龍井給周北川倒了一杯茶。

「小川吶，別太為難自己。你不想想你自己，也得想想你爺爺啊。」

周北川側頭：「局長，你要是真想幫我，你能不能用你許可權給我查個東西？」

何局扁嘴，嚴肅道：「怎麼的，你想濫用職權？我跟你說，絕無可能，我還想光榮退休呢。」

周北川：「就查個東西，我用自己的賬號查不到，不知道是不是許可權的問題。你查查唄，要是查到了是機密，你也可以選擇告不告訴我，是不是？」

何局非常不情願，但是又不想在這個時候讓周北川失望，他只好坐到自己的辦公桌旁。

「你說吧。」

「blacklist，有關的一切消息，任何消息都行。」

何局年紀大了，對拼音輸入法這個事情還是不能熟練運用。

「怎麼拼的？」

他按照周北川說的一個字母一個字母在鍵盤上敲打。頁面動了一下，何局戴上眼鏡，看了半天。

「什麼都沒有。」何局有些奇怪道：「難道我得許可權也低么？」

因為界面上什麼都沒有，所以他將電腦沖向周北川。

「你這詞是從哪聽來的？它是什麼意思？」

周北川見界面上果然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緊緊的皺起了眉頭，一時間千頭萬緒，去什麼都想不明白。

「是我的一個線人提供的消息。」

何局謹慎道：「最近不太平。你要小心一點，到處都是線索，我們要審慎，但也不能被人牽著鼻子走，走入敵人的陷阱。」

周北川原本想走了，可想到何局就要退休了，怕他擔心在任期內再出點什麼事情，再擔心出病來。

於是道：「來源可靠，我已經證實過了。」

說罷，他想了想要不要把自己對警隊的懷疑正式報告一下，但是他更不想在事情證實之前，公開懷疑自己的隊員。

這對他們實在不公平。

周北川不再說了。何局頭疼的擺擺手：「你看著辦吧，不要行事太過分了，最近確實不太平。到時候別說我，董局都保不住你。」

周北川帶上門，退了出去。

門口三個人影鬼鬼祟祟的等在那裡，見他出來又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周北川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獨，他這才發現一直以來他無所畏懼一往無前，只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身後有自己的組員會永遠的支持他，給他撐腰。

他可以無懼前行，是因為知道他的身後安全。

這一刻，他竟如此的害怕。

他最相信的人，可以將背後毫無猶豫交出去的人，竟然會想要勒斷他的脖子。

「隊長……你的臉色不太好……」宋可擔心道：「如果不舒服不要勉強了，回去休息也好。」

畢安全和光頭連忙附和。

周北川搖頭，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來。

「這是兩個xx大學的女學生，最近失聯了，你們查查她們在什麼位置。」周北川吩咐過後，幾乎不敢看他們的眼睛，轉身離開。

得知有這樣一個人潛伏在自己身邊，不知男女，不知已經多久，簡直讓周北川如鯁在喉，痛苦不堪。

在採取下一步動作之前，周北川決定必須要找到這個人。

於是，周北川並未如宋可他們所想回家休息，而是開車去了省城。

他需要人幫助，他需要一個人。

而周北川能想到的人，就是齊先。

首先，齊先這半年來，除了蘇艾的案子之外，並未參與有關顧銘的一切行動。其次如果這個卧底在自己周圍，那麼齊先與自己的接觸最少也就相對安全。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齊先與周北川是軍隊里過命的交情。多少次兩個人並肩作戰，生死共擔。

如果周北川一定最後要選擇一個人來信任的話，這個人就是齊先。

齊先接到了周北川的電話，先是覺得周北川來的太勤了有點奇怪，之後是挺高興終於兩個人一起晚上能喝一杯。

直到周北川跟他說了句話，齊先一下子頓住。

他以去見保密線人為由離開了省局，周北川到來的時候他誰也沒說，就連見到了高毅他都是隻字不提。

只因兩人之間早有暗號約定。多年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兩個人落入了敵人的陷阱，九死一生逃了出來。

因此只要對方說出當時的地點和目標代號，便說明需要對方在另一處隱秘見面。

省城裡面有一間「安全屋」，是周北川用家庭律師的名義長期租賃下來的，只有齊先和周北川知道位置。

齊先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因此急匆匆的趕了過去。路程上還在城市裡面繞了兩圈，以防萬一。

等他到的時候，周北川已經等在那裡。

齊先見到他直截了當。

「大川，你別嚇我。發生什麼事了？」

周北川沒有隱瞞，將事情從遇見秦沐歌的時候開始說起，一直說到蘇艾出事，自己有個線人，發現了身邊的人有問題。

期間，齊先多次想要說話，都閉上了嘴。

兩個人在一間狹小的房子里，一根接著一根的抽煙，攢了一地的煙頭。

「事情就是這樣。」

齊先張了張嘴：「這半年發生的事倒是……多。」

周北川苦笑一下。

齊先道：「這個卧底，你有沒有線索？」

周北川搖頭：「我只知道他在我身邊，他知道我得賬號和密碼，但到底是誰我不知道。」他心裡非常難受：「我越想，就覺得他們的嫌疑越小。誰都不可能。」

齊先嘆氣拍了一下周北川的肩膀，他明白這種感受。並肩作戰的戰友在後背捅自己一刀，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

「你叫我出來，是因為有對策了？」

寂靜的房間里，周北川低聲說了自己的計劃。

齊先默默想了一會，然後點頭：「行，我來申請，你放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