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幸福
章節名:最後的幸福
帝都確然變天了,不過不是雷雨天,卻是個陰天。離朱王爺不顧倫理道德,勾引皇妃,這個王爺便做不成了;韻姐不守婦道,擾亂後宮,這個皇妃便也做不成了。原本這都是一等一的死罪,但是被倖免了。這便是爹爹他們徹夜商量的事,這是布好的一個局,一個不甚完滿的局。
離朱王爺千錯萬錯,都是她老娘的錯,她老娘對他只有生養之恩,卻沒有好好教導,離朱王爺的罪,慧欣太后擔了。韻姐千錯萬錯,都是爹爹的錯,養不教,父之過,爹爹被罷了官,右相便沒了。胡律作為右相之子,一併受過,不過他沒有被罷官,只是半年免費做事沒有俸祿。
韻姐與離朱王爺算是能在一起了,換了種身份,過些平凡的小日子。雖然飽受世俗壓力,但只要兩個真心喜歡的人在一起,其他算不得什麼。
秀秀坐在那間雅樓喝酒的時候便想,這一切是不是真的就這樣平靜地過去了。沒有大風大浪,只有平靜的一聲輕嘆。她今日喝了酒,但是很清醒,她遇見了早在預料中的人。青蓮君。
在他們紛紛受打擊日子變得很難過時,只有這個人活的清閑自在,整日邀她喝酒,今日也是一樣。因他是個局外人。真的是個局外人么?
「我此前早該想到的,這雅樓是你的,是你的女人在打理,那一日我以為自己見鬼了,一定是你搞的鬼。華音是你的女人,可你卻讓她跟了趙喻,你一定不安好心吧,我這麼大喇喇說出來,你可能不想承認,但是我太累了,也不想去猜忌,所以就這麼直白的問了,其實你想做什麼,我都知道,但是我也不會管,你想做什麼便做什麼,跟我一點關係也沒有。我知道你一定也想到了我會這麼問,你這個人也很會猜測別人的心思,既然我都這麼問了,你肯定也不會再掩飾,大家坦誠一點,你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麼?」秀秀端著酒杯,平靜地問。
青蓮君淡淡笑笑,放了酒杯:「如果我告訴你,華音不是我的女人,你會不會相信?至於我要的東西,如果我說我要你,你又信是不信?」
秀秀亦笑笑,也不問了,放了瓷盞告辭道:「如此,我便走了,你現在不說,以後可就真的沒有機會了。」秀秀說完站起身走出了雅樓。男人的心思繞繞彎彎其實也很多,他不明說,她也知道。說他要她,真是可笑,難道她還會相信一見鍾情這種事兒?
青蓮君目送她離開,腦中卻是一番糾結。如斯佳人,怎麼會是這麼個結局呢?直到秀秀的身影走遠,他才搖了搖頭,端起酒杯喝完了整壺酒。他要什麼呢?她真的知道他要什麼么?
「不要打她的主意。」沉鬱的聲音,執掌一切,穩操勝券,卻帶著濃濃鼻音的聲音。不知何時,趙喻的身影出現在雅樓里。今日他一身淡藍衣衫,看上去很是疲憊。那一日離朱的娘親跪在他面前苦苦求他,求他放過離朱和胡律,他便順了他們的意,放過了。如今離朱和胡韻一對,秀秀和胡律一對,他們都成雙入對,只有他是孤家寡人,國事煩擾,怎能不疲憊?
「陛下說的是物還是人?」微生青蓮面色從容望著他,兩人差不多的身形,對視許久,目光中蘊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來帝都之前,他便知道,臣服於眼前這個人,是他不得已的卻是沒有選擇的選擇,因為他天生尊貴,目中無塵,睥睨一切。
趙喻拂了衣袖坐下,靜望遠山,沉靜答道:「無論是物還是人,你都不該妄想。」這是他趙家的天下,誰也不敢覬覦半分!
青蓮君哂笑:「陛下既然如此說,恐怕心中也是有隱憂的,事到如今,陛下還能如此確定,她會是你的么,依草民來看,只怕不見得吧。」兩人心知肚明,那個她是誰。
「那是孤的事,與你無關,你還是想想怎麼過好你的清閑日子吧。」趙喻將他淡淡一瞟,說罷離身,回頭投給他一記君王的威嚴淡笑,又拂了衣袖轉身離開,尊貴氣度渾然天成。
……
秀秀下了雅樓便去找胡律的恩師公孫術,老先生為人低調,結廬偏僻,秀秀很費了一番心思。老先生並不見她,只讓人帶了四個字給她:天意使然。
秀秀原本不信天命,凡事事在人為,可是近來她有些信了。不是人鬥不過天,而是人有自己脆弱的本質,有自己不得已的選擇。人定勝天,可是人卻要輸給自己的本心。想通此處,她便離開了。
……
一番不癢不痛的處理之後,便是一番不癢不痛的打擊。華音那女人懷孕了,懷的是龍嗣,這是國之大事,大肆第一隱憂便是解決了,她總算等到了這一天。
夜,來得有些慢,遠處有鐘聲傳來,有些慘淡。因為日子有些慘淡,所以覺得有些慘淡。
「小天……小天……」不知道是哪位母親,正在呼喚久未歸家的孩子。夜風一陣涼似一陣。
那縮在牆角的孩子,大概就是小天吧,秀秀走上前,問他:「你娘親叫你,你怎的不應?」
小孩兒抬頭來看她一眼,眼中包了一包淚,又哭著低下頭:「她要打我,我為什麼要應?」
秀秀搖了搖頭,勸他說:「你快回去吧,你娘不會再打你了,她一定做了許多好吃的,在等你回家。」
「真的嗎?」小孩兒擦了擦眼淚,眨了眨眼。
「真的。」秀秀點點頭。小孩子很容易就被收買。
秀秀想,這大概又是位誤會娘親的孩子。沒有哪位娘親,天生就喜歡打孩子的,除非她是神經病。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因愛生恨。恨鐵不成鋼,恨女不如郎。也沒有哪位娘親,天生就喜歡拋棄孩子的,除非她是變態,她爹娘拋棄她,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秀秀曾看過別人接生,當時她就覺得很噁心,叫得那樣凄慘,那樣無助。她問那位生孩子的母親:「你的男人都不要你了,你怎麼還願意生下他的孩子?」
那位母親回答我說:「是他負了我,可孩子是無辜的。孩子是我身上的一塊肉,我怎麼可能不要他?割捨不得的,因為很疼。」
秀想想也是啊,每個孩子,都是從娘親腹中一下一下疼出來的,每一寸肌膚,都給娘親莫大的疼痛。她是從她娘親身體里分離出來的,是娘親心上的一塊肉,娘親給她生命的重。因為疼過,所以不忍失去。與疼痛相比,失去更叫人難受。
秀秀想起自己的娘親,娘親生她的時候也一定很疼。娘親一定不忍心拋棄她,或許只是將她弄丟了,所以秀秀不恨她。
秀秀曾偷偷恨過她。若是沒有一番恨,她不會活得這般洒脫。她依舊活得很好,這種求生的本能,讓她覺得沒有娘親的孩子也可以活的很好,雖然會疼,但疼了才更有活下去的勇氣。
秀秀那時候便想:如果以後我有一個夫君,我一定不在乎疼,為他生許多孩子。以前那個人是趙喻,現在這個人是胡律,那麼以後呢,她不敢去想。
女人生孩子是莫大的痛苦,若不是至愛,也不會有這個決心,華音願意為趙喻生孩子,趙喻他找到了他的良人,她要祝福他。趙喻立華音為後,皇后的冊封大典這一日,秀秀卻沒能參加,她辭官回蘭亭奔喪。蘭亭的穆爺爺仙逝了,享年九十九歲。百歲高齡還能勞苦奔波,他算是大肆國內最守承諾的人。一生都獻給了他的事業。
趙喻以國父之禮厚葬了爺爺,爺爺就埋在蘭亭的十里桃林中,四時之花爛漫,也合了老人家的爛漫心性。
一時間人走茶涼,人去樓空。浩浩蕩蕩的河流奔流向東,大肆江山依舊雄偉壯麗,只是換了一撥人來看。另一撥人的眼光,看的卻是不同的心境。
……
秀秀回蘭亭奔喪已有半年,帝都平靜,冊封之日過後,便沒有什麼消息傳來,蘭亭的日子也是閑閑寂寂,沒有一個盡頭。時間走的很蒼白,一如寂守的鐘聲暮時敲響,這種蒼白寫在趙喻臉上,刻在胡律心底,牽動秀秀的心。
六歲以前的時光姑且不論,單看這十年,叫她很有些感悟。十年,秀秀幾乎花了一半的時間在感悟,真叫她悟出一個道理:流光易逝,韶華難求,時間是最抓不住的東西。既然抓不住,就要抓緊身邊人的手;萬一再不濟,也要抓緊自己的手。
人不能太有追求,又不能沒有追求。就像幸福,你不能讓自己不幸福,但是太多的幸福又顯得暴殄天物。
秀秀其實沒有太多追求,於是她就裝作很有骨氣。可是能裝出來的,本就是子虛烏有。她的心不是無底洞,總有一天,有一些東西會被遺忘,有一些幸福會被擠落,於是只能儘可能裝下些美好回憶。
人不能老活在回憶里,卻可以在回憶里老去。有了回憶,不去思考,也知道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回憶可以讓人會心一笑,也可以讓人失聲痛哭。那些會觸動心靈深處的東西,只要想一想,就會覺得很圓滿。
歲月長河流瀉,每一次,當她思緒泛濫,情感決堤,她便得出一個結論:大概是因為我曾那麼愛你。我有些恨你,那都是因為我愛你。每恨一次你,都會想起一遍我愛你。可是我不能因為愛你,就忘卻傷痛,所以只好恨你。可是我恨你,還是因為我愛你啊!
……
承風哥哥和惜雲嫂子放棄事業回了家中,一家人和合美滿。承風哥哥繼承了爺爺的事業,安安心心在蘭亭教書,做起了像模像樣的教書先生。其實承風哥哥也是個很有才能的人,只不過他一向志不在此。許久的漂泊歲月之後,他收了心,準備安安心心與家人在一起。
惜雲嫂子在蘭亭開了家骰子店,玩起了骰子,惜雲嫂子倒是個很有情趣的人。至於玉姑,爺爺逝世之後她抑鬱了很久,整日不做事,給穆爺爺守墓去了。秀秀坐在西街的棗木下捧著一卷書發獃,她那活潑可愛的小侄子就在她不遠的地方堆小石子玩兒。
臨近夏日,天氣漸熱,日子閑的有些發慌。近來秀秀常做夢,總夢見與趙喻在一起的小時候,那時候她不知道天高地厚。
二月二的花朝節最是熱鬧,花開遍地妖嬈。秀秀拉著趙喻的手,從花叢中走過。她開玩笑地向他解釋什麼叫做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三月三的桃花開了最是好看,春風裡的桃花是微笑的,她也是微笑的,只有趙喻皺著眉。「阿喻,你不要皺眉,你皺著眉頭做什麼呢?」她時常這樣問他,他不答。他將她的關心,看做理所當然不作回應。五月五荷香輕漾,這一日亦是端午,她早早的睡不著拉著他去採蓮蓬包粽子,但她總是偷懶,讓趙喻在這頭採蓮蓬,她在那頭酣睡。船兒輕搖,她的夢亦輕搖,趙喻不叫她,等她醒來,已經錯過了蓮花最純凈的清顏。七月七日這天,就更不用說了,她一年到頭盼著的,也不過這些時日,在這些特殊的時日里,與他做些特殊的事情。其實她並不曾錯過什麼。而她錯過的,她也不曾知曉,便是這樣錯過了。
秀秀眯著眼,枝葉間投下的陽光有些炙熱,她有些承受不住,抬著袖子擋了擋。流光自她指尖傾瀉,便是這個時候,她又遇見了胡律。胡律出現在街角,如她夢中所念。她那小侄子在一旁拉了拉她的袖子,奶聲奶氣道:「嘿,你男人來了。」連她侄子都知道,胡律是她的男人。
秀秀睜開眼,看到的便是一身長衫,長身玉立的胡律。他今日穿著暗淡的顏色,看上去格外莊重。秀秀站起身來眯著眼睛遠遠打量他。許是光線的原因,又許是時間的原因,半年不見,他沒有多變,好像更成熟穩重了。歲月讓眼前之人,變得更加完美,他是她完美的男人。
回到蘭亭之後,秀秀時常想起他,想起他便給他寫信,說她想他。胡律給她回信,說他也想她,想的都快發瘋了!胡律這個人,從不在她面前說這些話,因為他不好意思。他真的想她想得發瘋了,才來找她的么?
兩人靜靜站著,獃獃望著,將彼此融入眼中,融入心中。到底是秀秀不太淡定,輕快幾步撲進他懷中,她小侄子在一旁叫喚:「姑姑,娘親說叫你矜持一些!」秀秀噗嗤一聲笑了,雙手勾住胡律的脖子問他:「你是不是也覺得我不夠矜持?」
胡律不答,只是望著她笑,靜靜望著她笑。
「喂,你傻了么?」秀秀在他肩上一咬,嗔怪著望她。
胡律低低一笑,答非所問:「嗯,秀秀,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說罷也不顧身側還有別人,托住秀秀的後腦勺吻了下去。秀秀她小侄子益堂在一旁大嚷:「登徒子,登徒子,登徒子……」
這個吻吻得有些綿長,吻的有些讓人承受不住,是秀秀推開了他。「胡律,你這是要吻……」胡律搖搖頭,食指堵在她唇上,示意她不要說話,兩人就這樣靜靜抱著,又過了許久……
「秀秀,帶我去祭拜爺爺吧。」胡律拉著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握。秀秀點點頭,靠在他肩上,小屁孩兒拉著胡律的手,也要與他十指交握,胡律揉了揉他的黑髮,牽著他的小胖手。
「嘿,姑父,你有沒有覺得,我們三個才像一家人?」小益堂突然開口。
她姑姑繞到他身前,在他頭上輕輕一敲。「你就不怕你娘傷心么?」
小屁孩兒嘟了嘟嘴:「她成天要和爹爹過二人世界,我怎麼可能去打擾?」小傢伙說話的時候微微皺著眉,儼然一個小大人,只聽他又嘆了口氣:「哎,要不姑姑你考慮一下我,我想做你兒子很久了,而且這個姑父對我還不錯。」
「他對你不錯?」秀秀望著與她手握手,心連心的胡律,又問小益堂:「他對你好,我怎麼不知道?」
胡律低頭蹭了蹭她的脖子說:「我對他好,你當然不知道。」
這件事還要從那一日胡府中相遇開始說起。離朱王爺離開帝都的前一日,小益堂在他姑姑府上受了離朱王爺的氣,回到胡府他太爺爺身邊還是有些氣,小傢伙生氣的時候,最喜歡辣手摧花,他趁著夜晚別人看不見,將胡律那院子里的花拔了小半。胡律正從外面回來看到了這一幕,將小傢伙一手拎起來就要扔。小傢伙威脅他:「你敢扔我,我就告訴我姑姑,說你偷偷喜歡她,還喜歡偷偷藏著姑姑的東西。」
胡律一聽,著實一驚,問道:「你怎麼知道?」
小傢伙在他手臂上咬了一口,憤憤道:「我當然知道,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哦,你是誰?」胡律微笑著打量他。
小傢伙擺了擺架子,作勢親了親嗓子:「我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孫子!」
胡律聽后噗嗤一笑:「嗯,你孫子!」
小益堂甩了甩他的小袖子又威脅道:「今晚的事,你就當做沒發生過怎麼樣?」
胡律笑笑,不是怕他告訴秀秀,而是覺得他挺有趣,就答應了他。然後小傢伙就借口這個事兒天天纏著他,胡律伺候孫子一樣天天伺候他。顯然這一出秀秀不知道。
胡律回過神來,鬆開小傢伙的手,單手將他抱了起來,小傢伙伸出胖胖的小手,像他姑姑先前摟著他姑父的脖子一樣摟著他,問了句:「嘿,姑父,其實有我這麼可愛的孩子做兒子挺好的,你要不要考慮一下?」
秀秀又敲了一下他的頭:「你不忍心打擾你爹娘的二人世界,又好意思打擾你姑姑和姑父的二人世界么?」秀秀說完,胡律:「……」益堂:「……」
胡律想著,秀秀難得說幾句好聽的話,今兒算是說了句好話。
益堂想著,哎,我怎麼就這麼命苦哇。
……
秀秀她親人玉姑大哥大嫂大概知曉她與胡律的這個事兒了,對胡律很是熱情,也沒有單獨給他安排住處,明明客房很多,卻硬是安排胡律與秀秀一起住,算是對他們的照顧。兩人半年不見,必定有許多話要說。今晚的秀秀特別知趣,早早沐浴更衣,又對胡律噓寒問暖,伺候他沐浴更衣。
夜色正好,天時地利人和,秀秀拐了胡律進房中,不動聲色拴好房門,神情羞澀地問他:「娘親說,男女之間有一項運動,沒做之前,會讓人頭腦發熱;做過之後,又讓人全身發熱,你做過么?」
胡律被她這麼一問,突然有些來勁。原本他還顧慮著一些事,現在看來是不用顧慮了。今兒他沒喝酒吧,好像也喝了些,被她大哥給灌的,說醉酒壯膽,酒喝多了容易辦事,他迷迷糊糊沒想那麼多,卻不知是這麼個事。沐浴過後,頭清醒了,秀秀此番又來挑逗他,他又不是柳下惠,怎麼可能把持得住?他順勢將她撲倒,邪邪地挑逗道:「那秀秀,你想做么?」
秀秀被胡律這一問,問的有些不好意思,她方才確實是想跟他做些什麼,但是被他這麼一問,覺得這麼大喇喇說出來可能有些不好。但是望著胡律那深情得能揉出水的表情,她又淡定了,反正她也不會矜持,也做不來矜持,又不甘心被胡律撲倒,她爬起身來跨坐在他身上,邊脫衣服邊和他對話:「以往你總是那麼霸道,什麼事情都不讓讓我,這次我可不能叫你佔了便宜。」
秀秀說這番話的時候亦沒有多想,自古在男女房事之上,都是女的被男的佔便宜,她今晚有些傻,這是羊入虎口。胡律他禁慾如此之久,還不將她吃干抹盡?
胡律望著身前這幅曼妙的身軀,愛煞了秀秀在他身前扭捏的表情,遂一個大力扯掉了她的裙裾,咬住她的耳垂旖旎:「秀秀,你想不想要更重要的,我的心?」
秀秀點點頭。
「那你閉上眼睛。」
房門緊閉,一室旖旎。
胡律也是初初經歷這些,不知道輕重,方才他也不過胡亂一說,竟真的演變成了他口中的快准狠,快准狠的結果就是第二日日上三竿也睡不醒,睡醒了也下不來床。索性大哥他們也沒問。
這之後幾日,胡律更是天天纏著她,秀秀沒有辦法,時時躲著他。這個人,都不知道節制么!天天被他折騰的腰酸背痛的,他倒好,整日神清氣爽,像個沒事人一樣。那晚她真是太大意了。
……
這一日秀秀坐在荷塘邊的台階上折了片新荷搭在頭上想心事,胡律和她擠在一起,展開摺扇遮在頭上。
「你這扇子這麼小,恐怕遮不住我們兩個人,要不去那邊亭子里歇歇吧。」秀秀拉著他的手挪到了亭子里,看著他手中的摺扇,又想起許久之前他送的那把摺扇,便問:「當日你送我摺扇,當真是無心的么?其實趙喻當年也送了我一把玉骨摺扇,但是沒捨得用……」以前她不知曉,不知道胡律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她的。現在喜歡了,又喜歡刨根問底。
胡律笑笑:「如若我說那幅扇面是我繪的,你信不信?」
秀秀搖搖頭:「我不信。」
胡律點點頭:「就知道你不信,不過確實是我繪的,你那時候仇視我,如果我說是我繪的,只怕你不要,就讓娘送給你,騙你說是夫子繪的,你不是也信了?」
秀秀捶了他一下:「就知道你壞,最喜歡欺負我,你倒說說,你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胡律攬了攬她的肩,一雙炙熱的眸子望著她:「如若我說當年在蘭亭第一眼看到你就喜歡你了,你又信不信?」
秀秀再搖搖頭:「嗯,我還是不信。」
胡律無可奈何道:「你再不信,我就又要做壞事兒讓你相信了啊!」
秀秀推了推他,咳了咳道:「開玩笑的啦,你別當真。」嘴上這麼說,她心裡很是相信。胡律不會對她說謊。既然兩人都坦誠相待了,秀秀覺得有些事情也不能再瞞著他,就問他:「那個,我問你啊,你知道我真實的身份嗎?」
胡律點頭:「知道啊。」
秀秀嗯了一聲望著他:「你真的知道?」
胡律再點頭:「你不是穆爺爺的孫女,玉姑的侄女,益堂他姑姑么?」
「還有呢?」秀秀又問。
「承風他小妹?」胡律又答。
「再有呢?」秀秀再問。
胡律沉默了一會兒,略有些不快地問:「趙喻喜歡的人?」
秀秀一拳狠狠砸在他胸口:「吃醋也不是這麼個吃法兒,我跟你說正經的,我也是穆爺爺手下的一名小成員啊,專門收集情報!」
胡律被她這麼一錘,回神想起了正事兒,他是來查案子的,還是那個美男失蹤案,這事兒還與秀秀有關。
胡律說:「秀秀,你難道不知道,鎖春苑和遺夢園都是趙喻開的?他的情報網,其實比爺爺的更廣一些?」
秀秀不做聲。她知道,她當然知道,所以她做什麼,趙喻也知道!只聽秀秀又說:「你難道不知道么,你要查的那些事兒,其實根本就不是事兒,那是趙喻故意搞出來聲東擊西的!你難道不知道,溫相的兒子溫柔香是被我劫走的么,我當初就不該橫插那一腳。趙喻讓你來查這個案子,就是要與你為難,你難道還看不清么,他不讓我們在一起,存心不讓我們在一起!」秀秀有些激動,說話亦有些起伏。
胡律幫她順了順氣,安撫道:「我知道,你說的我都知道,他說不讓我們在一起,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么,他是皇帝又如何,我想與你在一起便在一起,誰也攔不住。」
「那你是要怎樣,要跟我一起下地獄么!你可別忘了,你是家中長子,責任很重,爹娘年事已高,就你一個兒子,你還在等什麼呢,你不要等我。我既然將身心給過你,便別無他求,你走吧,再也不要來找我,而我註定死路一條!」秀秀歇斯底里道。
胡律溫柔地攬著她,也不辯解,只真誠地望著她:「傻秀秀,如果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那我活著幹嘛?你若一門心思尋死,我便陪你。」
「你簡直不可理喻!」秀秀推開他:「你走吧,馬上走,你走的時候不要告訴我,我不想去送你,還有,找個好女人,不要想我。」不要想我……這樣分開就很好,永不再見……
秀秀越走越遠,視線迷濛,乾脆小跑起來,只聽到胡律在身後歇斯底里的呼喚:「你就這麼捨得讓我受相思之苦么?你就這麼捨得讓我一個人么?你就這麼捨得么……」
秀秀濕了眼眶,抬手抹了把眼淚想笑:捨得么,捨不得!就像她當初捨不得趙喻一樣,可總是會習慣的。捨得捨得,有舍才有得,胡律他會得到更好的。
……
沒有胡律的夜晚,竟然有些睡不著。秀秀翻來覆去,坐起在院子里乘涼。承風大哥亦沒睡,走到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將爺爺臨終前交代交給秀秀的東西交給她。那是爺爺權利的象徵,小小的一枚銅印。秀秀接過狠狠一摔,口中罵道:「爺爺他都去了,還想用這東西拴著我么,我這一輩子可被他害慘了!」她再也不想理會那些男人們的事,只想安安心心的過日子,雖然這好日子也沒幾天好過。
承風將那枚銅印撿回來,重新交到她手心,交代她爺爺交代的話:「秀秀,別賭氣,這是爺爺最後留給你的東西,將來可以保住你的命。」
「保命?」秀秀呵呵一笑,她是做過什麼壞事,必須要喪命?
承風搖搖頭,卻沒有明說。
……
秀秀真的不再見他,她的家人也不讓他見她,就連一向對他要好的小益堂也微微嘆氣:「哎,姑父,我姑姑這回可真是鐵了心了。」
……
胡律離開蘭亭這一日,真的沒有告知她,這幾日他亦想了很多,只要秀秀愛她,這就夠了。他是她的男人,她闖的禍犯的錯,都由他來一力承擔,至於秀秀,她天性活潑,沒了他也一樣活得很好吧。
胡律坐在馬車中不斷回望,馬車越走越遠,風聲呼嘯,卻沒有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他心寂然,如此也好。馬車走出十里,再走九十里,他便徹徹底底與她分離,他以為這就是結局。
趕車的僕人吁了一聲勒住韁繩,望著眼前一身素衣打扮的姑娘家的背影,開口勸道:「姑娘您這樣太危險,還是靠邊站吧。」
秀秀回過頭來微微一笑:「怎麼,你不認識我啊,我家夫君就在你的馬車內,我前來追他,為什麼要靠邊站?」
胡律聽到熟悉的聲音,心上一激動,跨下車來將她一拉拉進懷裡,緊緊抱著不知所措。秀秀推了推他,安撫一般將他拉進馬車中,安撫道:「好了好了,我不是來了么,你怎麼像個孩子一樣,益堂都沒有這麼纏過我,我都來了,你還是不開心么?」
胡律久久未回過神,只是靜靜攬著她問:「這一次,你是真的不離開我了么?」他受傷的樣子讓人心疼。
秀秀抱著他的頭微微呢喃:「是啊,再也不離開你了,再也不離開了……」死也不離開了……
兩人緊緊相擁,胡律問她:「話說那個溫柔香被你弄到哪兒去了?」
「你不是都可以查得到?」秀秀抬起頭來捏捏他的耳朵。
「我當然查得到,因為知道是你做的,所以沒查。」胡律握住他捏著她耳朵的手輕輕摩挲。將她的發散開,幫他理順又結好。
「當然是被我賣到邊疆做苦力了啊。」秀秀在他懷裡蹭了蹭,握住他的一束髮,與自己的結做一處。「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離。」秀秀在心中微微呢喃,她和胡律,其實誰也離不開誰。
「人家好歹也是帝都一大少爺,長得也不錯,你叫他去做苦力?」胡律不可思議搖搖頭。
「怎麼,他連女人都抱得動,還抱不動一塊石頭么?既然抱不動,那就砸自己的腳好了。」秀秀平生最討厭花花公子,還是那麼狼心狗肺的花花公子,所以……
「爹爹都不做官了,我們回去住哪兒啊?」秀秀窩在他懷中,沒什麼情緒地問。
「你怕什麼,不做官不代表沒有房子住啊,我們又不像你,有人賜金屋,我們家的房子可是自己買的,房契地契一併買了,你怕什麼?」胡律這會兒好了,正常了,先前簡直就像個鑽入娘親懷中尋安慰的孩子,好容易激發秀秀的母性情懷。
「我這樣回去好么,爹爹和娘親不同意怎麼辦啊?」秀秀又抬起頭來,絞著手指頭問。此刻她有些不正常了,也像個孩子,在他懷中撒嬌。
胡律在她臉上舔了一下:「這個時候才來擔心,你不覺得有些晚了么?」
事實上,秀秀的擔心確實是多餘的,爹娘早就知道了,她娘親甚是開明地對她爹爹說:「老爺,你難道還看不清楚么,我們兒子愛上的是位怎麼樣的姑娘,穆老爺子的一番心思你還不了解,當初他為何不讓秀秀跟你姓,要跟我姓,就是怕你樹倒猢猻散帶上她,事實上她跟我姓也沒多大好處,我是你夫人,唯一的好處就是我會當她是親女兒一樣照看她,既然律兒喜歡她,咱們便成全,你想你兒子一輩子光棍兒啊?」
這些年胡正卿滿腦子都是國家大事,也沒空來關心這個兒子,而且這個兒子一向不大孝順,現在閑下來,是該管管他了,老大不小了還不成家,這是對不起列祖列宗啊!胡正卿略微想了一下,覺得夫人說的很有理,就點頭答應了。
「果真是我們老了,他們小年輕的愛怎樣便怎樣把。」他現在不用擔心國家大事,想著回頭給他們辦一場婚禮,他們胡家最講究的就是顏面,兒子娶媳婦,自然要風風光光,體體面面的。
……
秀秀回到胡府,第一次感到彆扭,她覺得爹娘看她的眼神有些不對,但又看不出是哪裡不對,只聽她爹爹寬慰地說了句:「以後管著胡律一些!」
爹爹這麼一說,秀秀立馬就領悟了,看來這個事兒已經有人先搞定了,這個人一定就是她英明的娘親。娘親真是位善解人意的娘親,她以後要孝順她一些。
洗風接塵,吃過飯秀秀與胡律在院子里坐了一會兒,消了消食,聊了會兒天。沐浴之後,秀秀便有些糾結。先前她住的那間屋子已經被胡律改成了書房,客房她也睡不習慣,娘親一再暗示,說已經為他們新換了被子,但她還是有些糾結。
前些日子在蘭亭被胡律折騰的有些怕了。原本接吻很溫柔的一個人,房事上竟然一點都不溫柔,她有些錯看他了。男人骨子裡還是有些不管不顧。對於這件事,胡律自己也反思過,他反思到最後,還是給自己找了個借口,不是他不溫柔,而是因為秀秀滋味太好,他怎麼吃也吃不夠。
十六的夜晚,是個難得的滿月。秀秀沒辦法,又被胡律逼上了床,秀秀怕癢,但胡律總喜歡撓她,撓著撓著兩人又親到了一處。
「秀秀,你這是在害羞么?」胡律溫雅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格外溫柔好聽。
狐狸精!秀秀不答話,她能說自己困了么?這人整晚纏著她說情話,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只聽胡律又說:「乖,別怕,這件事情,又不是沒有做過,這麼扭捏這什麼,你以為你躲得過?我們本就是夫妻。」
秀秀此時的臉比熟透的蘋果還要紅,都紅到脖頸了。還好是在夜裡,胡律看不見。
十三歲那年輕薄了他,一句話也沒說。十七歲真真正正與他在一起,這種時候就應該什麼也不做。這樣才對稱。
今夜,胡律抱著她在懷裡,聲音有些暗啞,有些隱忍,有些期待,有些難捱,他說:「秀秀,我要你,你給不給?」
秀秀在心裡甜蜜一笑,終於沉沉睡去。
夢中,似乎有人在搖她的手臂,叫她的名字:
秀秀,秀秀,秀秀……
一聲,兩聲,三聲……
即便在夢中,她也是笑著的,她想:我要的幸福,就要這樣穩穩妥妥,不用我調整著去適應你,也不用你調整來適應我。我們就應該像經脈一樣相通,骨血一樣相容,像樹與藤一樣,生死相纏。
生死相依……死生這種事兒,總是不堪說,一說便成真,這也便是秀秀心中的打算。胡律沒纏著她讓她回來,她便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一定又是不想告訴她,獨自去承擔。她這次回來,便是做好了孤注一擲的準備,死生有命,無論怎樣,也不會讓胡律為她犧牲。
……
進了夏季雨水有些勤,帝都時常大雨暴雨。胡律這幾日出門都是很晚才回來,不知道在忙些什麼,秀秀亦沒有多問,她知道他這麼做都是有理由的,他們之間心意相通,也無須多問。
這一日傍晚,依舊是瓢潑大雨,胡律從外面回來沒有打傘,淋成了落湯雞,這是秀秀看到的胡律最狼狽的時候。秀秀亦沒有打傘,她衝進雨中,緊緊抱住他,這是秀秀在離開之前,他們最後一個擁抱。
「傻瓜,你怎麼不拿著傘出來接我呢?」胡律脫下外衫罩在她頭頂,即便外衫也是濕的,但是很幸福,下著的雨都是幸福的。
秀秀想起了許久以前的一件事。那日她心情不好,去街頭閑逛,便也是個下雨天,她沒有打傘,她期待著他的傘,但是他沒有送傘。那一日雖是暈暈的,但她知道,是胡律衝進雨中將她抱回了府中。許多事兒她都知道,只是不相信,或者不想去相信,她不敢相信,那時候她對胡律便產生了別樣的情愫。她那時候愛著趙喻。
這一次,她沒有帶傘,就是為了報復他!同時也為了體驗一次與他雨中相擁的滋味。既然是夫妻,便要一起同甘苦共患難。平生做了許多丟臉的事兒,這一樁還不算。只要有機會,他們可以一起做許多丟臉的事兒,可是他們沒機會了。
「別動,阿律,我就想抱著你淋淋雨,你不是總說我是土包子么,其實我是故意的。我什麼都不懂,但是我懂你,你這麼說我,我就知道你喜歡我,我其實早就知道了。」秀秀抱著他的腰,臉貼著他的背說。
如果胡律再小心一些,便可以感受到,身後是一片溫熱。秀秀她哭了,可是她不想讓他看到。從今以後,她也要做胡律眼中最美的她,讓他記住她一輩子最開心的時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