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暗流

當陸佟跟隨波波維奇會長來到羅琳學院英靈殿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高加索公子那副已經變成乾屍的遺體被蒙上白布運了出去，英靈殿已經倒塌，上面的金色雄雞雕塑掉了下來，滿地木屑如同紙片般飛舞。

陸佟開啟視魔眼走入廢墟中，那座由魔法構築的木牢還未完全解體，他撿起其中一根尖銳的木條，木條的一端凝固著猩紅的血。

毫無疑問，這就是殺死了高加索公子的兇器，但與上次殺死奧爾加多時不同，這一次陸佟通過視魔眼進行觀察后發現——這上面有兩種不同的魔力殘痕。

也就是說——這一次，女人被逼著使用了魔法么？

「波波維奇會長。」陸佟將木條遞到會長的手裡：「將這根木條一併帶回去進行勾闔檢測吧。」

波波維奇接過木條，點了點頭。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檢測的結果大概會是——這上面的魔力殘痕屬於已經死去的奧爾加多吧？」陸佟低聲說：「接下來兇手的目標已經很明確了。卡蘭貝勒城裡還有多少個木系魔法師？」

「這個我需要回去查看魔法工會的登記冊。」波波維奇回答道：「不過，如果真的如雲無心先生所猜想的那樣，兇手專挑高階的木系魔法師下手的話，那她很有可能接下來會去襲擊史蒂文斯家族！」

「史蒂文斯家族？」

「啊，就是高加索所在的家族，他們是卡蘭貝勒聲名顯赫的魔法世家，成員雖然不多，但家族歷史上已經先後出現三名魔導師了。」

「得儘快將這個信息告訴他們才行。」陸佟說：「如果我猜想的沒錯的話，吸收了兩個大魔法師魔力的她，如今已經是比魔導師還要恐怖的存在了。」

「開什麼玩笑？波波維奇！」

卡爾史蒂文斯一把打翻桌子上的酒杯，怒目圓瞪：「你要我帶著我的族人躲到魔法工會裡去當縮頭烏龜？不可能！殺害了高加索的兇手，我必讓她不得好死！」

「啊，我可憐的孩子。」旁邊一位漂亮的婦人掩面哭泣：「你為何要早早地離開娘親的身邊？一想到殺害你的罪人還在外面逍遙法外，我的心臟就如同被刀割般地疼痛！」

卡爾史蒂文斯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了起來，他今年42歲，妻子35歲，或許努把力還能再生一個孩子出來，但像高加索那樣天賦異稟的魔法師苗子可是上天難得的恩賜，他不認為自己還能有那樣好的運氣。

所以他愛高加索，勝過一切。如今高加索被人殘忍殺害，憤怒點燃了他的神經，然而波波維奇卻要他帶著自己的家人躲到魔法工會去避難，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接受！

「冷靜一點，卡爾。」波波維奇好心勸道：「對方既然能夠殺死奧爾加多和高加索，就說明已經具備魔導師的實力了！史蒂文斯家族雖然是聲名顯赫的魔法世家，但最後一個魔導師——也就是你的爺爺，已經在四十年前就去世了！」

「你是想說史蒂文斯家族已經沒落了嗎？哼，波波維奇，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底的打算！」卡爾冷笑：「魔法工會早就看史蒂文斯家族不順眼了吧？我看這次的事件多半就是你們自導自演的吧，目的就是想要趁機吞併我們史蒂文斯家族！」

「你！」波波維奇氣得吹鬍子瞪眼，一腔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換誰都得氣個半死：「隨你的便卡爾！到時候被滅族之時，希望你不要哭著喊著來請求我的協助。」

「我史蒂文斯家族自從卡蘭貝勒這座城市被建造之初就存在了！歷史比你們魔法工會還要悠久！我會央求你的協助？別開玩笑了！那個殺害了高加索的兇手即使不來找我，我也會主動去找她的！」卡爾表情猙獰：「我一定會讓她為惹怒史蒂文斯家族而感到後悔！」

「你的驕傲和自大會令你的家族遭遇大禍的，卡爾。」似是做出預言那般，波波維奇冷冷地說道：「希望那天到來之時，你能夠如今天這般保持一位貴族的驕傲。」

說完這句話后，這個老魔導師就對自己使用了化形魔法，變成一隻鷹隼飛出了大廳，看起來也是相當生氣的樣子。

「把我兒子的屍體還回來！老不死的傢伙！」卡爾還在後面大喊。

陸佟目睹了整個波波維奇和卡爾史蒂文斯的「交談」過程，全程無語。這些魔法師吵起架來跟兩個小孩子無甚區別，並且都一樣的狂妄古板加小氣。

「我們怎麼辦？」莉諾問。

「走吧。」陸佟說：「沒看人家的樣子，明顯也是不歡迎我們的么？」

說話間兩個史蒂文斯家族的成員已經關上了大門，將陸佟和莉諾晾在了客廳外面。

「略！」莉諾對著門內做了個鬼臉，轉頭對陸佟說：「這種人有什麼好幫的？乾脆我們也撤了算了。」

「不行。」陸佟卻搖頭：「你沒注意看么？整個史蒂文斯家族包括卡爾在內，居然只有兩個大魔法師，這個魔法世家早就沒落到沒邊了。如果我們不保護他們，要是那個女人找來，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吸干這群人的魔力吧？」

莉諾愣了愣，即使笨蛋如她經過這麼久的觀察，也發現了陸佟身上的問題了。

「喂，我說，你不覺得自己太爛好人了一點嗎？」她問：「這樣下去，你遲早會因此吃虧的啊。」

陸佟臉龐一滯，然後低聲說：「我不是說過么？那個女人是沖著我來的，我總不可能對此坐視不管吧？」

「借口啊借口。」莉諾搖頭：「當初救我時也是一樣，你明明大可不必如此的，卻依然選擇了冒著自己受傷甚至死亡的風險來幫助別人，這幅樣子——簡直就像是在求死一樣嘛！」

陸佟低頭。是啊，他自己都沒發現，卻被單純得近乎愚蠢的莉諾指明了出來。自從在高庭花園殺死了男爵后，一直以來，他似乎都在不停地找借口來迫使自己達成所謂的正義，他殺死索蘭的通緝犯，剿滅山賊團，以命相助素未謀面的莉諾，再到現在一廂情願地想要幫助史蒂文斯家族逃脫滅族的厄運……

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說起來，也該告訴我了吧？」莉諾盯著他的眼瞳：「在遇到我之前，你都經歷了些什麼事情？還有——你的真名。」

陸佟瞳孔輕晃，「你怎麼……」

「你笨蛋么？」莉諾鼓起腮幫：「雲無心這個名號在《拂曉神劍》里可是大紅人誒！說是三區第一紅人也不為過，連我這個4區的玩家都早就對這個名字印象深刻了！」

她閉著一隻眼，斜瞥著他：「還有，順便告訴你我在原來遊戲里的玩家名吧——莉娜因巴斯！」

「啊，秀逗魔導師！」陸佟突然瞪大了眼。莉娜因巴斯原本是經典MOBA遊戲DOTA里的一名英雄，外號是火女，DOTA里所收錄的技能全都是輕小說《秀逗魔導士》的莉娜·因巴斯所使用的強力黑魔法，因此中文直接將其名稱翻譯為「秀逗魔導師」。

而在《拂曉神劍》里那個聞名四區的火系法師，頂著這位「秀逗魔導師」的大名號，乾的事情也確實稱得上「秀逗到家」。跟陸佟一樣，這位火系法師最常乾的事情就是單刷。但魔法師這一職介說白了不如戰士單刷這般便利，於是這位秀逗魔導師為了保持裝備上和等級上的優勢，氪金達到了近乎瘋狂的程度。曾經創下了一夜充值十萬人民幣只為與人競爭一件紫色附魔法杖的最高紀錄，因此在整個伺服器都鼎鼎有名。

有時候讓人不得不感慨——有錢真好，連玩個遊戲都能無限裝逼。

只是沒想到，這位大名鼎鼎的氪金法師居然就是眼前的莉諾。

「原來……你就是那個……氪金大神啊。」陸佟抽了抽嘴角。

「幹嘛？瞧不起氪金玩家啊？」莉諾白了他一眼：「如果我們這些有錢人玩遊戲不氪金，那遊戲廠家就不可能賺錢，遊戲廠家不賺錢，那伺服器就會關閉，你們這些窮人就沒法繼續玩下去了。所以可以這樣說——正是我們這些高貴的氪金玩家，在無形中養活著你們這些窮人啊！」

陸佟的額頭上冒出一滴大大的汗珠，連忙應和道：「是是是，你說的對，你說的很有道理。」

「只可惜這裡沒法氪金。」莉諾甚是遺憾地撓了撓頭：「不然我直接沖它個百八十萬的，直接買夠神器去挑戰BOSS拯救全人類了！」

「哎，我說大小姐，既然你都這麼有錢了，那幹嘛還要以身犯險來到這片夢境世界呢？」陸佟問。

莉諾猶豫了一下，眼裡掠過一道晦暗，搖頭道：「沒什麼，覺得好玩而已。誒！我說，你可別轉移話題，我在問你呢？為什麼要這麼拚命地幫助別人呢？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沒什麼。」陸佟聳肩：「你就不能把我當成一個心懷正義的熱血少年來看待么？」

「你？心懷正義？熱血少年？哈哈哈，笑死我了。」莉諾突然捂著肚皮大笑。

陸佟咬牙：「有這麼好笑？」

「你是雲無心誒，那個專門趁火打劫、殺人越貨、壞事做盡的雲無心誒！」莉諾邊笑邊說：「如果你都能自稱正義之士了的話，那這個遊戲里還有壞人這一說法嗎？」

陸佟臉冒黑線，但卻無法反駁。的確，他在原來遊戲里所做的那些事，可不能稱之為正義之舉啊。

「嘛，算了，既然你不打算告訴我，我也不會強迫你。」笑夠了之後，莉諾老氣橫秋地拍了拍陸佟的肩膀，說：「但是記住，我隨時都在，任何時候只要你想要招人傾述苦水，我都願意聆聽。」

陸佟的瞳孔晃了晃，他看著莉諾，心裡逐漸泛起一股難言的感動。

這個女孩雖然笨笨的，但卻是那樣的率真啊。其實說到底陸佟自己本身並不是一個率真的傢伙，否則也不會對自己妹妹說謊、對墨十安說謊了。而莉諾不一樣，她沒什麼心思，或者說任何情緒都表現在臉上，很容易被琢磨透的、單純的一個人，卻令陸佟此時顯得有些無地自容。

「總有一天，我會讓你親口告訴我你的真名！」她咧開嘴，露出一個燦爛到極點的笑容。

「嗯。」陸佟輕輕點了點頭。他有些不習慣這樣的感動，一時間不知道該以怎樣的表情來面對莉諾，於是只好勉強地露出一個難看的笑。

「一定。」

莉諾臉紅了紅，趕忙將搭在陸佟肩膀上的手拿開，轉移話題道：「那個，話說既然人家史蒂文斯的家主不歡迎我們，那我們現在該怎麼辦？在這裡等兇手出現么？」

「不。」陸佟搖頭：「回魔法工會。」

「誒！？還回那裡幹嘛？你沒看那什麼波波會長已經一副要跟史蒂文斯家族劃清界限勢不兩立的樣子了嗎？」

「波波維奇會長可以不出面，但工會裡可不止他一個魔導師啊。」陸佟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況且……有些事情令我也很是介意，必須要去搞清楚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