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帷幕拉開

「血月，不祥的預兆啊。」

魔法工會總部，天空樹一層。

負責守夜的文森諾蘭抬頭看著西天之上的那輪紅月，低聲呢喃道。

「再來一張。」

「跟注。」

「不跟。」

「聽牌。」

身後的屋子裡，幾個身穿白袍或者灰袍的年輕人正在賭牌。這是魔法工會守夜人一項稱得上傳統的消磨時間的方式，並且與之相應的，還有個十分有趣的傳聞。

傳說那還是在卡蘭貝勒剛剛建立之初發生的事情，大名鼎鼎的羅琳法師曾今問過當時自己的好友、同時也是聖魔道十大傳奇法師之一的「黑烏鴉」——聖桑德羅一個深奧複雜的問題：「這個世界上，到底是先有雞還是先有蛋？」

這個令羅琳也困擾不已的問題，黑烏鴉自然也無法回答。但黑烏鴉給了羅琳一個解決問題的方案——

「來賭博吧，你跟我之間。摒棄魔法，摒棄規矩，摒棄身份。單純地讓上天來決定誰輸誰贏。如果我贏了，那就先有雞再有蛋。如果你贏了，那就先有蛋再有雞。」

羅琳覺得黑烏鴉的方案十分可行，於是在當時城內一眾魔法師的共同見證之下，這兩位傳奇人物進行了一場單純靠運氣來判定勝負的賭博。賭博的方式眾說紛紜，有說炸金花的，有說搖骰子的，有說二十一點的……但不管怎樣，結果是確定的，最終聖桑德羅取得了勝利，於是羅琳接受了「先有雞再有蛋」這個說法。

值得一提的是，在那之後不久，甚至在羅琳學院還未完全建成之時，這位傳奇大法師就離開了卡蘭貝勒，聖魔道中的四位跟隨他一起離開，而剩下的包括聖桑德羅在內的傳奇法師則一手建立起了卡蘭貝勒的魔法體系，並且繁榮至今。

但儘管如此，羅琳依然是這座城市的象徵，是整個人類魔法領域的燈塔，即使是未踏足魔法世界的小孩子也都聽說過關於他的種種傳聞。而與之相對應的聖桑德羅卻逐漸淡出了歷史舞台，名聲遠不如羅琳顯赫。

但不管怎樣，這場也不知是杜撰還是真實發生過的「賭博」帶起了卡蘭貝勒的一股賭博熱潮。以至於後來每一個曾經在大陸上留下顯赫名聲的魔法師，都至少在天空樹中守過一次夜、賭過一次牌。

文森諾蘭並未參與到他們的賭博之中，他只是獨自一人坐在窗台上，遙望天上的血月，等待著某一個時刻的到來。

在他的袖口裡藏著一把早已擦得雪亮的刺刀。

他是分家子弟，在展露出足夠優秀的魔法天賦之前，一直生活在另一座偏遠的城市之中。十一歲那年本家的人前來接走了他，說要帶他到卡蘭貝勒去接受更為正規的魔法教育，這當然令他興奮不已，不明白為何離開之時自己的父母會一直流淚。

可是很快他就明白原因了，卡蘭貝勒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魔法聖地」。在這裡像他這樣的分家子弟是用來充數和打雜的，羅琳學院的學生分為幾個階層，而文森在其中的地位跟奴隸沒什麼區別。

不，比奴隸更悲慘，簡直就是任人欺辱的豬狗。老師們看不上這樣的「野苗子」不願意在他們身上花費過多的精力。那些高貴的本家子弟們則變本加厲地羞辱他們，甚至逼迫他們大冬天裡脫光衣服在校園裡狂奔供人觀看取樂。

在卡蘭貝勒，地位幾乎決定了一切。文森想過要逃，想要回到自己老家去，即使一輩子默默無聞也好過在這裡受苦受罪。但他寄回給家裡的信從未收到過回信，全部石沉大海。

他終於明白了，這裡哪裡是什麼魔法聖地，而是一座活生生的囚牢啊！他離開家鄉時父母的眼淚早已預示了一切，他們早已明白未來迎接文森的會是怎樣悲慘的生活，但他們沒法說明，更沒法反抗。

就在文森諾蘭即將要對這樣的現實感到絕望之際，一絲曙光衝破無垠的黑暗，照進了他的世界。

索爾特諾蘭召見了他，並分配給了他一個足以改變一生命運的「秘密任務」。

索爾特這個女人在諾蘭族人的心中，有著一個很複雜的定位。她是諾蘭家族的族長沒錯，但誰都知道她只是個擺在外面給人看的花瓶，實際的掌權者是隱藏在幕後的某個老不死。甚至有傳聞說索爾特之所以能夠爬到族長這個位置就是因為她當了那個老不死的情婦。

諾蘭族人皆將索爾特視為笑柄，更逞論其它家族的人了？文森諾蘭在來到卡蘭貝勒之前，十一年耳濡目染之間，也是如此看待索爾特的——一個被別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情婦，一個無用的花瓶。

但文森永遠都忘不了那日她召見自己時所說的那番話——「在卡蘭貝勒被建立之前，所謂的魔法家族根本就是無稽之談，魔法天賦也並不是由血脈所傳承的。這個城市裡的絕大多數人都不明白這個道理，但你是個聰明人，不是嗎？」

文森理解索爾特言語中包含的意思，這就跟當初羅琳跟聖桑德羅討論「先有雞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一樣，許多人只把那當作一場笑談，但極少數人還是能從中看到飛舞的刀光劍影。可以毫不誇張地說，當初羅琳跟聖桑德羅的那場賭博直接關係到了此後千年人類魔法世界的格局。若是當初羅琳獲勝，那所謂的魔法家族根本就不可能留存！卡蘭貝勒將會是一座十分自由的城市，任何有魔法天賦的孩子、不論出生如何，不論他們的父親是伯爵還是農夫，都將在這裡獲得平等的權利，羅琳學院將會對他們一視同仁。

但很不幸的是，上天站在了聖桑德羅這一邊，此後羅琳離去，卡蘭貝勒徹底成為了這些魔法世家的「帝國」在這裡他們就是神，他們制定的規矩即使是人類帝國的國王都不可違背！

即使是魔法工會，最初建立的原因也只是由於各大世家本身存在的間隙而已。這麼多年來，在波波維奇掌權之前，每一代的工會會長都只是任人操縱的傀儡，背後無不有一個大家族作為靠山。可以說這些家族就像是寄生蟲，正從內部一點點蛀蝕著卡蘭貝勒，剝去光鮮華麗的外表會發現它其實內部早已腐朽不堪。

但沒有光明照不到的黑暗。就像當初偉大的羅琳法師帶領聖魔道法師們挑戰魔龍修彌，並在它的屍骸之上建立起了卡蘭貝勒一樣，這個時代需要一批新的領袖和英雄！即所謂的「變革者」！

文森相信索爾特，同時也相信自己。

一聲布谷鳥的叫聲從城中傳來，夜色中顯得格外清晰。

魔法工會十三層，魔法元素監測室。

藍色的水晶球開始搖晃，成千上百道光線同時發射而出，將整個監測室照得璀璨如同天國。那代表著此刻城內有成千上百的法師同時發動了魔法，但負責值班的傢伙並不在場，他也受邀下到了一樓參與守夜人的賭局。

文森跳下了窗檯，向著賭桌走去。

「喲，文森，你也要來賭一局？」

有人立刻拉住了他的袖子要他參與他們的賭局，指間卻觸碰到了文森袖口裡藏著的、鋒利的刀刃。

血液從指間無聲地滲出，那人獃獃地抬頭。

慘叫聲響起，烏雲西移，月光將整個屋子照得鮮紅一片。

文森面無表情地看著腳下躺倒的屍體，眼神中充滿鄙夷和憐憫。

他捏碎了面前的水晶，天空樹從下到上一層層變黑，所有用於保護的魔法結界一一解除。

他推開了大門，門外索爾特一襲白裙，對他微笑。

「趁現在！」

「闖進去，推翻工會！」

在索爾特的身後，由不同家族組成的「聯軍」高舉起了手中的法杖，向著天空樹發射五顏六色的魔法光束。

卡蘭貝勒的魔法戰爭，於此刻正式拉開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