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二王會試陰差陽錯皇儲斗權和珅占

第三十七章二王會試陰差陽錯皇儲斗權和珅占

福長安在和珅保舉之中,連連陞官,接替了和珅卸任的戶部尚書,跟隨和珅已久。如今的情勢,相當微妙,他不由憂心忡忡。

歷史很少有這樣微妙的時刻。一個是太上皇,緊緊抓住權力,但年歲已老,駕崩是遲早的事;一個是皇帝,雖然目前亦步亦趨,但不久的將來,一定獨攬大權。群臣在這兩者之間,以誰為先,更聽命於誰,莫不影響著自己的現在與未來。

此刻,你尊崇新皇帝,則有可能得罪敏感的太上皇,朝夕不保;你尊崇太上皇,被新皇帝看在眼裡,你的未來有可能變成一個夢。

很顯然,目前和珅是採取了尊崇乾隆的態度,這讓福長安不得不擔心未來。

福長安把和珅請到自己府上,把酒言談,道:「我們討好太上皇,難免惹得皇上不高興。太上皇年老,有朝一日皇上勤政,如何是好?」

和珅淡淡一笑,反問道:「那你覺得該如何是好?」

福長安沉吟道:「我們是不是可以親近一下皇上,為日頭著想?」

和珅道:「你把這事想得太簡單了。現在權力還在太上皇手上,我們去親近皇上,只怕等不到皇上掌權,我們就保不準官帽了。太上皇現在比以前更加敏感,每處理一個問題,都在考量大臣們對誰更聽命,你的想法是自取其辱。」

福長安嘆道:「現在,我看皇上對我們,關係也相當冷淡,只怕將來堪憂。早知道,皇上在當皇子的時候,我們就應該跟他搞好關係。」

和珅冷笑道:「私叫皇子這一條罪名,恐怕你沒有吃過吧。」

歷史上,如唐朝的李世民,就是與大臣結義,殺了親哥哥李建成,又把自己的父親李淵趕下台,讓其做了太上皇,自己做了皇帝。世事輪迴,李世民的太子李成乾也與父皇反目成仇,因為謀反被廢除,被李世民幽禁而死。清朝吸取以往的教訓,對皇子管束十分嚴格,不允許外臣與皇子交往,以防有謀反之事發生。

福長安道:「那可如何是好。畢竟咱們有些機會,可以暗地裡跟皇上示好,對將來也是個打算。」

和珅笑道:「如果這一條路能走得通,我會不走么?即便我們現在聽皇上的話,你以為他日後就會饒得了我們。」

和珅想得很對,要討好兩個人,結果可能誰都討好不好。況且,和珅在傳璽這件事上已經深深得罪了嘉慶,想要獲得嘉慶的原諒,絕無可能。

「以如今的處境,和大人有何打算呢?」福長安對和珅言聽計從,自然相信和珅謀劃在胸。

「我們必須下一盤很大的棋。」和珅嘆道,「既然皇帝不能成為我們的朋友,那就只能是敵人,既然是敵人,那麼久只有一個辦法,打!」

「哦?」福長安又惶恐又好奇,「怎麼打?」

「以我在官場中的經驗,譬如阿桂、福康安這般位高權重,也只有被我打擊之後,才會對我有所忌諱,再不敢輕舉妄動。對於皇上,也是如此,如今取得太上皇對我的信任,狠狠打擊皇帝,直到他心驚膽戰,心存忌諱,不敢為難我們才是。」和珅胸有成竹道。

「我還是有所顧慮,等到皇帝獨攬大權的時候,要對付我們是舉手之勞,現在心驚膽戰有什麼用?」

「你說得對,等他獨攬大權時,他就可以為所欲為,我們就是要阻止他擁有大權,把他架空,壯大我們的力量,到時候他身邊都是我們的人,又能如何施展?」

「哦,我明白了,你這步棋就是想將來讓皇帝繼續做一個傀儡?」

和珅點了點頭,道:「歷史上,大臣攬權,皇上聽命的先例並非沒有。而且,如今皇上性格懦弱,不是大刀闊斧敢幹能幹之輩,這個局面,我們正需要這樣的人。」

福長安眼前一亮,又頗為黯淡:「雖然這是一條路,可是這條路也太險了。」

和珅語氣堅定道:「除了這條路,我們還有別的選擇嗎?這是唯一的一條路,你好自為之吧!」

六十年,為了慶祝乾隆禪位於嘉慶,乾隆下令大赦天下,連續舉行三年的會試。

乾隆作為太上皇,為了彰顯自己不再留戀皇權,這一年很大度的吩咐嘉慶帝,會試的主考官有嘉慶自己任命,乾隆不加干涉。嘉慶謹小慎微,再三推辭,乾隆執意如此,嘉慶推辭不過,於是選中了左都御史竇光鼐擔任這次會試的主考官。

會試是通往仕途的咽喉要道,會試的主考官極其重要。和珅曾經屢次監試,還曾經通過鴻儒吳省欽、吳省蘭兄弟,控制會試。如此,不但可以門生遍天下,門生當差之後,還可以控制朝廷部門要職。如今,和珅能夠在朝廷內外均有可靠心腹,與此不無關係。嘉慶選擇竇光鼐,和珅與竇光鼐打過交道,知道他軟硬不吃,而如往常一樣,和珅又有一大幫門生、朋友需要照顧,插不上手。更要命的是,當竇光鼐與嘉慶互相信任,結為同盟,與自己削弱嘉慶力量的計劃相悖。和珅想了一計,從副考官洪亮吉入手,收買洪亮吉,為自己服務。

通過對洪亮吉的調查,和珅發現洪亮吉居然是自己死對頭王傑的幕僚,這次充任副考官,也是嘉慶欽點的,此人對自己的親近一點都不買賬,決計是收買不成。於是,將計就計,決定給洪亮吉找點兒麻煩,可以趁機打擊到嘉慶,甚至還會連累到竇光鼐。

和珅決定用文字獄這一招,他在洪亮吉的詩詞中發現一首:

六五雖畢閭左空,男行築城女入宮;

長城東西萬餘里,永巷迢迢亦無休。

宮中永巷也長城,內外結成怨苦聲;

入宮詎識君王面,三十六年曾不見。

這首詩本來是洪亮吉讀史書的時候,寫的一首秦始皇政治的一首詩,但也可以誣陷洪亮吉對大清不滿,故意寫詩影射大清朝廷。

和珅這一日拿著洪亮吉的詩集,上奏道:「奴才偶見洪亮吉的詩集,其中詩詞多有不滿大清朝廷,諷刺時事的言論,請太上皇明察。此人為會試主考官,怕有不好影響。」

和珅念了洪亮吉涉及影射清朝的幾首詩,乾隆聽了,覺得似是而非,不置可否。和珅正在請求乾隆對洪亮吉進一步徹查。剛好王傑也在朝中,知道和珅的用心,而且洪亮吉的詩詞王傑都讀過,多有歌功頌德之詞,王傑連忙奏道:「洪亮吉詩歌微臣全都讀過,臣敢擔保洪亮吉絕無二心,其對朝廷忠心,天地可鑒!」

他拿過和珅手中的詩集,翻到其中一首《萬壽樂歌》,呈給乾隆,寫的是歌頌乾隆時期施行政策的詩,乾隆再隨意翻到後面:

夜未央,乾隆宮中燭蠟煌。

日將出,勤政殿前傳警蹕。

這分明是歌頌乾隆夜半還勤於政事,早早就起來上朝。立在一旁的嘉慶,也在乾隆身邊念了幾首,乾隆聽了,詩歌寫道自己心裡去,龍顏大悅,反而讚揚了洪亮吉,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反而訓斥和珅不仔細查清楚,就隨意彈劾官員。和珅走了一個險著,碰了一鼻子灰,又以此把嘉慶得罪了。

和珅只能眼睜睜看著會試的主考權落入他人手裡。

竇光鼐對於此次會試,下了一番功夫,考場內戒備森嚴,要求片紙隻字不得帶入考場,進場前學生的硯台、水壺、毛筆等隨身物件都要仔細檢查。當年會試的試題,是「民之所好,好之。」竇光鼐對於閱卷的標準,堅持憑藉文章優劣,別的問題一概不用考慮。揭榜之後,出了怪事,王以鋙第一,王以銜第二。這頭兩名皆為浙江人,且為親兄弟,都是竇光鼐的門生,在當年竇光鼐彈劾黃梅案件中,曾幫助竇光鼐取得起死回生的證據。親兄弟聯名高第,古往今來還是頭一遭,一時間群情嘩然,很多沒有被錄取的人對此深感不公,頗有微詞,紛紛議論主考官錄取不公。

會考,當以文取士,為什麼這件事會引起如此嘩然?原來,在歷年的科舉考試中,搞省級平衡已經是個不成文的慣例。早在明朝洪武三十年的會試中,就曾發生南北榜爭,春季會試中,五十二名進士全都是南方人,引起北方舉人的不滿。朱元璋知道了,大怒,親自查問后,三名主考官全被處死。夏天再發榜,所取的進士全為北方人。明仁宗時規定,會試按照地域分配名額,會試考卷中加上「南」「北」等字,按照南六十、北四十的比例錄取進士。此後,為了穩定和諧,科舉一直按照地域分配名額,歷屆主考官為了避免惹麻煩,從來不敢越界。康熙時,一般是每省二十八名舉子錄取一名,台灣每十人錄取一名。第一、第二名絕對不敢出自同一省份。

竇光鼐性格耿直,學士淵博,天不怕地不怕,把這些忌諱給忘了,一門心思以文取士,公平競爭。於是,這種在經驗成熟懂得避諱的主考官身上不可能發生的事,在他身上發生了。

和珅聞之大喜,自然不肯放過這個機會。

和珅利用個人手段,調出王以鋙、王以銜的試卷,認真查對,從文章質量來看,無可非議,只不過兩份卷子當中都有「王道本乎人情」一句。

和珅再派人查王氏兄弟的底細,與竇光鼐的關係。王以鋙、王以銜是安徽休寧縣人,后長期居住在浙江歸安,出身士人家庭,祖輩以耕讀為業,沒有什麼特別的來頭。兄弟兩都聰明、勤奮,很早就通過了童試和鄉試。而竇光鼐曾經當過浙江學政,並在當地講學過,由此可見王氏兄弟為竇光鼐的學生。這次的題目是竇光鼐出的,那麼,自然可以推斷,竇光鼐在講學中必然講過這一篇。

調查大有收穫,和珅連忙寫了奏摺,向乾隆參奏道:「竇光鼐曾經在浙江擔任學政,又在當地講學,王以鋙、王以銜本是他的學生。竇光鼐在講學其間,必然講過『民之所好,好之』這一課。這次出題,必然為了顯示其學政其間的成績,有營私舞弊嫌疑,否則,王氏兄弟卷子中怎麼都有『王道本乎人情』這一句呢。竇光鼐不顧天下舉子不滿,把自己學生獨攬頭兩名,若不嚴查,難以服眾。」

此事已經群情嘩然,乾隆自然不會放過,下令徹查。徹查結果,說竇光鼐培植親信,營私舞弊,沒有實據;但竇光鼐曾任浙江學政,曾給王以鋙、王以銜兄弟講學過,這是事實。不管如何,這件事打破了科舉省級平衡的原則,破壞和諧,自然要承擔責任。乾隆下旨:廢除此次會試結果,重新複試。竇光鼐降為四品待查,看複試結果再行審理。涉及的副考官禮部侍郎劉躍雲、內閣學士瑚圖禮二人官位降四級。

對於復考,乾隆為了慎重起見,特意安排和珅和紀曉嵐負責,和珅的努力終於獲得回報,再次當上主考官,門生紛紛上門。和珅為了徹底了斷竇光鼐,於是複試的時候,派人監視王以鋙、王以銜兄弟,仔細查看,若能找到舞弊的證據,定然可以讓竇光鼐吃個重罪。結果王氏兄弟規規矩矩,和珅一無所獲。

評卷結果,和珅奏稱:「原本第一的王以鋙,試卷錯字甚多,瑕疵不斷,不能參加殿試;王以銜文章甚可,排名由第二降至第四,可繼續參加殿試。」

乾隆以此認定王以鋙原先是以舞弊取勝,大怒,將他趕回本鄉讀書,取消舉人資格。竇光鼐責任重大,有作弊嫌疑,押進大牢,等待殿試之後再論刑罰。

接著是和珅與紀曉嵐主考的殿試。和珅有一門生,叫班道尨,以取得參加殿試資格,聞得和珅為殿試閱卷官,大喜,送了重禮,請求和珅照顧。和珅有心推舉幫忙,以前需要幫忙的考生,都是在自己卷子上做了暗號,比如暗藏自己名字等等。但凡此種種伎倆,已經是家常便飯,出卷之後,隨時有可能路出馬腳。和珅和顏悅色道:「如今考試都查得緊,卷子上做了記號,很容易人指正出來。我有一法,考生一般不用淡墨,你用淡墨寫,約為記號,閱卷之時,我必能認得出來。如今考生的試卷不分仲伯,我想法子讓你名列前茅就是。」班道尨大喜,回家練習淡墨著文。

殿試結束,和珅與紀曉嵐閱卷。果不其然,和珅很快找到淡墨的卷子,再仔細一看文章,精妙絕倫,心中頗為高興。此人有真才實學,作為自己的門生將來提拔大用,將來仰賴。和珅找紀曉嵐商量,此文章可定為狀元。紀曉嵐讀了試卷,也被文章折服,再加上和珅的推薦,沒有理由拒絕,兩人一致商定,推薦這名考生為狀元。

和珅、紀曉嵐把殿試前十名擬定出來,一同前往圓明園,按順序呈上一本考卷,名次均已排好,請乾隆最後定奪。乾隆一看,第一名考卷用淡墨寫就,心生疑惑,他倒是沒有往舞弊方面去想,只是皺著眉頭道:「此人以淡墨書寫試卷,顯得漫不經心,是對殿試心存不恭么?」和珅一見乾隆皺眉,心裡一咯噔,好在腦子快,道:「此人文章典雅,立意清晰,特意用淡墨書寫,表明自信、有膽略,處事必然舉重若輕,我看今後必成朝廷棟樑。」乾隆一聽,也覺得有道理,淡墨也可以表明此人四兩撥千斤的心態,如此看來,倒是一件了不起的事。再細看文章,確實是好文,心中嘆服,於是確定為殿試第一。

乾隆審定名次,啟封唱名,太監把考生的卷子展開,解開姓名封印,高聲唱道:「一甲一名,王以銜!」

眾人大驚,和珅更是驚得目瞪口呆。首次會試王以鋙、王以銜有作弊嫌疑,名次取消,則證明了並無名列前茅的能力。如今王以銜第一,這不是乾隆、和珅等掌自己的嘴嗎?

乾隆又奇怪又生氣,以為又有舞弊手段在其中,厲聲叫道:「這個狀元是誰取的?」紀曉嵐趕緊上前,道:「啟奏太上皇,是微臣取的。」乾隆又問:「是誰定的?」和珅此時已經知道取錯人了,啞巴吃黃連,不得不介面道:「是奴才定的。」乾隆大怒道:「難道你們兩個與王以銜也有私交嗎?」

紀曉嵐不知道事情來龍去脈,不敢說話。和珅反應快,若能利用乾隆的怒氣,換個名次,也算是為自己找補,於是小心上奏道:「此次閱卷的諸位大臣,都是秉公辦事,認真閱卷,以文章質量決長短,絲毫沒有私情。若皇上認為有失當之處,請皇上換取一名。」

乾隆沉吟片刻,道:「既然你們是秉公辦事,以文章質量論長短,又何必換取。現在就宣王以銜進殿,朕要親自試試他的才華。若是真有本事,朕絕不埋沒他,若是欺世盜名之徒,你們全都要治罪!」

王以銜進殿。乾隆當場出試題,王以銜應付自如,對答如流,完全可以看出文采滿腹。乾隆轉怒為喜,下諭旨曰:「既然如此,兄弟倆聯名上榜,或是出於偶然,既往不咎。如今既然已經定了狀元,也經過朕的同意,拆了封口,再換他人,就不公平了。朕欽點王以銜為新科狀元。」

王以銜的優異表現,使得竇光鼐免受重責。放榜之日,朝野轟動,眾口相傳王氏兄弟真有才學。和珅莫名其妙,吃了啞巴虧,而他的門生班道尨卻在十名開外,他怕乾隆對自己懷疑,便以退為進,對乾隆道:「奴才一片忠心,彈劾竇大人不過是秉公辦事而已。奴才與竇大人沒有任何私仇可言,否則又怎會取得竇大人的門生為狀元呢。」乾隆信以為然。

原來,王以銜參加殿試之時,已經心灰意冷,想想自己的老師蒙冤下獄,以兄弟王以鋙的才學,居然不能上榜,還被趕回老家,且殿試中和珅又擔任閱卷大臣,自己還有什麼勝算。罷了罷了,功名一場,不過是南柯一夢,所以考試之時,以淡墨書寫,寄託自己那份孤冷絕望、來走走過場的心境。沒想到陰差陽錯,被和珅誤認為是自己門生的試卷。王以銜中狀元,年方三十五歲,才學受到承認,初任翰林修撰。王以鋙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回鄉苦讀,靜候時機。此事過去不久,和珅說服乾隆,以竇光鼐年紀老邁為由,命令他退休回家,享受正四品的待遇。竇光鼐回鄉半年,於嘉慶元年在山東老家去世。

一番周折,和珅還是讓嘉慶身邊的一個對手轟然倒下。

天佑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

卻說一個夜裡,方才兩歲的二公子突發高燒,和珅被叫醒,慌忙命人連夜請了名醫譚師傅。譚師傅看小兒高燒不止,雙目緊閉,氣若遊絲,道:「權且開藥一副,還是看天命吧。」

急症來的奇快,只到次日,小兒便夭折了。

馮霽雯悲痛萬分。和珅頓時頹然:縱然自己能扭轉乾坤,卻對兒子病症無能為力,縱然萬貫家財,卻不得到一個名醫來起死回生,世間造化,真是捉弄人哪!

和珅悲從心來,只能壓抑悲痛,勸慰夫人。無從慰藉,提筆寫詩悼念次子:

寄語老妻莫過傷,好將遺物細收藏。

歸時昏眼如經見,竹馬斑衣總斷腸。

求神問卜亦徒然,婦女情痴漫苦煎。

靈爽若知親念切,或逾歲月再生還。

諄囑家人葬欲遲,也知無益笑愚痴。

歸來一向靈前奠,淚灑西風知不知。

嘉慶元年,湖廣地區白蓮教起義,聲勢頗為浩大。依附於和珅的畢沅自乾隆五十三年升任湖廣總督,比較貪圖享樂,忙於收受賄賂,生活奢侈,政事懈怠。義軍發難,不得不忙於剿滅,連打敗仗。此事,皇權更迭,畢沅不明所以,給給朝廷的奏摺中,先出現「皇帝」二字,而「太上皇」被放在後面。和珅在軍機處以看奏摺,覺得可以藉機想太上皇邀功表忠,給嘉慶難堪。

和珅利用軍機大臣的身份,親自把這道奏摺呈交給太上皇,並提醒太上皇,畢沅有意把「皇帝」二字放在「太上皇」之前,是對太上皇的不敬,對朝臣有很壞的影響,居心叵測,應當嚴懲。乾隆剛剛禪位,內心頗為敏感,果然大發脾氣,將畢沅拿來京城,交刑部治罪。

和珅借題發揮,又提議道:「奴才以為,可是下旨公示這個案件,以儆效尤,絕對不鞥姑息這種風氣。以後的文公各式,一定要符合要求,不能不明就裡,分不清孰輕孰重。」

乾隆此時腦子已經相當糊塗,記憶力也差得驚人,有些事過目即忘,但只有對權力耿耿於懷。和珅這樣把自己攬權,他自然分外倚重。乾隆批准了和珅的建議,下旨在此強調太上皇與皇上只見的禮儀,並以畢沅之事為例。這道小題大做的詔書,使得嘉慶內心再次受到沉重打擊。畢沅被治罪之後,與嘉慶二年死去。和珅為了達到打擊嘉慶的目的,不惜犧牲自己的一個親信。

白蓮教聲勢越來越火,前線來一堆奏摺,對於這種的大事,乾隆必須親自處理,嘉慶與和珅在一邊伺候。乾隆批閱的時間長了,有些頭暈,嘉慶勸道:「皇阿瑪勞累了,不如休息片刻繼續批閱吧。」

乾隆道:「政務要緊,能早批示的一定要早批示,不能懈怠,貽誤時機,這是你將來需要記得的。」嘉慶回應道:「皇阿瑪說得是。」

乾隆嘴上逞強,身體卻受不了,執筆的手都在顫抖了,在一張紙上擬定聖旨,一下筆,筆跡卻亂作一團,寫也不是,改也不是。乾隆嘆了口氣,為自己的有心無力感到失望。和珅一旁看在眼裡,手疾眼快,道:「不如將這張紙撕掉,重新擬旨吧。」說罷不由自主就把紙張撕掉,換了新紙讓乾隆再寫。乾隆不以為意,乾隆在他身邊這樣侍候幾十年了,如影如行,隨心所欲。嘉慶看在眼裡,怒火中燒。皇帝些的聖旨,即便是廢棄的,豈能這樣說撕掉就撕掉,追究起來,是大不敬的。即便是嘉慶,也不敢這麼做的。乾隆這樣做,明顯是在炫耀自己與太上皇務必親密的關係。

和珅用眼睛瞥了一眼嘉慶,嘉慶渾身一哆嗦,他是怕自己憤怒的表情為和珅察覺,反而顯得一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和珅的嘴角微微一笑,跋扈之情溢於言表。

白蓮教是乾隆位居太上皇之後最頭疼的,起義盛世越來越大,成為朝廷大患,乾隆整日擔心,寢室難安。這一日,太上皇傳和珅入宮,和珅達到宮裡,發現太上皇面南而坐,嘉慶則坐在乾隆身邊的一個小凳子上侍候。和珅跪地請安,乾隆也不搭理,閉著眼睛念念有詞,如夢似幻,也聽不清楚在念什麼。嘉慶側耳傾聽,卻聽不明白。過了許久,乾隆突然睜開眼睛,大喝一聲道:「他們叫什麼名字。」

嘉慶嚇了一跳,不知該如何回答。和珅跪在地上,反應靈敏,隨口接道:「徐天明,苟文明!」

乾隆不再說話,閉起眼睛繼續默念。大約過了一個時辰,乾隆不再同和珅說話,就打發和珅出來。和珅朝嘉慶詭秘一笑,站起退出。嘉慶在一旁目瞪口呆,只覺得十分神奇,卻不知乾隆御和珅的葫蘆里賣什麼葯。

過了幾日,嘉慶見到和珅,忍不住問道:「前幾天皇阿瑪召你進宮,到底是什麼事情,說的又是什麼?」

和珅微微一笑,道:「奴才跟太上皇一起練過西域流傳的咒語,只要念過咒語,即使遠在千里之外,也會突然死去。如今白蓮教是太上皇的心腹大患,他們的首領是徐天德和苟文明,我聽太上皇念咒語,就知道是給這兩人下咒,是故應答如流。」

嘉慶暗暗心驚。不但是因為和珅與乾隆如此通氣連理,倘若這咒語有效,將來自己也有可能被和珅下咒的。

嘉慶聽了,默默無語。和珅冷冷道:「皇上,這個咒語用的對,還是有用的,皇上如果要學,我也是可以教你的。」嘉慶尷尬訕笑不語。

嘉慶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

嘉慶剛剛即位時,和珅已經感到危機重重,想在嘉慶身邊安插一個人手,時時監視嘉慶的動靜。於是他向乾隆建議,內閣學士兼禮部侍郎吳省蘭文采非凡,可以在嘉慶身邊,幫助整理詩文稿件。乾隆當即同意。嘉慶明白和珅的用意,但他一直奉行隱忍,不得不接受,只得欣然答應。自此之後,嘉慶說話,作詩都非常小心,在太上皇身邊,不敢發表任何見解,沒有一個知己大臣可以輕嘆,時時忍受和珅的炫耀,說是一個皇帝,實際上比太監還沒有自由。

唯一能與自己相知相依的,只有自己的師傅朱珪。

朱珪此時任兩廣總督。嘉慶秘密寫信,請求朱珪想辦法調到京城,助自己一臂之力。嘉慶自己也不敢明著想乾隆建議,怕引起乾隆的猜忌。朱珪明白嘉慶的想法,絞盡腦汁,揣摩乾隆的心思,乾隆此時就是愛聽好話,讚頌的話,這樣的人,往往能被他弄到身邊來用。朱珪想了一計,搜集乾隆平生四萬餘首詩作,制定成冊,一共分五輯。詩詞下面詳細地加了自己的註釋、評論,獻給乾隆。乾隆看了,自然高興,又欣賞朱珪的能力,在嘉慶元年八月,將朱珪升為大學士,召回京城侍奉在帝王左右。

嘉慶得知,興奮異常,朱珪來到身邊,自己將不再是孤立無援的狀態。不但精神不會如此孤苦無依,而且在行動上也能有參謀。朱珪還沒出發,嘉慶難以抑制興奮的心情,賦詩一首,以表達思念老師,急盼與朱珪見面的感受:

聖主八旬歲,鴻儒花甲年。

三天德鳳著,五福壽為先。

律轉浹辰紀,辛佔二百前。

芒顏駐丹景,艮背貫淵泉。

……

設醴誠難罄,尊師獨敬尊。

期頤長頌儔,如阜更如川。

吳省蘭得和珅秘授,嘉慶的任何文字都要彙報,此詩自然逃不過。和珅得到此詩,心中興奮異常,和珅一看,好把柄!

這首五言二十四句的詩中,有兩處不合適的地方。「聖主八旬歲,鴻儒花甲年」,乾隆八十歲的時候,自己的恩師正好是六十歲,對於嘉慶來說,兩個至親至愛的人相提並論,並無不妥。但和珅認為,如此是對乾隆大不敬。「吏銓資重任,台鼎待名賢」,這是說朝廷等待朱珪來擔任要職,事實上任命還沒發出去,有收買人心之嫌疑。

和珅決定彈劾嘉慶。

恰福長安在和珅府上,得知和珅的意圖,十分擔憂,道:「和大人,咱們即便得不到嘉慶的信任,但也與他平和相處,不要惹他為妙。也許將來他若掌權,還有放我們一馬的可能。」

和珅堅決道:「你這是痴心幻想。我說過,既與之為敵,則要狠狠打擊,讓他失去意志,將來才有為我所用的可能。我生平的對手,如李侍堯、海成之輩,都被我打得難以翻身,對我心服口服,即便如阿桂、福康安,也是投鼠忌器,不敢與我正面對敵。現在對嘉慶,碰上一個當皇帝的對手,也是我的榮幸,我必然一戰到底,也要他心服口服。人說我是諛臣,但我也只對太上皇唯馬首是瞻,其餘人也休想叫我卑躬屈膝。人說,置之死地而後生,就是這個道理。」

福長安見和珅意志堅決,要將此路走到黑,確實,一直走到頭,也許會出現一條新路,但福長安並沒有和珅的勇氣,疑惑道:「譬如此次彈劾嘉慶,你想達到什麼後果?」

「如今太上皇十分忌諱權力,不可失去良機。我斗嘉慶,輕則讓他膽戰心驚,有利於我將來把控政局,重則讓他退位。如果能讓皇上對嘉慶起謀反疑心,就有廢除皇位令立新君的可能,何樂而不為。事在人為,此例在康熙朝就發生過,未必在此時就不能重演。」

康熙的曾祖父努爾哈赤,祖父皇太極,在臨死前都沒有公開確定繼承人,努爾哈赤死後由八旗旗主公推新君,皇太極死後,由諸王爺、大臣議立新君,由此引起爭奪大位的事件,幾乎兵戎相見,清朝政權瀕臨分裂。康熙吸取前朝教訓,在康熙十四年久明確冊立剛滿周歲的嫡子胤礽為皇太子,穩定政權。康熙對太子成長傾注了極大心血,親自為太子授課,傳授治國之道。不料康熙帝的苦心,卻取得適得其反的效果,太子雖然天資聰穎,學業有成,但過於嬌寵,性情越來越驕縱、暴戾。康熙逐漸感到不滿意。康熙生病、皇十八子病重而死,諸如此類,胤礽居然毫無憂色,對於臣民百姓,更是苛責,稍有不從便隨意毆打,激起公憤。康熙帝為此眼裡斥責太子,但太子權力不過,不但不反省,反而懷恨在心,圖謀不軌。康熙帝一怒之下,囚禁在上駟院側,並告示天下:諸皇子中,如有謀為皇太子者,即為國賊,法所不容。

不久,又傳出胤礽是被人用「巫術」陷害,群臣又紛紛建議浮立皇太子。康熙思來想去,順從臣意,仍立胤礽為皇太子。哪只太子不該秉性,結黨營私,結交外臣,有謀反之嫌疑,於是再次廢掉太子胤礽,囚禁在咸安宮內。康熙六十一年,康熙病逝,皇四子胤禛倉促繼位,權力的交結鬧得滿城風雨。

正因有此先例,在和珅看來,如今乾隆神志不清,又疑心重重,若能巧妙利用,重演調換新君的大戲也不是不可能。

和珅面見乾隆時,悄悄奏報嘉慶賀詩的事,奏道:「太上皇,奴才近日得知兩廣總督朱珪升任大學士,皇上寫詩慶賀,欲示恩於老師,討好外臣。此事有前車之鑒,恐為不妥,請太上皇要仔細處置。」說罷把賀詩念了一遍,指出其中不妥之處。

乾隆忌諱的就是嘉慶結交外臣,收買人心,自己太上皇的權力被架空。乾隆便問嘉慶,此是是否屬實,嘉慶回答卻是是自己寫就,只不過是見老師回京,有感而發。

乾隆大怒,認定嘉慶有外心,便傳喚軍機大臣董誥,按照大清律,該如何懲治嘉慶。

董誥是漢人,在軍機處時間很長,一直是和珅的對頭。但董誥並沒有再刑部任職過,乾隆找董誥問律例,一定是自己記糊塗了。於這件事,是小事一樁,只不過是和珅利用太上皇不習慣退位的心態來抓把柄而已。但是既然問起,自己既不能反對動氣的乾隆,又要說得有理有據。董誥不愧是有能力之輩,回道:「當今皇上跟隨朱珪多年,如今太上皇恩寵,朱珪高升,作詩相賀,並沒有做出出格的舉動,情有可原,若提結交外臣則過於勉強。況且『聖主無過言』,皇上即位不久,只是無意為之,並非別有用心。」

董誥對乾隆推心置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列舉嘉慶種種寬厚之舉,絕無外心。乾隆的怒氣漸漸消散,考慮良久,也覺得不宜將此事弄大,不對嘉慶處罰。

和珅未能放倒嘉慶,卻也不能讓朱珪得逞,於是對乾隆建議,如果放朱珪進京,只怕與嘉慶又結黨嫌疑。乾隆爺把氣撒在朱珪身上。幾天後,乾隆下旨:廣東附近海盜猖獗,治安混亂,朱珪身為兩廣總督,不能認真緝捕,管理不善,免去兩廣總督一職,降職為安徽巡撫,永為外任,不能召回京城。

嘉慶此後更加小心,不敢與和珅作對,時時迴避,因為和珅揣摩太上皇心思的能力爐火純青。和珅前來陳奏政務,嘉慶也說自己拿不定主意,請乾隆處理。大臣皆知有太上皇、和珅,卻不知有嘉慶。有大臣憤憤不平,向嘉慶稟報,嘉慶卻道:「朕要依靠和珅治理國家,不可輕慢他。」

上天似乎在考驗嘉慶能否被徹底擊垮,終身不愈。

嘉慶元年冬天,皇后喜塔臘氏得病,身體越來越拆,御醫看了,也沒什麼好轉。嘉慶只有皇后一人可以傾訴,只不過這皇后當得也名不副實,心中感到無限悲涼。到了次年二月初七,皇后的病加重,神志不清,胡言亂語起來,終於病逝。嘉慶撲倒皇後身上哭倒,這一年來,如果沒有皇後排遣鬱悶,他不知該如何度過這麼憋屈鬱悶的歲月。可是,這皇后當了一年,還沒有住過一天的坤寧宮,真是命薄呀。

乾隆聽到皇后駕崩的消息,頗感不悅,突然就生氣起來,道:「怎麼偏偏在這個時候?朕已經八十多了,還要給朕帶來晦氣吧?朕不想在這個時候看到辦喪事!」

此事乾隆已經風燭殘年,自感老邁無能,心中又怕,最討厭聽到的兩個字就是「老」和「死」,有關諸如此類的東西、詞語、都很忌諱。群臣感到乾隆比起不可捉摸,雖然覺得他對駕崩的皇後過於苛刻,卻沒人敢提出任何建議,為嘉慶說話。和珅曉得乾隆的意思,建言道:「既然如此,乾脆下旨,皇后的喪儀一切從簡。如今白蓮教橫行,國家要為戰事準備,皇后的喪失確實不能鋪張。」

此話正合乾隆心意,便道:「如此甚好,對喪失儀式,和愛卿你就擬個諭旨。」

和珅心中一喜,這是個擊潰嘉慶心理的機會,當下思索權衡,擬了一道敕旨:「皇后喪儀從簡,皇上只許穿七天素服,不許穿喪服,除了到靈前祭奠外,不許摘去帽纓。文武大臣來養心殿奏事,不許穿素服,只要減去一串朝珠,以示哀悼。皇后喪儀期間,宮內奏事理政一切如常。」

這份聖旨十分苛刻,估計不會再有一個皇后的喪儀會如此從簡,乾隆審完,覺得不會讓晦氣影響到自己心情,便同意頒布。

和珅又提醒道:「如今這是一個考驗皇上的機會,太上皇可以重新審視皇上的孝心。皇上如果真的孝順的話,一定不會讓喪事來影響太上皇的身體。」

乾隆爺覺得頗有道理,道:「嗯,朕倒是要看看,在他眼裡,是我這個太上皇重要,還是他的皇后重要。」

和珅道:「奴才要是發現皇上有不孝的舉動,會隨時稟報太上皇的。」

乾隆的敕旨傳送毓慶宮,嘉慶一看,眼淚都下來了。作為皇后,喜塔臘氏生前就沒有享受應有的待遇,死後還這樣草草下葬,讓嘉慶於心何忍。一把辛酸淚不由撒了下來。

不過陪侍皇上已久,嘉慶靜下心來,也明白乾隆的用意。如今和珅在側,自己的皇上這個位置還不太安穩,稍有不從,只怕身家難保。既然不能如自己意願,且乾隆忌諱喪事,為了不引起疑心,那就索性操辦等簡單些,以免被抓住把柄,給小人可乘之機。想到這個,嘉慶心中默念:皇后若是九泉之下有靈,必能明白我的心意,只等將來真正掌握大權,再給予應有的尊重。當心抹乾眼淚,狠狠心,傳旨道:「太上皇在堂,無論如何不能讓晦氣影響到太上皇,一切都遵照太上皇的旨意來辦。至於七日的素服,朕看還是免了,宮裡的太監宮女,按照平日穿著即可。為皇后哭喪守靈的,也適可而止,能免盡免。」

乾隆聽了嘉慶的安排,覺得頗為滿意。他傳位給嘉慶,就是看他順從聽話,能善解父意,如今看來,嘉慶還能秉持這一傳統,沒有固執己見。於是,雖然皇后駕崩,可是宮裡沒有一點喪儀的痕迹,仍舊金碧輝煌。宮院匾額上一條白幡也沒有,依舊是金碧輝煌。

七天奠酒,是嘉慶對結髮妻子的唯一紀念形式。每年一早,他會獨自一人前往皇后的靈堂「吉安所」,在靈堂附近,換上素服,進入靈堂,默默給皇后燒紙,一句話也不說,只用心跟皇后在天之靈默默交流。世上再也不會有如此凄涼的奠禮。

七天里,嘉慶盡量避開乾隆,對於養心殿、乾清宮以及乾隆常去的遊玩之處,嘉慶會繞著走。侍衛們提醒他,嘉慶便回答:「我去祭奠,身上有晦氣,讓了防止碰到太上皇,晦氣影響他的身心健康,我還是多走點路吧。皇後去世固然悲痛,但孝道更是要緊。」

和珅派人屢次觀察,終究抓不住把柄,他是有失望有欣喜。失望的是沒能藉助祭奠給嘉慶參奏一本,失去太上皇的信任;欣喜的是,他看到嘉慶完全喪失意志,髮妻去世,竟然連一滴眼淚都看不到,可見此人在自己和太上皇的陰影下,完成變成一個木頭,將來要控制這樣的一個人,他越來越覺得有信心。乾隆對嘉慶的表現,也相當滿意。

和珅想再給嘉慶心裡刺上一刀,奏道:「皇后逝后,宮中有晦氣,太上皇心情也不好。不如在去世百日之後,重新冊立皇后,好好半個喜事,沖沖晦氣。」

乾隆點頭稱讚。於是,他也不及與嘉慶商量,就下了一道敕旨:「皇帝宮中不可久曠,即將貴妃鈕祿氏冊封為皇帝之皇貴妃,表率宮廷。等二十七個月後,再舉行冊立皇后典禮。」

鈕鈷祿氏到嘉慶身邊的時間比喜塔臘氏晚得多。當時嘉慶還是嘉親王,身邊的姬妾也已經有好幾個。不過,鈕鈷祿氏的出身最後,所以婚後僅次於喜塔臘氏的側福晉就是她,如今受到冊封,也是水到渠成。

嘉慶接到冊封的聖旨,心如刀割。失去皇后的哀痛還沒有消化,冊封皇貴妃的典禮又要風風火火舉行,他譬如進入冰火兩重天的世界,簡直就要瘋了。無以抒懷,他只能把悲痛與怒氣壓在心裡,寫詩緬懷皇后:

永別芳型已七年,太平擇地卜新阡。

考垂恩澤沐深恩,后德流徽感淑嫻。

灑淚徒傾三爵酒,傷心早廢二南篇。

臨風追悼增哀思,甘念相依百世牽。

嘉慶二年八月,八十一歲的阿桂終於病倒。此事福康安已經死去一年多了,阿桂是乾隆最為倚重的大將。乾隆得知,心中焦急,把自己的織金陀羅經被賜給阿桂,並前去探望。阿桂已經不能起床,連坐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乾隆坐在床邊,拉著阿桂的手,百感交集。阿桂流淚道:「臣是想多服侍太上皇幾年,可這身子恐怕是不行了。」

乾隆把陀羅經被親自蓋在阿桂身上,道:「你不必過於憂慮。朕給你帶來陀羅經被,是活佛念過經的,你日夜蓋在身上,佛祖會保佑你康復的。」

阿桂大吃一驚,道:「太上皇,這萬萬使不得。陀羅經被是黃緞織金,皇帝專用的,微臣萬萬不敢享用。」

乾隆道:「這是朕賜你的。只要你能康復,區區一條陀羅經被又算什麼。西南各地叛亂,朕等你病好了,給朕出謀劃策呢。」

阿桂只能默默地流淚。對於白蓮教、天理教的叛亂,他心裡比誰都著急,可是曾經驍勇善戰的一代將帥,如今成為病榻上寸步難行的一個老者,其中無奈與感慨,有誰能知?

乾隆看著阿桂,這位陪著他一生的壯士,頓感歲月的無情。

軍機處的董誥和王傑也來探望阿桂。阿桂行將不久,見了二位,頓時激動起來,道:「軍機處以後就仰仗你們了,你們忠心耿耿,乃是棟樑之才,我不能再為皇上效力,就靠你們了。」

董誥嘆口氣道:「軍機處的情形,你也知道情況。桂中堂要是不管了,和珅必然取代首席位置,我們想儘力,談何容易。不過桂中堂放心,我們自然會竭盡全力。只是希望您能病情恢復,不用想那麼多了。」

阿桂重重地嘆口氣,眼睛露出怒火,緩緩道:「我也知道,和珅每每想皇上推薦外差給我,是想累死我,我深知他的詭計,但想皇恩浩蕩,我又怎能拒絕。如今他確實是得逞了!」

王傑嘆道:「奸臣當道,壞人總是能得逞,老天確是不公呀!」

阿桂怒道:「我出將入相,已經八十,死而無憾。只是沒能見到和珅被剷除的一天,真是遺憾呀!」說罷,涕淚交流!

董誥與王傑也感動不已,淚流滿面。董誥道:「桂中堂放心,皇上是忠厚有為之人,離親政的時間不會太遠,到時候,奸臣必然被誅滅,還我大清廉潔世界!」

阿桂不再言語,目光獃滯。幾天後,抱憾而逝。

和珅自然而然,接替了首席軍機大臣,統領這個軍機處。

王傑之前就打定主意,和珅若成首席軍機,以王傑的暴脾氣,必然沒有容身之地。如今果然如此,王傑索性辭官不做,告病退休。董誥做事有分寸,懂得隱忍,極力挽留,不得。董誥知道軍機處將成為和珅喝福長安的天下,他蟄伏著,等待機會。

和珅為了控制乾隆,把軍機處的摺子,奏報壞消息的,多隱藏起來,只找好消息的給乾隆看,討得乾隆歡心。

嘉慶對此憂心忡忡,擔心和珅權力過大,胡作非為,國家將來不可控制。嘉慶便自己到軍機處查看摺子,對其他軍機大臣交代幾句。這本來是嘉慶應有的權力,但這件事被福長安報告給和珅,和珅勃然大怒,想乾隆奏報道:「皇上隨意到軍機處查看奏摺,對軍機大臣下旨,奴才不敢隱瞞,特來報於太上皇。」

此事屬於乾隆的敏感範疇,果然火就冒起來了,召來嘉慶,嚴厲呵斥一番,道:「國家大事,不可魯莽。你還沒有執政經驗,如果想下詔,必須讓朕知道,不得擅專!」嘉慶帝敢怒不敢言,眼淚往肚子里吞,不敢稍有辯駁。

事態往和珅預料的方向發展,令福長安信心大增。擔任首席軍機大臣,可以通過此中樞,控制全國的軍政大權。有這個在手,明顯手中有一張王牌。即便將來嘉慶歸位,軍權不在,又能奈何?而軍機處只有董誥一人有能力與和珅作對,如果能除掉董誥,和珅便能將軍機處玩弄於股掌。

嘉慶深感憂慮,自己一忍再忍,成了甩手掌柜;和珅得寸進尺,掌握如此大的權勢,和珅只比嘉慶大十歲,想想這個形勢,誰都能感覺到愛新覺羅皇族的安危。嘉慶私下召見董誥,商量對策。董誥道:「如今軍隊沒有什麼戰鬥力,不如以此為名,在冬季找個合適的時間,舉行閱兵典禮,一來可以鼓舞士氣,二來可以樹立皇上在軍中的威信,一舉兩得。」

確實如此,嘉慶現在在國家大事、外交、軍務上毫無發言權,自登基儀式過後,人們好像都忘了這個皇帝,如果能在閱兵上亮相,倒是出頭的開始。於是,急切地下了一道諭旨,要求準備冬季閱兵。

嘉慶過於急切,百密一疏,忘了與太上皇商議。和珅見狀,馬上奏明太上皇:「皇帝擅自下旨,要求冬季閱兵,令其自己在軍中樹立形象。此旨意沒有與太上皇商議,奴才懷疑另有所謀,請太上皇阻止。」

閱兵本來也是一年一度的常事,不算特別旨意,但既然不與太上皇商議,就成為預謀。乾隆道:「我叫他不得擅專,偏偏他忘得這麼快。」下旨:今川東、川北教匪雖將次剿滅完竣,但健瑞營、火器營官兵尚未撤回,本年大閱兵暫行停止。

和珅止住了嘉慶,但得知這個主意是董誥出的,心中惱火,知道董誥與嘉慶密謀,與自己作對,便命令福長安,開始調查董誥,打聽各種底細,找出罪證,將其扳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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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珅:帝王心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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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二王會試陰差陽錯皇儲斗權和珅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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