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二十一章被城市擠壓變形(4)
大家都笑簡直吃了生肉,簡直沒笑,簡直也沒覺得身上有什麼不好,反而有一種莫明的英雄豪從心底像啤酒泡沫一般往上竄。***「老子就吃生肉啦,怎麼著吧?」他心裡反覆念叨著這句粗人才會有的台詞,心中流出的句子一點兒也不「月亮派」。在夜晚別人看不到他的地方,他是用不著扮演什麼偶像的,也用不著扮演領導眼皮底下的孫子,不用謅那些從苦嘴裡流出來的甜句子,「什麼狗屁月亮,月亮跟我有什麼關係?」他披著毛毯大俠一般地在走廊里走來走去,那走廊很長,走了很久也找不到盡頭。就在他準備轉身折返的時候,簡直看到了她,那個坐在木質櫃檯後面值班的短女孩。
看到那個圓臉大眼睛的短女孩兩眼空洞地坐在燈光下,簡直頓時有了一些想法。那值班的吧台在電梯對面劃出一小片四分之一的圓弧,燈光分佈均勻地從她頭頂照射到梢,把她的臉襯托得很沉靜,圓中帶有一些泥塑般的表。
簡直走上前去跟人搭訕。先是說開水沒了,又說自己失眠,問女孩有治失眠的葯的沒有。其實簡直說這話的時候是充滿隱喻和暗示的,但他估計這女孩太小根本無法聽懂,但這女孩水分很足的皮膚對他來說還是有點魚鉤作用的,他的心被鉤得有點癢,雖說還不至於評評狂跳,但痒痒的感覺確實是有的。
女孩的眼睛繼續空洞著,女孩說開水沒了,葯也沒有。女孩說這些的時候,思緒彷彿游移在另外一層空間里,她的黑眼珠雖然對著簡直,可是簡直覺得那裡面空洞無物,看不見也聽不見,只是機械地回答她該答的問題。
這時候,簡直馬上又想到他的另一絕招。這一招曾經屢試不爽,靈得簡直都不想玩了。如果一隻飛鏢是被電腦遙控的,真的指哪兒打哪兒,靶靶十環,你還有興趣玩嗎?
但是現在簡直急於得到這女孩,他憋得有點兒難受,非得找個什麼地方釋放一下才成。這類似於男人憋尿的時候紅頭漲臉地滿世界找公廁,但是實在找不著的話就只好隨地大小便了。他心裡想的是「我受不了了,我那個地方脹得慌」,但嘴上說出來的卻是體面文雅的漂亮話。
「你喜歡看書嗎?」簡直說看得出來你是一個修養很好的女孩。
女孩空洞無物的眼睛里稍微有了點亮光,簡直心裡說「有戲」,嘴上卻說的是另一套路的話。簡直說我一般是不跟別人輕易聊文學的,人要是一旦有了點名氣,很多人就會自動找上門來。
「你寫過什麼書?」
女孩忽然開口問。
「讓我在你手心裡寫字》,你讀過嗎?」
女孩眼裡那點微弱的光迅速暗淡下去,嘴唇封得死死的,不再說一個字。
簡直弄不明白是在哪一環節上出了問題,他想,要不就是這女孩太笨、要不就是這女孩太聰明,簡直的書只能去哄那些不笨也不聰明的中等女孩。太笨的女孩根本不需要偶像,這類女孩生活中沒有光亮。太聰明的女孩又不讀「聞東方」這類淺書了。簡直覺得自己像一條聞到腥味兒的狗,抓耳撓腮脖子伸得老長,但一看沒戲立馬又把腦袋縮回來了。不過也無所謂,他想,像這類女孩還不遍地都是,就是送上門來我還得挑挑貨色呢。一想到這兒,簡直就做了個拂袖而去的動作,衣袖從那漆得頗為光滑的木吧台上劃過,瀟洒得很。
在那座寒冷和有大風沙的城市裡,簡直竭力想把自己蜣變成一個沒心沒肺的人,誰要想傷害他,那才叫傻呢。在簡直被人為地製作和拉長了的青春期里,曾有過無數次輝煌,然那是指事業上的,而感方面卻一敗塗地,他曾有過無數次被女人拒絕,冷遇,甚至掃地出門的經歷,他早巳習慣了別人拿他不當人看,特別是女人。他的心早巳被女人戳得百孔千瘡,還能怎麼樣呢,你總不能在洞上再鑿上一個洞吧?鑿也是白鑿,他已經沒有心了,他什麼也沒有,細想想來,那個在紙上花花草草的「聞東方」跟他有什麼關係呢,這件事連他自己都想不明白。
簡直身披毛毯又遛了一會,就回去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