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二十二章虛偽的月亮(5)
——你怎麼樣啊?
——你好了沒有?
——你痛不痛……
嘴裡輕聲問著別人,自己眼裡倒忍不住地滲出淚來。***他說我這是怎麼啦,不就是一萬塊嘛。越是這樣勸自己越是覺得心慌,還沒有看清楚電腦身上的傷,自己鼻子一酸「哇」地一聲哭出來。
要哭就索性哭個痛快。
簡直蹲在那兒鼻涕一把、眼淚一把,好久沒有這樣過了,他甚至感到這樣做很抒。他有他的委屈,他要找個人說說話。人們現在對他的態度是不屑一顧,連一些剛出道的年輕人都可以跳出來對他表示輕蔑,他現在所處的位置似乎離當初他給自己設定的目標越來越遠了。
簡直哭著哭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他一抬頭看到他那大敞大晾著的窗戶外,擠著一排看熱鬧的人頭。那是一些拖鼻涕的孩子,孩子們的目光顯得很怪,他們大概是被嚇壞了,或者是他們原以為這個帶鐵柵欄的窗子里一定關著一頭什麼動物,當他們手拉手走近的時候,卻看到的是一個鼻涕啦呼坐在地上哭個不停的男人。
第四節
簡直決定重打鑼鼓另開張,把失去的損失奪回來。丟掉的錢可以再掙,丟掉的地盤還可以再奪回來。簡直上樓梯的速度在加快,在辦公樓里他從來不肯坐電梯,嫌那玩藝上下不靈便,難免耽誤時間。他們主任有回被關在電梯間里,一關就是兩小時。簡直什麼也不相信,他只相信自己的兩條腿。
最近,簡直又炮製出一批「月亮牌美文」,「月亮牌」這個詞是罵他的對立派明的,簡直照單全收,並不跟他們置氣。簡直在小屋中坐著,寫著寫著他忽然樂了。他用牙齒咬開一瓶白酒的瓶蓋,拿出一尊小酒杯來用衣袖抹抹杯口,然後獨自斟滿,滋溜一口白酒下肚,渾身上下熱了起來。縮在角落裡的那台電腦,上面已經落滿了灰,他再也懶得去擦。他左手執杯,右手執筆,只覺得整個人像一架慣性機器,手底下寫出來的字像關不住的自來水龍頭一樣嘩嘩往外流。他墊了五層複寫紙,最後一層淡得幾乎看不出字來。他拉開架勢在紙上拚命地寫,撐不住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幾乎要吐血。
文章寫好了之後,簡直狠狠地踹了牆角那台電腦一腳,心想,像我這種人還需要什麼機器,我就是一台機器。想歸這樣想,他是順手撥打了汪小姐的呼機,已經很久沒跟她聯繫了,這一回也不報什麼希望,只不過是手指痒痒,想撥一個跟女的有關係的電話。生活中沒有女人,只有牆上那些照片,照片上那些女人大瞪著空洞的眼,陌生而又陰鬱地看著他。他不知道那個有一對漂亮**的汪小姐現在在哪兒,她把他坑慘了,可他還是時不時地會想到她。
這天晚上,簡直在等汪小姐的電話,門外響起了腳步聲。簡直側耳細聽,是女人弄出的動靜。
那女人高跟鞋的蹋蹋聲已經在簡直門外響了不止一次兩次了。那聲音總是在簡直人睡之後響起,一開始非常地輕,由遠至近,一下一下地向簡直門口逼近,到了簡直門口那響動突然停下來,好像懸在半空中的一隻鼓棰兒,隨時可能重重地敲下來,但什麼時候掉下來卻又不一定,那聲音就成為懸而未決的一樁疑案,讓簡直緊張得喉頭哽噎,以為要生什麼事了。然而,什麼事也沒生,那聲音在簡直門口停頓了足夠長的時間,似乎一直處於焦灼的猶豫當中,將心中的事想了又想,過了幾個來回,最後終於鼓足勇氣攥緊拳頭用中指的第二個骨節緊貼簡直家的門板,這一剎那有點像打靶人摳動扳機前那幾秒鐘的心境,即慌亂又暈眩,完全沒有把握,不知道接下來會生什麼事。這一刻,周圍的所有物體都跟著屏住呼吸,等待這個女人來做個了斷。女人卻忽然撒手不管了,她把已舉到半空中的那隻手果斷地收回來,簡直彷彿聽到她衣袖和身體摩擦時所出的沙沙聲,在這樣靜的夜裡,任何一點響動都逃不過他那雙訓練有素的耳朵。
腳步聲從他的門口遠去了。
簡直無法推測這個常來他家門口徘徊的女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