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午夜歌聲
九月，天氣轉涼。學校開了課，溫晴離開了MC，只是偶爾來電話，寒暄幾句。瘋爺的事情后，楊姿怡也沒有回過MC，最多發過幾條很長，半天說不清楚什麼意思的簡訊。聽說警局給了段子銘一段特殊的考察期，段子銘也很少露面了。
一切似乎回歸到了原先生活的節奏：一個人，安靜，自由。
方墨躺在內廳的沙發上，從白天一直躺到晚上。茶几上，放著半包打開的餅乾。一整天，他都在躺著，都在思考，只吃了幾片餅乾。氣溫下降以來，他天天如此。
當一個個人離開他，連方魔都不在身邊的時候，他開始萌發出一種感覺，感覺最近一定會有事情發生。越是一個人，越是安靜的時候，這種感覺越是強烈。
MC沒有開門，內廳特別的安靜。方墨平躺著，不僅可以聽見門縫裡的風聲，聽見自己胸膛的心跳聲，甚至可以聽到腦海里血流的聲音。他慢慢感覺著血液一股股流過頭皮，流進腦顱，又流出腦顱，消磨著全身的精神。
黑暗的房間里，方墨一直睜著眼睛。可即使是睜著眼睛，眼前還是不斷閃出一張張黑衣人的面孔。過去，他在逃避，逃避第二秩序的追捕。現在，他在等待，等待黑衣人找上門。至從了解到代碼的真實面目后，他知道與第二秩序最後的決戰，也就是一切真相與答案揭曉的時刻越來越近了。
活著與死亡對於方墨來說，並沒有什麼差別。方墨已經厭倦了每天守著一串數字、擔心黑衣人突然闖入那種沒意義的生活。如果要活著，他希望可以快點結束這一切。他可以失去MC，失去能力，希望早一天等到結局，徹底與第二秩序斷了聯繫，回歸到正常生活。
這個時候，方墨聽到了一聲腳步聲。
很輕，來自外廳。
只有一下，空氣里又安靜了下來。
方墨屏住呼吸，氣氛有些壓抑。但他很確定，的確聽到了一聲腳步聲。
外廳有人，那個人露出了馬腳，又試圖隱藏自己的存在。
方墨驟然從沙發上彈起，兩步來到門前，拉開了房門。
外廳黑漆漆的，只能看見幾件家居的輪廓。
但開門的時候，方墨聞見了一股味道，一股熟悉又讓他說不出來所以然的味道。
很明顯，房間里多了一個人，而且就在他的身邊。
會是誰呢？三更半夜出現在MC里。
方墨抬起胳膊，向前邁出一步，離電燈開關只差半步了。只要打開燈，那人在外廳更本無處可躲。
「呯——呤，呤，呤……」
內廳里傳來一陣奇怪的響聲。
方墨皺起眉頭，腦中一怵，身子劇烈抖動起來，心跳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這個聲音，他認識，是硬幣掉落的聲音。
很長時間沒有見面的硬幣再次出現了。
「咣——」
方墨猛然轉過身，眼前劃過一道明亮。那道亮光從遠處一直劃到他的腳下，或者是一枚硬幣不知從哪裡掉落下來，一直滾到了他兩腳之間。
映著窗外的月光，硬幣表面一亮，方墨看到了一個女神像的模樣。
方墨彎下腰，剛要伸手去撿，身體一僵，忽愣住了。這個姿勢，這個動作，這個場景太熟悉了。過去多少次，聽見硬幣聲音的時候，他都試圖把硬幣撿起來看看到底有什麼玄機。但都失敗了。
果然，伸手的剎那間，視野一晃，腳間的硬幣消失了。
「咣——」
與此同時，身後傳來開門的聲音。
方墨轉過頭，一個人影竄出了MC，消失在黑夜中。
還是上當了。
方墨將手伸進大褂口袋裡，經歷了瘋爺事件后他又把魔方放回了原處。
魔方很僵硬，轉不動。是在現實世界。
在現實世界，方墨很確定自己剛才被那個硬幣的聲音戲弄了。
或者用學術的語言，他被催眠了。
沒錯，來人催眠了方墨讓他產生了硬幣掉落的幻覺，陷入去尋找硬幣的習慣動作里。
方墨搖搖頭，又點點頭。沒有弄清對方的身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至少可以確定那個人是存在，那枚硬幣是不存在的。
而且那個人同樣是個催眠高手，還是方墨見過面或者認識的人。因為那人是通過方墨記憶里的硬幣聲讓他陷入了幻覺，只有他在生活中接觸過的人才能在不被發覺的情況下將硬幣聲悄然帶入他的生活、他的記憶。
可究竟是什麼時候第一次聽見硬幣掉落的聲音的呢？
方墨有些心煩意亂，他又檢查了下門鎖。門鎖沒有破壞，這個人竟然還擁有MC的鑰匙。
方墨知道，最近因為幾個特殊病人的緣故，自己很多時間不得不外出做調查。通常只留下溫晴一人在MC。既然那人催眠手法如此高超，恐怕進門問個路的功夫，就可以從溫晴那騙到鑰匙。或者，以溫晴平時熱心的程度，那人只要裝下可憐不使用催眠都可以達到目的。而溫晴絕對是不知情的，現在也沒有換鎖的必要。既然來過，那人總有一天會露出馬腳。
「啦……啦啦……啦……」
方墨坐回沙發的時候，突然聽見了一陣拉拉的歌聲。
是個女人，在輕輕的哼唱。聲音很溫柔，很動聽，像月光一樣悠悠的，又幽幽的。雖然歌詞只有一個字，但聽起來一點都不枯燥，特別的動人與悅耳。
深夜四下一點其他的聲音都沒有，那個聲音好像在獨唱一樣，世界都隨著這個聲音在慢慢的擺動。
聲音來自窗外。
方墨再次起身，循著聲音而去，出了MC。
外面風很大，馬路上一片漆黑，只有三五星路燈模模糊糊。
踏入無人的街道，那個聲音更加空靈起來，給人一種頭腦豁然清涼的感覺，好像百米深的清泉恍然從頭頂流下一樣。
方墨一轉身，在MC的側牆牆角里看見了一個白色的身影。
是一個穿著白色襯衣的女孩，不過二十歲的樣子，留著齊頸的短髮，在牆角里蜷著身子。那件襯衣很大，蓋過了女孩的腰間，隱約間勾勒出一條凹凸的曲線。襯衣下面露著一雙白皙的大腿，而且女孩沒有穿鞋子。
方墨甚至懷疑女孩下半身也是赤裸的。
女孩安靜地閉著眼睛躺在牆角里，哼著歌，啦，啦啦，啦，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