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迷霧2
「當你聽到第三次海浪的時候,你全身已經非常放鬆,身下軟軟的,雙手鬆開力氣,雙腳鬆開力氣,想象一下你靜靜地躺在一片沙灘上,馬上就可以聽到第四次海浪的聲音。」
楊姿怡的呼吸先緊促然後變緩,然後變得有規律。
方墨接著說:「很好,它來了,第四次海浪過來了,然後你站了起來,沿著海浪退去的沙灘往海里走,仔細感覺腳下的地面越來越軟,海水越來越深,你還可以聽到海浪退去的聲音,聲音里夾雜著很多熟悉的聲音……」
楊姿怡的身體像慢慢泄氣的氣球,鬆弛了下去。
方墨壓低了聲音:「這時候,你回過頭,身後面會出現一道門,一道你熟悉的門。告訴我,門是什麼樣的?」
楊姿怡回答:「綠色的門,門上有玻璃,但……但貼著東西,我看不到裡面。」
方墨緊跟著說:「那好,走過去,打開那扇門,那裡有一個熟悉的女孩在等你,慢慢地走過去,慢慢地打開。」
楊姿怡整個人變得毫無防備,她攤在沙發上,像熟睡了一樣,只有胸口一起一伏,一起一伏。
「呼——」
楊姿怡大喘一聲,語速變得很快:「啊,沒有,沒有,找不到她,我找不到她。」
方墨:「沒關係,慢慢來,我陪你一起找到她。告訴我,你現在面前出現了什麼?」
楊姿怡:「一條馬路,只有馬路,彎彎的馬路?「
方墨:「什麼樣的馬路,能描述一下嗎?」
楊姿怡的身子在發抖,不自覺搖著頭,好像看見了讓自己拒絕的東西。
方墨:「告訴我,什麼樣的馬路,只有你告訴我,你才能幫你找到那個女孩。」
她的聲音在不停地顫抖。
「是,是紅色的馬路,深紅,深紅的馬路,像滲出的鮮血……地面疙疙瘩瘩,凹凹凸凸的像……像舌頭一樣,而且它在蠕動。」
方墨在紙上記下:馬路,紅色,舌頭。
方墨:「那就不看地面,順著馬路往前走。」
楊姿怡:「往前走,什麼都沒有啊,這條馬路沒有盡頭。」
方墨皺起眉頭,這和之前他得到的答案不一樣。
他看看楊姿怡的狀態,呼吸恢復平穩,身體極度放鬆,在潛意識中人一般不會說謊,那就是之前她說謊了,可她不可能在自己的面前說謊,而自己察覺不出。
方墨:「你確定沒有盡頭嗎?」
楊姿怡:「有盡頭,有盡頭,不,沒有盡頭,沒有盡頭,不,不,我沒法判斷。馬路上就我一人,兩旁什麼都沒有,周圍是一片大霧,渾濁、潮濕的大霧。」
方墨在紙上接著記下:路,盡頭?,大霧。
方墨:「大霧裡一定有東西,要不是一片陰影,要不是一圈光暈,你仔細看,告訴我是什麼?」
楊姿怡:「是模模糊糊的黑東西,是一片陰影,很模糊,是棵樹,不,是個人,不。」
方墨:「走出馬路,靠近那個陰影,告訴我,它是什麼?」
楊姿怡:「是……是一棟矮樓,一棟十分破舊的三層高的矮樓。」
楊姿怡的身子猛一顫,好像發生了什麼不尋常的事情。
方墨:「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楊姿怡:「我,我聽見有人喊我。兩個聲音,一個像我自己的,在後面的公路上讓我回去。一個很熟悉,不是我的,是個女孩,從樓里三層發出來的,讓我去進去。」
方墨:「選擇一個,你更傾向的行動。」
楊姿怡的雙腿在攢動:「我害怕,我不敢進去。」
方墨:「再描述一下那棟樓,什麼樣的樓,有沒有樓梯,什麼樣的樓梯?」
楊姿怡:「普通大樓,沒有特點,有樓梯,寬大的樓梯,可斷斷續續,有些扭曲,感覺就快倒塌一樣。」
方墨:「樓梯口裡面,現在是亮著光還是黑暗一片。」
楊姿怡:「亮著光。」
方墨:「那你現在想上樓嗎?」
楊姿怡:「想,而且我已經走過去了,我在上樓,因為那個女孩不斷喊著我需要你,我需要你,我很擔心她會出事。不過,不過」
方墨:「不過什麼?」
楊姿怡:「這裡的樓梯太老舊了,腳下覺著不踏實。」
「啊,不要!」
楊姿怡胸猛然挺了一下,呼吸變得緊促起來。
方墨:「怎麼了,不要害怕,姿怡,不要慌,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楊姿怡停了半響才恢復了原先的狀態:「前面的台階碎了,地磚掉了下去。」
方墨:「你走到幾樓了?」
楊姿怡:「2樓,剛剛轉過彎,可樓梯不見了,是斷崖,前面是斷崖,對面是一片迷霧。」
方墨:「斷崖?你確定還在2樓嗎?」
楊姿怡:「在,在二樓與三樓之間的位置,我可以看到三樓的樓板。不要過來,不要過來!」
方墨:「誰,你看到了什麼人?」
楊姿怡:「不是人,不是人,是個黑影,在上面的三樓一直開始喊著我名字,它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張牙舞爪,它瘋狂的喊我的名字,聲音越來越大。我不要見它,我不要見它,我要回去,要出去。啊!」
方墨:「又發生了什麼事?」
楊姿怡:「我往回走,可剛才的樓梯不見了,樓體在搖晃,周圍牆壁開始坍塌,往下掉,救救我,救救我!」
楊姿怡的額頭上滲出一排細汗,
方墨:「不要慌,沒事的。你現在還在樓梯上嗎,在2樓嗎?」
楊姿怡:「不,我不知道,樓體正在傾斜,我不知道在幾樓。」
她的整個身體開始顫抖,幅度越來越大,尤其是頭部和雙腳,雙手握緊了拳頭。
方墨咳咳聲音,異常冷靜:「你現在,旁邊有沒有一面牆?」
楊姿怡:「有,有,可前面?」
方墨:「不要管前面,你背椅著牆,可以做到嗎?」
楊姿怡:「可以,可以。」
方墨:「你的右手往下摸,能不能摸到一個曲型的門把手,拉開它,那是一道門。」
楊姿怡:「門,門,門?沒有,沒有,沒有門把手,什麼都沒有。」
她的眼皮劇烈顫抖起來,方墨知道她的面前正發生著讓她劇烈抗拒的事情,他更知道如果一個病人從催眠中忽然醒來雖然不會對本身造成什麼,但下一次將很難進入之前的情景。
方墨趕緊安慰道:「放輕鬆,放輕鬆,自己摸,不要看,一定有的,一定有的,一個曲型的門把手。」
楊姿怡聲音變了,哭了起來。
「沒有,沒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根本沒有……」
然後,她的聲音變得十分蒼白,好像面前發生的事情讓她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絕望。
「來了,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