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於她而言,是福是禍
扶雲卿付了豐厚診金,拋出橄欖枝,遊說道:「不瞞林醫師,我家中小弟雙腿癱瘓,可否請你去診斷一二?」
林樾舟肩背藥箱,搖頭拒絕:「我不是你們祁國人,不過是遊歷到此,順手救人罷了,並不打算久居京城,進府坐診。」
扶雲卿出言談判:「我願意出高於世面上三倍的價格,請公子坐診將軍府。三百兩夠嗎,已是天價診金。」
「一言為定!敢問貴府在何處?我現在就去!」林樾舟當即鼓掌,聲音激昂。
「這林醫師上一刻還百般推辭,這一刻變臉比變天還快。」甜盈低聲嘀咕,「姑娘咱們這是不是虧了啊?」
「我從前為子珩尋遍京城,也沒能找到令我眼前一亮的醫師,他醫技精湛,或許可以一搏。若能治好子珩,這點碎銀又算什麼?」
「咳咳二位姑娘,鄙人耳力極好,以後悄悄議論時能不能再小聲一點點?」林樾舟比出一點點的手勢。
甜盈略有些臊得慌。
扶雲卿看向被救的小女孩,吩咐甜盈:「回府後,你為她謀一生計、尋一住處,給些生活銀兩,以防陳康報復,將她送出京城生活吧。」
「多、多謝扶姑娘,姑娘大恩大德,小櫻掉齒難忘,日後扶大姑娘有用得著小櫻的地方,小櫻必定腦子塗地、赴湯、赴湯搗什麼火……」楚櫻搜腸刮肚,感激涕零地說道。
「你今年幾歲?」扶雲卿忽然反應過來,問道。
「今、今年十四……」
「還是算去學堂吧,待你學到及笄,再為你某一生計。」扶雲卿看向衣衫襤褸的楚櫻,上衣被陳康踹爛了個洞,露著瘦削鎖骨,凍得瑟瑟發抖,一張髒兮兮的俏臉、眸子卻格外清亮明凈。
這樣冷的雨雪天,穿這樣少,真讓人於心不忍……
林樾舟剛要脫下外裳遞給楚櫻時——
扶雲卿先解下羽氅,披在楚櫻瘦弱的肩膀,動作微微一滯,瞧見了小姑娘鎖骨上栩栩如生的蝴蝶胎記。
這胎記倒是甚美。
溫暖柔軟的羽氅穿在身上,楚櫻一顆心感動得化成一灘水,眼中蓄滿熱淚:「多謝扶姐姐。」
甜盈朝楚櫻招了招手:「小姑娘你隨我來,我帶你去扶家撥了善款的學堂。」
扶雲卿走進馬車,坐姿端莊,說道:「林醫師,我帶你回將軍府。」
馬車緩緩駛離。
路旁的酒肆三樓,祁承翊憑欄而立,指腹輕輕摩挲酒杯邊沿,視線越過車窗,遠眺女子天姿國色的側臉,幽幽地淡聲道:「嘖,真是個好人……」
「人不可貌相,現在瞧著是好的,恐怕日後就不一定了。」沈淮序不置可否。
祁承翊眼底一片涼薄絕情,意味深長道:「你說她這樣一個光明偉岸的將門嫡女,竟然會和我這樣的人聯盟合謀。於她而言,是福是禍,是自作聰明,還是引火燒身?」
「畢竟你知道,我這個人,向來利用完就殺。」
……
清竹院。
林樾舟望聞問切,為病中高熱的扶子珩搭脈,他平眉皺了皺,又舒展開來,隨後又緊鎖額頭。
這番細微表情……
看的扶雲卿心裡略有些焦躁,但在弟弟面前,還是穩住了情緒:「林醫師,屋外詳談。」
避開扶子珩。
扶雲卿問:「我弟弟病情如何?腿疾是否能治?若是能治,又有幾成把握?」
「二公子癱瘓四年,從前給他治療雙腿的醫師太過廢物,以至他舊疾未愈又添新病,照這麼誤診,不出一年便會病猝。」
一語驚醒局中人。
誤診、不出一年便會病猝……
前世扶子珩確實是這一年病死的。
扶雲卿眸色陰沉如海面風暴,腦中浮過袁氏的臉……
林樾舟見扶雲卿臉色凝重,旋即話鋒一轉,活躍氣氛道:「這病情錯綜複雜、兇險要命,但對我來說,卻是輕而易舉。不出三月,二公子便能健步如飛,甚至不耽誤他明年開春的武舉科考。」
扶雲卿眼中一亮:「當真?」
「我林樾舟說話,自然當真。若你不信,我們便以半月為期,半月,我能讓二公子雙腿恢復知覺。」
林樾舟說話信誓旦旦,扶雲卿按捺住內心激動,點頭道:「可以。」
「不過我還需要一人,替我打雜活。畢竟我這雙手施針久病、極為貴重,幹不了別的粗活。」林樾舟姿態還端上了。
若能治好扶子珩,扶雲卿不怕他端。
有點真才實幹,林樾舟就算再拽,她也能忍。
扶雲卿派了幾個家丁,帶林樾舟去東廂房住下,隨後吩咐道:「小盈,這段時日,就辛苦你親自守在清竹院。」
「姑娘放心,有我看著,不會讓公子有任何差錯,只是……」甜盈看向院中洒掃落葉的長水,壓低聲音道,「他畢竟是二房那邊調來的人……若不然,還是把他弄走……」
「草根埋在土裡,若不發現點葉子,是沒法連窩拔起的。」扶雲卿眸眼平靜,微微一笑。
甜盈恍然悟了:「姑娘布局高招。」
長水是二房卧底,便是姑娘口中的葉子。
……
陳府。
正堂內,陳康請來了全京城最好的醫師,卻都對他的骨裂束手無策。
「不瞞公子,這腿骨臂骨粉碎斷裂且筋脈全毀,日後就是提劍也提不起來,更遑論習武……」醫師擦了擦額前的冷汗。
陳康聽后勃然大怒,當即提起茶壺狠狠砸過去,氣急敗壞道:「滾滾滾!一群廢物!」
滾燙開水砸在頭上,醫師一陣驚叫,連忙逃出陳府。
「扶、雲、卿!老子遲早弄死你!」
他惡狠狠咬牙,目光漫射出滔天仇恨,恨不得飲其血、扒其皮、啖其肉!
「備車,老子要進宮!」
……
一個時辰后。
一輛陳家馬車駛停在皇宮前。
陳康被扶進了瑜妃所在的長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