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步步驚心
昨天的一章有三分之二做了改動,請大家重看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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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義哲猛然想起,榮壽公主年紀輕輕便已守寡,心中恍然。
根據他所知道的歷史知識,榮壽公主生於咸豐四年,同治初年慈禧太後為了拉攏恭親王奕忻,把她接進宮中教養,接著就晉封她為榮壽固倫公主,時年11歲。
按清朝的制度,中宮皇后所生女封固倫公主,嬪妃所生女封和碩公主。固倫公主品級約相當親王,和碩公主約相當郡王。至於格格,成為親王以下所生女的統稱,但也有等級之分,親王女封郡主。非皇帝親生女而晉封為公主,在清朝歷史上可謂鳳毛麟角。奕忻的長女以郡主身份獲得固倫公主品級,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是殊榮。不過,這位榮壽公主的經歷也並非一帆風順。同治四年(1865年),奕忻與慈禧太后發生矛盾,被罷去議政王和軍機大臣,榮壽公主也受到牽連,其固倫公主的品級被撤銷,直到光緒七年(1881年)才恢復。
榮壽公主13歲時,經慈禧太后指婚,下嫁給世襲一等公景壽的兒子志端。景壽早年曾娶道光帝的第六女壽恩固倫公主。父子兩人均娶固倫公主,是最顯赫的皇親國戚。但志端沒有多大福份,婚後不過半年便病死了。榮壽公主自此便過上了守寡的生活。
在這個時代,對年輕女子來說,
「謝王爺恩典!不敢有勞公主!」林義哲長揖為禮,說道。
「林大人請。」榮壽公主輕聲說著,福了一福,便當先走在了前面,林義哲則小心的走在了她的側後方。
恭親王負手而立,望著女兒和林義哲的背影。發出了一聲低低的嘆息。
當榮壽公主送走了林義哲,急急趕回時,赫然發現恭親王已然完全恢復了平日的神態。
她看著躺在地面上血肉模糊的載澄的屍體,淚水禁不住再次掉落了下來。
「芳兒,你看此人如何?」恭親王並沒有再理會兒子的屍體,而是淡淡的問了一句。
「回阿瑪的話,女兒覺得,此人言行過於老成,似與其年紀不符。」榮壽公主此時心中悲痛,她沒有料到父親會有此一問。她微微一愣,但馬上便說出了對林義哲的第一觀感。
「是治世之幹才,亦可能是亂世之梟雄……」恭親王沉聲道,「此子必要為我大清所用,如若不然,將來大清難保不亡於其手……」
聽了父親的話,榮壽公主心頭劇震,她有些驚愣地看著父親,似乎不認識父親了一樣。
「我要是再有個女兒便好了!」恭親王看了女兒一眼。嘆息了一聲。
此時林義哲並不知道恭親王父女對他的評價,此時的他已然上了轎,急急的趕往文祥府上。
到了文祥的府第,已是半夜了。但文祥並沒有睡,而是在等候著林義哲。
一見林義哲,文祥便急急問道:「王爺如何說的?」
林義哲隨即將去恭王府見到的情形說與文祥知道,並告訴他。恭親王已然明白接下來該怎麼做了。
「王爺雄才大略,深知個中利害,定會妥當處置。中堂大可放心。」林義哲看到文祥還有些擔心,便安慰他道。
「如此便好。」文祥聽林義哲說得肯定,總算放下心來。
「鯤宇,我有一事不明,想要問你,你須當明白回答我。」
經歷了白天的這一場大風波,文祥和林義哲都感到關係又進了一層,是以文祥在這個時刻,想要將心中隱藏了許久的一個問題問個明白。
「中堂欲問何事?」林義哲雖然不知道文祥想要問自己什麼問題,但他知道恐怕是不太好回答的,是以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鯤宇,你見識卓絕,學貫中西,且心思縝密,算無遺策,為海內所僅見,且辦事老成周到,不似二十幾許人所為。」文祥道,「我不明白的是,你的這些學問、見識和手段,都是從何而來?」
聽到文祥的問話,林義哲禁不住在心裡咯噔了一下,一時間竟然語塞,未能回答。
「鯤宇,僅就今日之事而言,太后和恭王的心思,你竟然能猜中,這等本事,便非常人能及。」文祥接著說道,「為官之道,揣摩上意,最是重要,不怕鯤宇笑話,我為官這許多年,這『揣摩』的本事,真是不如鯤宇之萬一呢!」
林義哲仔細地聽著文祥的話,不由得暗暗佩服文祥的敏銳觀察力。
自己之前的表現,也許是太過鋒芒畢露了……
年紀輕輕便做到了正二品大員,掛了巡撫銜,和姑父沈葆楨一般無二,放眼大清國,還真沒有第二個呢!
「不瞞鯤宇,我查過你的履歷,進階與尋常士子一般無二。你自擔任出使之前,從未離過大清,然西洋諸國情形,天下大勢,宮內太后皇上諸王家事,你全都瞭然於胸。哪怕是那些出過洋的,專心留意於西國情事的,其見識亦不能同你相比。」文祥見林義哲沒有馬上回答,索性將心中的疑問全都說了出來,「你現下不過二十幾許,如何能學成若此?哪怕是你先祖林文忠公,在我看來,只怕這些全都不及你呢!」
文祥說完,便緊盯著林義哲的眼睛,等候著他的回答。
這個問題,對文祥來說,已經困擾他好久了。
一個對天下大勢竟能如此洞若觀火的人,差不多每一步都能算到,哪怕諸葛在世,孫武復生,也無法做到!
而且林義哲呈獻的那些書籍,本本皆為中國所無,在些典故和引處,在中國的書籍中是根本找不到的。
一個從來沒有出過國的人,一個士子出身的人,怎麼會對天下大勢如此瞭若指掌?
就算他有海外親族,也未必能做到如此遊刃有餘!
更可怕的,是此人對宮廷內部的了解!
王爺心裡想的。太后心裡想的,自己心裡想的,還有對手心裡想的,林義哲都能猜到,算準,這是何等的本事!
文祥必須要問個究竟!
林義哲努力維持著臉上的微笑,同時大腦也飛快地運轉起來——現在無疑是自己穿越后的面臨的一場不大不小的危機,只要一語不慎,被文祥看出破綻,自己恐怕以後再在他面前混就困難了!
「不瞞中堂。晚輩所學,正是得自先祖林文忠公。」林義哲聽到文祥提到林則徐,腦筋急轉,計上心來,立時便想好了說詞,「先祖曾使人翻譯西國新聞紙,廣收信報,以求制敵,只是先祖於西洋情形所涉不深。又礙於華夷之辨,未能詳查廣納,處置失當,為敵所乘。晚輩每每思之。頗以為憾。是以在經學之餘,效法先祖,使人大量翻譯西國新聞紙所載,了解各國時事。時日既久,便有所得。后因翻譯未免能全達其意,不若自己能讀。於是便自學西國文字語言,后不需翻譯,便可自行看閱,數年以來,每日堅持不懈,由是得以知曉西國情形,及天下大勢。至於宮內情形,西國新聞紙亦常有所載,晚輩所知,亦是從此而來。」
「原來如此。」文祥聽了林義哲的回答,連連點頭,感嘆起來,「不意林文忠公有孫若此!」
林義哲聽到文祥的感嘆,知道他已經信了自己的話,不由得在心裡暗呼僥倖。
還是爺爺林則徐的光環大啊!時至今日,自己仍能借得上光!
事實上,林義哲將功勞歸於先祖身上,雖有根據,但其實是有些誇大的。
鴉片戰爭時的中國朝野上下,對外部世界懵懂迷茫,對「英吉利」、「法蘭西」這樣的國家也只是聞其名而不知其實。林則徐其實也是一樣,但他勇於任事,為了弄清楚這些國家的情形,做到知己知彼,他還是付出了一定的努力。
林則徐致力於新知的努力,在其奏摺中並沒有提到,在他留下的日記中也難以查考,在其書信和文稿中也很少言及。他的這種不事聲張的作法,是因為他知道此事「不合時宜」,作為天朝大吏,林則徐竟然作出了為當時官僚士子所不屑的事情,可以說是非常難等可貴的。那時的林則徐,專門雇傭了四位翻譯,終日為他翻譯英文書報,他本人亦將這些情報採擷成冊,以供參考。只可惜他雖然了解到了很多重要的情況,但因為他的思維方法還停留在天朝舊有的那一套當中,是以這些情報並沒有能夠起到應有的作用。
儘管林義哲對於林則徐這位「開眼看世界」的第一人,懷有深深的崇敬之情,但作為一個「後來人」,他知道,哪怕是擁有了新視角,但因為觀念的落後,林則徐在鴉片戰爭中,犯錯誤的可能性,遠遠的超過不犯錯誤的可能性。
林則徐並不是神。
儘管在後世,他有如神話。
而作為穿越者的自己,最大的有利條件,不光是擁有了「上帝視角」,還有腦中諸多的科技和歷史知識!
而將自己的知識來源歸於外國報紙,無疑是最可信的說法。
當然,這麼和文祥解釋,林義哲其實還另有目的!
大清帝國現在所面臨的問題,不光是「民智未開」,這「官智」亦是如此!
想要開民智,便首先得開官智,而開官智的最好辦法,莫過於辦報紙!
這其實也是林義哲為什麼要辦的原因!
「此外,我姑父沈公主理船政之後,亦如我祖林文忠公一般,翻譯西國新聞紙及書籍,我與姑父朝夕相處,亦是受益良多。」林義哲適時的又將自己的姑父沈葆楨誇讚了一番。
「看來沈幼帥亦是受了林文忠公言傳身教啊!」文祥點頭道,「怪不得船政不數年竟有大成!看來我亦得效法一番了!」
看到文祥已然被自己說動,林義哲心下暗自高興。
林義哲擔心文祥年紀大,今天經受了如此大的刺激,醒轉之後心又一直為恭親王懸著,有心想要他好好休息,於是在又和文祥談了一會兒,他便告辭而出。
林義哲並不知道。在他離開文祥府上之後,文祥卻並沒有休息,而是下了床,在屋子裡踱起步來。
「此子奇才!要麼是國之棟樑,要麼便能傾覆社稷!」
「如此之人,該當如何使之入彀?」
此時的文祥,已然毫無睡意。
「這門生帖,我是要定了!」
林義哲回到賢良寺自己的寓所,已然是後半夜了,他掏出懷錶看了看。離天亮還有四個小時。想到今天發生的一切,林義哲也是沒有了睡意,他躺在床上,閉目休息的同時,腦中還在做著同治皇帝去世后朝局的推演。
林義哲知道,儘管恭親王因為兒子載澄「導淫」致使同治皇帝早亡,使得他的慈禧的關係極度惡化,但在慈安、慈禧和恭親王這個年齡相仿的「三角組合」中,真正的核心卻是年齡最小的慈安!
事實上。慈安在表面上的「清凈無為」,正是一個國家元首的應有的超然姿態,從而放手讓其他兩位管理具體的行政事務,並且遊刃有餘、不露聲色地調節著左右平衡:在褫奪恭親王的「議政王」頭銜時。她站在了慈禧一邊;而在之後處死慈禧的寵信太監安德海,尤其在為同治皇帝挑選皇后時,她又聯合了恭親王。恭親王與慈禧可以說均為人中龍鳳,能如此周旋於這對龍鳳之間的慈安太后。根本不可能是懦弱無能的庸才。
1865年兩位皇太后對恭親王的「修理」,效果是顯著的。在一番深刻的自我批判后,恭親王被允許重返領導崗位。但其定位卻迅速地調整為一個大管家,而太后們則超越了「皇嫂」、確定了「女主人」的主導定位。那時在她們看來,恭親王已經開始遠離成為「多爾袞第二」的危險。
而這一次,她們又會如何的定位恭親王呢?
林義哲一時間思緒萬千,神馳萬里。
恭親王府里,僕人們正忙著給載澄搭設靈堂,一片愁雲慘霧,而恭親王則高卧於床中,目光炯炯。
文祥府中,白髮蒼蒼的文祥,依然在屋中踱著步。
今夜對林義哲、恭親王和林義哲來說,註定是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日,紫禁城,勤政殿。
「皇帝剛剛駕崩,他王慶祺便敢上摺子說這些大逆不道之言,往皇後身上潑污水!真是喪心病狂!」慈禧太后狠狠的將摺子摔在了地面上,破口大罵起來。
慈安太后看到慈禧太后怒目圓睜,額頭青筋暴起,眼中滿是擔憂之色。
「李蓮英!你馬上去順天府傳旨,叫他們去把王慶祺這個狗賊給我抓起來!全家都抓起來!放跑了一個,我要他們通通掉腦袋!」慈禧太后厲聲喝道。
「嗻!」李蓮英應了一聲,立刻帶了兩個小太監急急出了大殿。
「劉誠印!你去傳我懿旨!叫老六即刻進宮!」可能是慈禧太後由王慶祺聯想到了另一罪魁載澄,她站起身來,直接向劉誠印下達了命令。
聽到慈禧太后不再稱恭親王為「六爺」,而是叫他「老六」,劉誠印心中不由得一凜,暗暗替恭親王擔憂起來。
「嗻!」劉誠印躬身應和著,帶著幾個太監出殿而去。
「妹妹!你冷靜些!」慈安太后對慈禧太后說道,「須知人在氣頭兒上,最容易辦錯事的!」
慈禧太后深吸了一口氣,坐了下來,可能是肝火過盛的關係,她感到腹部一陣疼痛,禁不住彎下了腰,額頭也滲出了汗珠。
幾個小太監見狀大驚,正要上前,卻被慈安太后擺手止住了。
慈安來到慈禧身邊,掏出手帕,輕輕的拭了拭慈禧額頭的汗水,伸出手輕輕的幫她按揉著,眼中滿是關切之色。
「你動不得肝氣兒的,又忘了?」慈安輕聲勸道,「再怎麼說,老六也不是肅順啊……」
聽了慈安太后的話,慈禧太后怒氣稍平,她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此時在路上的劉誠印,想到剛才慈禧太后的樣子,竟然忍不住打了個冷戰。
一路上劉誠印心事重重,不多時,他便到了恭親王府。
看到王府門前掛上了白紗,門口的石獅子也都纏了白麻,府門凡是紅色的地方皆以白紗遮蓋,劉誠印禁不住一愣。
劉誠印心念恭親王安危,趕緊進了府門,見到仆中的僕人一個個也都是披麻戴孝,一顆心更是懸了起來。
王府的管家前來迎接,劉誠印劈頭便問:「府上這是誰去了?」
「回大總管,我們家澄貝勒,給……給王爺……打死了……」管家小心地看了看四周,小聲答道。
聽了管家的回答,劉誠印大吃一驚。
「那王爺呢?王爺何在?」劉誠印趕緊問道。
「王爺在內堂,大總管請隨我來。」管家說著,便在前面引路,劉誠印急急的跟在了後面。可能是過於心急的關係,劉誠印走得快,沒有注意腳下,險些滑了一跤。
「雪天兒地滑,大總管小心腳下。」管家急忙扶住了劉誠印,說道。
「不打緊不打緊,快!帶我去見王爺。」劉誠印抹了一把額頭的汗,著急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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