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情書還是遺書

第六章 情書還是遺書

第六章情書還是遺書

三人告辭出來,順著樓梯下去的時候,蘇唯冷笑道:「吳媚不希望馮珺陪我們。」

「那是自然的,姜大帥死了,她又被暗殺,現在是驚弓之鳥,當然希望有個神似她的幫她擋槍子。」

「你也看出來了?」

「她又不出門,每天花大價錢包司機是為了什麼?還讓司機穿上她的衣服,其用心不言而喻,她還特意讓我們在樓下等,無非是找機會交代馮珺暗中留意我們——她並不像嘴上說的那麼信任我們。」

「可惜聰明反被聰明誤,她不知道我們和馮珺一早就認識,有什麼事馮珺也不會瞞著我們。」

端木衡聽著他們的對話,道:「但吳媚的這些表現至少證明了一件事,她跟殺害姜大帥一案無關,她剛才的那些話應該也沒有說謊。」

蘇唯反駁道:「可是勾魂玉這麼重要的線索她昨天卻隱瞞了。」

「很正常,昨天她委託我們的時候,對我們的能力還抱著觀望的態度,你看她另外準備了錢,應該就是在等我們找到線索后支付的,如果我們什麼都找不到,她就會直接放棄我們了。」

端木衡點頭道:「不錯,這麼重大的事,她不可能把所有期待都放在你們身上,她一定還做了其它的部署。」

「依我看,比起找出殺人兇手,她對那箱消失的金條更在意。」

來到樓下,蘇唯打量著酒店的裝潢,這家酒店很新,內部裝修得金碧輝煌,看得出是上海數一數二的大酒店,他道:「否則正常情況下,都被追殺了,不是該找個不起眼的地方隱藏身份嗎?誰會這麼張揚地住高級酒店?」

「金門大酒店是去年開業的,吳媚也許是看中了它的保安措施做得好,不過……雖然她剛才沒有對我們說謊,但內情卻不像她說得那麼簡單,她應該還有事情隱瞞沒說。」

沈玉書看向端木衡。

「比如?」

「不知道,只是一種直覺,說不定姜大帥的死也在她的預料當中,你們看她一開始就找的女司機,說不定在來上海的時候就知道會有危險,所以提前給自己找好了替身。」

「端木先生,你的疑心病總是這樣大嗎?」

「我只是根據事實作出合理的判斷。」

「那你也可以當偵探了,」蘇唯拍拍端木衡的肩膀,笑道:「直覺還告訴我,我們可以很快就找到金條發大財的,但實際上我們現在一點線索也沒有。」

右肩被拍到,端木衡不由自主地皺了下眉,其他兩人沒有注意到,沈玉書道:「也不是一點線索都沒有,至少從我們目前掌握的線索中可以確定姜大帥和神秘人會面的地方就在四馬路,不會更遠。」

「就因為他是在四馬路下的車嗎?」

「這只是原因之一,還有就是姜大帥要趕在狸貓換太子的戲結束之前返回戲院,會談的時間再加上回去的時間,兩個小時已經很緊張了,而且勾魂玉也是在戲院附近受的傷。」

「等下……」蘇唯攔住他,「你的意思不會是說逍遙遇到的那個面具男人就是勾魂玉吧?」

「除此之外,你還有其它的解釋嗎?」

蘇唯聳聳肩,沒話說了。

端木衡問:「你們之前也提到過面具男人,這又是怎麼回事?」

沈玉書看看周圍,他們站在角落裡,附近沒人,他便壓低聲音將洛逍遙在戲院的經歷說了一遍。

端木衡聽完,點頭道:「結合吳媚的說法,面具男人是勾魂玉的可能性的確很大,所以我們現在知道了更多有關這個江洋大盜的線索了——家裡是行醫的、AB血型、年齡在三十到四十之間,不過這好像沒什麼價值,全國這種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假設面具男和勾魂玉划等號的話,那麼問題來了——吳媚說姜大帥那晚沒有帶隨從,如果他是勾魂玉殺的,那勾魂玉又是怎麼受的傷?如果勾魂玉只是調換了金條,姜大帥什麼都不知道,傷到勾魂玉的就更不可能是他。」

「你們本末倒置了,這種事等抓到了大盜,讓他自己坦白就行了。」

沈玉書說完,看到馮珺從樓上跑下來,他對端木衡道:「阿衡,你能幫忙打聽一下孫澤學在四馬路附近有沒有私宅嗎?」

「沒問題,」端木衡答應下來,又問:「你懷疑那晚與姜大帥會面的是孫澤學?」

「至少他是其中一個,如果孫澤學沒有私宅在那邊,你再想辦法問問看四馬路有沒有空置的房屋或別墅,或是租屋,範圍以戲院為中心往外查,我等急用,所以資料能越快給我越好。」

「……好,我儘力。」

端木衡的表情有點僵硬,蘇唯都忍不住同情他了——要求人家立即收集這麼多資料,沈玉書這個老闆當得可真夠黑的。

沈玉書道:「我們要先去姜大帥那晚去過的地方轉悠下,接著再去大世界問問舞女的情況。」

「那好,我先回公董局,回頭我們在大世界會合好了。」

馮珺走過來,她已經換上了司機制服,頭上戴了帽子,再加上個頭頗高,很難發現她是女兒身,端木衡看到她,露出幾分驚訝,拍拍沈玉書的肩膀,走掉了。

等他離開后,沈玉書問馮珺。

「吳媚跟你交代了什麼吧?」

「她和許副官好像懷疑你們藏了私,交代我說仔細留意你們的對話,回頭完整複述給她。」

蘇唯笑道:「聽起來她倒是挺信任你的嘛。」

「因為她給了我錢啊,她相信我不會背叛她付的金額。」

「那麼有自信,她給了你多少錢啊?」

馮珺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沈玉書沖他們擺了下頭,示意離開,蘇唯叫住他,道:「我說,我們這樣決定好了,你和馮珺去四馬路打探消息,我跟著端木衡。」

沈玉書皺眉問:「為什麼你要跟著他?」

「我覺得他這個人古古怪怪的,不太值得相信,所以我暗中觀察下情況。」

蘇唯說著話,給馮珺使了個眼色,馮珺會意,對沈玉書道:「事不宜遲,那我們就先過去好了。」

她拉著沈玉書跑出去,蘇唯在酒店門口和他們分開,目送他們走遠了,他立刻返回酒店,順著樓梯一口氣跑上三樓,來到盡頭的309客房。

剛才在吳媚那兒耽擱的時間太長,刀疤男隨時都會回來,所以他得速戰速決。

蘇唯先是敲敲門,沒聽到裡面有回應,他掏出鐵絲,幾下把門鎖打開,閃身進去。

裡面很靜也很黑,蘇唯走到客房裡面,發現窗帘都拉著,幸好他包里放了手電筒,掏出來打亮了,照著觀察四周。

這個房間和吳媚那間的內部設計一樣,一間卧室加一個小客廳,另一側是個小陽台,蘇唯過去撩開窗帘,探頭往外看,外面是後巷,很靜,沒什麼人經過。

他放下窗帘,轉回去重新檢查房間。

床頭放了個敞開口的大提包,蘇唯翻了一下,裡面放了衣服和一些日用品,沒什麼特別的,提包旁邊還有個小口袋,摸摸裡面有點硬,他解開口袋上的扣子,探手摸出來,卻是把帶鞘的匕首。

在這個亂世當中,出門在外隨身帶把匕首倒沒什麼奇怪的,不過蘇唯卻覺得不對勁兒,如果說一開始注意到刀疤男是因為接了活的話,那麼他現在更多的是出於對刀疤男的懷疑,地方這麼大,他和刀疤男總不可能連著遇到兩次,除非他們有著共同的目的……蘇唯把匕首抽出來細細打量,刀刃鋒利,寒光閃閃,外面是魚皮刀鞘和刀柄,不顯眼,但絕對價值不菲,貼近了看刀柄,上面有一些暗褐色的紋路,他猜想那是血跡,刀疤男一看就不是善類,手上一定是沾了血的。

不過他的身份最多就是個打手之流的,怎麼會住在這麼高級的地方,會不會是他的主子讓他住下的,為了就近監視吳媚等人?

剛出了姜大帥被殺一案,所以蘇唯馬上就想到刀疤男與這案子有關,他把匕首放回原處,又去查看別的地方。

他打開抽屜,裡面放了些火柴牙籤等一些亂七八糟的小物件,他翻了一下,看到底下有個小本本,拿起來打開一看,卻是本證件,上面寫了刀疤男的名字,他叫沙三,從北京過來的,下面還有封推薦函……蘇唯還要再細看,門口傳來說話聲,他把證件放回去,又迅速關上抽屜,看看周圍,只有陽台可以藏身,急忙跑過去。

蘇唯剛進了陽台,房門便打開了,他貼在牆上側耳聽去,進來的好像有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刀疤男,另一個是個陰柔的聲音,問:「查得怎麼樣了?」

「還沒消息,你這個不會是謠傳吧?」

「不會的,消息絕對可靠,估計他們也沒得手,所以在這兒觀望呢。」

「那好,我會繼續跟著。」

「嗯,這兒環境還挺不錯的,住得這麼好,要是什麼都查不到,老爺大概會不高興的。」

男人聲音溫和,刀疤男卻好像挺忌諱他的,連聲應著,蘇唯按捺不出好奇,探頭想看,誰料那人突然快步走過來。

陽台就這麼大,蘇唯情急之下躍過欄杆,雙手抓住牆壁上的凸起,緊貼在牆上。

那人上了陽台,蘇唯的心房咚咚跳個不停,時間緊迫,牆壁又平滑,他來不及爬去拐角,假如對方稍微往外一探頭就發現他了,他貼在牆上一動也不敢動,在心中默念觀音菩薩玉皇大帝。

還好就在這時門鈴響了,刀疤男去開門,男人疑心病很重,也跟著過去了,蘇唯鬆了口氣,不過幾秒的時間,他的額頭就冒出了冷汗——他倒不是怕被發現后自己打不過,而是擔心驚動了對方,那今後想再下手可能就沒那麼容易了。

門口那邊隱約傳來服務生的詢問聲,蘇唯趁機抓住牆壁慢慢移去拐角,這種大樓都會設置排水管,他可以利用那玩意兒滑去地面,還好後巷寂靜,沒人發現大樓外壁上掛著一個人。

一陣風吹來,蘇唯正在心裡抱怨牆壁太滑,不方便移動,一條麻繩從上面垂下來,順風在他眼前晃來晃去。

蘇唯貼在牆上微微仰頭看,一個人從樓頂探出頭來,卻不是沈玉書又是誰。

見蘇唯看到自己了,沈玉書又來回晃晃繩子,像是在釣魚,一副『你要不要上來啊』的模樣。

這麼快就被發現了,蘇唯嘆了口氣,覺得他還是小看了這位不通世故卻心思縝密的先生。

他探手抓住了麻繩,隨即力量傳來,繩子迅速向上升去。

十分鐘后,蘇唯坐在馮珺開的車裡,沈玉書坐在他旁邊,一言不發。

終於耐不住沉默的空氣,蘇唯先開了口。

「我是沒對你說實話,不過我不會道歉的,你接馮珺的活不是也沒跟我說嗎?」

「我接她的活?」

沈玉書看向馮珺,馮珺道:「就是上次我詢問你意見的那件事。」

「喔,那件啊,我只是提供我的判斷想法,又沒收錢,不算接活,再說那件事在偵探社設立之前,不違反我們的約定。」

蘇唯當然知道不違反,但如果不那樣說的話,他就越發不佔理了啊,道:「馮珺是不是我們的朋友?幫朋友一個小忙不算什麼吧?」

「朋友你還收錢?都收了錢你還好意思說是朋友?」

蘇唯看向馮珺,他沒想到就這麼一會兒馮珺就全部和盤托出了。

接收到他目光的指責,馮珺也很無奈,道:「不是我想出賣你的,是沈先生都看穿了,我要是堅持撒謊,那就太蠢了。」

「哈哈……」

「也幸好沈先生都看出來了,否則我們不及時趕回去接應,你肯定會被發現的,那到時就糟糕了。」

蘇唯心中一動,看向沈玉書。

「是你讓服務生去客房的?」

「因為你這人做事太不靠譜了,不把他們引開的話,你早晚被發現。」

蘇唯很不服氣,但這次他的確是靠沈玉書的幫忙才脫離險境的,問:「你怎麼知道我跟蹤端木衡是幌子?」

「因為你進酒店后就不對勁,,後來你說要分頭跟,馮珺還幫你說話,我就知道有問題了,你們倆平時不對盤,她會幫你,肯定是因為你們有共同的目的,我就隨便試探了一下,她就什麼都說了。」

蘇唯又看向馮珺,覺得這個合作夥伴才是最不靠譜的,被人詐唬一下,她就全部都交代了。

他從口袋裡掏出昨天才收下的訂金,道:「我什麼都沒找到,這個還你。」

「不用了,這是吳媚給我的賞錢,反正左手進右手出。」

馮珺沒接,蘇唯透過後視鏡看看她,心想她不像是缺錢的人,那她每天辛苦開車又是為了什麼。

疑惑被打斷了,沈玉書在旁邊涼涼地道:「還有,我沒要你道歉,我要的是你的道謝。」

蘇唯翻著白眼看向沈玉書,沈玉書問:「我把你從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難道當不起一個謝字嗎?」

「我說你是不是洋文說得太多,成語都不會用了,我那怎麼叫水深火熱,我那叫……」

「秋後的螞蚱嗎?」

馮珺在前面噗嗤笑了,蘇唯也成功地被噎到了,偃旗息鼓,道:「謝謝。」

沈玉書拿到了答謝,很滿意,問馮珺。

「為什麼你要讓蘇唯偷那個人的東西?跟你之前詢問我的事有關係嗎?」

「是啊是啊,既然大家都開誠布公了,那就不要藏著掖著了,你問他的是什麼事?」

「也沒什麼重要的,就是我朋友家裡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據說在出事前曾有幾個外地人在她家附近打聽,她聽說我認識沈先生,就托我問下那些人會不會是來探路的,根據他們的口音和舉止能不能推測出他們的身份。」

馮珺說完,沈玉書道:「我聽了馮珺的講述后,就幫她分析了一下那些人的心理和動機,不過她沒跟我說其中一個的臉上有刀疤。」

「我也不知道,是後來我朋友跟我說的,剛好我幫吳小姐開車,住進金門酒店,碰巧遇到了那個刀疤男,我懷疑就是他,所以讓蘇唯幫我偷……」

「拿!」

「讓蘇唯幫我拿他身上的東西,我想著會不會有什麼線索,或許可以幫我的朋友。」

她這番話說得合情合理,蘇唯聽完,和沈玉書對望一眼,都覺得她口中的朋友其實就是她自己,不過既然她不想多說,問了也沒用。

蘇唯道:「可惜這次無功而返,我只在他的房間里找到了他的身份證件。」

他把自己在客房裡看到的聽到的講了一遍,馮珺問:「他是從北京來的?」

「是啊,好像是做生意的,我還看到了推薦函,不過還沒仔細看,他們就回來了。」

沈玉書道:「但是聽他和同伴的對話,不像是做生意的,而且那些證件既然沒有隨身攜帶,多半都是假的,包括名字。」

馮珺問:「會不會是和姜大帥的案子有關?他們說的沒有消息是不是指金條?」

「現在我們掌握的線索太少,很難講,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的來頭不小,反正現在金條沒下落,如果他們的目標是金條的話,短時間內也不會離開,倒是不急著調查他們,還是專註我們眼下的案子吧。」

這件事講完了,車也快到四馬路了,馮珺照著當天載姜大帥過來時的路線往前開了一會兒,在道邊停下來。

蘇唯看看窗外的風景,問:「那天他就是在這兒下的車?」

「是啊,他們夫婦平常都是分開行動的,所以我也沒特別在意,他讓我走,我就走了,這種軍閥平時作威作福慣了,我也不想跟他多呆著,巴不得早點離開。」

沈玉書讓她把車重新開起來,去附近繞一圈,馮珺照做了,沈玉書問:「他下車時拿了那個小箱子嗎?」

「拿了,不過我真的沒在意,他長得高大壯實,提個小箱子一點都不顯眼,誰能想到那箱子里放了金條啊,看起來也沒那麼沉。」

「他當時的狀態是怎樣的?」

「你是說打扮嗎?他那天倒是和平時不太一樣,戴了帽子,帽檐壓得很低,像是怕被人看到似的,我當時還想這種人平時做多了虧心事,晚上出來都這副德行。」

「我說他的精神狀態,他在車上時有沒有表現緊張?比如喘粗氣啊?抹汗啊什麼的。」

「沒有,跟平時一樣,他還哼小曲呢,就是那晚唱的京劇,看起來心情挺不錯的。」

這一點倒是出乎沈玉書的意料,心想還好問馮珺了,吳媚大概都不會了解得這麼清楚。

蘇唯也覺得不可思議,道:「對姜大帥來說,那晚是重要的碰面,他怎麼會一點都不緊張?難道還真把談判對手當朋友了?」

沈玉書沒說話,倒是馮珺道:「我不認為那樣的人會有朋友。」

蘇唯反駁:「如果不是朋友,那又為什麼那麼相信對方?」

沈玉書道:「我倒是覺得他那樣不是因為相信對方,而是成竹在胸吧,認為會面一定會很順利,那個人是他可以完全控制的人。」

「可惜結果恰恰相反啊。」

「是啊,所以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任何時候都不能輕敵。」

車開了一圈,回到那晚姜大帥下車的地方,馮珺把車停下,沈玉書問:「有沒有想起什麼來?」

馮珺搖搖頭,沈玉書覺得再轉下去也不會有發現,便讓她調轉車頭去醒舞台,車開了一會兒,馮珺突然啊了一聲,把車停去了道邊。

蘇唯問:「怎麼了?」

「我想起一件事,那晚我開車往回走,就在這裡我看到有個男人走過去,他戴著帽子,本來看不到長相的,剛好附近有車喇叭聲,他就抬頭看了一眼,他的臉長得挺奇怪的,我就好奇看了看。」

「怎麼個奇怪法?」

「不醜,但臉就很僵硬,當時天都黑了,突然看到,還挺瘮人的,我當時還想他的臉是不是受過傷,這算是新發現嗎?」

「算,當然算了,」蘇唯聽到這裡,笑了起來,道:「戴了人皮面具的人,多半就是那個所謂的俠盜勾魂玉了。」

「豬皮。」

「好吧,豬皮,反正就是勾魂玉,是那個面具男。」

「嗯,所以這個新發現和那晚的事情聯繫上了,勾魂玉的確暗中跟隨姜大帥,馮珺,吳媚說被人開槍暗殺,是不是真有這回事?」

「是真的開槍了,不過我當時不在房中,我聽到槍聲趕過去,吳小姐嚇得臉都白了,許副官也特別緊張,馬上跑去找兇手,他們的反應絕對不是裝的。」

「那看來吳媚在這一點上沒撒謊,所以她才讓馮珺當替身,馮珺,你跟著她小心點。」

蘇唯提醒道,馮珺道:「我知道,不過她出了大價錢,很難拒絕啊。」

蘇唯知道她在撒謊,她不在乎賺錢,她會同意吳媚的提議,多半是想借這個機會進出金門大酒店,接近沙三調查他。

看來這個女孩子背後也藏了很多秘密啊。

馮珺開著車載他們去了醒舞台,這一路上她再沒有新的發現,計程車圍著戲院轉了一圈,最後在姜大帥的屍體被發現的現場附近停下來。

他們走的是大馬路,所以只能看到小巷一隅,沈玉書坐在車裡打量巷子,別說車輛經過了,就算是像他們這樣特意停車仔細看,大晚上的都看不到巷子里發生了什麼事。

他對馮珺說可以了,接下來要去大世界,馮珺載他們過去了,兩人在大世界門口下了車,沈玉書提醒她道:「吳媚那邊可能還會有危險,你自己小心點,凡事不要衝動,如果有什麼發現,先跟我們說,大家一起來解決。」

馮珺點點頭,蘇唯懷疑她是不是真聽進去了,就聽她道:「放心吧,這件事事關重大,我不會輕舉妄動的。」

她說的和沈玉書說的很可能不是一件事,蘇唯看著她的車走遠了,道:「我覺得她還有隱瞞。」

「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秘密,你不是也一樣嗎?」

「我?我都告訴你了啊。」

「但直覺告訴我你去刀疤男的房間搜查不僅僅是為了幫她,你是認識刀疤男的吧?」

蘇唯瞪著沈玉書不說話,腦子不斷地想他是怎麼知道的?是自己哪裡露出破綻了嗎?

「你現在一定在想我是怎麼知道的對不對?」

蘇唯沒辦法否認,只好點頭。

「很簡單,如果你只是單純的收錢辦事,以你的技術,和他擦肩而過時不可能空手而歸的,你會錯過那麼好的機會是因為你有其它的發現,其中最大的可能就是你曾經見過那個人。」

沈玉書說完,背著手往前走去,蘇唯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傢伙可真夠鬼的,凡事要瞞住他還真是不容易啊。

「那個……我不是有意瞞你的。」

今後還要和沈玉書合作,蘇唯不想兩人之間有間隙,他追上去解釋,沈玉書道:「我知道,你只是還沒找到合適的時機跟我講,所以我等著。」

「你不介意等久一點吧?」

「不介意,只要不是謊言,雖然我也知道以你的腦子想不出什麼高級的謊言。」

沈玉書說完,溜溜達達地進去了,蘇唯跟在後面,心想這話中明顯都帶了刺,還說什麼不介意,真是的。

兩人進了舞廳打聽那位叫明月的舞女,舞小姐很好找,她已經從巡捕那兒聽說了孫澤學為她自殺的事,正興奮地跟大家炫耀,沈玉書給了她幾張大鈔,她就把二人帶去自己的房間,將她和孫澤學的交往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她二十齣頭,長得很漂亮,明月是她的藝名,剛好對照了孫澤學遺書里的那句古詩,所以她對孫澤學迷戀自己的說法深信不疑。

她告訴沈玉書說她和孫澤學認識了半年多,孫澤學在她身上花的錢不少,他又很有才學,常常寫一些情詩相贈,還幾次跟她求婚。

所以明月也很為難,一方面覺得孫澤學的條件不錯,另一方面又覺得他歲數太大,家裡又有兒女,怕真要嫁給了他,將來會受罪,沒想到就在她猶豫不決時,孫澤學竟然自殺了。

「早知道當初就嫁他了,說不定他一死,我還能分點遺產什麼的。」

明月吐著煙圈發出感嘆,神情中完全沒有對孫澤學抱有一點留戀。

蘇唯忍不住提醒她道:「他是因為被你拒絕才自殺的,如果你嫁了他,他就不會死了,更不可能留遺產。」

明月咯咯笑起來,沖著蘇唯吐了個大大的煙圈。

「先生,那些為我自殺的話是對外說的,這樣才能提高我的身價啊,孫老闆是迷戀我沒錯,但他還不至於為我死吧,他那種人我見得多了,肯定不會因為一點感情問題就想不開的。」

「那你說他是因為什麼自殺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最近他看起來挺煩躁的,上星期還在舞廳跟人吵起來,我問是怎麼回事,他也不說,只說等那件事解決了,就考慮我們的婚事。」

「『那件事』是什麼事?」

「不知道,不過看起來對他很重要,後來他就再沒來過。」

沈玉書心想從時間上來算,孫澤學的不安應該與姜英凱來上海有關,看來他們都牟足了勁去爭警察廳的那個位子。

他問:「他寫給你的情書能借給我們嗎?」

「送給你們好了,人都死了,這些東西我留著也沒用。」

明月拉開抽屜,抽屜里很亂,口紅和脂粉堆在一起,上面有一疊紙張,她隨手拿出幾張紙,塞給了沈玉書。

那都是上等的宣紙,紙上是清一色的毛筆字,字跡風骨挺拔,很難相信是出於一個奸詐好色的人之手,由於跟化妝品放在一起,紙上沾了斑斑點點的脂粉油彩,可見明月完全沒把這些情書放在心上。

沈玉書翻看著書信,發現大部分都是引用的唐宋詩詞,但其中也有一些是孫澤學自己做的情詩。

不過這些與其說是情書,倒不如說是信手拈來的隨筆,每張紙下方還有孫澤學的簽字蓋章,由此不難看出比起贈情書,他更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書法。

「這些信都沒有信封嗎?」

「沒有,孫老闆喜歡寫完后就直接送過來,有時候還包著錢給我,不需要信封。」

用情書包錢,真虧孫澤學想得出來。

蘇唯在心裡發出感嘆,就聽沈玉書道:「用情書包錢,真虧他想得出來。」

這傢伙又跟他想到一起了,而且還直接說出來了。

蘇唯皺眉看過去,很想提醒沈玉書——你不要總把我想說的話說出來,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蟲嗎?

事情問完,沈玉書與蘇唯告辭出來,剛好端木衡趕到了,他從外面跑進來,看到他們,迎上前來,道:「我找到可靠的朋友來幫忙調查了,先從孫澤學那邊查起,希望有收穫,我報了你們偵探社的電話號碼,如果有消息,讓他直接打電話過去,你們呢,在四馬路查到了什麼沒有?」

蘇唯正要回應,沈玉書搶先道:「別提了,我們繞著四馬路跑了好幾圈,司機什麼都沒想起來,姜大帥的心思真夠縝密的,根本就沒讓她靠近自己想去的地方。」

「看來只能等我朋友這邊的調查結果了,那那位舞小姐呢,她知道什麼嗎?」

「剛問過了,看她的樣子應該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提到孫澤學最近情緒不太好。」

「那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我說二位……」蘇唯拍拍手,提醒他們,「接下來我們最應該做的難道不是吃飯嗎?折騰了一天,你們不餓嗎?」

端木衡笑了,「這樣說的話,我也餓了,你們想吃什麼,我請。」

「蘋果。」蘇唯舉起手。

「蘋果。」沈玉書附和。

端木衡的目光在他們兩人之間來迴轉了好幾圈,最後道:「你們還真是……好搭檔啊。」

半小時后,坐在萬能偵探社事務所的椅子上,喝著沈玉書泡的紅茶,外加端木衡買來的蘋果派,蘇唯覺得還挺心滿意足的。

以下午茶的標準來說,這餐點很豐盛,前提是忘記他們沒吃午餐。

飯後,沈玉書去了實驗室,說要做事,不希望被打擾,蘇唯閑著無聊,便拖過兩把椅子放到一起,躺到椅子上打盹。

端木衡也沒事做,他坐在書桌前抱著電話,做出隨時接聽來電的架勢,看到蘇唯躺在椅子上,當中懸空,便問:「我一直沒問,蘇先生是何方人士?」

呵,前頭沈玉書剛探完底,接著端木衡又來,他們可真不愧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啊。

蘇唯故意裝聽不出來,打馬虎眼道:「我老家在廣州那邊的一個小鎮,很小很小的,像端木先生您這樣的人肯定是沒聽過的。」

「那也未必,我早年也是天南海北的闖蕩,說說看,也許我聽過呢。」

蘇唯不答話,端木衡又道:「聽你的口音倒不像是南方人啊。」

回應端木衡的是輕微的鼾聲,蘇唯竟然睡著了。

端木衡不知他是在裝睡還是不想多聊,他唯一確定的是這個人不簡單,他把目光轉回電話座機上,考慮接下來要解決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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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不見王(全五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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