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人心恐懼
其實杜冷定此刻心裡有兩個選擇,但是他不太確定哪一個面具後面的會是自己的隊友,「小孩和老人,或許這兩種面孔更貼近真實的心。」
「那就先試試那個小孩?」石柴指著花壇上正在玩耍的小女孩。
「好」杜冷定答應了一聲,朝著小女孩走過去,他也不敢確定這次的選擇是否正確,但是他覺得小孩受到這個社會的污染最少,理應表裡如一沒有帶著面具地生活。
「小朋友,你在幹嘛呢?」杜冷定蹲在小女孩的身邊,溫柔地問道。
「捉蟲子!」小女孩拿起一隻螞蟻給杜冷定看,粉粉嫩嫩的小臉上沾著一些泥。
「哦,你爸爸媽媽呢?」杜冷定關心地問道。
「在家裡。」小女孩自顧自地玩著泥巴和螞蟻。
「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玩兒?」
「我家就在花園旁邊,我不想在家,媽媽不讓我玩,要讓我學習,做試卷,我不喜歡做試卷,不喜歡……」
三句話了!麥雅棠和石柴意識到小女孩的異樣,趕緊走了過來。
杜冷定當然也看出來了,嘆了一口氣,立刻離開了小女孩身邊。
「……不喜歡……不喜歡……我害怕……不做試卷……」小女孩對著杜冷定哭,兩行眼淚流下來,在臉頰上形成了深深的淚溝,很快小女孩稚嫩的臉就被眼淚全部覆蓋,再也看不清五官了。
布滿淚水的臉迅速地生成了無數個蠶豆大小的水洞,「啪」一個東西掉了出來,緊接著是兩個、三個、四個……無數個……
「啊啊啊!」
杜冷定和石柴被驚得一跳,絲毫沒有想到這種小女生的尖叫會出自麥雅棠的嘴裡。
麥雅棠死死地抱住杜冷定的膀子恨不能鑽到杜冷定的懷裡,身子哆哆嗦嗦地抖個不停。
杜冷定只得安慰地拍了拍麥雅棠,「別怕,不就是小強嗎,踩死就……」
「不不不!別過來!別過來!」
杜冷定安慰麥雅棠的話還沒說完,身邊的石柴又炸來了,一個能面無表情能剖開蟒蛇的醫生竟然縮到了大喊大叫地杜冷定身後。
杜冷定看著從女孩臉里出來的三個行動遲緩,連腦袋都缺掉一部分,大腦完全裸露在外面的人忽然明白過來,問石柴道,「這些是你手術失敗的病人?」
石柴連頭都粗敢抬,只是一個勁兒不停地說,「不怪我!別來找我!別過來!」
這下麻煩惹大了。蟑螂和失敗的病人是麥雅棠和石柴永遠恐懼的心結,那麼下一個就該……杜冷定想著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小雜種!小孽障!你怎麼不和你爹媽一起死了啊!」一瘸一拐的滿臉賴瘡的肥胖中年婦女凶神惡煞拖著瘸腿謾罵著朝杜冷定而來。
「二嬸……果然是怕什麼來什麼……」杜冷定連吐槽的勇氣都喪失,這個兇惡的女人是他和杜冷川童年最大的陰影,多少次兄弟兩都差點被虐待死。
三個打哆嗦的人幾乎都快抱在一起了。
不能這樣!要振作!那個惡婆娘已經死了!杜冷定拚命地給自己打氣,為了避免恐懼甚至轉移視線去看爛腦袋的人和一大堆的小強。
轉移視線……對了!杜冷定忽然想到了辦法,抓住兩個發抖的人的腦袋喊道,「看我!別去看那些你恐懼的東西!」
兩人被杜冷定一喊,視線轉移開,鎮定了不少。
「聽著!每個人都有自己內心最恐懼最無法面對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對其他人來說微不足道!你們明不明白我的意思?」
兩人依舊是有些哆嗦地搖頭,顯然大腦已經被恐懼支配了,若不是杜冷定按住他們兩的腦袋,兩人還時不時地想去朝那邊看。
「啪!啪!」兩聲清脆的巴掌響,杜冷定扇得自己的手掌都疼了。
不過看來效果不錯,疼痛喚醒了兩人的部分理智。
「我們不能陷入恐懼,否則就出不去了!我說過,我們自己害怕的東西在別人看來微不足道。所以,我的恐懼給石柴對付,麥雅棠的恐懼交給我,石柴的恐懼交給麥雅棠!」杜冷定剛說完,一不小心退了半步,腳下就出來清脆的響聲,「葛喇」一隻蟑螂被踩成了爛泥。
麥雅棠剛要低頭卻被杜冷定把她頭捧住,「不要去看。」
好在這時候病人和杜冷定二嬸行動不便沒有小強跑得快,離著三人還有些距離。
杜冷定和麥雅棠四目相對,伸手將她的撫摸閉上,「這裡除了三個行動遲緩的病人,什麼都沒有,相信我!用你的刀,幹掉他們!我相信你!」
杜冷定握了握麥雅棠有些顫抖著拿刀的手,「跳過去,你什麼都不會遇見,等你完成任務,睜開眼睛,一切就都結束了。」
麥雅棠感受到了杜冷定傳遞過來的力量和溫暖,點了點頭,一個躍身就閉著眼從滿地的蟑螂堆里跳了出去。
杜冷定覺得作為殺手,麥雅棠應該有在黑暗裡完成任務的能力,何況對方還是三個廢人。
「石柴,麥雅棠應該能很快解決掉你的恐懼,拿繩子去把我二嬸困樹上,別讓我看見就成。」杜冷定也不敢往那邊看,只是一個勁兒地上竄下跳,踩得滿地的嘎嘣脆。
三聲慘叫接連傳來,杜冷定知道麥雅棠成功了,自己更加賣力踩小強。
石柴當然是聽到了剛才杜冷定和麥雅棠的對話,聽到慘叫聲后,猶猶豫豫地轉過頭,果然三個失敗的手術病人已經被幹掉了,就連屍體都被麥雅棠扔一邊去了。
石柴頓時鬆了一口氣,腦袋裡被緊緊壓著的那根弦頓時鬆開了,對杜冷定說了一句,「剩下的交給我吧。」說完,拿著繩子就朝杜冷定的二嬸而去,三兩下就把兇惡的婦人困在了樹上,同時將多出來的繩子塞進了婦人罵罵咧咧的嘴裡。
杜冷定這邊也踩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幾隻小強四散逃開了。
三個人避開了噁心的小強屍體,坐到了花園的另一邊。
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無遺多多少少有些尷尬,一時間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杜冷定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道,「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被洪水沖走了,我和杜冷川坐在木盆里,木盆掛在樹叉上我們逃過了一劫。被洪水洗劫過的村子片縷不剩,我和杜冷川得到的一些政府救濟都被二嬸拿走了,也不願意真的管我們兩,我和杜冷川只能在周圍的幾個村子里流浪。有幾次餓得不行,偷了別人家裡糧食,被送回二嬸家,二嬸賠了錢,我們兩就免不了一頓毒打,有時候打得我們兩幾天都疼,疼得身子都直不起來……好幾次杜冷川幫我擋棍子都差點被她打死。直到有一次我們兩被關在地窖里,縣裡面來人看救災情況,才發現我們。那時候,我們已經在地窖里待了兩天兩夜了……再後來,我和杜冷川就被送到了福利院。」杜冷定對麥雅棠和石柴揭開了他從來不願意示人的傷疤,「所以,二嬸從小就是我的噩夢……」杜冷定無奈地苦笑,「每次想到她,我的骨頭都會很疼。」
說完,周圍的氣氛顯得更加凝重,杜冷定最後又說了一句,「所以,無論如何我都要找到杜冷川。」
麥雅棠和石柴沉默了片刻,也都說出了自己內心深埋的秘密,麥雅棠也是源於童年的陰影,只是聽來好像是一個小女孩的可笑事,但終究成了她最深的恐懼,而石柴完全是盡了人事,只能聽天命,無奈他卻是將此視做自己的過錯,最後變成了內心的恐懼。
三個人說完都輕鬆了很多,似乎總算是放下了某種包袱。
「話說回來,怎麼周圍的環境和情形還沒變回去?」杜冷定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這時候應該能回到正常的花園裡了。
石柴提議道,「我們再去四處看看。」
三人圍著花園繞了一圈,麥雅棠把杜冷定的二嬸打昏,拿回了石柴的繩子,但周圍的一切還是沒有任何改變。
「為什麼這個小女孩還在這裡?」麥雅棠覺得有些奇怪,前兩次大叔和少年在蟒蛇和獅子出現之後就消失了,為什麼小女孩還在。
「會不會劇情需要我們處理掉這個小女孩?」麥雅棠問道。
杜冷定摸著一巴想了一會,「之前兩次我們對付的都是那三個人的真實面目,而這次……」
「我們對付的都只是我們自己的恐懼。」石柴忍不住把話接了下去。
杜冷定點頭道,「對!所以我們還得找到這個小女孩害怕什麼。」
「一個小孩會害怕什麼?」麥雅棠有些不解,她那麼大的時候,除了蟑螂可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杜冷定神秘地一笑道,「我知道。」
「是什麼?」石柴好奇。
「試卷!」
「試卷?可是我們從哪去找試卷?」麥雅棠又拋出一個問題。
「這個或許我有辦法。」石柴從背包里掏出了紙和筆解釋道,「這是我當司機的時候從司機座位那裡找到的,沒想到現在能派上用場。」說著石柴就開始動筆在紙上出起題來,從熟練的程度看得出石柴應該是個好父親。
「好了,我以前經常輔導我兒子功課,應該是這樣吧。」石柴語調中帶著一些感慨說著,將紙整張蓋在了女孩布滿淚水的臉上。
「嚶嚶嚶嚶……我不想做試卷……」小女孩依舊低著頭哭。
現在身邊的石柴正想伸手抱住女孩安慰,就聽到身後有人喊,「琳琳你怎麼一個人跑這裡來了,急死媽媽了,走吧跟媽媽回家。」
年輕的母親抱起哭泣的孩子離開了街心公園消失在了迷霧中。
「哎」杜冷定嘆了一聲,雖說這是虛擬世界,但是現實世界比及虛擬世界只會有過之而無不及,現實的孩子都戴上了沉重的面具開始生活。
杜冷定收回了目光,徵得了麥雅棠和石柴的贊同,就走向了樹下乘涼的老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