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妒忌之心

杜冷定走過去，很自然地坐在老大娘的身邊，見老大娘一直看著遠處，就開口問道，「大娘好啊，看什麼有意思的東西呢？」

老太婆打量了杜冷定一圈，「年輕人……年輕……」

杜冷定似乎從老太婆的嘴裡聽出了一些感嘆和唏噓，「每個年齡段都有自己的特點吧，誰都必然會經歷的。」

「是啊……誰都必然會經歷的……」老太婆雲淡風輕地看著遠處念叨道。

「大娘心態很好啊，這樣會健康長壽。」杜冷定感覺有些歲月積累，閱歷變得豐富的老人應該會在人生的最後階段摘掉假面具，真實地生活。

「……健康長壽……健康……長壽……」

伴隨著一聲聲蒼老而低沉的絮絮叨叨，周圍的一切再一次猶如掉進了膠水裡，一點點變慢，一點點變慢，最終凝固不動了。

三句話說完，杜冷定也和麥雅棠石柴站到了一起。

「葛喇葛喇葛喇……」

老太婆的臉皮像是枯樹皮一樣慢慢龜裂，一塊接著一塊地掉落在地上，掉落下來的麵皮露出了遮蓋的部分，棕褐色的……參差不齊的……好像……

「還是樹皮！」石柴發現了從老太婆殘缺的臉里掩藏的東西正在飛速地生長好像還是樹皮。

麥雅棠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一雙秀目微眯糾正道，「應該是樹枝。」

「葛喇」老太婆最後一塊褶皺的臉皮被掩藏在裡面急於出來的樹枝給戳了下來。

一根樹枝……兩根……緊接著是千萬縷的分叉的樹枝瘋狂地從老太婆的臉里伸了出來，最後就是一張毫無五官只有兩隻血紅的眼睛組成的臉，如果那還算是臉的話。

「姥姥？！」杜冷定目瞪口呆。

「誰姥姥？」石柴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聶小倩她姥姥！閃！」杜冷定喊了一聲，一把將石柴推開，下一秒石材所站的位置立刻布滿了藤條。

杜冷定越躲越是心驚，眼看著不大的街心公園就要被樹精的藤條完全佔據，枯萎的藤條相互纏繞著瘋長，杜冷定完全束手無策，側眼看了看石柴，也只有閃躲的份，而麥雅棠手中的匕首揮舞如織，剛坎掉的藤條立刻又生長出來，完全是徒勞無功，只是白白地浪費體力罷了。

彷彿是知道了三個人類的無能，樹精越發地瘋長，兩隻通紅的眼睛越發紅得妖異，幾乎都快滴出血來。

這老太婆完全不像前三次的東西，給他們留了時間思考，這鬼東西上來就要往死里玩兒，杜冷定在心裡吐槽，這鬼東西是有多痛恨人類，好歹你自己也長了雙人眼……眼睛！

「麥雅棠眼睛應該是它的弱點！」杜冷定幾乎都快要躲到角落裡了，朝著麥雅棠大喊。

「我知道了！」麥雅棠揮刀斬斷胸前的藤條，連續幾個騰身朝著樹精的眼睛縱身躍去。

杜冷定和石柴捏著一把汗，心中為麥雅棠祈禱，但願這招能奏效。

麥雅棠猶如蜻蜓點水，沾著藤條借力后便立刻躍起，身後的藤條總是慢上半拍，彷彿是由於麥雅棠踩上去才長出來一般，晃若步步生蓮完全不像是要絞纏她。麥雅棠雖總能躲掉，但卻也躲得驚心動魄，讓杜冷定和石柴兩人捏汗。

樹精似乎洞察到了麥雅棠的企圖，腦袋周圍的藤條立刻蹭蹭的瘋長，眼看就要將兩隻眼睛覆蓋住了，恰在此時，麥雅棠一個不放心，一隻腳被藤條纏住，眼看藤條順著大腿上躥，十步之遠的樹精雙眼即將被裹住，麥雅棠心中焦急，狠狠一咬銀牙，右臂奮力一振，將匕首朝著樹精的眼睛擲去。

「嗖」匕首在空中閃出一條銀光，準確地插進了樹精的右眼。

「嗷！嗷！嗷！」樹精昂頭髮出撕心裂肺的呼吼，周圍的藤條似乎也能感受到這種鑽心的疼痛，紛紛簌簌地抖動起來。

「成了？」石柴見近在咫尺的藤條再沒有前進半步，有些疑惑地問杜冷定。

杜冷定將鏡光盾警戒地持在身前，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石柴，他心裡有種強烈的不安，像是感受到了暴風前的壓抑。

「嗷！！！」樹精忽然仰天長嘯，被匕首刺中的眼睛猶如被捅破的血袋，鮮血激射而出，四處飛濺，更可怕的是，樹榦彷彿是受到了鮮血的滋養，更加憤怒而瘋狂地生長，甚至騰在空中張牙舞爪。

杜冷定看到這一幕，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就被藤條裹住了全身。

完了……這回算是交待了……別……別……千萬別往有洞的地方鑽……杜冷定驚恐地看著藤條爬上脖子，似乎樹精聽到了他心裡的請求，藤條停在了脖子上並沒有在往上了。

杜冷定鬆了一口氣，再看石柴和麥雅棠幾乎和自己一模一樣，被困成了粽子。

這樹精並不一次弄死我們，這應該是系統給的機會，杜冷定冷靜地分析，開始仔細觀察。

被包裹住的三個人開始被藤條控制著緩緩地朝著樹精的頭部移動。

杜冷定三人被移動到了離著樹精頭只有一米的地方，並排被包裹著，杜冷定這下看清楚了，其實這個樹精是有臉有五官的，只是臉上的褶皺太多太多，幾乎和枯藤條上的樹皮一模一樣，所以根本分看不清楚五官，而一直眼睛完完全全就是個充滿血的血泡，表皮上有一層淡得很難發現的膜，似乎一戳就破。

這裡應該就是它的致命弱點……

「嗯……」

杜冷定還沒想完，身邊的石柴忽然發出一聲悶哼。

「石柴你怎麼了？」杜冷定一轉臉就見石材痛苦地咬著牙，臉色迅速地變得煞白，血條急劇銳減，直到僅剩下50點才停了下來。

「嗯……舒服……」樹精蒼而沙啞的聲音傳來舒暢的呻吟，那隻被麥雅棠刺中而暴裂得只剩塌陷的眼窩開始一點地朝外凸出來，將匕首生生地從眼窩裡擠掉下來。

一顆純白而堅硬的新生眼珠，在幾秒之後轉變成和另一隻一樣的血紅色。

它能吸我們的血補充它自己，這個弱點根本就是個坑爹的陷阱，戳爆它的眼珠只會讓我們死得更快，要想想其他的辦法。杜冷定腦袋飛速轉動，思考應對的辦法。

樹精裂開乾癟的嘴唇，陰測測地對麥雅棠說，「憑什麼你能擁有年輕的身體，美麗的容顏，傲人的身材。這些我也要有，必須要有！」

乾澀的聲音一落，麥雅棠原本露在外面的臉也頓時被枯萎的藤條爬滿，無數的枯藤在麥雅棠臉上猶如蚯蚓一般的蠕動，麥雅棠完完全全包裹住猶如一個巨大的藤蛹，甚至連哼都哼不出來一聲。

不過十幾秒的功夫，整個藤蛹開始慢慢弱小，即便杜冷定不清楚蛹里在發生什麼，但從麥雅棠急劇減少的血量也知道，她情況非常不妙。

忽然，坍縮的蛹停了下來，而麥雅棠的血量也停在了危險的5/300。

「簌簌簌簌……」裹住麥雅棠的藤條被樹精收回去，露出了被包裹在裡面的……東西。

杜冷定已經根本認不出那個全身萎縮得像一個五歲大的孩子一樣的麥雅棠，孱弱得骨瘦如柴的四肢根本無法想象幾分鐘之前矯健的模樣，原本幹練的秀髮像是枯萎的茅草搭在腦袋上，更可怕的是原來嬌艷冷傲的容顏，只剩下了一層疊一層的老年皺紋。

「嗯……」嬌爽的呻吟從樹精嘴裡傳來，而此時的樹精儼然就是麥雅棠的翻版，除了兩顆依舊鮮紅如血的眼珠子外，其他地方和麥雅棠別無二致。

樹精邁開裊娜風騷的步子走到了石柴身邊，伸手撫摸著石柴煞白的臉道，「我現在有了曼妙的身材，嬌媚的容貌，但是……憑什麼我沒有豐富的閱歷，而你有！憑什麼！」

樹精說著一把搬過石柴的臉，石柴失血過多，連話都說不出來，如何能反抗，樹精媚笑著捏開石柴的嘴巴，繼而張開自己的嘴巴將一根枯藤伸了進去。

石柴只覺得某種乾澀的異物從喉嚨插進去，然後瘋狂地生長，直奔大腦而去。

石柴無力反抗，只覺得大腦有某種重要的東西正在迅速地流逝。

杜冷定眼看石柴的血量要交底，朝著樹精猛喝一聲，「停手！有什麼沖我來，別折磨他。」

「斯……別著急，馬上就輪到你。」樹精轉過頭看著杜冷定含含糊糊地說。

就在這轉頭的一剎那，杜冷定從樹精血紅的眼球上看到了兩個影子，一個清晰的麥雅棠另一個模糊正在形成的石柴。

「嘩」樹精將枯藤從石柴嘴裡扯出來，給石柴留下了一口氣，就轉到了杜冷定面前。

嘻嘻笑著將臉貼近杜冷定，捧著杜冷定的臉仔細地撫摸，彷彿在找從哪裡下手一般。

杜冷定這時候更仔細一看，她眼球上的兩個人影已經完全清晰了。

「你有智慧，廣博而高深的智慧，為什麼你會有？而我沒有？為什麼！這是為什麼！」樹精情緒忽然有些癲狂起來。

「等等！」杜冷定知道自己在不出手，他自己以及麥雅棠和石柴都得完蛋。

「在我把智慧給你之前，想明白一個事？」杜冷定已經找到門路了，現在就要看這個門路對不對了。

「明白？明白什麼？」

「你沒有智慧，而我有，所以你要從我這裡拿走我的智慧對嗎？」杜冷定已經知道自己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了。

「憑什麼！憑什麼！」

「別激動！別激動！」杜冷定趕緊安撫樹精。

沒什麼所以就想攫取什麼，沒智慧那不就相當於腦殘，既然是對付腦殘，那就太容易了，杜冷定有了想法，又看了一眼樹精眼球里的兩個人，便對樹精道，「我認識有一個人，不僅智慧比我高出很多，身材容貌閱歷更比你高！」

「憑什麼？！憑什麼？！她是誰？她在哪？」樹精瘋狂地朝杜冷定喊。

「你鬆開我的手，我就給你看她，保證那身材容貌智慧只比我說得更好。」杜冷定慢慢地拋出幼兒。

杜冷定剛一說完，困住雙手的藤蔓就鬆開了。

「憑什麼？憑什麼？她在哪？在哪？」

杜冷定狡猾地笑著，將右手的鏡光盾舉起來，「看！她在這裡。」

「我要得到她的容貌，她的一切！我要得到！」樹精瘋狂叫喊著兩隻眼睛盯著鏡子里的自己，藤蔓飛舞搜索著鏡子里的目標，最終確定了她自己。

「噗噗噗……」無數藤條紛紛插進樹精自己的身體里……

杜冷定看著這滑稽得不可思議的一幕，感嘆道，「腦殘無葯醫。」

隨著樹精死亡，杜冷定身上的束縛也盡數解除了。

「石柴！麥雅棠！」杜冷定一獲得自由，立刻跑到隊友身邊，所幸樹精已死，兩人被竊取的東西又回到了兩人身上，但血量依舊低得危險。

「沒事了？麥雅棠呢？」石柴從昏迷中醒過來，看著周圍凝固不動的人和環境逐漸開始復甦，對杜冷定問道。

「沒事了，麥……」

「我也沒事。」麥雅棠依舊錶現得處變不驚，好像剛才那個變成太婆的人不是她。

「你最後是怎麼對付它的？」石柴有些好奇，他剛才昏迷了，什麼都不知道。

麥雅棠也投來了好奇的目光。

杜冷定解釋道，「起初這東西出現的時候，它兩個血紅的眼睛就特別引人注意，所以我才讓麥雅棠攻擊它的眼睛……」

杜冷定說著，對麥雅棠投去歉意的眼神，「後來，我發現它居然受傷以後力量並沒有減弱，我一度認為判斷錯誤，當它把我們都抓住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刻奪取麥雅棠的優點，而是補充它的眼睛，我又注意到了它的眼睛。之後，當它從你們身上掠奪了優點之後，我看到它的眼睛里出現了你們兩人的身影，所以我斷定它的眼睛是一切力量的源頭。」

杜冷定說著忍不住笑了出來，「至於後來，對付一個腦殘患者，就實在太輕鬆了。它是由妒忌心幻化而成，而妒忌的產生就是由於自身的缺陷產生了心理嚴重失衡。這個樹精就是妒忌心的極致體現，它都已經不是自身某方面的缺陷了，而是根本就沒有……比如智慧……所以最後它才會上我的當。」

清風拂面，人聲嘈雜，四周再一次恢復了正常。

「年輕啊……年輕……什麼都好，什麼都好……好啊……」老太婆念念叨叨，眼神中沉澱的是無盡的妒色。

知人知面不知心，人性實在是最難揣度的東西，杜冷定心生感慨，離開了老太婆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