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第四輯風雨故人・送仿吾的行(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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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還有些並不對他攻擊,而亦受了他的筆伐的人,如張若谷、曾今可等;他對於他們,在酒興濃溢的時候,老笑著對我說:

「我對他們也並沒有什麼仇。但因為他們是代表惡勢力的緣故,所以我就做了堂·克蓄德,而他們卻做了活的風車。」

關於堂·克蓄德這一名詞,也是錢杏邨他們奉贈給他的。他對這名詞並不嫌惡,反而是很喜歡的樣子。同樣在有一時候,葉靈鳳引用了蘇俄譏高爾基的畫來罵他,說他是「陰陽面的老人」,他也時常笑著說:「他們比得我太大了,我只恐怕承當不起。」

創造社和魯迅的糾葛,系開始在成仿吾的一篇批評,後來一直地繼續到了創造社的被封時為止。

魯迅對創造社,雖則也時常有譏諷的語,散在各雜文里;但根底卻並沒有惡感。他到廣州去之先,就有意和我們結成一條戰線,來和反動勢力拮抗的;這一段經過,恐怕只有我和魯迅及景宋女士三人知道。

至於我個人與魯迅的交誼呢,一則因系同鄉,二則因所處的時代,所看的書,和所與交遊的友人,都是同一類屬的緣故,始終沒有和他生過衝突。

後來,創造社因被王獨清挑撥離間,分成了派別,我因一時感作用,和創造社脫離了關係,在當時,一批幼稚病的創造社同志,都受了王獨清等的煽動,與太陽社聯合起來攻擊魯迅,但我卻始終以為他們的行動是越出了常軌,所以才和他計劃出了《奔流》這一個雜誌。

《奔流》的出版,並不是想和他們對抗,用意是在想介紹些真正的革命文藝的理論和作品,把那些犯幼稚病的左傾青年,稍稍糾正一點過來。

當編《奔流》的這一段時期,我以為是魯迅的一生之中,對中國文藝影響最大的一個轉變時期。

在這一年當中,魯迅的介紹左翼文藝的正確理論的一步工作,才開始立下了系統。而他的後半生的工作的綱領,差不多全是在這一個時期里定下來的。

當時在上海負責在做秘密工作的幾位同志,大抵都是在我靜安寺路的寓居里進出的人;左翼作家聯盟,和魯迅的結合,實際上是我做的媒介。不過,左翼成立之後,我卻並不願意參加,原因是因為我的個性是不適合於這些工作的,我對於我自己,認識得很清,決不願擔負一個空名,而不去做實際的事務;所以,左聯成立之後,我就在一月之內,對他們公然的宣布了辭職。

但是暗中站在超然的地位,為左聯及各工作者的幫忙,也著實不少。除來不及營救,已被他們殺死的許多青年不計外,在龍華,在租界捕房被拘去的許多作家,或則減刑,或則拒絕引渡,或則當時釋放等案件,我現在還記得起來的,當不只十件八件的少數。

魯迅的熱心於提拔青年的一件事,是大家在說的。但他的因此而受痛苦之深刻,卻外邊很少有人知道。像有些先受他的提拔,而後來卻用攻擊的方法以成自己的名的事,還是彰明顯著的事實,而另外還有些「挑了一擔同來到魯迅那裡,強迫他出很高的代價」的故事,外邊的人,卻大抵都不曉得了。在這裡,我只舉一個例:

在廣州的時候,有一位青年的學生,因平時被魯迅所感化而跟他到了上海。到了上海之後,魯迅當然也收留他一道住在景雲里那一所三層樓的弄堂房子里。但這一位青年,誤解了魯迅的意思,以為他沒有兒子——當時海嬰還沒有生——所以收留自己和他住下,大約總是想把自己當作他的兒子的意思。後來,他又去找了一位女朋友來同住,意思是為魯迅當兒媳婦的。可是,兩人坐食在魯迅的家裡,零用衣飾之類,魯迅當然是供給不了的;於是這一位自定的魯迅的子嗣,就生了很大的不滿,要求魯迅,一定要為他謀一出路。

魯迅沒法子,就來找我,教我為這青年去謀一職業,如報館校對,書局夥計之類;假使是真的找不到職業,那麼亦必須請一家書店或報館在名義上用他做事,而每月的薪水三四十元,當由魯迅自己拿出,由我轉交給這書局或報館,作為月薪來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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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達夫散文全集(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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