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第四輯風雨故人・送仿吾的行(17)
我與沫若兄的交誼,本是二十餘年如一日,始終是和學生時代同學時一樣的。但因為中間有幾次為旁人所挑撥中傷,竟有一位為郭氏作傳記者,膽敢說出我彷彿有出賣郭氏的行為,這當是指我和創造社脫離關係以後,和魯迅去另出一雜誌的那一段時間中的事。
創造社的許多青年,在當時曾經向魯迅下過總攻擊,但沫若兄恐怕是不贊成的。因為郭氏對魯迅的尊敬,我知道他也並不遜於他人,這隻從他稱頌魯迅的「大哉魯迅」一語中就可以看出。
我對於旁人的攻擊,一向是不理會的,因為我想,假若我有錯處,應該被攻擊的話,那麼強辯一番,也沒有用處。否則,攻擊我的人,遲早總會承認他自己的錯誤。並且,倘使他自己不承認,則旁人也會看得出來。所以,說我出賣朋友,出賣郭氏等中傷詭計,後來終於被我們的交誼不變所揭穿。在抗戰前一年,我到日本去勸他回國,以及我回國后,替他在中央作解除通緝令之運動,更託人向委員長進,密電去請他回國的種種事實,只有我和他及當時在東京的許俊人大使三個人知道。
他到上海之後,委員長特派何廉氏上船去接他,到了上海,和他在法界大西路一間中法文化基金委員會的住宅里見面的,也只有我和沈尹默等兩三人而已。
這些廢話,現在說了也屬無益,還是按下不提。總之,他今年已經五十歲了,港渝各地的文化界人士,大家在起替他祝壽;我們在南洋的許多他的友人,如劉海粟大師,胡愈之先生,胡邁先生等,也想同樣的舉行一個紀念的儀式,為我國文化界的這一位巨人吐一口氣。現在此事將如何進行,以及將從哪些方面著手等問題,都還待起人來開會商量,但我卻希望無論和郭氏有沒有交的我們文化工作者,都能夠來參加。
原載一九四一年十月二十四日新加坡《星洲日報·晨星》
印光法師塑像小記
卡爾·杜迪希,是維也納的雕刻家,因為血統的關係,前兩年被希脫勒驅逐了出國,和妻女等流到了星洲。他到此地后不久,就到報館來看我,第一,說是要我為他介紹介紹;第二,他想為委員長塑一個像以致敬,問我有沒有委員長的照片。從此之後,我們就漸漸的來往起來了。大約是在星洲住了有一年多的樣子,自英德宣戰以後,他終於因為國籍的關係,便和其他許多德意籍的猶太人,一道被遷到了英國的另一個自治領,我於是就和他斷絕了往來。
是在他將離開星洲的時候,廣洽法師有一天來說,他想同我一道去看看這一位薄命的藝術家。我們一去,他和他夫人及小女兒亞娃看見了廣洽法師的僧衣,都很喜歡,廣洽法師因而就想起了請他為印光法師塑一個像。他對我們東方的宗教藝術,實在是太感到了濃厚的興趣,所以,經我們一說,他在百忙中也為印光法師塑成了一個泥身。當他動身的前夕,他因這塑像的泥還沒有干透,因而就另託了一位英國的朋友,教他去瓦窯里為我燒好,然後再送來給我。這事經過了一年,直到最近,這座印光法師的塑像,方才送到了我的手裡。我前天又把他送去給廣洽法師。廣洽法師就和我談到了印光法師的圓寂,以及世界戰局在最近的變化。我們談到了最後,就自然而然地達到了「人世無常,藝術永在」的結論。正因為是如此,故而廣洽法師,一定要我為他寫一點關於這塑像的經過,我也義不容辭,因特為他寫下了這一篇小記。
原載一九四一年十月二十七日新加坡《星洲日報·晨星》)
敬悼許地山先生
我和許地山先生的交誼並不深,所以想述說一點兩人間的往來,材料卻是很少。不過許先生的為人,他的治學精神,以及抗戰事起后,他的為國家民族盡瘁服役的諸種勞績,我是無時無地不在佩服的。
我第一次和他見面,是創造社初在上海出刊物的時候,記得是一個秋天的薄暮。
那時候他新從北京(那時還未改北平)南下,似乎是剛在燕大畢業之後。他的一篇小說《命命鳥》,已在《小說月報》上表了,大家對他都奉呈了最滿意的好評。他是寄寓在閘北寶山路,商務印書館編輯所近旁的鄭振鐸先生的家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