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第四輯風雨故人・送仿吾的行(16)
我前月因腳痛不能行走的時候,曾托他為我上報館來代過幾天稿看大版之勞。前二三月,他也曾和郭女士一道上我寓所來談過許多閑天。但當雙十節的晚上,王修慧君忽於深夜跑到報館來告我以馮君的死耗的時候,我真疑他是在說謊。
但是十月十一日的早晨,我曾親自送他入殮,亦曾親自送他入土,向他棺上拋了最後餞別的一塊土。
馮君當然是作故了。他的死,是極不自然的死,是直接受了社會的虐待,間接他系受了敵人侵略而致有此結果的死。
他還是一個純真的人,沒有染上社會腐化的惡習。他若是生在承平之世,富裕之家,是可以成為一個很忠實的抒詩人的。但是侵略者不許他活,惡社會不許他活;致使這一位二十七歲的青年詩人,不得不飲泣吞聲,長懷冤恨於地下。我們若想為馮君出氣,若想為和馮君一樣的詩人們謀出路,則第一當然要從打倒侵略者,與改良社會的兩件工作來下手。
至於馮君的生平行事,和狀貌行,則有其他的許多知道他得更詳細的人,在各自的文字里略說了,我可以不贅。
原載一九四〇年十月十七日新加坡《星洲日報·紀念詩人馮蕉衣特輯》
劉海粟教授
劉海粟教授,這次自荷印應南僑籌賑總會之聘,來馬來亞作籌賑的畫展,一切經過形,以及關於海粟教授過去在國際,在祖國的聲譽和功績等,已在各報副刊及新聞欄登載過多次,想早為讀者諸君所洞悉。此地可以不必贅說。但因我和劉教授訂交二十餘年,略知其生平,故特簡述數,以志景慕。
劉教授於一**六(光緒丙申)年二月初三,生於江蘇武進;父劉家鳳,系著名鄉紳,母洪氏,實亮吉洪稚存先生之女孫。教授幼年,就喜歡書畫,讀書繩正書院,天才卓絕,與平常人不同。年十三,母洪氏去世,教授於悲痛之餘,就隻身走上海,誓與同志等獻身藝術,好從藝術方面,來改革社會。
辛亥革命那年,教授才十六歲,於參加推翻清政府的革命工作之後,便與同志等創設上海美術學校。國人之對西洋藝術,漸加以認識,對於我國固有藝術,有力地加以光大與揚,實皆不得不歸功於教授之此舉。
教授二十歲時,開個展於上海。陳列人體速寫多幅,當時我國風氣未開,許多衛道之士,就斥為異端者,而比之於洪水猛獸。「藝術叛徒」之名,自此時起,而郭沫若氏之題此四字相贈,半亦在笑社會之無稽。
當時日本帝國美術院剛始創立,教授被邀,以所作畫陳列,日本畫家如藤島武二,橋本關雪輩,交口稱譽。
民國十年,教授年二十六歲,應蔡元培氏約,去北京大學講近代藝術,為一般青年學子所熱烈擁護。嗣後再度游北京(民十二),亡命去日本(民十五),更於民國十八年銜國民政府之命赴歐洲考察美術,數度被選入法國秋季沙龍,在歐洲各國都或講演,或舉行畫展,以及數次奉命去德荷英法等國,主辦中國畫展;教授之名,遂喧傳於歐美婦孺之口,而藝術大師之尊稱,亦由法國美術批評家中的權威者奉贈過來了。
這是關於劉教授半生生活的極粗略的介紹,雖則掛一漏萬,決不能寫出教授的偉大於毫末,然即此而斷,也就可以看出教授為我國家民族所爭得的光榮,尤其是國際的榮譽。
法國詩人有一句豪語,叫作「人生是要死去的,詩王才可以不朽」;藝術家的每一幅藝術作品,其價值自然是可以和不朽的詩歌並存;詩王若是不朽的話,藝術界之王,當然也是不會死的,我在這裡謹以「永久的生命」五字,奉贈給劉教授,作為祝教授這次畫展開幕的禮品。
原載一九四一年二月二十二日新加坡《星洲日報·晨星》
為郭沫若氏祝五十誕辰
郭沫若兄,今年五十歲了;他過去在新詩上,小說上,戲劇上的偉大成就,想是喜歡讀讀文藝作品的人所共見的,我在此地可以不必再說。而尤其是難得的,便是抗戰事起,他拋棄了日本的妻兒,潛逃回國,參加入抗戰陣營的那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