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九:百般難解糊塗賬,一家老小把命喪

一一九:百般難解糊塗賬,一家老小把命喪

不知何故,魏老倔竟嚇死過去。三庭子趕忙掐人中捋胸口,好半天這老傢伙才緩過魂來。先微微睜開一隻眼,朝著四外踅摸一番,目光落在小蘭身上時旋即怔住。而後睜開另一隻眼,兩眼直勾勾盯在小蘭身上不放。

三庭子記起魏老倔自稱自己有三大好,其中一好就是喜好看俏皮姐兒。小蘭長得水靈,十足的俏皮人物,身材更是凹凸有致,讓人看著的確眼饞。莫不是這老傢伙起了色心,歲數大了一時沒扛住活活「美死過去」?咦,為老不尊,老沒出息。

魏老倔眼珠子停小蘭身上定格了,這讓三庭子很不自在,哪知小蘭卻不以為然,完全沒有那種女子被陌生男子盯著看而害羞的感覺。但見她款動蓮步來到魏老倔近前,朝魏老倔莞爾而笑:「你盯著我看么呢?我就這麼好看啊?還是你認得我?」

小蘭咯咯笑著跟魏老倔對眼兒。只道是一笑城傾、二笑傾國,小蘭的笑勾魂且攝魄,鑽入耳朵中后,似萬千小蟲順耳朵鑽入脈絡,繞周身行走三圈后鑽入骨髓之中,讓人不禁生出酸、麻、癢、醉、爽、樂、喜、酥八種感覺。美人一笑三百年,只為記其笑,不喝孟婆湯。

「問你呢?你認得我么?」小蘭又笑著問一句。她把那張只有巴掌大小的臉往前探一探,離得魏老倔那張繃緊的老臉近一些,只為讓他看清楚些。

「你認得我么?」小蘭又問。

魏老倔打個哆嗦,眼珠會動了,扭頭朝著三庭子看了兩眼,再扭回頭看看小蘭,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絲怪異神情。他嘴唇抖動幾下,眼神盯著地上誰也不看,嘴裡說道:「不,不不,不,不認得,不認得,我不認得……」

魏老倔念念叨叨,說個沒完沒了。

「不認得我,你幹嘛盯著我不放?」小蘭咯咯笑著又問一句。

三庭子聽得出,小蘭笑聲放浪,言語之中帶有挑逗,

「我,我……」魏老倔連著說了好幾個「我」字,「我瞅你長得俊,好看,我是個老沒羞,我是個老沒臊,我不是人,我不是東西,我嘛也沒看見,我不認得你……」

魏老倔前言不搭后語,三庭子都不知道他說的究竟是嘛,哪跟哪都不挨著。

小蘭笑得前仰後合,魏老倔不停念念叨叨,三庭子則只剩瞠目結舌,黑嘴巴兒似吃了啞葯,鑽進狗窩不敢露頭,更不敢叫喚。瞧瞧,這小院多熱鬧吧……

辭別痴獃犯傻的魏老倔,從他小院出來后,小蘭也不怕外人說閑話,伸出纖纖玉手抓住三庭子大手,緊緊攥著生怕他再跑了。

夫妻二人沒有太多語言,在三庭子心中,攥著自己手的小蘭是個熟悉的陌生人,她是自己妻子不假,可似乎自己根本不認識她。

三庭子往南走,朝南走是出村的路。

小蘭卻執意往北走,往北走是去舅舅家的路。

小蘭自始至終沒有埋怨三庭子,更不問他這一夜的經歷,也不問他為何離家來此。這讓三庭子反倒不自在,似乎自己的行蹤小蘭都了如指掌賽的。

如今三庭子不想去舅舅家,然而小蘭卻偏偏要去,她說自己已經到了親娘舅的村中,不能過娘舅家門而不進,這不合禮數。

小蘭牽著丈夫的手,並肩走在大路上,兩邊的行人紛紛駐足。女人們竊竊私語,說些難聽的話語:「女人抓著男人的手在街頭走,真不知羞。這小蹄子,真給咱娘們兒丟臉。呸!」

男人們則直勾勾盯著小蘭傲人的身段和俏皮的臉蛋流口水:「女人抓著男人的手在街頭走,真羨慕人。這小夥子,真給咱爺們兒爭臉。好!」

三庭子低著頭,他感覺彆扭。他感覺背後有一萬雙眼睛蔑視地盯著他,又感覺無數雙手將他的脊樑戳穿,唾沫星子似大雨傾盆砸在他頭上。

小蘭抬著尖尖的下巴,她不以為然。似乎那些女人罵得並不是她,又似乎她願意那些男人貪婪的賊眼珠子在她身上打轉轉。

紅漆大門前,兩人站住腳。三庭子認得,這就是他前些年幫曹二爺送年貨來過的宅院。

小蘭牽著他的手上了台階,舉手拍射門環。

沒有動靜,沒人言語。

一股莫名的不祥從門縫中鑽出,撲在三庭子身上。直覺告訴他,院里似乎已經沒了喘氣的活物。他伸手朝大門一推,大門竟推開一道縫隙,門沒有上門閂。他帶著驚愕看看小蘭,不知該不該邁步往前。

「愣著幹麼啊?進去啊。舅,舅媽,我看你們來了。」

說話之間,小蘭把大門推開半扇,拽著三庭子往裡走。

有村民見有人推開姜家大門,忙喊大夥來看熱鬧。他家多少日子沒開過門了,今日大門敞開,自然招惹村民圍攏。少時,院門外便人頭攢動。

三庭子被小蘭拽著邁步進院,不想一股陰風撲面而來,日頭之下愣是讓他打個冷顫。旋即一股子血腥味鑽入鼻腔之中,三庭子意識到大事不妙,這家人定然出事了,要不然小蘭喊了這麼半天,不能沒有人吱聲。

「舅,舅媽,表哥,人都哪兒去了,也不出來迎迎啊……」小蘭邊喊著,便朝著客廳走去。

客廳四敞大開,小蘭徑直入內,叫了幾聲舅,仍沒人吱聲。此時有十幾個村民仗著膽子進了院,也跟著喊人。

三庭子冥冥之中預感到這家人已經死絕戶了,但客廳之中並無屍首,也無打鬥痕迹,更無血跡。他將手從小蘭手中掙脫,徑自出客廳到了東廂房,推開房門朝里瞧了一眼,而後驚叫一聲:「在這兒呢!」

這一嗓子來得突然,把人嚇一跳,小蘭連同進院的那些人忙過去觀瞧。

天爺,不看則可,看罷之後,一個個嚇得屁滾尿流,全跑院外去了。

只見一家人端坐圓桌之前,如泥塑木雕一般紋絲不動,炕上躺著個七八歲的孩子,也是一動不動。一家人如同在嘮家常,然後面門之上全都沒有了眼珠子,只剩兩個黑窟窿,那個孩子亦是如此,可憐一家老小全都死於非命。

小蘭伏地大哭,三庭子不知所措。有人喊來地保秦五爺,秦五爺帶著幾個膽大的人進了屋,看過之後驚駭不已,忙讓人套車進城去報官。

三庭子讓小蘭哭了一陣子,而後勸她節哀順變,不要為死人而哭壞身子。小蘭聽勸不哭,由三庭子陪著坐在院內一塊青石之上等衙門來人。儘管小蘭時才哭得凄厲,如今一張俏臉之上依舊梨花帶雨,但三庭子從其眼角眉梢之中並未看到悲傷,反倒有些不以為然,莫非一切都是裝給外人看的?

約莫兩個時辰左右,馬車載著仵作和兩個官差到了姜家。有人納悶為何這麼大的人命案子縣太爺不親自來查看,卻只派手下來查,似乎不合章程。他們哪裡知道,自打衙門裡面鬧了邪祟,胡鼎仁便一病不起,這些日子一陣不如一陣,八成要玄。現如今這幾個人還是大夫人打發來的,要不是死的人多,才沒人來管這檔子閑事。

仵作看過死屍之後,問誰是苦主。小蘭自稱是外甥女,她是苦主。

仵作告知姜氏一門俱被邪物吸干肚中雜碎而歿。另外眼珠子不是被利刃剜去,而是被利爪摳掉。死者並非早死,而是歿於幾個時辰之前,看來害他一家的邪物是昨夜行兇。仵作又說聽接自己來村中的村民說過姜家發生之事,若是惡徒害人官府理應來管,可邪物害人官府沒法管,想管也管不了。再者衙門裡面這些日子也不太平,根本無暇管這樁孽事,不如趁早把人葬了,至於宅子和財物由親眷接管也就是了。

交代過後,仵作和差官讓人套車把自己送回去,死因已經探明,剩下的事兒他們管不了。

既如此,苦主也沒什麼好說的,小蘭跟秦五爺商議一番,舅舅一家交由村裡安葬,至於宅院和財物由秦五爺分給村民,以謝村民幫助料理後事。

秦五爺問要不要搭靈棚通知他家親戚來弔喪?小蘭說不必折騰,家裡沒什麼親戚,只需派人知會兩個表嫂娘家也就是了。

交代過後,下葬之事全權交於秦五爺辦理,小蘭要三庭子跟自己回城裡,秦五爺忙讓人安排馬車送二人回去。苦主一走,剩下的事兒就好辦了,姜家財物一半都歸了秦五爺,那所宅院陰氣太重沒人肯要,杵著也礙眼,索性將其拆了。好好一家人就這麼毀了,怎不讓人一聲嘆息。

放開秦五爺如何安葬姜家老小不提,只說三庭子一路之上與小蘭無話,到家之後,老太太一個勁兒埋怨兒子不懂事,不該撇下小媳婦兒而自己跑出去。她問三庭子究竟去哪兒了,是不是去三軒班找那小蹄子了?三庭子心煩,不理老娘而回到自己屋中,把門一關躺在床上拉過錦被蒙住頭后胡思亂想。

他思緒萬千亂作一團,把腦門子撞的發脹,然而卻猜不透這其中的道道。

為么邪祟要害姜家?為么小蘭知道自己在哪兒?為么岳母似乎被她威脅?為么曹二爺要死乞白賴把閨女嫁給自己……小蘭定與這些事情有直接關係,自己自打成婚之後,終日腦子混沌不清,而且氣力也大不如從前,總感覺陽氣不足,明明氣溫適宜卻總覺身上發冷,常聽人言若活人跟妖邪在一起,陽氣便會被妖邪吸走,莫非自己的陽氣已經被吸走了?若真是如此,那小蘭縱使不是妖邪,身上也肯定跟著什麼髒東西?

事到如今他不能再這麼渾渾噩噩下去了,他要拿出以往的精氣神,把這一切謎團統統揭開,不只是為救自己,也是為救小蘭!他腦海之中浮現出一人,若找此人幫忙,或許能見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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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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