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章:幸遇高人把命殘留,凄楚之間道出緣

十二章:幸遇高人把命殘留,凄楚之間道出緣

書接上文。董小五來找玉芝乞求活路,結果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見這昔日冤家,玉芝不由得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將個董小五大罵一通。卻不想董小五一席肺腑之言,倒讓玉芝消了火氣。玉芝心饒嘴不饒,讓董小五去死。這本是一句無心之言,沒曾想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就聽有個尖尖細細的聲音從董小五背後傳來:「想讓他死還不容易,我來幫你!」

話音未落,一團黑影從董小五身後一躍而起,來的之快,不過瞬息之間。董小五旋即被撲倒在地,驚嚇之餘連喊帶叫,胡亂掙扎。恐懼之下,手腳無措,瘋了似的,亂抓亂打,那黑影任他亂打,張開大嘴朝著他脖子就咬。

玉芝被駭的魂兒險些飛了出去,但她也看清了那黑影模樣,正是那個失蹤好幾日的常小伯。

此時的常小伯已不是往日的常小伯,他衣衫破爛,臉面污垢,那張圓乎乎的臉蛋已變為尖嘴猴腮的怪模樣,兩顆大牙呲出嘴外,只一口,就將董小五右頸咬下一塊皮肉,鮮血登時噴濺而出。董小五儘管落魄如野狗,但求生欲卻絲毫不減常人,使出渾身氣力,拚命掙扎,企圖逃脫常小伯之口。

可他是肉身,哪能輕易逃脫。常小伯儘管也是肉身,但身上附了邪祟,他根本不知痛楚,任由董小五在自己臉上身上亂打,他只管拚命撕咬,連連下口,玩命啃咬,董小五肩頭、面頰之上又被咬了幾口,已成了「血葫蘆」。

玉芝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癱軟在地,跑也跑不了,叫也叫不出。蛤喇眼和順子早就不知被嚇跑到哪,三軒伴門前上演著一場血腥之禍,慘叫之聲傳過幾條街,讓人聽了之後毛骨悚然。

董小五滿臉滿身的血,力氣漸漸不支,拳手亦無力招架。常小伯此時臉上沾滿對方血液,齜出嘴外的長牙之上粘連碎肉,如此模樣較之剛才更讓人感到恐懼三分。

再掙扎幾下,董小五氣力用盡,再無招架之力,那尖細之聲從常小伯嘴裡再次傳出:「冤家,我可算找到你了,你還我孩子的命來!」言還未盡,張開血口朝著董小五脖頸就要咬下。

就在這時,只聽路口傳來一聲高喝:「孽障,有我老婆子在此,你還敢放肆不成?」

這聲音言詞有力,來得及時,常小伯竟被這聲音嚇得不敢動,一張怪臉充滿驚慌之情,早已忘記下口咬死董小五。

伴著聲音,一輛馬車來到三軒班門前,車棚上面的布簾打開,車內盤腿坐著一個老太太,黑夜之中,隱約約感覺老太太頭頂一圈金光,儘管老太太是農家裝扮,卻亞賽泰山奶奶下凡塵,黎山老母坐人間。

癱軟在地的玉芝被這聲音喚醒,舉目一瞧,只見一輛馬車三個人,其中兩個自己認識,正是瞎老豁和車把勢,那位老者不用問,百分百是活神仙上門了。

說一聲:「我的老神仙啊,您可來了!」接著「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想必是喜極而泣。

石奶奶把雞毛撣子拎起,讓車把勢和瞎老豁攙自己下車。再看二人一左一右,仰著脖子挺著胸脯,一副不服不忿的架勢,好似左右護法,又賽哼哈二將。二人如今為三軒班請來高人,登時感覺自己高人一等了,牛氣起來了。什麼妖魔邪祟?什麼魑魅魍魎?有高人在此,來一個收拾一個,來倆收拾一對兒,漫說是只黃鼠狼子,就算是太乙救苦天尊的九頭獅子來此鬧事,也是白給。

這二位也不尋思尋思,若是石奶奶不是對手可怎麼辦?二人沒想這些,咬定一個信念,有了石奶奶,妖魔邪祟納命來!

這時間,三人已經來到常小伯近前。這位被邪祟附體的常家少爺,現如今老實了,小眼睛圓睜,滿是驚恐神色,騎在董小五身上,一動不敢動,剛才那股子邪乎勁兒此時徹底消停了。該著董小五命硬,被咬成那副模樣,竟沒有斷氣,他見常小伯不動勁兒,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常小伯推開,掙紮起身,撒腿就跑,晃晃悠悠消失在遠方夜幕之中。常小伯醒過神來,臉色一變,這就要追。但想動卻不了勁兒了,石奶奶已經來到他面前,將雞毛撣子按在他肩頭,老太太不過百十多斤,那條雞毛撣子也不過一二斤重,卻好似泰山壓頂一般,使常小伯發不出一點氣力,絲毫動彈不得。

石奶奶就地盤膝而坐,面帶慈祥看著常小伯。外人看來,她看的是常小伯,實則她看的是常小伯身上的邪祟。

石奶奶上下打量一下,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二子,鬧夠了嗎?我不早就跟你說了嗎,你若再這麼鬧下去,早晚有一天你要栽在我手上。」

這番話說的清清楚楚,一個字一個字的往人耳朵中蹦,玉芝、瞎老豁、車把勢全都聽的真真的。心說話:「我老天爺,人家這是認識啊,老熟人。」

再看常小伯,臉上那副摳腮呲牙的怪模樣此時已消失不見,變回原來模樣。不等開口,先哭起來:「石奶奶,石奶奶,我知道我不應該殺生害命,可你知道他們怎麼禍害我嗎?我五個小崽兒,一個也沒留下,全讓他們給我禍害死了。他們這麼害我,你說我能不報仇嗎?我不報仇,我對不住我那五個小崽兒……嗚嗚嗚嗚…….」

呦,從常小伯嘴裡說出的這番話,在場眾人聽的真切,那聲音分明就是一個女子的聲音,言語之間充滿哀怨,言詞十分凄楚,若是在普通人家口中說出,定能令聞者傷心。

石奶奶聽罷之後,微微點頭,說道:「二子,我不早就跟你說過嗎,你只要老老實實在三河待著,哪兒也別去,管保你沒事兒。你只要離開三河,你的命保准好不了。那幾個崽兒,明著是那伙子人害死的,可若不是你非不聽良言相勸,能到這種地步嗎?可憐你這些年的道行,經歷此事,也就算是全糟踐了。」

書中代言,究竟石奶奶與她口中的「二子」有什麼淵源,其中又有哪些故事,這裡需交待清楚。

話說這位石奶奶,原本就是三河李家村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家婦人,她一不懂什麼法術,二不懂什麼降妖除魔,跟平常人家的婦人沒兩樣,一年到頭,無非也就是農忙時干農活,農閑時操持家務。三十多年前的某一天,她正在家中無事閑坐,有人到她家門上。她不認識來人,那人告知,自己是二十裡外宋家莊的,村裡有個宋姥姥,要請石奶奶到家裡走一趟,並且說明石奶奶務必要去,因為宋姥姥快要不在人世了,她臨終之前,必須要見石奶奶一面,要不然死不瞑目。

石奶奶一聽,心中納悶,自己跟宋家莊的人沒有來往,更沒有親戚在那邊,找自己到底什麼事兒呢?心中納悶,若是這人是騙子,看著實在不像。再者自己一個窮婆子,有什麼可騙的?人家找自己,定是有重要的事兒,要不然也不會找的這麼急。不管怎麼說,先去了再說。於是石奶奶就隨那人去了宋家莊。

到了宋家莊后,來到一戶農家,只見炕上躺著一位老人家,看年齡足有八九十歲,滿頭銀髮,慈眉善目。不用問,這位一定是宋姥姥了。

宋姥姥一見石奶奶進屋,讓人扶自己坐起來。此時石奶奶已經走到炕邊,以晚輩見長輩的口氣說道:「您一定是宋姥姥吧?」

宋姥姥抓著石奶奶的手,讓她坐在自己身邊,如老娘見了老閨女一般,親熱的說道:「妮兒啊,我可算把你盼來了。你來了,我也就瞑目了,祖師爺交給我的差事也就算有人接手了。」

這話把石奶奶聽得雲里霧裡,怎麼自己來了她就能瞑目了?什麼差事讓自己接手?

「宋姥姥,您說的這些,我怎麼就聽不明白呢?」

宋姥姥見她面帶疑惑,微微笑了一笑,說道:「別急,我說你聽,聽完,你就全明白了。我呢,這輩子也沒什麼大能耐,祖師爺傳給我點本事,專替好人驅災消難。咱這一門子,對付別的差點事兒,但對付黃家門兒,絕對一拿一準。黃家門兒你知道是什麼嗎?」

一聽宋姥姥問話,石奶奶連忙點頭:「我知道,五大家仙黃家門兒,也就是咱莊戶人家所說的黃鼬黃鼠狼子。我說的沒錯吧?」

「沒錯」宋姥姥點點頭,接著說:「咱祖師爺一共哥兒五個,哥兒五個各自對付一門,咱這一門子對的是黃家門兒,其餘四個門兒有別人對付。原本這差事祖師爺交待給我,可總有油燈熬乾的時候,我已經油盡燈枯,到頭了。以後這差事就交給你了,你一定要替祖師爺把差事辦好,多救人多助人,就是咱們的宗旨,就是咱們的福報。」

石奶奶一聽這話,想說不行,自己什麼也不懂,沒辦法接這個差事。但再一看宋姥姥那副慈祥的表情,想說的話沒說出來。

宋姥姥看出她的心思,語重心長的說道:「你不用有任何顧慮,什麼也不會不打緊,等我一閉眼,我會什麼你就會什麼,我知道什麼,你就知道什麼。可有一點,你必須記清楚了,以後不管誰家給的禮品,先要供奉祖師爺之後,你才能吃。切記、切記。」

說著話,宋姥姥讓石奶奶看牆上掛的一副畫,上面畫著個小老頭,慈眉善目,面帶笑容,非常喜興。宋姥姥說,這就是祖師爺,你去給祖師爺磕個頭。

石奶奶倒是聽話,走到畫像前,雙膝跪地,虔誠參拜,口中念念有詞:「祖師爺在上,弟子給您老磕頭問安了。」

磕完頭,她回到炕邊,宋姥姥再次抓過她手,對她說:「好了,別的我也沒什麼可交待的了,就這樣吧。我說的話你記住了嗎?」

石奶奶點頭,說自己記住了。宋姥姥笑著點點頭,很是滿意的表情,而後對石奶奶說道:「我肚子有點餓了,你去供桌上給我拿塊點心吃。」石奶奶趕忙從供桌上拿了一塊點心過來,家裡人給端來一碗水,宋姥姥就著水吃完點心,然後重新躺下。而後讓石奶奶將畫像摘下來,畫像旁邊的雞毛撣子拿下來,讓她帶回自己家中供起來。交待完這些,宋姥姥把眼睛一閉,不再說話,好似睡著一般。家人幫著石奶奶把畫像摘下來,又把雞毛撣子交給石奶奶,由晚輩開車送她回家。

石奶奶回到家中,把畫像掛好之後,突然感覺頭腦犯困,於是倒頭便睡。她睡著的同時,宋家莊的宋姥姥也與世長辭,魂歸西方極樂。不管您信與不信,石奶奶醒來之後,果真如宋姥姥所說一樣,竟然知道了祖師爺以及前輩們所有的事兒,如何對付黃家門兒也一清二楚。

自此之後,十里八村,凡是誰家被黃鼠狼子迷上,只要石奶奶出馬,管保什麼事兒都能化解。石奶奶謹遵宋姥姥教化,凡是別人孝敬給自己的禮品,一概先供奉祖師爺。

有一日,石奶奶出門回來,一進院發現滿地雞毛。她養了一窩雞,留著下蛋用,如今一地雞毛,不用問,定時讓黃鼠狼子全給吃了。石奶奶很生氣,自己專門對付黃鼠狼子,自己養的雞卻讓黃鼠狼子全給吃了,好大膽子,到自己門上撒野,這是擺明了跟自己過不去啊。

生氣歸生氣,就算把自己氣死,那隻老母雞還有那些雞崽兒也活不了。她如往常一樣,想要燒火做飯,可拿出火鐮剛要打火,隱約感覺灶中有東西,仔細一看,是一個大黃鼬和五個小崽兒。

「哦,原來是你啊,好小子,石奶奶的雞你也敢吃。沒的說,你等著,看石奶奶怎麼收拾你。」

再看石奶奶,走到院中,搬來梯子靠在牆邊,踮著小腳上了房,拿瓦片把煙筒蓋住,而後順梯子下來,回到灶台邊,拿火鐮點燃一把秫秸,塞進灶中之後,又塞了幾把,接著拉起風箱。風助火,火借風,呼的一下就著了起來。灶膛之中的黃鼬倒霉了,那隻大黃鼬也顧不得自己的五個小崽兒,順著煙筒竄了上去,把瓦片頂破逃之夭夭,小崽兒全部化為灰燼。

轉過天來,有人到了石奶奶家中,說自己是離此六裡外齊家莊的,媳婦兒上茅房時被黃鼠狼子給迷上了,現如今正在家裡鬧呢,求石奶奶前往給治一治。

石奶奶二話沒說,拿起雞毛撣子就跟著那人到了家中。剛一進院,就聽到屋裡有個女人亂喊亂叫亂罵的聲音,到屋裡一看,東西摔的滿地。聲音在裡屋傳來,石奶奶進去一瞧,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披頭散髮,敞胸露懷,正在炕上發瘋撕扯被褥呢。

石奶奶拿雞毛撣子敲敲炕沿兒,那婦人一見石奶奶,立馬不鬧了。蜷在角上,兩眼直勾勾看著石奶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邊哭邊說:「石奶奶,石奶奶,你可真夠狠的,我不就是吃你幾隻雞嗎?你至於把我五個崽兒全燒死嗎?你是什麼活神仙,你做這事兒,不覺得虧心嗎?」邊說邊哭,越哭越傷心。

石奶奶一笑:「二子,不就這點事兒嗎?你以為我是有意燒死你那幾個崽兒,這是你命中注定的,你原先干過什麼,你自己心裡門兒清。我燒死你五個崽兒,你滿口埋怨,你怎麼不說你咬死你哥嫂一家事兒呢。你呀,也別鬧了,該去哪去哪,你命中該著還有一窩崽兒。我話說完了,你還鬧不鬧?」

說完話,石奶奶把手中的雞毛撣子掂了三掂,笑眯眯看著那被迷上的婦人。

那婦人不鬧了,老實了,也不哭了,不過她有個條件,自己覺得委屈,要點東西補償。

石奶奶問她要什麼,她說要兩隻雞,還要一鍋小米粥,粥里還要放大棗放紅糖,再窩上幾個雞蛋,她吃飽喝足,就不折騰了。

這都不叫事兒,石奶奶讓那戶人家趕緊安排,順便找一個托盤,一塊紅布。不多大工夫,東西全弄好了。再看那婦人吃雞喝粥,吃飽喝足,把自己撐的直打飽嗝。

吃完東西抹抹嘴,石奶奶問她:「我說二子,吃美了嗎?」

「吃美了,哎呦,差點沒把我撐死。」

「得了,吃美了,咱就走吧。」

說完話,拿起托盤,用紅布將托盤蓋住,然後說聲:「來吧」。

再看托盤上的紅布一下凸起老高,有個東西趴在紅布下面。再看那個媳婦,兩眼一翻,摔倒炕上,昏死過去。石奶奶告知她家人,這人沒事,就是折騰太久,累虛脫了,睡一覺就好。這裡沒事了,放心過日子吧。

說完話,石奶奶不讓任何人跟隨,端著托盤到了村外一處小樹林中,揭開紅布,一隻黃鼠狼從托盤中跳在地上,跟人一樣,朝著石奶奶作揖后,一溜煙跑進樹林消失不見。

此事過後的第三天清晨,石奶奶正在家中掃院子,突然一個和尚跌跌撞撞跑到院門口,一見石奶奶,往地上一跪。

「石奶奶,老神仙,行行好,救救我家師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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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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