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章:院內缸中藏怨靈,廂房之內祭精靈

二十章:院內缸中藏怨靈,廂房之內祭精靈

書接上文。

家中來了高人,吳天問是什麼邪祟作孽。

誰也不曾料想,那老者竟說了這麼一句話:「他們不是邪祟,不過都是些精靈兒罷了。」

三人一聽這話,先是瞠目結舌,而後你看我,我看你。

世間萬物都有靈性,哪怕是魂魄也稱為魂靈兒,但凡稱精靈兒,定然是靈物幻化,多是一些小生物。

老者又說:「這些精靈兒之所以在你家亂來,怨不得旁人,只怨你們不該把這宅子建在這陰氣匯聚之地!」

老者這話一說完,在場三人再次你看我、我看你。老者說的一點都不錯,當年要不是吳寶安聽了那風水先生的話,一門心思在這裡建宅子,哪會有這麼多事情發生。咳,該啊,活該啊。

大少爺此時開口了,把當年建造宅子之前的事兒說了一遍。

老者聽完,微微點頭,而後說道:「自作孽不可活,現世缺德現世報。你們為了自己住大宅,壞了人家的宅子,那些精靈兒能願意嗎?它們並不想害人,可怨氣難消,因此要拿你們家人出出氣。」

吳天接過話茬:「老神仙,冒昧問一句。您所說的這些精靈兒是不是胡家仙兒?」

老者看他一眼,臉上皮肉又動了動,開口說道:「我不說了嗎,都是精靈兒,什麼胡家仙兒不胡家仙兒的。只不過這事兒不光是精靈兒搗鬼,其中也有怨靈兒作祟。」

「啊,怨靈兒?」

這倆字可足夠駭人的,妖魔邪祟、魑魅魍魎當中,以怨靈最為難除。舉凡枉死、橫死者因怨氣難消,多半會成為怨靈。這些怨靈不知何時就會要人性命,若冤讎難報,怨氣則越積越深。

現如今自己不光得罪了精靈兒,還得罪怨靈兒,老天爺啊,這日子往後還怎麼過?到這份上,沒別的轍了,只有求這位高人相助了。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再次求老者幫自己化解這些糟心事兒。

那老者再次一擺手,讓他們閉嘴,七嘴八舌著實令人煩。

只見那老者將手中茶深啜一口,而後茶碗放下,旋即站起身來,雙手一背,說一聲:「走吧。」

大少爺三人傻了,心說這是要去哪啊?這老頭可真是個怪人,說話冷冰冰不說,還神神叨叨的。

吳天多嘴問一句:「老神仙,我沒聽錯吧,您說『走吧』,您不是要走吧。哎呀老神仙,您老可千萬不能就這麼走了啊。要是我們有怠慢之處,還請您老說出來。您要是走了,我們這個家就算徹底玩完了。老神仙,我,我給您磕頭,求求您了。」

說著話,吳天跪下了,大少爺、二少爺也跟著要下跪。

哪知老者「哼」了一聲,接著說道:「誰說要走了。我既說了管你家這些孽事兒,就不能說了不算。你們這家人真是怪了,好好的有話不說,非要下跪。願意跪,就在這跪著吧!」

這老傢伙,說話絲毫不帶有熱乎氣兒,這番話比先前說的那些話還要沒人情味兒,就跟三冬臘月的風加雪賽的,讓人聽了渾身上下不自在。可不自在也沒轍,誰讓自己沒本事,求著人家呢。人家說嘛自己也必須聽著,若氣不忿,頂撞老神仙,到那時人家撒手不管了,倒霉的不還是自個兒?

吳天趕緊起身,給老者賠禮道歉,罵自己老糊塗,錯怪神仙好意。老者也不理會他,背著手,邁開兩條木杆子一樣的瘦腿,大步走出書房,接著走到院落之中。大少爺三人緊隨其後,他們儘管嘴裡沒話,但心裡有了底。這老頭既然說話這麼冷,這麼牛,這麼大脾氣,必定是有了降妖除魔的手段,不管邪祟也好、精靈兒也好、怨靈兒也罷,他必能鎮住!

再看老者,大步流星走至院落正中,用他那夜貓子一樣的眼睛前後左右、上上下下看個不停。這雙眼,在黑夜之中放亮光,掃到人身上,讓人感到后脖頸子發涼。看完之後,就見他兩腮抖動,旋即大大的鷹鉤鼻子也跟著動起來,看樣子像是聞味兒。這可新鮮,原來那些「頂仙兒」也好,法師也罷,都是拿羅盤之類的法器探尋陰陽之氣,而這怪老頭什麼也不用,就拿眼睛和鼻子來探尋。這老頭長相本來就奇怪,讓人看著心裡發憷,現如今他這幅又抖腮又顫鼻子的勁頭兒更讓人看著心慌。都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千人千面,可似這位面像的可太難找了,看著比那邪祟還邪祟。

聞了一會,腮也不抖了,鼻子也不顫了,轉身朝著西面牆頭走過去,差不多再有七八步就到了牆角之時,老者停住腳步,突然抬起一腳,而後在地上重重剁了一腳。接著退身向後,用手一指自己剁腳印之處,說出一個字:「挖!」

「挖?」

「哦哦」

「趕緊來人,快點挖!」

大少爺、二少爺、吳天三人就算忙活開了。吳天喊人找鍬鎬,讓管馬圈的老孫和三個力巴兒過來挖坑。到了腳印處,吳天一瞧,好傢夥了,心說這怪老頭看著幹了吧唧的,這勁兒可夠大的,地上的那個大腳印清清楚楚,入土足有半寸。

力巴兒乾的就是苦力活,挖坑刨土是強項,拿著鐵鍬、洋鎬就下了傢伙。吳天在一旁指揮,讓幹活的幾個人眼尖著點兒,手下別太用力,萬一土裡面埋有東西,給砸壞了就麻煩了。大少爺、二少爺在旁邊陪著那老者站著,脖子深出老長,往挖開的大坑裡面瞧,想要看看這底下到底埋了嘛?

往下挖了足足有一米多深,除了土還是土,嘛也沒瞧見。吳天偷眼看看老者,心裏面尋思,這怪老頭別是看錯地方了吧?不能,不能,既然人家敢在這裡跺腳,東西一定就在下面。接著往下挖吧,大不了挖口水井。

幾個人幹活乾的四脖子汗流,主人不喊停,誰也不敢停。等到挖到快兩米深的時候,老孫感覺鐵鍬碰到了什麼東西,他趕緊讓其餘三人停住手腳。自己拿鐵鍬一點一點刨,果不其然,有東西露了出來。

「大少爺、二少爺,裡面果真有東西!」

眾人圍攏過來,朝下觀看,吳天讓人拿過燈籠遞給其中一個力巴兒,借著燈籠發出的光,眾人看清楚了,一塊黑漆漆的東西暴露在泥土之中,看不清楚究竟是什麼。

大少爺扭頭問那老者:「老神仙,現如今該怎麼辦?」

老者沒理他,朝著坑裡面的幾個人說了句:「接著挖,直到挖出為止。」

得了,老神仙發話了,麻溜的吧。幾個人小心翼翼,慢慢挖掘。那個東西越來愈大,越來越明顯,到後來,鐵鍬不能用了,生怕碰壞那東西,老孫幾個拿手刨。等到那東西露出一半之時,大少爺他們看著好像是個大瓮或者是個大缸,只不過上面封著口,具體是嘛還不能肯定。吳天丟下一塊破被單,讓老孫把那東西上面粘連的泥土擦掉。

老孫胡亂擦了幾把,而後朝上喊了一聲:「大少爺,是缸。跟上回挖出的那個一樣。」

大少爺一聽,險些一頭載進坑裡,上次那口缸還是半年前的事兒,當時把自己嚇個半死,缸裡面全是大鹽粒子,裡面還有一具骨骸。現如今又挖出一口缸,這裡面是嘛啊?別又是大鹽腌骨頭吧?

是嘛不是嘛,抬出來再說。吳天又讓幾人過了幫忙,眾人把大缸慢慢拖出坑,擺放在院當中。沒錯,這口缸跟上次那口一模一樣,通體漆黑,上用黃泥封口。

老神仙不說話,沒人敢動。大夥都把眼神盯在老者身上。

「都愣著幹什麼,打開啊!」

老者把話說完,吳天對老孫說:「老孫,你來。」

老孫心中也忐忑,他也害怕。可害怕也要干,沒替老爺看管好白馬,自己犯了錯,現如今這是一個補償的機會,吳天讓他來干,是為了讓他表現給外人看。

老孫深吸一口氣,牙關咬緊,把心一橫,大踏步走到大缸近前,伸出兩隻大手,把上面的黃泥封口弄開,黃泥之下,是個木頭蓋子,蓋子因長期受潮而變了顏色。老孫心中暗暗提了一口氣,兩手拖住蓋子,一下將其拿了下來。

再看缸內,跟大少爺想的一樣,滿是已經半融化的大鹽粒子,一隻白骨手露在鹽堆之外,月夜之下,異常駭人。在場之人,除了那老者之外,無不驚恐。幸好沒讓女眷和孩子們來,若是她們看到,非活活嚇死不可。

這缸中白骨該如何解決,現在只能求教老神仙了。大少爺怯生生說:「老神仙,您看這……」

老者仍舊沒理他,而是走到缸前朝里看了看之後,長嘆一口氣,嘴裡說道:「冤孽啊,冤孽。」

「冤孽?」什麼「冤孽?」這話對誰而說?眾人不知道,但也沒人敢問。

不過從老者一聲長嘆來看,這人還不是完全沒有人情味兒,若沒一點人情味兒,他不會哀嘆。

老者回身,讓人將缸內白骨拿出。儘管沒人願意干,可不幹也不行。幾個力巴兒過來,把大缸慢慢放倒,一點一點往外倒,逐漸把白骨與潮濕不堪的鹽粒全部倒出。

老者看到白骨已經完全出來,沒跟大少爺、二少爺說話,反倒跟吳天說話:「去找個大盆,放入溫水,將白骨洗凈。而後找塊紅布,將其包裹。快去,快去。」

吳天不敢耽擱,立即讓人去找個大木盆來,接著熱水兌涼水使其變成溫水。清洗白骨這事兒,自然又落到老孫頭上。老孫心說,今兒個就今兒個了,我豁出去了。他把白骨放入大木盆,清洗過後,放入鋪好的大紅布之上。而後裹好,就如一個長條包袱一樣。

見一切都利落了,老者告知吳天,需速速找尋一口好棺槨,趁著天亮之前將紅布包裹放進去。吳天趕緊讓人去棺材鋪子買棺材,那時的棺材鋪二十四小時不歇業,死人沒有規定時間,什麼時候買棺材的都有,因此從不歇業,師父和力巴兒輪番值班。

幾個吳宅的力巴兒撒腳如飛,離此四里地,恰好有個棺材鋪。到了鋪子,讓值班的力巴兒把最好的棺材送到吳宅,錢明天白天再結。棺材鋪自己有騾子車,見人家要的急,立馬套車把棺材運過去。

棺材運到后,老孫趕緊將紅布包裹放進去,而後拿大粗釘釘好。此時,雄雞打鳴,這一夜就算過去了。眾人無不心悸,好一個驚魂之夜啊。

一切準備利索了,老者走到棺槨旁,用一隻鷹爪子般的大手按住棺材頭,口中說道:「如今你已不必再受苦,這家人沒有害你,你不該跟那些孩兒們一塊兒作祟。若你要走,就自管走吧,投胎個好人家。若非要報仇,自管找仇家去報,但不可再驚擾這戶人家!」

老者這話說的清楚,在場眾人聽的明白。大少爺、二少爺、吳天心說話,看來這就是那怨靈兒了。照此看來,這就算打發走了。

老者走至大少爺近前,冷冷說道:「你找塊好地,把這棺材速速葬了。」

對於有錢人來說,這不叫事兒,大少爺立即交給吳天去辦,花多少錢沒關係,最重要的是把棺材給葬了。吳天趕緊帶人去辦。

他們走了自不必提,只說那老者。此時東方漸曉,天以放亮。大少爺、二少爺讓老者到屋裡歇著,他命人安排早飯。哪曾想老者執意不肯留,這就要走。大少爺跪在地上,讓老神仙再幫一幫自己。現如今怨靈兒走了,可那些什麼精靈兒還沒走呢。儘管他們不害自己,可總這麼折騰,也不是辦法。求老神仙開恩,再給化解化解。

老者冷冷一笑,說道:「既如此,你就讓人在後院找個小屋,裡面擺一張供桌,幾把椅子,其餘什麼也不許擺。每天傍黑,在供桌之上擺放貢品,瓜果梨桃,雞鴨魚肉隨便。照此三個月,一天也不能斷。可有一樣,無論聽到什麼動靜,不許朝里看。只需白天進去收拾,晚上斷然不可進入。三個月之後,自不用再擺。那小屋開門三天,不可關閉,此後該住人住人,該放貨放貨,管保不會再有精靈兒搗鬼。」

大少爺、二少爺一聽這話,立馬給老頭磕了三個頭。老頭不肯留,非要走,自己也攔不住。大少爺拿出黃金相贈,人家不要。非要給,那老頭拿眼瞪他,眼神極凶,嚇得大少爺不敢執拗,一家人走出院門,全部跪在地上,目送馬車遠去。

老者走後,一家人該怎麼忙活怎麼忙活。棺材葬了,那口大缸連同鹽粒子抬到外面也埋了。按照老者所說,大少爺讓人把後院一間廂房收拾出來,擺好供桌和幾把椅子,自此後天天往裡面擺貢品。

令人沒想到的是,吳寶安居然有所好轉,儘管還是不能下地,但磕磕絆絆能說話了。看來一切都太平了。

儘管吳寶安前些日子躺著不能動,但家裡發生什麼事兒他都知道。現如今能說話了,他讓吳天把大少爺喊過來,一字一頓,當著兒子面罵自己當時不聽良言相勸,惹出這些禍端,給家人帶來許多麻煩。這宅子現如今雖說已經天平,但自己心裡不太平,他讓兒子打發人回靜海,將老宅翻新,全家搬回靜海居住。天津的生意留給兄弟二人打理,兄弟二人就以店為家,住在店裡即可,每月輪班回靜海看望家眷也就是了。再者自己這些年掙錢足夠多,就算沒了生意也足吃足喝幾輩子。因此,若兄弟二人不願意打理買賣,將店鋪轉讓也可。這所宅子,三個月之後,若沒有精靈兒再折騰了,就便宜賣給有緣人吧。

按照吳寶安分派,大少爺回靜海找人翻修老宅,二少爺留在天津照顧老爹。那間放貢品的小屋,也奇了怪了。每天放入的貢品,轉天再看,管保吃的乾乾淨淨,誰吃的?不知道。總之不是人吃的。家人常聽到屋裡有動靜,誰也不敢看,後院根本就沒人敢住。

三個月很快就過去,靜海的老宅翻修的差不多,已經有幾間房可以居住。於是大少爺命吳天陪著老太爺,連同家中女眷、孩子返回靜海。除老孫和兩個使喚丫頭跟隨回靜海,再留下使喚婆子陳嬸和兩個力巴兒看家之外,其餘人多給三個月工錢,就地打發走人。

照老者所說,三個月已經過去,貢品自不必再擺。開門三天,放陰氣吸陽氣,這院落就算太平了,可也沒人住了。這就是命,好命歹命看造化,人不能跟命斗。

大少爺搬進鋪子住,讓兄弟吳青平找買主把房子便宜賣了,除了他那些書和筆墨紙硯外,家裡的傢具擺設再好也沒嘛用了,就當送給有緣人吧。

老二吳青平願意干這個差事,賣多少他說了算,到時候拿到錢,耍錢打茶圍喝花酒,多痛快。吳青平把這事告訴幾個狐朋狗友,讓他們幫著找買主,事成之後,自己做東,好吃好喝伺候大夥。

沒出三天,有個哥們兒替他找了個買主,這人姓錢,叫錢有財,人送外號錢串子。吳青平不知道,這位錢串子頂不是個東西,著實坑了他一把。可他更不知,這位錢串子自打進了他家宅院成了新主人之後,禍事不斷,最終落了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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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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