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五章:大少爺中邪發瘋癲,姑奶奶巧計解難

二五章:大少爺中邪發瘋癲,姑奶奶巧計解難

書接上文。

大少爺錢自德發現有人偷偷進入妹妹閨房,於是想要探尋究竟,那曾想「姦夫」沒抓到,自己卻被嚇暈過去。

等到醒來之時,已經被人抬到屋中。昏迷好久,大少爺才醒過來。哪成想醒來之後,大少爺眼神之中透著恐懼,手亂抓、腳亂踢,嘴裡語無倫次,說的是嘛沒人聽得懂。鬧了一會,兩眼一翻,再次昏迷過去。

這下家裡亂套了,大少奶奶沒了主張,光剩哭了。小女兒見爹這樣,嚇得哇哇大哭。老祖母坐在床頭,不斷捶打自己胸口,連哭帶罵,罵錢串子做了孽,不幹好事盡幹缺德事兒,如今現世報了,報在自己大孫子身上了。

錢串子儘管沒哭,但也急的沒法,一會跺腳,一會拍頭,一會搥胸,在屋裡不住打轉兒。看得出,這老小子真著急了。

儘管錢串子看不慣兒子,爺兒倆平日不對付,可兒子錢自德是家中獨子,還指望他傳宗接代呢,他要真有個三長兩短,這個家就算絕戶了。屋裡這些人,數他最著急。

現如今家裡人都在這兒呢,唯獨沒有二香。傻丫頭最近添了新毛病,不許早上喊她吃飯,她房門關得嚴嚴實實,在裡面呼呼睡大覺,睡到自然醒為止。不知為嘛,二香最近總感覺累,累的不想起床,不想出門,連話都看的多說。

錢串子見她這樣,也沒搭理她,不吃早飯,正好給家裡省糧食。這會子她正在自己房中呼呼大睡呢,這傻丫頭能吃能睡,睡熟之後,就算把她搬走她都沒反應。前院發生的事兒,她一概不知。錢串子現如今把心思放在兒子身上,根本沒心思去理會傻丫頭。

正在家人亂作一團之時,外面傳來女子聲音。

「都幹嘛的,好嘛,我在外面就聽見哭鬧了,這都是幹嘛啊?有嘛事兒不能好好說啊。」

使喚丫頭小紅此時也在屋裡,聽到外面有動靜,立馬跑了出去。一出門,跟說話那人打個照面兒,小紅一瞅,登時認出來人。

「姑奶奶,您來了啊。快進屋瞧瞧吧,家裡出事兒了!」

「啊,出事了?嘛事兒,快快快,我瞅瞅,到底嘛事兒。」說著話,這位小紅口中的姑奶奶扭著腚晃著腰快步進了屋。

書中代言,這人非是旁人,正是錢串子的親妹子錢有彩。多長時間沒回娘家了,今個兒回來偏趕上這事兒。

「哎呦,這都怎麼了?」

這老娘們兒,嗓門倍兒亮,她一個人說話,能壓過屋裡所有人。錢串子一瞧,是自己妹子。老祖母一瞧,是自己姑娘。可兩人沒說話,光顧發愁了。

大少奶奶一瞧,立馬從床邊跑到姑奶奶身邊,雙膝跪倒,哭喊道:「老姑,您快瞅瞅,自德他,他、他」,後面的話說不出來,哭的更厲害了。

「吆~~」姑奶奶拉個長音兒到了大少爺錢自德近前兒,接著伸出雙手往大少爺身上一撲。

「哎呦……」又拉了一個長音兒,不過這次帶著哭腔。再看這位姑奶奶,哭嚎上了。

「寶貝兒,德子,大侄兒,你這是怎麼了,你倒是起來跟老姑我說幾句話啊。我的大侄兒喔…….」

好嘛,人還沒死的,她先哭上喪了。她見侄子一動不動的躺著,以為侄子咽氣了呢。

正在她哭嚎之時,大少爺突然睜開了眼,兩個眼珠子瞪得跟牛眼賽的,直勾勾瞪著她。這一瞪不打緊,姑奶奶那帶著戲腔的哭聲戛然而止,僵立在原地不動勁兒了,嘴巴圓張,眼睛圓睜,一眨不眨的瞧著大侄子錢自德。姑奶奶嚇傻了。

人嚇傻了,心沒傻,她心裡說話:睜眼了,活了?莫不是我這一嗓子把他哭醒了?行啊,我這道行夠深啊,愣是把死人哭活了?不對,詐屍啊!

姑奶奶醒過悶兒來了,「騰」一下,原地一蹦老高,雙腳剛一著地,撒丫子就要往外面跑。

錢串子一瞅她這幅丟人模樣,喊一聲「攔住她」,小紅和大少奶奶,立即拽住她。

「老姑,你這是幹嘛啊?」

「跑啊,詐屍啊,他他、快、他……」

姑奶奶嗚哩嗚喇,一通胡話。

錢串子此時煩到極點,走到近前,狠狠拽了她肩頭一下,而後怒吼道:「鬧歡嘛啊?還嫌家裡不夠亂嗎?」

這一嗓子,震的房頂大梁都發顫。姑奶奶被嚇了一激靈,多少年沒見過哥哥發火了,今日一見,哥哥底氣十足,這架勢,夠爺們兒。

這會子她也醒悟過來了,對啊,跑嘛啊?我也是個缺心眼兒,也不先問問侄子到底怎麼了,上來就哭喪。咳,太丟份兒了。

想到這裡,姑奶奶不鬧了,小聲問道:「哥,德子怎麼了?」

「咳」,錢串子嘆口氣,回頭看看兒子,大少爺這會子一動不動,跟挺屍差不多,兩眼直勾勾,朝著房頂看,不知看嘛。大少奶奶趕忙過去守著他,老祖母抓著孫子手,嘴裡念念叨叨,求神佛顯靈呢。

錢串子搖搖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對妹子說道:「咳,咱老錢家算是缺了德了,不知因為嘛,自德變這樣兒了。早上起來,咱娘早起上茅房,瞅見假山石後面趴著個人,沒想到是他。讓人抬屋裡后,又是灌溫水,又是掐人中,任嘛法兒都使了,人跟歿了賽的。你進門之前,他不知怎麼得醒了過來,耍了一陣子,又暈了過去。這會子是睜眼了,但眼裡沒神,照我看來,八成是中邪了!」

就在錢串子說話之際,大少爺錢自德猛然坐起身來,不用雙手扶床,直挺挺就坐了起來,真就跟傳說中的「詐屍」差不多,把屋裡這些人嚇夠嗆。

再看大少爺,先是嘴唇抖,而後下巴抖,接著肩頭抖,隨之渾身上下抖,嘴裡依舊是語無倫次,讓人聽不懂說的嘛。

就聽說什麼「爹、二香、我,他,狐狸,大仙兒……」亂七八糟,哪跟哪都不挨著,讓人聽不明白嘛兒意思。

叫嚷了一會,身子直勾勾往後一仰,重重摔在床上,而後雙眼一閉,再次昏死過去。

姑奶奶這會子看明白了,別看她是一介女流,論心眼、論算計、論見識,一切一切都不比老爺們兒差勁。瞅大侄兒這幅瘮人模樣,不用問,一定是被什麼邪祟玩意兒給嚇住了。老百姓講話,這叫「嚇掉了魂兒」。常言道,人有三魂七魄,丟了其中一個,人就沒有精神,還犯傻,說話語無倫次、顛三倒四,而且一會兒醒,一會兒睡。照此看來,大侄兒嚇得不輕啊。該怎麼辦呢?

「對了」

姑奶奶不知想起嘛兒來了,說出「對了」二字。

錢串子趕忙問:「對嘛?你是不是想到嘛法兒了?」

「哥,我記得前些年你妹夫有個朋友,家裡的孩子去墳地玩兒,回來之後又是哭又是鬧,一會醒一會睡,找了個『頂仙兒』,人家說孩子嚇著了。我瞅德子也是這樣兒,說不定也是嚇著了。有個法子倒是能解,但不知靈不靈,不靈的話,咱就再想別的法子,靈的話,不就治好德子了嗎?」

「哦,有法兒?嘛法兒?你快說說。」錢串子緊催促,讓妹子快點兒說。

姑奶奶自個兒嘴裡念叨:「也只能試試,行啊,試試吧。」

「行嘛啊,你倒是說啊,磨磨唧唧,叨叨咕咕,你可真把我急死了。」

「咳,我不是怕不靈嗎?」

「你剛不說了嗎,靈不靈試試不就知道了。麻法兒?說啊!」

姑奶奶一咬牙說出倆字兒:「灌尿!」

這倆字兒說的擲地有聲,大夥都聽見了。你看我,我瞅你,心裡各自說話:「這招可夠損的,這玩意兒管用嗎?」

錢串子也聽的發傻,不過總要試試才知道。他拿手點指小紅,讓她到後院把自己尿桶子拿來。

姑奶奶讓小紅別去,問錢串子要幹嘛?

錢串子納悶了,不是要灌尿嗎?不得拿個傢伙事兒盛著。

姑奶奶一砸吧嘴,「嘖」了一聲,拿眼盯著哥哥說道:「我剛沒說完,要灌就必須是童子尿。你那灑地上長狗尿苔的玩意兒,除了臊氣,嘛也不管。」

說完話,姑奶奶讓小紅找個盆兒,去找那幾個小力巴兒。他們都是小孩,歲數不大,全部都是錢串子花錢從叫花子手裡買來的「花兒」。平日錢串子可勁兒使喚他們,拿他們不當人看,現如今這些小子們有用武之地了,若真救了大少爺,錢串子起碼能管他們吃頓飽飯,說不定還有點肥肉打牙祭。

小紅順手拿了個銅臉盆,一溜煙跑了出去。不大會兒工夫,端著銅盆回來了。錢串子朝里一瞧,好傢夥了,黃乎乎一大盆,都滿沿兒了,稍微一晃,就往外灑。可真夠味兒,這些傢伙平時不喝水嗎?怎麼味兒這麼大,嗆鼻子。讓兒子喝這玩意兒,咳,缺德啊,他飽讀聖賢書,自命清高,要是讓他知道自己喝了這個,非一頭撞死不可。因此錢串子交待在場所有人,誰也不許告訴大少爺。尤其囑咐小紅,不許跟那些力巴兒嚼舌頭根子,要傳了出去,非打死她不可。小紅怕他,連忙說不敢。

錢串子讓兒媳把大少爺托起來,他從小紅手中接過銅盆,親自端到跟前,讓妹子把大少爺的嘴巴掰開。整盆往裡灌,不大好灌。於是讓小紅拿過一個茶碗,拿茶碗舀著,一碗接一碗往大少爺嘴裡灌。幾個人讓這味兒嗆的直噁心,可又不能停下來。說來也怪,大少爺看似人事不省,但灌一碗喝一碗,基本沒浪費。

一整盆都灌下去了,大少爺依舊不醒,難道白灌了。

正在錢串子認為無效之時,就見大少爺眼珠子睜開了,旋即坐起身,嘴巴大張,看樣子是要吐。

姑奶奶連忙咋呼:「堵住嘴,吐出來就不管用了!」

大少奶奶趕忙按住他嘴,大少爺喉結動了幾動,不動了,兩眼一翻白眼兒,又摔倒過去。不過這次沒暈,眼珠兒轉悠幾圈,似乎是在想事兒。

姑奶奶趕忙湊上前,小聲說道:「德子,德子,瞅瞅我是誰,老姑看你來了。德子……」

大少爺脖子稍微歪了歪,拿眼看著她。此時眼睛之中多少有些神兒了,但依舊無精打采。嘴巴動了幾動,想說話,可沒說出來。

姑奶奶心裡有了底,她認為大侄兒現如今已經回來幾個魂魄了,不過沒有完全回來。自己沒法兒了,必須找個高人才行。

她讓大少奶奶在一旁守著大少爺,讓小紅給自己沏茶,她先把母親攙扶到圓桌前,讓老人家坐著,接著拉拉錢串子的衣袖,讓他也過去坐著。

錢串子見兒子有所好轉,長舒一口氣,心說這招果然有效,早知道就多加一盆,興許多灌一盆,兒子就能好的快一些。

他邊胡思亂想,邊來到圓桌前,拉過一個圓凳坐下,小紅此時將茶水沏好,給三人各自倒了一碗。錢串子大半天沒喝一口水,這會子嗓子冒煙兒了。端起茶水剛要喝,一看茶水顏色兒,一下想起剛才給大少爺灌得那玩意兒,他把茶碗放了回去,不喝了。

出門子的閨女回到娘家,自然要先跟娘說話。姑奶奶拉著老娘的手,勸老娘別太著急,這麼大歲數了,著急上火,萬一急出個好歹兒,當閨女的心疼的慌。

說了半天軟和話兒,老太太也就不那麼著急了。她跟閨女說自己最近整天吃齋念佛,還拜了紫竹林的一個居士為師父,不求自己多活幾歲,就盼著兒孫平平安安。當年自己嫁到錢家之時,不知道他們一家子這麼缺德。公公坑蒙拐騙一輩子,丈夫得了公公「真傳」,到處騙人錢財,生了個兒子,本想教他好好走人,沒想到更不是東西,這些年不知道騙了多少人家,坑了多少錢財,如今現世報了,沒報在髒心爛肺那人身上,報在了孫子身上,讓孫子受苦受罪。若是大孫子有個三長兩短,自己這條老命也不要了,跟著孫子一塊兒走得了。

錢串子最不愛聽老娘說這些,平日只要一說,他就發脾氣。今天他本來就心煩,聽當娘的這麼一說,心裡更煩。

「行了,這麼大歲數了,瞎惹惹嘛兒啊。我短你吃了,短你喝了,要不是我跟我爹掙命,咱家能住上這麼大宅子,你老人家能享這麼大的福?我說你就是閑的,整天叨叨個沒完,有閑工夫,多給佛爺燒點兒香,磕點兒頭,多念念菩薩經,保佑保佑你兒子我發大財,保佑保佑你那不爭氣的孫子生個大胖小子出來,整天瞎叨叨,不夠讓人心煩!」

錢串子當著滿屋人的面兒,把老娘數落一通。老太太平日不跟他一般見識,今日經歷這些事兒,本來就憋火,現如今錢串子一咋呼,她也來了火氣。

先是朝著錢串子臉上「呸」一聲,而後說道:「我說你,你還不願意,要不是你做了這麼多缺德事兒,咱家現在能攤上這事兒?」

錢串子不服,朝著老娘嚷道:「整天說我缺德,我再怎麼缺德不也是你生的。你要不生我,哪來我這個缺德玩意兒?我就問問你,我哪裡缺德了?你倒是說啊!」

嚯,錢串子跟自己老娘玩起了混不吝。他這輩子做了太多不人揍的事兒,不過他不認為這是缺德,而是認為自己是「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那些被他坑騙的人,怨不得別人,怨自己沒多長几個心眼兒。

老太太一聽這說這種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顧閨女阻攔,站起身提高嗓門兒,氣呼呼朝著錢串子罵道:「到現在你還執迷不悟,我問你,當年你盟兄董二爺是怎麼歿的?若不是你貪圖」

「娘,別說了。你老糊塗了!」

錢串子朝著老娘大喊一聲,而後站起來,兩眼惡狠狠的瞪著老娘,臉上的肌肉抖動,脖子上青筋暴露,眼神噴火,好塞要吃人賽的。把他娘嚇一跳,剛才沒說完的話也不敢說了。

當閨女的疼娘,趕忙攙著老太太坐下,勸娘千萬別生氣,不要跟狗食一般見識。

接著用力推了哥哥錢串子肩膀一下,朝他沒好氣的嚷道:「你幹嘛?反了你了。這麼大歲數了,還懂點人事兒嗎?你要把娘氣個好歹,我讓你妹夫派幾個手下將你拿到公衙,打你個忤逆不孝之罪。現如今家裡已經夠亂的了,咱娘心裡憋屈,說你幾句,你聽著不就得了嗎。好傢夥了,你還牛氣起來了。我真是服了,還有個當兒子的樣兒嗎?你也就是我哥哥罷了,要換成外人,看我不撕巴了他!」

妹子一通嚷,錢串子沒脾氣了。他挺怕自己這個妹子,妹子嫁的好人家,妹夫王韜是鎮守大沽海口的協台,儘管是副將,但也是從二品階級。自己仰仗妹夫發財呢,平日見了妹夫只有巴結不敢得罪。他怕妹子在妹夫面前說自己壞話,因此不敢跟妹子頂嘴。

見他不言語,姑奶奶倒來了勁兒了,她指著錢串子鼻子說:「你幹嘛不吭氣兒,虧心了啊?為嘛咱娘一提董二爺,你這麼大動靜,莫不是董二爺家裡那把火是你放的,莫不是他一家子都是你弄死的?」

姑奶奶本來是無心之語,不過是為了氣一氣錢串子。

哪成想錢串子聽完這些話,手腳亂抖,滿臉驚惶,身子往後一倒,癱軟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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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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