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章:那日看狐狸拜月,今日見老鼠運財

三六章:那日看狐狸拜月,今日見老鼠運財

書接上文。

三庭子回到破屋之中,倒頭便睡,結果被噩夢嚇醒。再想睡之時,突然聽見屋中有動靜,他扭頭觀瞧,結果不看則可,看罷之後,兩眼圓睜痴獃呆——傻眼了。

只見就在離著炕邊一米多遠的地上,有幾隻小老鼠。有人要問,這位三庭子也夠沒勁的,幾隻小老鼠有嘛可看傻的。

您有所不知,老鼠是老鼠,可不是一般的老鼠。

怎麼個不一般?

只見這些小老鼠不用四肢著地,而是跟人賽的,用后爪著地,前爪朝上呈托舉狀。

小老鼠一共四隻,上面托舉著一隻大老鼠,這個大老鼠身子圓圓鼓鼓,就跟個黑皮球賽的。四隻小老鼠托著他,好似轎夫給縣太爺抬轎子差不多,而且步伐協調統一,每走三步身子就左右搖一搖、晃一晃,那隻大老鼠躺在四隻小老鼠的爪爪上,別提多愜意了。

這可太新鮮了啊,天下還有這種趣事?三庭子自打娘胎出來,還沒見過這天下第一的新鮮事兒,漫說是他,換做任何人,都會傻眼。

三庭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瞧著,他想瞧瞧這些老鼠最終去哪兒。他不敢發出聲響,生怕把這些小玩意兒嚇跑了,嚇跑了就看不到好戲了。

他納悶,老鼠之中莫非也有縣太爺或是財主老爺,出門自己不邁步讓人抬著?

看了半天,他才看清原因,只見那大老鼠光有身子沒有爪子,就如人沒有手腳一樣,沒有腳便不能走路,沒有了手便不能勞作。老鼠也是一樣,沒有四肢同樣什麼也幹不了。

三庭子心裡念叨,要不說天下萬物都有靈性呢,今日一瞧果不其然,老鼠沒腳,也懂得讓別的老鼠抬著走,聰明,果真聰明。

四隻小老鼠托舉著大老鼠慢慢悠悠到了擱臉盆的盆架子下面,一會便消失不見了。三庭子納悶了,怎麼一下就沒影了。啊呀,莫非是灰仙兒?

五大家仙之中,灰仙兒就是老鼠,是最多見的一種生物,也是生命力最頑強的一種生物,無論瘟疫也好、災禍也罷,老鼠都能活下來,且生生不息,不見減少只見增多。

三庭子心裡亂琢磨,他讓人面狐狸嚇的夠嗆,現如今看到這幾隻小老鼠,心裡有些突突跳。翻身下炕,到了盆架子旁邊,蹲下身子仔細看了看,終於看明白了。

原來在盆架子一條腿的後面,有個大窟窿,這是鼠洞,那些老鼠鑽洞里去了。

三庭子這才鬆了口氣,原本以為老鼠會變身法,現在一瞧只是自己嚇自己。

趣事看完了,肚子咕咕叫,家裡什麼吃的也沒有,趁著天還沒黑,到外面吃點東西,而後回來睡上一宿,天亮之後,若是臉上消腫看不出端倪,再回鍋伙不遲。

到了外面,三庭子隨便吃了點什麼,而後回到破屋,把油燈點著之後,旋即躺在炕上,睡也睡不著,於是平躺在炕上,枕著雙手雙眼盯著黑漆漆的破屋頂胡思亂琢磨,腦子裡面就跟看洋片賽的,一張畫接著另一張畫,有葷有素、有打有殺、有喜有悲、有苦有樂、有鬼有神……

他嘆口氣,自己這些年都幹了些什麼,年紀輕輕當了混混,在曹二爺身邊鞍前馬後這些年,光是刀子就被人捅過好幾回,有一次差點把腸子捅出來,好在自己命大,幾次死裡逃生,這次也玄乎,讓人趁黑下了黑手,好在對方沒想自己這條賤命,要是想要,只需在脖子上剌一下,自己氣嗓就能開個大口子,現如今要麼在掛甲寺要麼在楊莊子義莊躺著呢,哪能四平八穩的躺在這潮乎乎的破土炕上。

到多會兒才是個頭呢?我要是一直下去,早晚讓人算計了。我賤命一條,死不足惜,可我死了,我老娘怎麼辦?她自小拿我當心肝寶貝兒,對我百般疼愛,可我這些年盡讓她操心生氣了,過年過節都沒回去陪陪她,我是個不孝的混賬啊……

三庭子想到此,眼角濕潤了,他開始為自己的日後擔憂了,他擔憂的不是自己,而是老娘。他真有個三長兩短,老娘一準也活不成,非活活哭死不可。自己這個歲數,照理說應該娶上一房媳婦,添上幾個孩子,不求吃香喝辣,只求三餐溫飽,一家人和睦,這才是正道。

對於一個混混來說,這輩子就兩條路,要麼中途退出復為良民,從此埋頭苦幹,力圖把日子過好。另一條路則是一條道走到黑,從混混變大耍,就如曹二爺那樣,佔據一方鍋伙,養上一幫小弟,開上幾家買賣,便可以穿綢裹緞、吃香喝辣、使奴喚婢。只是這條道太兇險,能善終的不太多,以往得罪那麼多人,就算最終你退出江湖,只想做個太平愚公,仇家也難以放過,有命掙錢沒命花錢的大有人在。

三庭子這會子倒有些羨慕好朋友漿子劉了,別看他是個起早貪黑磨豆子熬豆漿的小販兒,可活的自在,他不用每天在刀口上舔血,賺多賺少心裡踏實。

一兩個時辰過去了,三庭子還沒睡著,腦子裡全是這些煩心事兒。他有些厭倦這種打打殺殺的生活了,想要過些太平日子,好好陪伴老娘身邊,補償這些年應盡的孝道。可他又有個心結,那就是沒錢。

這些年曹二爺也給了他一些錢,可他存不住,每次拿到錢,要麼跟一幫兄弟下館子海吃海喝,要麼就去寶局子耍錢,有時候來了癮,還要去侯家后的小班兒找熟悉的姐兒開心。只會花錢不會存錢,現如今除了身上僅有兩塊銀洋之外,任嘛也沒有了。

「真煩心,不想了,睡覺了。」

三庭子越想越煩,乾脆不胡思亂想了,拉過散發著潮氣的破棉被,蓋在身上就要睡覺。可油燈依舊點著,並沒吹滅。

自打看到人面狐狸之後,他心底有些發怵,若吹熄了燈,屋裡就一點亮光都沒有了,黑糊糊的太瘮人,有點光亮自己心裡還踏實點兒。

迷迷糊糊剛要睡著,猛聽得屋裡有吱吱叫的聲音,嚇得他立馬睜開眼睛,兩眼如電朝著聲音望去。

「啊,怎麼又是你們?」

三庭子認得,是那幾隻小老鼠。這些小傢伙們這會子爬在牆邊的那張破桌子上,圍攏在一起,又細又長的尾巴翹著,吱吱吱吱叫著,就跟談事兒賽的。

他心裡納悶,自己早先在這裡住的時候,沒瞅見有這麼多老鼠啊?一定是新搬進來的,搬到這裡真是委屈了你們,這裡連口涼水都沒有,更別提米面了。人都說窮到老鼠都不來,這話看來沒道理,現如今這裡什麼都沒有,老鼠不也照樣來?

「咳,我說老幾位,我對不住了,這裡嘛吃的也沒有,難為您老幾位了,趕明我買幾個餑餑回來,就算我賠不是了,嘿嘿嘿……」

三庭子跟老鼠說話,而後傻笑。他沒想到,這句話說完,那幾隻小老鼠就跟聽明白賽的,把身子扭過來,小眼珠子瞅著他,小腦瓜一起一落,兩隻前爪抱在一起呈作揖狀,給他作揖呢。

老鼠作揖,天下罕見,三庭子立馬不笑了,他心裡反倒更發怵了。老天爺,老鼠聽得懂人話,這能是普通貨色嗎?

他想跑,可這麼晚去哪兒了啊?再者這些小老鼠真要有害自己的心,何必給自己作揖?

算了,踏實睡覺吧,權當它們是自己朋友了。自己一個人在這屋裡也沒個伴兒,有它們跟自己做伴兒,還熱鬧點兒。

一會功夫,那幾隻小老鼠滋溜溜順著桌子腿爬下去,而後鑽進盆架子後面,旋即不見,八成是玩夠回家了。

「啊呀,那是嘛?」

三庭子這才看清楚,桌子上有東西,剛才那幾隻小老鼠就是圍著這個東西嘰嘰喳喳,這會子它們走了,這玩意方才顯現。

趕緊下炕穿鞋走近觀瞧。看罷之後,目瞪口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桌子上赫然放著一塊銀洋。

三庭子將銀洋拿在手中,左看右看,心裡納悶,這是我自己放這兒的?

不能啊,我兜里就兩塊銀洋,沒第三塊了啊。

難道是這些老鼠給我的?哎呀,神奇啊。誰說老鼠只偷吃的,原來連錢都偷啊,這八成是從別人家偷來的,看我是窮鬼,留下給我花的?

看著這塊銀洋,三庭子好半天沒動勁兒,他搞不明白,老鼠怎麼會送錢給他。

這一夜幾乎沒睡,只在快天亮時打了個盹兒,這塊銀洋一直攥在手心。都攥熱乎了,三庭子還沒想明白怎麼回事。既然想不明白,索性就不想了,拿這塊銀洋到外面多買點吃的放家裡,讓那些老鼠開開葷打打牙祭。

想到此,三庭子翻身下炕,穿鞋出屋,到了外面一瞧,引車賣漿之人、販夫走卒之輩早已經忙活上了。他到水鋪買了盆水洗洗臉,借著人家鏡子照照臉面,淤青已經減退不少,也不再腫脹,看來已經無礙。

吃了幾根餜子,喝了一碗老豆腐,而後買了幾個餑餑,又去油鹽鋪買了一些米面,拿回家中放在桌上,而後朝著鼠洞說道:「老幾位,東西我給買回來,也不知合用不合用,您老幾位先湊合湊合,等我發了財,擺桌大席伺候你們。」

這話純屬打鑔,老鼠吃什麼大席,不過是玩笑罷了。三庭子見沒什麼動靜,也就不等了,轉身出屋,把門鎖好,而後去了陳家溝子魚鍋伙。

到了鍋伙之後,問了問有沒有事兒發生,餘二爺那邊沒來什麼人尋仇吧?大夥都是沒事兒,一切太平,漁船照常來卸貨。

既然魚鍋伙沒事,他也就沒必要在這裡死盯了,也不知道曹二爺現如今怎麼樣,不如趁有空去看望看望。

想到此,他讓兄弟們把魚鍋伙看住了,有事兒也不必去找曹二爺,差不多自己看著辦也就是了。

離開魚鍋伙,他去買了一隻肥燒雞,兩瓶燒酒,去看人不能空著手,東西多少都是心意。

曹二爺家住在驢市口,離著魚鍋伙不遠,沒多會就到了,他是常客因此也不用通報,直接進去,一瞧曹二爺趴在床上哎呦呢,曹二嬸子和閨女小蘭在一邊伺候著。

「二嬸子,小蘭妹子。」

「哦,庭子啊。」

「庭子哥,你來了?」

娘兒倆一人回了一句。

「二爺,您老見輕快嗎?傷口沒嘛大礙吧?」

這話說完,再看曹二爺,臉紅脖子粗,咬牙切齒就差吃人了。

「氣死我了,這個仇我是非報不可啊。我不把馬猴子那小子的猴子皮活剝下來,我尼瑪就不姓曹!」

曹二爺那是嘛人物,天津衛赫赫有名的大耍,在耍胳膊根兒的人物當中,人家也算大拿。讓個不入流的青皮混混馬猴子給傷了,他哪能咽的下這口氣,不報血仇誓不為人。

三庭子知道自己勸也沒用,別說是曹二爺這樣的身份,就算是他挨了刀,也不會善罷甘休。

安慰幾句之後,三庭子告訴曹二爺魚鍋伙一切太平,什麼事兒都沒有,餘二爺想必一時三刻不會再興風作浪了。請他放心養傷,外面的事兒,由他處理。

曹二爺喜歡三庭子,認為這孩子懂事,並且夠個男子漢。要是個好人家的孩子,自己的閨女鐵定就是他的了。可這小子除了一腔熱血之外任嘛沒有,自己把閨女給他,只會苦了自己孩子,因此這事兒他壓在心底一直沒提。

小蘭打心眼裡也喜歡三庭子,同樣認為他夠男子漢,另外三庭子長得也俊俏,為人又正直,對於小蘭來說這才是關鍵。可自己是女孩子,冒冒然跟人家說自己打心眼裡喜歡他,讓人家怎麼看自己,丟不丟人。因此把少女的秘密藏在心底,絲毫沒提,只是幾天不見面,這心裡就跟小貓撓心賽的,又癢又麻,別提多難受了。

而三庭子呢,絲毫沒有察覺,若是有一絲察覺,自己施展個美男計,不但小蘭歸了他,曹二爺的買賣興許也是他的了。他這些年一門心思當混混,對於卿卿我我之事,絲毫不放在心上。

待了一會兒,他便告辭回去,小蘭要留他吃飯,他執意不肯,非說等曹二爺傷好了再來吃。

別過曹二爺和二嬸子,他大步流星出了院,小蘭送他到門口,看著他的背影暗自垂淚。

「狠心的人兒啊,你多會兒才能知道我這心思啊?」

三庭子哪也沒去,徑自回了魚鍋伙,一直待到後晌,他想起家裡那些事兒,於是吩咐兄弟輪流值班,他回去住。

回到家時,已經是月上枝頭之時,進屋之後拿洋火點燈。要說洋人的玩意兒就是地道,一根小木棍兒外加一個紅疙瘩,只需在紙盒上一蹭,立馬著火,這可比火鐮子強的不是一星半點兒了。

把油燈點著撥亮后往桌上一放,就在放下油燈的一瞬間,三庭子「啊」了一嗓子,緊接著往後退出一步。

「這,這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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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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