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章:三庭子深夜見貓仙,姜長歲要斗紅魚

三八章:三庭子深夜見貓仙,姜長歲要斗紅魚

書接上文。

三庭子交了鼠友,還跟鼠友稱兄道弟,並且請鼠友喝酒,這真可謂天下第一的新鮮事兒。

新鮮事兒不只一樁,如今擺在三庭子面前的事兒絕對不能用「新鮮」二字來形容,而只能用「驚恐」二字。

破門之外,再次出現那個胖大的身影,這個身影大到可以堵住整個門口,上次見到這個黑影之時,三庭子已經驚魂一番,現如今可謂二次驚魂。

「你,你究竟是誰!」

黑影不搭話,好似沒聽見。一動不動,只把門口堵住。三庭子用因為驚慌過度而變了原聲的嗓子再次大喊一聲:「你究竟是個什麼東西,是人是鬼有種你別走,小爺我不怕你!」

說不怕,那百分百是假話,他如果不怕,也就不會憤怒了。憤怒由恐懼而滋生,如今已經到了腦門上。

有道是酒壯慫人膽,三庭子今晚也是灌了一瓶老燒酒的人了,憤怒在酒精的衝擊下,更可謂火撞頂梁門。他一手拎起還帶著臀部餘溫的板凳,而後竄到門前,快速將破門拉開,舉起手中板凳就砸。

板凳砸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三庭子砸空了,確切的說,他什麼也沒砸到,因為門外什麼都沒有。三庭子看著黑漆漆的小院,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真的什麼都沒有。他感覺奇怪,明明自己看到有個胖大黑影堵在門前,怎麼自己出來之後,卻什麼也沒有呢?

真是活見鬼了?

三庭子拿起板凳回了屋,把破門閉合之後,坐在板凳上看著破門發獃,有影子?沒影子?看花眼了?不能啊,明明看到了啊……

腦海之中亂翻騰,至於是不是看錯,連他自己都糊塗了。

連驚帶嚇,酒勁兒泛上腦門。三庭子靠在桌子邊迷迷糊糊睡著了。

「小子,我問你是不是活夠勁兒了?」

一句話把三庭子驚醒,他睜眼一瞧,旋即「啊」了一聲。只見面前站著一個,一個什麼呢?不管是什麼,總之不是人,而是一隻胖大出奇的花白大貓。

貓,三庭子見過無數只,可如今站在自己面前的這隻,卻是從沒見過,更沒有想過的。貓本該用四肢著地,而這隻貓卻用后爪著地,前爪如人一樣,交叉在胸前。胖乎乎的身子足以把他這間小屋填滿。天下怎麼會有如此大如此胖的貓,這還能叫貓嗎?或許應該叫做貓妖或貓仙。

自己這是怎麼了,先是看到長著女人臉的狐狸,接著跟老鼠稱兄道弟,現如今又多了只大胖貓,莫非我這輩子註定要跟畜生為伍?還是我本身就是個畜生?

三庭子更不明白,為什麼這隻大胖貓要問他是不是活夠勁兒了?他當然沒活夠,如今活的正起勁兒呢,原本在鍋伙之中沒覺得自己有多惜命,現如今一咂摸滋味,倒是越發惜命了。

「您是誰啊?我沒幹缺德事兒啊,您別是找錯了冤家,錯找到我這狗窩來了。」

三庭子說話都帶敬語了,他對面前這隻大胖貓感到無比畏懼,生怕它一口咬死自己,它那張大肚子,別說一個三庭子,就是三個也裝得下。

「沒錯,我找的就是你。」

「您找我究竟為嘛兒?我可沒從得罪過您老啊?平日見了您那些徒子徒孫在街頭找食兒,我還喂它們來著。」

三庭子開始套關係了,徒子徒孫指的是那些野貓,如今這隻大胖貓在他心中已經是神了,天下所有的貓都是他的徒子徒孫歸它統管。西遊記不也說過嗎,天上有個昴日星官,他就只大公雞變得,雞都能成仙,何況是貓呢?

「你也別怕,我不會害你。可我不能見死不救,我來就是為了告訴你,離開這裡,再也別回來,若不聽好良言相勸,你小子早晚惹禍,到時候你再後悔,就為時已晚了。我就說這麼多,聽不聽勸,在你自己!」

這番話說完之後,花白大貓搖著胖大的身子出了門,而後消失不見。

三庭子納悶了,這番話究竟什麼意思,沒說透啊,讓自己猜悶兒呢?

「神仙爺爺,您老別著急走啊,您倒是跟我說清楚啊,我到底怎麼了,我究竟該如何搭救自己……神仙爺爺,神仙爺爺……」

三庭子一個激靈驚醒,天爺,原來是個夢。破門閉合的好好的,根本沒打開,哪有什麼花白大貓,貓還能說人話,真是天下奇聞。

三庭子不免怪自己神經太緊張,疑神疑鬼幹嘛呢?他起身到炕上躺下,腦子裡思來想去,這夢也太真實了。大貓讓我搬家,說我若不搬家早晚倒霉。我倒什麼霉?現如今我正是走時運的時候,灰家大仙兒給我又送小黃魚又送金嘎子,難不成這些黃白之物就是倒霉的先兆?不能,絕對不能。自古貓鼠不同路,是天生的死敵,備不住大貓想要吃老鼠,騙我搬家它好住進來。嗐,瞎想嘛啊,哪有什麼大貓,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天亮了,三庭子早早起床,朝著鼠洞喊一聲:「我出門了,您老受累把家看好,回來時我帶好酒孝敬您。」

說完話,三庭子大步出門,他把老鼠真當朋友了。有這些朋友,自己不用寂寞了。

出門之後,喝了碗麵茶,吃了兩個燒餅,剛要起身就看到了發小朋友漿子劉。漿子劉挑了兩個大木桶腳下生風,喘著大氣朝這邊跑來。

「漿子劉,跑這麼急幹嘛啊?搶孝帽子去?」

在天津衛,若是朋友之間,開這種玩笑沒關係,若是不熟悉,你說人家搶孝帽子,對方百分之九十會一記老拳打來,剩下的百分之十要麼是聾子要麼是窩囊廢。

「庭子,你這兒撅著呢?」

「你幹嘛啊,跑這麼快,漿子賣完了啊?」

「漿子早就賣完了。走,咱哥倆兒看熱鬧去,今有熱鬧看。」

「嘛熱鬧,有火苗子嗎?」

有火苗子嗎?是問事兒大不大,要值得看,去看看也無妨。看熱鬧是人的天性,反正也不要錢,不看白不看。要不值得看,無非就是倆老娘們兒拌嘴,那看不看都兩可,沒火苗子沒意思。往往有看熱鬧者,見事兒不大,還給雙方之間拱拱火,挑撥離間讓對方動手,他看著才熱鬧,這種人最符合一個文明詞——缺德!

「你還不知道吧,三手大聖老薑死了,淹死了。現如今河漂子被撈上來,就在南門外葦子坑晾著呢。他都能淹死,新鮮事兒啊。走哇,看看去啊。」

「呀」,三庭子一聽三手大聖老薑的名字,不由得一愣。

三手大聖老薑可是天津衛了不起的人物,不但了不起,還是個怪人。他從娘胎里出來那天,險些把家人嚇死。為嘛?平常人都是左右一邊一隻手。這位可好,左邊一隻,右邊兩隻,大胳膊上連著個小胳膊。小胳膊上同樣有個小手,小手還能動彈,你說怪不怪?

他爹一瞅,這是個怪胎啊,儘管是個男丁,可留著這樣的怪胎在家,不讓人笑話死?咳,得了,扔了吧。

於是乎,狠心老爹把這剛剛出生的孩子用破炕單子一裹,到了城外找個沒人的地方一丟,說了聲「孩啊,別怨爹狠心啊。你早日投胎到個好人家吧。」

您猜怎麼著,這天晚上三手大聖那狠心的老爹聽到門口有孩子哭聲,趕忙打開屋門一瞧,那個小怪胎躺在門口呢,三隻小手亂抓,小嘴哇哇大哭。誰把孩子送回來了,這莫非天意不成?他爹一思量,也許天爺憐憫這孩子,該著這孩子命不該絕,留下養著吧,好歹都是自己的種,就當上輩子缺了德,這輩子還債了。

就這樣,三手大聖回到爹娘身邊,他爹給他取名姜長歲,希望他長命百歲。姜長歲一晃就長到十來歲,他個子長那隻多出來的小手也跟著長,儘管只有正常手的一半兒大小,但照樣能抓能握,你說這事兒奇不奇?

他爹娘怕他被那些壞小子嘲弄欺負,因此不讓他上私塾,也不讓他外出。可關也關不住,他隔三差五往外跑,結果也沒人怎麼著,就是覺得他有些奇怪罷了。

一天,有個走江湖專干「腥棚」生意的團頭找到門上,說願意花錢將孩子買走,十年之後還給送回來,保證一根頭髮都不少。

干腥棚買賣的,最喜歡購買這些奇形怪狀的孩子,權當個玩意兒供人觀賞,以此賺取錢財。當爹娘的自然捨不得把孩子給人家,這些吃江湖飯的沒什麼好東西,說不定把孩子交給他,就毀在他手裡。他們不肯,沒想到小小的姜長歲自願跟人家走,他想為家裡賺點錢,這個家實在太窮了。

他跟著團頭走了,走南闖北把大半個大清國都走遍了,儘管受盡嘲弄,吃盡苦頭,可也學到了江湖經驗,而且得了個外號,三手大聖。十年之後,團頭履行當年諾言,給他一些錢後放他回家。

就這樣,已經二十幾歲的姜長歲回來天津,從此再也沒有離開爹娘身邊。因他有這個毛病,因此也沒有媒人肯為他說媒,他就這樣陪著爹娘過了一輩子,一個人侍奉爹娘百年歸西,也算是個大孝子。

姜長歲有個絕活,這個絕活是他走江湖時學會的,他會釣魚,而且是出了奇的會釣魚。哪條河溝有魚,有多少魚,有多大的魚,他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的魚鉤魚線跟別人的不一樣,要比別人的大著三號,並且製作極為粗糙,不過就是擰成股的粗麻繩外加一根又長又粗的大竹竿子。魚鉤是他自己磨製的,又粗又大,看上去跟秤鉤子差不多。

這人能耐大到什麼程度呢?從不用魚漂,甚至不用魚餌,扛著竹竿子站在水邊看,也不知他怎麼看的,好似能看穿水面賽的,冷不防把魚鉤甩過去,而後一收杆子,一米多長的大魚已經掛在魚鉤上了,你說多神奇?

天津大人物雲二爺的老娘頭年害了氣喘,上氣不接下氣眼瞅就要斷氣,雲二爺是大孝子,請來南城小神仙來診治。要知道,能把小神仙請動的絕對不是凡人,就算道台大人上門,小神仙都不見得給面子。小神仙看過之後,說這是老病,倆字——難治。不過也不是沒法子,只不過就是難了點兒,必須要拿一條三根線的紅鯉魚當藥引子才行。

老天爺,三根線的紅鯉魚,能是凡物嗎?還必須是紅鯉魚,掛別的色兒還不行。

所謂「三根線」指的是放生三次的魚。第一次放生之時,拴上一根紅線兒,不知多少年,這條魚被人釣上來,送到善人手裡,拴上第二根紅繩之後,二次放生。這時候這條魚就已經變聰明了,能分辨出水裡的玩意兒是不是誘餌了,因此極其難以上鉤。能把兩根線的魚釣上來,這人就有了一定道行。釣上之後,由善人再拴一根線,變為三根線,這條魚重新放生。誰要能把三根線的魚釣出水面,這人一定就是魚神了。

雲二爺沒轍了,親自求到三手大聖的門上。沒想到三手大聖當即答應下來,天底下誰的事兒他也不管,唯獨雲二爺的事兒他管定了。明天一早,三根線的紅鯉魚管保送到府上,一準兒讓老太太吃個新鮮。

雲二爺這麼大的身份,感動的就差下跪磕頭了。回到家中,靜候佳音。他在家中坐,卻渾然不知姜長歲將要引出一場三手大聖斗紅魚怪的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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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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