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章:姚師爺訴說離奇事,三庭子夜半遇仇

四四章:姚師爺訴說離奇事,三庭子夜半遇仇

上文書說道三庭子偶遇姚師爺,二人稱兄道弟到魯味居喝酒,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三庭子問及姚師爺究竟有何心事。姚師爺說自己遇到個人,這人如今成了死鬼,可人雖死了,可他這心裡卻不踏實。待他說出這人姓名,實實在在把三庭子驚了一跳,這麼名字可太熟悉,自己也正是為了他的事兒而去娘娘廟找的劉一手。

姚師爺口中這人非是旁人,正是慘死南門外葦子坑的魚神爺三手大聖姜長歲。

正是無巧不成書,三庭子也正為此人而生出心事,姚師爺亦是如此。這他娘的,真真是兩個雞蛋掉地上,一對倒霉蛋兒。

三庭子大口灌了一杯酒,給自己壓壓驚,忙問姚師爺究竟怎麼一回事。

姚師爺壓低聲音說道:「老兄弟,這事兒說起來太讓哥哥我糟心了。說起這事兒,還是半月前。你也知道你老哥哥我是幹嘛兒,咱是個閑人,吃的就是百家飯,儘管穿的體面,可跟叫花子沒嘛區別。人家抬舉我,叫聲姚師爺,一扭身就喊我姚狗食。我整天閑不住,滿世界溜達,到處給人平事兒,不就是為了找個飯轍填飽一家老小的肚子嗎。趕巧那天我接了個小差,有兩家為了一隻抱窩雞拌嘴,我三言兩語給他兩家把事兒平了。人家給倆賞錢,夠吃完牛雜麵的。那天傍黑,我要了碗牛雜麵剛挑兩口,就瞧見有個人晃晃悠悠大遠處過來。我原本以為是個醉鬼,誰知離近了一瞧,沒想到是姜長歲。我見他這樣,還以為他釣完魚回家,累的走路晃悠呢。可一瞅滿不是這麼回事,他肩上沒扛魚竿,手裡沒拿魚簍,再者他家住南邊,他卻往北邊走。我這人也是浪催的,偏偏想要管閑事。我喊他名字兩聲,他跟聽不見賽的,兩眼直勾勾的往前瞅,就跟前面有嘛玩意兒牽著他脖子賽的。我又喊他幾聲,可他根本不理我。瞅著他走遠了,我越發想看看他究竟為嘛這樣,於是趕緊扒拉兩口牛雜,而後遠遠跟在他身後,看他究竟去哪?」

「去哪兒了,是不是南門外?」三庭子插嘴問一句。

「沒錯了,就是南門外。我當時心說話這天都黑了,他去南門外幹嘛?結果一直跟著他出了南門,一直跟到葦子坑。我不敢到近前,躲得遠遠的偷偷瞧著。這不看還好,看完之後,這些日子我自要一閉上眼就是那晚發生的事兒。」

「老哥哥,別賣關子,您究竟看見嘛了?」三庭子有心要知道那天晚上究竟發生了嘛事,因此他有些心裡起急。

「嗐,我瞅見姜長歲就這麼直勾勾在坑邊站著,不知道他究竟想幹嘛。我原以為他因為有嘛過不去的坎兒想要尋死,可又一琢磨跳河也不至於選這兒啊,天津衛大河小溝有的是,跳河尋死哪都比這兒強。結果我猜錯了,他不是尋死,而是被害死的。」

「啊,被害死的?」三庭子眼珠子瞪得溜圓,滿臉驚訝。

「可不是嗎。我見他在坑邊站著不動勁兒,還想過去拉他一把,勸勸他呢。結果我剛想起身過去,就見水裡出來個玩意兒。」

「玩意兒,嘛玩意?」

「說出來你都不信,是個大姑娘。」

「嘛?大姑娘?從水裡爬出來的?」

三庭子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看姚師爺這幅表情,不像是喝多了說醉話,管保有這麼回事。自己都跟老鼠做朋友了,還有嘛新鮮事兒不信。

「沒錯,就是個大姑娘。嘛也沒穿,光眼子出來的。我原本以為自己老眼昏花看錯了呢,那晚月亮挺足,我揉揉眼珠子,借著月光瞧的真真的,就是個大姑娘,一點錯也沒有,就是從葦子坑裡爬出來。我當時覺得新鮮,可也沒想太多,以為是姜長歲在外面偷人,這大姑娘在水裡洗乾淨等著漢子上門呢。結果我真想錯了,接著發生的事兒,好懸沒把我嚇死。」

「接下來怎麼了?」

「我本以為這塊兒就姜長歲還有那大姑娘,結果那大姑娘走到姜長歲身邊之後,我就瞅著有個黑影從姜長歲身上鑽了出來,這個黑影是嘛我沒看清,反正看著不像人,出來之後鑽進葦子裡面不見蹤影。我這才意識到,姜長歲不是自己來這兒的,是被嘛玩意兒附在身上迷迷糊糊引到這兒來的。我當時心裡就害怕了,不用問,那大姑娘也不是什麼好玩意兒,八成是個水鬼找替身,跟那黑影一夥的。我可沒本身降妖除魔,不能把我自己也撂在哪兒,於是就想跑。結果還沒等我站起身,就見那大姑娘一把抓住姜長歲肩頭,將他按在坑邊咔嚓咔嚓就啃啊。我想跑也跑不了了,兩腿灌了鉛不聽使喚了,就差拉褲子裡面了,害怕過了頭,兩眼一迷糊,嘛也不知道了。聽到公雞打鳴,我才回過神兒來,合著我在哪兒躺了一夜。也顧不得多想了,撒腿就跑回家。自那天起,我三天愣是沒敢出門。要不是老婆孩子等飯轍,我今個兒還在家窩著呢。唉,看了不該看的東西,缺了德了。昨個兒,我聽說姜長歲讓人撈出來了,臉都沒了,別人不知道咋回事,可我知道啊,當時我看個滿眼啊。本來這些日子心裡就不踏實,聽說這事兒更不踏實了,於是想去趟娘娘廟,找一條胳膊的老道要些辟邪符紙嘛的。有道是做賊心虛,我這沒做賊的心更虛,光顧低頭走路了,沒想到撞到老兄弟。咳,這就是咱哥兒倆的緣分,要撞不到你,咱哥兒倆也不能坐在這裡喝酒,你也不能聽我說這些倒霉心事。」

唉……姚師爺灌了一口酒,不住搖頭嘆氣。

三庭子這會子全明白了,劉一手跟他說了姜長歲釣赤鏈的事兒,姚師爺跟他說了姜長歲慘死的事兒。兩碼事碰到一塊,脈絡理清了。可有一樣他想不通,劉一手說過那條赤鏈的魂靈不滅要害人索命,可姚師爺卻說是個大姑娘害了姜長歲。對了,還有個不知道是嘛玩意兒的黑影。莫非那黑影就是赤鏈的魂靈,不能吧,聽人說魂靈沒影沒形,有影有形的就不是魂靈,究竟是嘛呢……

三庭子滿腹疑惑使得他滿臉惆悵,手裡攥著酒盅也不動勁兒,光剩想心事了。

姚師爺看他這樣,想起他說自己也有心事,於是就問:「老兄弟,你不是說自己也有心事嗎?嘛心事兒,還有心事比老哥哥我這事兒更倒霉不成?」

被他一問,三庭子才從發獃中醒過悶兒來,他趕緊扯個幌子:「咳,我那都是小事,前些日子曹二爺的鍋伙跟餘二爺的鍋伙幹了幾場架,這事兒想必你也聽了。」

「聽過,這事兒我聽過了,還想著出頭跟兩家說和說和呢。」

「我就是為這事兒發愁,曹二爺挨了馬猴子一攮子,現如今還在家撅著呢。我擔心餘二爺趁機來找茬,我是吃鍋伙飯的,能不替鍋伙分憂嗎,因此愁得慌。」

他瞎話說的跟真的賽的,姚師爺沒懷疑,勸解他別往心裡去,船到橋頭自然直。

兩人又喝了一會子,酒喝差不多了,也該散席了。姚師爺拜別三庭子,徑自去了娘娘廟,三庭子奔雲二爺家。

到了門上,三庭子跟門房說自己是來找雲二爺的。人家見他這身打扮,青布褲褂,大褂不系扣,一看就知道他是個混混,雲家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一個小混混也到門上指名道姓找雲二爺,要讓他進去,阿貓阿狗趕明兒都來了。

門房問他找雲二爺有嘛事,他支支吾吾光說有事,具體嘛事兒他死活不說。雲二爺交代的清楚,這事兒不能跟外人說,門房也是外人,自然不能說。要說門房這位也夠死心眼子的,他一個混混來找雲二爺,肯定是有事兒唄,總不能是找雲二爺干架的吧,借他倆膽子他也不敢啊。

這時候院里傳來個女人聲音:「外面咋呼嘛呢?」

門房趕忙回話:「回二奶奶話,外面來了個混星子,指名道姓找咱家二爺。我問他嘛事兒,他死活不說,他不說我沒法傳話,也就沒讓他進門。」

「我當嘛事兒呢?二爺昨晚上跟人鬥了一宿小牌,這會子還打呼嚕呢。讓他走吧,有嘛事兒回頭再說。」

得,人家女主人不讓進。

三庭子沒法,人家不讓進總不能硬闖吧。算了,今天先回去,趕明兒再說。

三庭子見天還早,於是去了趟陳家溝子魚鍋伙。想必是雲二爺打了招呼,餘二爺絲毫沒犯界鬧砸兒,魚鍋伙太平無事。

他待到傍黑之時,才離開鍋伙去買燒酒和醬貨,家裡那幾位鼠友自己不能不管,人家又給小黃魚又給金嘎子,還能給自己排憂解難,買酒買肉權當孝敬。

三庭子大步流星朝著熟悉的發記燒酒坊方向走去,此時天已黑了下來。他走著走著,突然看到有個人從街邊一間房子中走出來,三庭子恍了一眼,就覺得這人有些眼熟。

「這是誰呢?怎麼看著眼熟呢?」

他看了一下那人走出的那間小屋,招子上寫著蘇老義接骨館。蘇老爺接骨館子是混混最為熟悉的地方,當混混的折胳膊短腿是家常便飯,斷了骨頭找蘇大夫,百分百能給接好,打上繃帶,而後給幾丸丹藥,百日之後能跑能顛,更原本一樣,下雨陰天斷骨處也不疼。有了蘇老義,混混不發愁。

三庭子突然想起那人是誰了,不正是餘二爺的軍師,下黑手傷了曹二爺的馬猴子嗎?

好啊,我原本以為你小子跑外地躲起來了呢?沒想到你跑這兒來了。今日遇到我三庭子,你馬猴子就算倒霉了,我非廢了你不可。

此時馬猴子已經走出幾十米,三庭子緊緊跟隨。他褲管裡面藏著攮子呢,這是他隨身之物,從不離身,有事拽出來就捅。此時街面上人多,他不能在這裡動手,只能到了偏僻處沒人的地方動手才行。他緊緊跟著馬猴子身後,單等到了僻靜處再下傢伙。

馬猴子怎麼來蘇老義接骨館了?那天兩家爭鬥之時,他玩了陰招,趁著曹二爺不備之時,把細石灰粉灑曹二爺臉上,曹二爺石灰進眼什麼也看不見,他下了毒手,一攮子扎在曹二爺大胯上。想要再扎一攮子之時,曹二爺恰好抓到一柄木槳,掄起木槳亂拍亂打,該著馬猴子倒霉,讓曹二爺一木槳都在肩頭,硬生生將肩頭骨打碎。這小子忍痛逃走,找了個地方躲了起來,可糟了大罪了,斷骨之痛讓他吃不下喝不下,更別提睡覺了。他知道自己傷了曹二爺,曹二爺勢必不會善罷甘休,一定派人到處找他,讓人逮著,非大卸八塊不可。這小子怕死而不敢出門,不吃不喝忍了兩天實在受不了,趁著天不亮街頭沒人之際,跌跌撞撞偷偷摸摸來找蘇老義,經過蘇老義一番擺弄,他這條膀子算是保住了。在蘇老義館子里藏了大半天,瞅著天黑了才敢出門。結果該著這小子有一劫,還是讓三庭子碰上了。這不能怨別人,只能怨他出門沒看黃曆,認倒霉吧。

三庭子一直跟著他走了老遠,看意思馬猴子藏身的地方挺隱蔽。又跟隨其後走了約莫三四里路,馬猴子轉入一條小衚衕。三庭子一瞧,心說有門了,衚衕人少,追進去朝他后腰眼捅兩攮子,而後在他腳踝上剌兩下,這人不死也殘廢。

三庭子心說:「馬猴子啊,馬猴子,別怪三爺我手黑,你跟我沒仇,可你傷了我家曹二爺,傷了曹二爺等於傷了我。我這幾攮子不是替自個兒攮的,是替曹二爺攮的。怪就怪你小子不仁義,下手太毒辣,該著三爺我是你命中剋星,就是要你小子命來的。」

再看三庭子,彎腰往褲管抓了一把,一柄明晃晃的攮子已經出現在手中。他加快腳步,拐進馬猴子進入的衚衕之中。見馬猴子進了一個小院,這裡八成是他藏身的地方。這就更好了,進他門要他命,神不知鬼不覺。

三庭子快步到了小院門前,鉚足氣力一腳把破門踹破,就在他踹開破門的一瞬間,就聽屋裡傳出來一聲慘叫,把他嚇得一激靈。瞪眼一瞧,叫聲「媽啊」,攮子丟在地上轉身就跑,邊跑邊喊「救命啊,了不得了,邪祟吃人了!」

他瘋了一般沒頭沒腦邊跑邊喊,突然之間,就見在其身後出現一個黑影,緊緊追著他不放,快要追上之時,用力朝前一撲,一把將其撲倒。

三庭子慘叫一聲:「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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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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