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章:破屋之中邪祟害人,恍惚之間又要遇

四五章:破屋之中邪祟害人,恍惚之間又要遇

上文書說道三庭子想要結果馬猴子性命,可還沒等下攮子,就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拔腿就跑。他在前面沒頭沒腦的連跑帶咋呼,哪曾想後面追上個黑影,他跑的快,那條黑影跑的也不慢,不一會就追上他了,而後用力往上一撲,將三庭子撲了個大趴虎,下巴上的肉皮愣是磕破一大塊。

三庭子大叫一聲:「我完了!」

他本以為自己沒命了,哪成想那黑影說了句:「我讓你小子跑!」

呀,邪祟說人話了,還粗氣粗氣,聽聲音起碼是條四十歲開外的壯漢。

那黑影說完「我讓你小子跑」幾個字之後,將腿壓在三庭子身上,而後用力將他雙臂往後掰,反關節讓人痛苦難忍,三庭子此時不光怕了,還疼的,疼的他嗷嗷亂叫。雙臂被掰到一塊之後,黑影拿出一條麻繩幾下就給他捆了個結結實實。

呀,邪祟不但會說人話,還會掰人胳膊,還會拿繩子拴人,手法老練,乾淨利落,這不像是邪祟,倒像是衙門裡的差官捕快。

黑影將三庭子捆結實后,自己站起身後,抬腳朝著趴地上亂嚎的三庭子狠踹一腳,這一腳險些沒把三庭子踹的背過氣去。有人聽到外面亂咋呼而出來看熱鬧,這時候有人說了句:「聽著咋咋呼呼,還以為是臭要飯的爭食兒呢,原來是八爺辦案子呢。八爺威風,您老今個兒逮了個撬門擰鎖的,還是調戲良家的?」

「對啊,你小子究竟幹了嘛壞事?」

說完話,這位看客口中的八爺朝著三庭子又是一腳。

三庭子被先前那一腳踹的差點背過氣去,光剩張嘴了,連話都說不出來,這一腳倒是把他氣兒給踹順了。

就聽他大口「哎呦」一聲,接著叫喊道:「我嘛壞事兒也沒幹,良民一個。你們錯抓了好人了!」

三庭子這會子反倒不害怕了,他知道撲倒自己的不是邪祟,要是邪祟早就把他給生啃活嚼了,根本不會踹他兩腳。再者過來圍觀的看客喊他八爺,能有稱呼的一定是人。

「好哇,你小子還嘴硬,讓我瞧瞧你長嘛模樣,敢在你家八爺地面上混事由,你也沒問問八爺我答不答應。」

那位八爺說著話一把將趴在地上的三庭子拎了起來,可見此人力氣不小。把三庭子翻了個兒,你瞧我,我瞧你。

「張八爺,真是你啊?」

「吆嗨,這不陳家溝子的三庭子嗎?」

得,兩人認識。

這個黑影正是天津縣衙門的老架張八爺,當年去錢串子家裡抓人面狐就是他帶的頭。今晚上偏趕上他值班,挎著腰刀滿世界轉悠,正愁沒事發生。結果從衚衕里跑出個連跑帶咋呼的人影,張八爺最愛抓這種人,逮住之後不但可以打便宜人,還能從他們身上刮點油水。

平時逮住撬門擰鎖的小偷小摸,張八爺管保先是一通好收拾,他自稱這叫「疏皮子」,目的是為了逼偷了東西的小子把偷來的好東西孝敬他。若是有孝敬,他便裝模作樣拿繩子一捆往衙門拖,到了僻靜處,繩子解開把人放走,這便宜賺的多痛快。

可要是被戴著的小子就是個欺負良家「划洋火」的臭狗食,窮地叮噹響,一個老錢都沒有,那就等著倒霉吧,張八爺能把人收拾熟了。

在那不人揍的年月,衙門當差的有幾個好東西。換言之,好東西也幹不了這缺德差事啊。

張八爺吃公門飯已經二十多年了,可謂老油子了,比滑頭還要滑三分。不過這人也有個值得誇讚的地方,儘管人滑手黑還愛打人,但有時候也挺正義,誰要挨了欺負去找張八爺,他一準為你做主。瞧見那些不遵法紀的惡徒,他往往指著鼻子呵斥他們,訓斥他們不往人道上走,偏往畜生道上靠。有他巡街,地面倒也太平,因為都怕他。為嘛怕他?還不是因為他自幼練武,拳腳棍棒樣樣精通,還會摔跤。說話在十幾年前,有七八個被他逮過的小子不服氣,趁他當值的時候在街口埋伏他,結果七八個小伙楞不是他對手,讓他揍得腿斷胳膊折。自此之後,歪毛淘氣嘎雜子,小偷小摸臭狗食,只要混街面的,瞧見他一準躲著走,生怕八爺一記老拳打面門上。

張八爺名氣挺大,天津衛起碼有半城的人認得他。三庭子也不例外,張八爺有時候想吃海鮮了,順道往陳家溝子魚鍋伙拿幾條大黃花,夥計們專檢大條的給他,生怕給小魚惹八爺不開心。這就叫光棍難斗勢力,混混的天敵就是差官,不服也沒轍,滷水點豆腐,一物降一物。

張八爺也認得三庭子,不過他向來就看不起混混,認為他們都是渣滓、是臭狗食,認識歸認識,該揍還要揍,該審還要審。

「三庭子,你小子不在魚鍋伙待著到處瞎跑嘛?別是白天當混混,晚上當臭賊吧?」

「八爺,我是混混不假,可不是臭賊,撬門擰鎖、掏口袋、順錢袋對我來說跟踹寡婦門、刨絕戶墳一樣缺德,這倒霉勾當我才不稀得去干。」

「不是臭賊你跑嘛?對啊,也沒瞅見有人在後面追你啊。你說實話,你究竟為嘛要跑?說了實話,八爺饒了你;不說實話,八爺拆了你。」

張八爺這麼一問,三庭子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一張臉上滿是驚恐,慌慌張張朝四外亂看,除了看熱鬧的,就是張八爺了。

「八爺,八爺,您可要救救我,我現如今不信旁人,就信您老。」

「救你,為嘛事兒要救你。哦,你小子一定是殺了人,怕人家哥們兄弟來尋仇吧。說吧,把誰宰了?」

在張八爺眼中,混混幹得就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勾當,殺人對他們來說不叫事兒,光是經他著手辦理的混混殺人案就起碼不下十宗,因此他斷定三庭子是殺了人。

「八爺,我沒殺人,真沒殺人。我沒殺人,可我看見死人了。我害怕,所以跑。」

「新鮮啊,混混怕死人?這可是天底下少有的奇聞。大夥給評評理,混混怕死人,這有比這更不讓人信的事兒嗎?」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信。

「八爺,各位老少爺們兒,我真沒說瞎話。您其中有幾位也認得我,我三庭子是個嘛人你們還不清楚嗎?我是個耍胳膊根兒的不假,可我不是謊話精。」

張八爺一咂摸滋味,瞧這樣兒三庭子沒說瞎話。於是問他在哪看到死人,人是怎麼死的?

三庭子現如今只能實話實話,不說實話等挨踹呢。

「八爺,我說出來可別嚇著您老。」

「放屁,有嘛事兒還能嚇著八爺,能嚇著八爺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我瞅見邪祟吃人了!」

「嘛玩意兒,邪祟吃人?」

「沒錯,邪祟吃人,您老千萬別不信,我說的是真事兒。」

張八爺信,他絕對信,錢宅和郭宅兩家的事兒讓他不得不信。

「在哪吃的,吃的誰?」

「我就知道在個破屋裡,吃的是餘二爺的心腹軍師馬猴子。」

「馬猴子死了,讓邪祟吃了?」

「沒錯,就是馬猴子,怎麼被吃的?」

「他、他,怎麼吃的我沒瞧見。」

張八爺朝著他肩頭又踹了一腳,怒氣沖沖道:「混蛋,你剛不說馬猴子讓邪祟吃了嗎,這會子又說沒瞧見,你拿我找樂了呢?」

「不是,八爺您別起火。怨我沒說明白,我就瞅著邪祟啃他脖子,至於啃成嘛樣兒我沒瞧見,嚇跑了,沒敢看。」

他說的是真是假,去看看就知道了。張八爺抓著他肩頭,把他提起來,繩子沒給他鬆開,怕他跑了。讓他在前面帶路,張八爺抓著一端繩子頭跟在他身後,看熱鬧的跟在張八爺身後,就跟一條長龍賽的。有熱鬧看,不看就算吃虧,熱鬧要是好看,讓邪祟吃了也值。

三庭子帶著大夥進了馬猴子遇害的那條衚衕,快到院門時,三庭子站住不敢走了。他告知張八爺,邪祟就在裡面呢。

張八爺「哼」了一聲,大手掐住三庭子后脖頸子,就跟拎小雞子賽的,到了馬猴子住的院門前,使勁兒往裡一推,三庭子一下到了院中,再想往回跑沒法跑了,張八爺拽出明晃晃的腰刀跟進來了。他要敢跑,邪祟不害他,張八爺也一刀劈了他。官差殺了人,只要給死者按個拘捕毆差的罪名便什麼事兒也沒有,他們哪一個手底下沒有冤死鬼。

「人呢?」

「屋裡呢。」

「進去!」

「八爺,我」

本想說「我不敢」,結果剛說了個「我」,就被張八爺一腳踹進屋裡。三庭子摔趴在地上,有東西絆了他一下。屋裡沒點燈燭黑乎乎一片,但多少還能看見點什麼。三庭子趴在地上,掙紮起身時往旁邊瞧了一眼,登時嗷嗷大叫起來。

張八爺跟隨其後拎著腰刀進了屋,喊一聲「別叫了!」

他讓三庭子閉嘴,拿出隨身點旱煙的一盒洋火,划著一根洋火,借著洋火頭上那點微弱的光朝屋裡瞧了瞧,旋即「啊」了一聲,手一抖洋火掉地上了。他趕忙又划著一根,見靠著牆的一張破桌子上有個油燈,趕緊將油燈點著。有了光亮,屋裡的一切就看的清清楚楚了。

三庭子蜷縮在一角,怔怔的看著屋裡。沒邪祟,只有地上一躺一趴兩具屍體。看裝束躺著的那個是男子,趴著的那個是女子。

看熱鬧的紛紛往屋裡擠,張八爺把腰刀一橫,說一聲:「都尼瑪在外面待著,誰敢進屋,我剁了誰。」

一見明晃晃冒寒氣的生鐵片子,有幾個不害怕的。張八爺做的沒錯,都進來了,現場就破壞了,到時候查案就難了。

此時屋裡帶活氣兒的就張八爺和三庭子,張八爺俯下身仔細看看那具男屍,的確是夠嚇人的。他在衙門當差這些年,見過各式各樣的死屍,連乾屍都見過了。沒想到剛進屋時,還是讓地上屍體嚇了一跳。

真真太慘了,整張臉都沒了,自額頭到下巴就剩一個大黑窟窿了。把那具女屍翻過身,把張八爺駭的不輕,這具女屍跟男屍一樣,也是臉被吃了。

張八爺看過之後,嘴裡嘀咕「怎麼這麼像呢?跟葦子坑那具河漂子死法一模一樣。」

他聲音儘管不大,但三庭子卻聽見了,他心裡跟張八爺想的一樣。那天在南門外葦子坑,他近身瞅見姜長歲的死狀,跟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兩具男女屍體不正是一模一樣嗎。他仔細回憶自己看到邪祟,啊呀,姚師爺說看到個光眼子的大姑娘把姜長歲啃了,自己看到的不也正是一個大姑娘嗎?光溜溜嘛也沒穿,按住馬猴子就啃。儘管只看了一眼,此時三庭子腦海中卻逐漸浮現她的模樣,兩眼冒紅光,滿臉黏黏糊糊的血塊子,一張嘴就咬下馬猴子臉上一大塊肉。

三庭子心裡難受,他先是在錢宅看到人面狐,後來遇到鼠友,又看到大胖貓,聽劉一手說什麼赤鏈紅鯉,現如今又看到個吃人的大姑娘。老天爺啊,這是怎麼了,自己不是身上有嘛吸引邪祟的玩意兒吧,怎麼邪乎事兒都讓自己趕上了呢?

「呔!」張八爺喊了一聲,把三庭子嚇得又是一激靈。

「你說這人是馬猴子?」

張八爺拿手指著地上那具沒臉的男屍問道。

「是他沒錯,我瞅見他從蘇老義的館子出來,他肩頭打著夾板兒呢。不信,您瞅瞅。」

張八爺用手一摸,果然硬邦邦,照這麼說這是馬猴子沒錯了。

「這個是誰?」張八爺又用手指著那具女屍問他。

「這個,這個我那知道啊。我就瞅見馬猴子一個,他屋裡藏著誰,我哪知道啊。」

「你到馬猴子這來幹嘛?你兩家不是有仇嗎,據聽說馬猴子出陰招傷了你家曹二爺,你小子不是想給曹二報仇,跟馬猴子到家吧?」

「我這,他,我……」

三庭子不知道說嘛了,可不是嗎,自己正如張八爺所說,就是想要廢了馬猴子,才跟著他到家的。現如今自己要承認了,非打個持刀行兇的罪過不可。自己不怕進號子,也不怕官差收拾,怕的是老娘為自己提心弔膽,老娘知道自己被拿到公衙,被擔心死不可。

見他支支吾吾這樣兒,張八爺意識到自己猜對了。他沒明說,又在屋裡轉悠了幾圈,突然將目光定格在土炕一個角落之中。

張八爺兩眼放光,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神情。他大步走出屋,用手裡明晃晃的腰刀朝著院里那些交頭接耳的看客一指,大喝一聲:「都給我滾出去。爺要辦案,趕緊滾蛋!」

聲如洪鐘,震得人耳朵嗡嗡響。不滾等什麼,等著挨刀呢。眨眼工夫,院里一個人影都沒有了。

張八爺到了院門前,把那兩扇破門閉合之時,突然瞧見地上有個發光的東西,他撿起來一瞧,是柄磨的飛快的攮子,這柄攮子正是三庭子慌亂之中丟的那柄。

他看看這柄攮子,再朝著屋裡面瞧了瞧,臉上又是一絲怪異的神情。他將攮子放入自己袖口之中,而後大步進了屋,轉身把屋門關閉。

三庭子不明白他要幹什麼,認為他把外人支走,是為了安心查案。現如今他連驚帶嚇,已經快要虛脫,雙手因被困而動彈不利落,因此靠在牆角不動勁兒,兩眼瞅著張八爺,看他究竟要如何查案。

張八爺在屋裡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來回看了幾圈之後,移步到了三庭子近前。突然之間,他用手一指窗口,叫聲「那是什麼?」

三庭子趕忙扭頭觀瞧,頭剛扭過去,就覺左邊太陽穴「嗡」了一下,旋即天昏地暗,而後失去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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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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