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章:紫檀盒中藏奧秘,夜半有人索雙眸

五十章:紫檀盒中藏奧秘,夜半有人索雙眸

接上文書。

三庭子聽小玉寶述往事,被問及可知小金寶老相好是誰之時,三庭子腦海中閃現一個名字,此人非是旁人,正是做了缺德事害了家人而後消失不見的錢串子。

「是錢串子?」三庭子脫口而出。

小玉寶點點頭,證明他沒說錯。

「咦,真是他啊?」三庭子又追問一句,他有些慶幸自己竟然說對了。

「可不就是他,他家裡出了孽事之後,就躲到三軒班中。小金寶把他藏在班子里的地窖中,趁沒人的時候下地窖給他送吃送喝。本來藏得夠嚴實,可還是讓邪祟給找到了,連老帶小全被吸成了人干。要說小金寶也夠倒霉的,一家三口好不容易團聚了,卻落得如此下場。人的命啊,該著倒霉,一點轍都沒有。可要說這事跟小金寶也不是一點瓜葛都沒有,小金寶當年也做了一件絕戶事兒,這一劫是她命中的定數。」

「小金寶也摻和錢串子害人的事兒了?」三庭子好奇納悶,越聽越覺得這事兒玄乎。

小玉寶接著說道:「小金寶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貪小便宜,結果摻和上這些孽事兒了。那年小金寶剛從小五寶手裡把班子接過來,有天後晌,負責給廚上送肉的郭狠子來找她。」

「郭狠子,是不是郭富清?」三庭子插嘴問了一句,漿子劉給他講錢宅邪事的時候提到過這人。

「沒錯,就是郭富清。那天郭富清拿木車推了兩大桶肉來,說是自己多宰了兩頭豬,一時半會也賣不出去,因此便宜小金寶。小金寶貪圖便宜,就低價留了下來。趕巧有幾位闊爺包了三軒班打茶圍,人家要了幾桌上品酒席,小金寶讓廚上連夜燉肉、剁餡兒、汆丸子,廚上大師傅把肉拿過來一瞧,覺得這肉有些奇怪。以往都是半扇豬直接送來,可這次卻是提前切成小塊送來的,豬皮糙這次的肉皮細嫩,怎麼看怎麼不像豬肉。大師傅找到小金寶把這事兒一提,小金寶緊忙到廚上去看,可看完之後並沒有找郭富清,而是讓廚子別多事,管他嘛肉呢,只要裡面沒摻葯耗子的毒藥它就是好肉。就這麼著,那些肉全做了下酒菜,結果那些闊爺吃了之後都誇肉嫩味鮮,問小金寶是嘛肉。小金寶跟他們打鑔開心,說是人肉。把那些闊爺逗得哈哈大笑,說下次要還有人肉,提前知會一聲,他們還來。那些傻帽玩意兒還真以為小金寶跟他們開玩笑呢,殊不知那些肉還真就是人肉。郭富清把好人家的一對兒女給剃了肉,還把人肉當豬肉賣,你說這叫人乾的事兒嗎?」

三庭子用力一拍大胯,義憤填膺說道:「畜生,畜生,郭富清不是人,是個畜生,活該他倒霉!」

「哼,你當小金寶真不知道那是什麼肉呢?她不過是裝相糊弄局兒罷了,她要不缺這個德,她那兒子還不至於成了傻子。她兒子小時候挺機靈,跟平常人家的孩子沒嘛區別。有天後晌,小孩不見了蹤影,可把小金寶急壞了,撒開人手到處去找,結果在一塊荒地上找到了,正趴在一顆老槐樹上睡覺呢。黑燈瞎火的在老槐樹上睡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孩子是被嘛玩意兒勾到這兒來的。果不其然,這孩子回去之後得了癔症,時而哭時而笑,摔碟子砸碗,罵街鬧砸根本沒個人樣。還時不時說些瘮人的話,說一個小哥哥和一個小姐姐拉著他爬樹玩,那倆小孩讓他回家問問人肉是嘛味兒,好吃嗎?可把小金寶嚇壞了,她找了不少頂仙兒給寶貝兒子醫治,折騰大半月後,癔症好了,挺機靈的小孩成了缺心眼子的傻貨。小金寶有苦難訴,只當自己缺德害了兒子。大侄兒你說,這算不算現世報?」

「算,就是現世報!」三庭子回答的斬釘截鐵。

「得,我就說么,現世作孽現世報。這人啊,可千萬別做缺德事兒,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下一代。」

三庭子很慶幸自己能從小玉寶口中聽到這些故事,儘管他跟錢串子、小金寶等人沒絲毫關係,但也解開他心中一個疑惑。可轉念又一想,為嘛她跟自己說這些呢?不會這裡面還有嘛事兒吧?對,小盒!她問過自己有沒有看到一個紫檀小盒的事兒,這事兒八成跟這個小盒有關聯。想到此,他趕忙問道:「大姑,您老不會還有下文吧?」

「呵,要不說我沒看錯人呢,是個聰明孩子,我這還沒往下說,你就先知道我要說嘛事兒了?」

聽小玉寶這麼一說,三庭子還有些沾沾自喜,誰不喜歡聽誇獎啊。

小玉寶接茬說道:「三軒班鬧邪祟那會子,我去過娘娘廟找劉一手,結果他不在家,他老徒弟跟我回了班子,我讓他把三軒班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都仔細瞧瞧,看是哪家的大仙兒乾的這些邪乎事兒。他找了一圈,說是黃家仙兒搞鬼。我不放心,讓他再轉一圈,結果在後院儲藏瓜果梨桃的地窖中找到三具乾屍。劉一手徒弟告訴我這不是黃家仙兒乾的,八成是胡家仙兒乾的,我當時心裡亂作一團,一次得罪兩位大仙,心想這班子算是徹底完了。等天津縣太爺胡鼎仁查看過後,讓人將這些乾屍都抬到掛甲寺義莊。有天我獨自下了趟地窖,本想看看裡面有什麼小金寶的遺物沒有,結果在一個筐底看到個紅緞子包袱,打開包袱一瞧,裡面是個紫檀小盒子。拿手一顛,有些分量,只是上面掛著一面小鎖,不知道裡頭是什麼,於是偷偷拿回自己屋,找來榔頭把小鎖砸掉,打開一瞧,你猜是嘛?」

「不是地契房契金條什麼的吧?」在三庭子心中,這三樣是人世間最值錢的東西,因此脫口而出。

「嗐,要這些玩意兒,我還不稀罕呢。大姑也不瞞你,有嘛說嘛,我把小鎖砸開之後,打開盒子只見上面放著四條小黃魚(金條),我壓根不稀罕這些黃白之物,拿開小黃魚之後,下面是塊方帕,把方帕攤平一瞧,上面密密麻麻全是字兒。說是字,可又不像字,倒像是鬼畫符,曲里拐彎的也看不懂究竟畫的是些嘛玩意兒。我沒理會就丟在一邊,再往下瞧,裡面還有一個紅色小盒,我心裡納悶,這大盒套小盒的,究竟唱得是哪出?我把這小盒掏出來,就見上面貼著兩道黃紙封條,封條不過手指寬,寫著字畫著符,倒也精巧。我當時就想,貼著符的盒子裡面八成有不能示人的東西,備不住打開之後招惹麻煩,於是就沒敢看。將東西原封不動放了回去,鎖在箱子里。打著天起,我這心裡好比貓抓心,天天惦記著,不看個子丑寅卯我不舒服。等到三河石奶奶把黃家仙兒降服之後,她老人家對我說三軒班太平了,我這才大著膽子把那個紫檀盒子二次打開,將裡面的紅色小盒取出,撕去封條打開一瞧,險些沒給我嚇死。」

「呀,是嘛?」三庭子聽得來了勁頭,插嘴問了一句。

小玉寶壓低聲音,對著三庭子說道:「倆眼珠子!」

三庭子吃了一驚,沒聽錯吧?倆眼珠子?

「大姑,您說那裡面是倆眼珠子?人眼珠子放盒子裡面了?咦,這也太嚇人了。」

「可不是嗎,當時就給我嚇懵了。兩顆眼珠子封在也說不上是琥珀還是什麼裡面,就跟活著賽的,直勾勾看的人心裡發毛,我總覺著那倆眼珠子在裡面轉,因為害怕沒敢多看,就把小盒扣上了。我當時埋怨自己多這一手幹嘛呢,這不自己嚇唬自己嗎。這次之後,我再也沒打開過這個小盒,買了個小鎖重新把紫檀盒子鎖好,藏在床下的小櫃裡面。萬沒想到,出了岔子,盒子讓人偷了。」

「啊,莫非三軒班進了賊不成?」三庭子忙問道,他嘴裡問,心說話這位大姑不會是讓我充當捕快抓拿偷東西的賊吧,天津衛的高買小綹(大賊小賊)我也認識幾個,可跟他們交情不深。他們的章程是三天不出貨,以防熟人來尋,三天過後,立馬出手,想找都找不回來。過了這麼長時間,人家早就出手了,讓我往哪兒找去?

見他變顏變色的神情,小玉寶看出他心思,對他說道:「幹嘛,怕大姑讓你幫我拿賊捉贓啊?你也太小看我三軒班了,自打這班子立足津門那天起,一個賊都沒進來過,借給他們三個膽子他們也不敢在三軒班下貨。就算是他們偷得,我一準也能要回來,三天不出貨的章程我明白,別說三天,三個時辰內我就讓他們乖乖給我送回來。」

聽小玉寶這麼一說,三庭子心裡大石暫時放下。

「照您老這麼說,這是家賊乾的唄?」

「沒錯,日防夜防,家賊難防,那個浪蹄子愣是偷到我屋裡來了。要偷金偷銀,我可勁讓她偷,可她偏偏把我床底下藏著的紫檀小盒順走了,這不要我的命嗎!」

「要您的命,不能吧?您不說您膩歪那盒子裡面的玩意兒嗎?那些東西對您來說也沒用,怎麼還要您命呢?」三庭子對小玉寶說的話感到莫名其妙,索性問了一句。

「嗐,說起這事兒忒是糟心。三軒班前些日子新來了姐兒,這姐兒原本是丁香班的頭牌,名叫十六紅。她跟丁香班的大當家小春姨訛詐了別人一筆銀子,因分贓不均鬧了彆扭,結果十六紅一賭氣拿錐子扎瞎小春姨一隻眼。小春姨的拜把子姐們兒小鳳姨把十六紅吊樹上,又是拿錐子扎又是拿鞭子抽,說要剝了她的皮給小春姨報一眼之仇。十六紅有個姐妹偷偷求到我門上,讓我想法救救十六紅。我正琢磨著找幾個新姑娘到班上,一聽是丁香班的頭牌十六紅,我就動了心思,託了門子給了小春姨一大筆銀子把十六紅接到三軒班。花了我這麼多銀子救她出水火,哪知道救了個狼崽子。她見了我面一口一個二姨叫著,也給我攬來幾位她的老相好,我把她當自己人,處處關照她。有天早上順子給她屋送早點,喊了半天沒迴音,打開門一瞧屋裡沒人。不用問,一定是拿了銀子偷跑了。可把我氣壞了,讓瞎老豁撒開人手去找,我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想我對她真心實意,她卻這麼對我,逮住之後非把她撕碎了不可。」

「缺德,真缺德,髒心爛肺,不懂知恩圖報,反咬恩公一口,連狗都不如……」三庭子最看不慣這種人,因此說了幾句穢語。

聽他這麼說,小玉寶反倒笑了,看得出小玉寶對他耿直的性子很是滿意。

她接著說道:「找了兩天,人沒找到,結果我這麻煩事兒來了,可把老姑我糟心透了。十六紅讓我生了一肚子氣,連覺都睡不好。順子疼我,給我抓了幾幅安神葯,我喝了后昏昏沉沉睡著了,結果有人跟我索要眼珠子。」

「嘛?有人跟您要眼珠子?這事兒怎麼聽著這麼瘮得慌呢?」三庭子越發覺得這事兒蹊蹺。

「我睡著睡著就覺得有人到了我屋裡,迷迷糊糊聽他說『把眼珠子給我』,睜眼一瞧,有個大白胖子站在我床前,他臉上兩個黑窟窿,眼珠子沒了,張著大手跟我索要,讓我把眼珠子給他,說著話伸手過來抓我,把我嚇得嗷了一口坐了過來。我坐起來后那個沒眼珠子的白胖子不見了蹤影,我就琢磨是不是做夢呢?這夢也太真了點兒。我就想起那個小盒來了,結果一找才知道不見了。定是十六紅偷偷進了我屋,以為盒子裡面是寶貝給偷走了。打著天起,連著好幾天,只要我睡著,那個白胖子就來找我要眼珠子。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夢,醒來也看不見人。有天晚上他又來了,我翻身跪起來,他又不見了。我磕了幾個頭,說一定會幫他找回來,讓他別嚇唬我了。結果打這天起,他果真不來了。我答應了就必須辦到,自打三軒班鬧了邪祟之後,我尤為信鬼信神,誆騙了這些有靈性的神兒仙兒,這輩子也別想安生。我讓瞎老豁偷偷找了一幫子閑人,滿世界找十六紅。有天晚上,瞎老豁跟我說,有人瞧見馬猴子的破屋裡面有個打扮挺光鮮的女子,但不知道是不是十六紅。我讓瞎老豁帶人住瞧瞧,若是她就抓回來,結果到了之後發現你帶張老八去了馬猴子哪兒。當時馬猴子院子外面人山人海的,瞎老豁問了問裡面發生了嘛事,就回來通報我。等二次再去的時候,已經有了差官。問了差官才知道,你被張老八帶到衙門了。瞎老豁花了點銀子買通仵作查看了屍體,認定那就是十六紅。既然是十六紅,那盒子一定在馬猴子家,可瞎老豁把馬猴子屋裡翻了個底朝天,除了找到藏在炕裡面的一些金銀之外,那個盒子死活找不到。他打聽到有人看見張老八從馬猴子屋裡順出個盒子,我讓瞎老豁拿銀子找張老八把盒子買過來,結果晚了一步,盒子到了別人手裡。」

說到此處,小玉寶把臉湊到三庭子近前,在他耳邊小聲說出這人名字。三庭子不聽則可,聽完之後心裡一翻騰:「啊,原來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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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門怪談之五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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