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當絕望中滋生希望

「這是什麼意思？」看到這個按鈕之後，林涵問了這麼一句話。

「能有什麼意思呢？既然是按鈕，那存在的意義，不就是只有一樣了嗎？」在眾人尚未反應過來的時候，李易鴻，就這麼輕而易舉地，按下了那個按鈕。

「你！」林涵在李易鴻這麼做之後，揪住了對方的脖子。可在那一瞬間，整個房間，開始快速地震動了起來。

「是地震嗎？」凌遠遠問。

雖然每一個人都知道，並不是。

……

片刻之後，震動停止了。

風，開始灌入整個房間。

並非是因為這裡的空氣開始流動，而是……原來畫著風，畫著雲，畫著天空的牆壁，在按下按鈕的那一瞬間，開始塌陷。

——整座牆壁都消失了。

而牆壁之後，所有的，只是無垠的天空而已……

——真正的天空。

林涵放開了自己的手。

風，清冷的風飄到了他的臉上，讓他本來那燃燒的神智終於清醒了一些。

「這是怎麼回事？」鄭西帶著如此疑惑的口氣，這樣問著。

「你的眼睛，難道是瞎的嗎？」李易鴻的語氣，非常的不好，「剛剛，這一堵牆，突然崩塌，而我們現在眼前所見的，是真正的外面。」

真正的外面——這五個字，李易鴻說的格外清楚。

風。

如此冰冷的風，從外面灌進來。

這巡迴往複的、冷徹骨髓的聲響，讓所有人那本來躁動的情緒，驟然之間冷靜了下來，而這一份冷靜之後，是連心臟都凍結的寒意。

雖然，這確實是真真正正的外面，可如果這時候去到了外面，那，就是死。

他們往外面一看。

那從高處往下看的暈眩感，幾乎讓所有人的腦子，都變成了一團漿糊。

「是啊，真正的外面，如果要下去，只要輕輕一跳就好了……」林涵的語氣里，充滿了嘲諷。

當然，要下去的辦法有很多，而此時，他們已經到達了「出口」。只要輕輕一跳，就可以「出去」。只不過那原本跳動的心臟，不再跳動而已。

「我們原本在幾樓？」李易鴻問。

「十五樓。」凌遠遠回答。

「我們現在，在十樓。」李易鴻說。

「如此確定？」林涵的語氣里，帶著一點質疑。

當然，這一份質疑更多的，是帶有戒備的——當他問出了這句話的時候，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腰。

後面有什麼，不言而喻。

——機關是「那個人」設計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們此時在哪裡。但，「那個人」是知道的。此時李易鴻知道他們在幾樓，那麼，是否有這麼一種可能，也許，這個人，很有可能，就是「那個人」……

所以，林涵此時的表現，才會這樣。

而當眾人理解了林涵話里的意思的時候，看著李易鴻的眼神，都帶了一點戒備。

——當然，李易鴻也是知道的。只是他知道之後，依舊顯得如此的淡定，他的臉上沒有一點奇特的神情，只是看著林涵，臉上露出了一點疑惑。

「你以為，我是幕後的那個人？」李易鴻問。

「難道不是嗎？」

李易鴻並未做出什麼辯解，只是臉上疑惑的表情，更加深刻了而已：「只是因為，我能說出我們此時所呆的樓層數？」

「只是因為你能說出我們所呆的樓層數。」

「你未免也是太小看我了。」李易鴻輕輕點著自己的額頭——當他從懷中即將要拿出什麼來的時候，林涵與徐言的神經，都緊繃了起來。

凌遠遠感受到了一切……那微妙的氣氛……

——可是，他懷裡拿出的，卻是一個精緻的鐵盒子，打開，他把裡面一粒白色的小丸一口吞下。

那是李易鴻的戒煙糖。

「你難道以為我身上會帶著什麼違禁品嗎？」李易鴻的臉上，帶著嘲諷。

林涵並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你啊，未免也是太高看我了。」李易鴻說。

當然，此時亦是沒有人回答他，而鄭西，則是開始後退。

「你要明白，我有錢，可我有錢的來源，又是什麼？」說到這裡，李易鴻的臉上，開始流露出一絲回憶的表情，「我是本市有名的房地產商人，可我的錢，不是坐在辦公室里就會飛到我的銀行賬戶的。我現在已經根本不需要操心了，哪怕我不在公司之中，那些錢也會源源不斷的進來，可當我還沒做到這個份上的時候，我卻需要懂很多——我甚至比我們公司的大多數人，都要懂得多。」

林涵皺了皺眉，他明白李易鴻話語中的意思。

「只是往下看一眼，就大約估算我們究竟在第幾層——這種事情，我的公司之中，百分之三十的人，都可以做到。」他的語氣，依舊是這麼淡漠，可這一份淡漠，已經幫他洗清了他的嫌疑。

——這確實是一個好解釋，不是嗎？

林涵相信了。

他是最不喜歡相信別人的人，但是他放鬆了戒備——於是，其他人也放鬆了戒備。

當然，李易鴻的解釋確實很好，但是林涵會相信他，並不單單隻是因為他的解釋而已，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李易鴻，聰明。

一個聰明人，想來是不會如此輕而易舉地露出破綻的，也許他們總是如此的自我陶醉，總是喜歡在一切結束之後，將所有的事情表露出來，以證明自己在智商上的優越，可當那些聰明人站在不利於自己的位置上的時候，他們是不會表現的這麼明顯的。

所以林涵相信，李易鴻說的，是實話。

——他摸了摸自己腰后的槍。

「可是，我們現在怎麼辦？」這個時候，鄭西是如此慌亂地開口了。

他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有些慌亂，有些急促——冰冷的風吹在他的臉上，可他那油膩膩的脂肪，卻不被寒風所侵染。

「不是說會有出口嗎？可出口，究竟在哪裡呢？」他開始如此急迫地詢問著。

是的，出口。

原本按下這個按鈕之後，眾人都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很有可能按下按鈕之後，會出現的是機關。這個心理準備，他們大多數人都已經準備好了。

可更有可能出現的，就是出口。

哪怕是機關之後，也應該是會有出口的。

但……沒有……

沒有機關，也沒有出口。

雖然那牆壁倒下了……原本密封的空間被驟然打破，可那打破之後，帶來的，卻是更加沉重的絕路。

——這足夠讓人覺得絕望了。

終於，鄭西忍不住了。

他在這個團隊之中，一直都是顯得如此弱勢，可這一次，他的語氣，卻顯得如此的強勢。在他那急促的詢問之下，沒有一個人開口。

那蔓延在冰冷空氣之中的，乃是一種，名叫絕望的東西……

就在鄭西顯得如此急躁的時候，一隻手，一隻溫柔的手，撫在了鄭西的手臂之上，是如此的溫柔。

鄭西一抬頭，就看到了凌遠遠。

——在鄭西如此急促地問著的時候，凌遠遠循著鄭西的聲音，走到了他的身邊。

她撫住了鄭西的手，對他溫柔地說著：「沒事的，總會過去的……我們，會好好的……」

那溫柔的聲音，幾乎讓人落淚。

可鄭西聽完凌遠遠的安撫之後，卻是出人意料地、如此粗魯地甩開了凌遠遠的手臂。

在那一瞬間，凌遠遠那眼前的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然後這空曠之中，突然出現了一聲，貓叫……

喵。

凌遠遠的脊背上，突然起了一聲冷汗。

徐言注意到了凌遠遠的不同，他扶住了凌遠遠，開口問著：「你怎麼了？怎麼臉色發白？」

凌遠遠摸了摸自己的臉，然後，如此小聲的，如此遲疑地問出了一句：「這裡，是不是有一隻貓？」

徐言楞了一下，回答：「自然是沒有的。」

話音剛落，徐言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從身邊閃過，而後，就聽到了一聲巨大的響聲。

凌遠遠感受到了徐言身體的僵硬，一種不詳的預感，在她腦子之中，蔓延開來。

「怎麼了？」凌遠遠急促地問著。

片刻之後，徐言回答道：「鄭西，跳下去了。」

跳樓。

這算是比較普遍的自殺方法之一了。

凌遠遠是醫生，這樣的事情，自然也見得多了。

對於那些跳樓輕生者，她只是會顯得無比同情的，可她更同情的，卻是那些想死卻又無法死亡的人。

他們大多數人，都太小看了死亡這件事情。

因為太過於輕賤生命，所以哪怕自殺，也只成功了一半。跳樓自殺的人，有三成可能，是不會死的。可一旦無法死亡，他們的下半生，大多數都要在床上度過了。

從地面二十公尺以上的高度，即從大約七至八層樓以上跳下，死亡率是百分之百。但凌遠遠也見過從八樓上面跳下來而僥倖未死的。

那是她剛剛從醫的時候，那時候，她還不是主治大夫。

那是一個炎熱的夏天，和此時的氣候，完全不同。

夏天的午後，總是讓人覺得如此的睏倦，可少女的到來，卻讓整個科室，都開始躁動了起來。

少女從擔架上被抬起來，她閉著眼睛，容貌姣好，穿著校服，除了校服上有一些臟之外，甚至看不出有什麼別的地方不好。

剛開始，凌遠遠是以為少女突發了什麼疾病。

可當主治大夫將少女的身體翻過來之後，凌遠遠才發現，少女的背後，全是血……

手術刀割開了少女那纖細的背部，漂亮的曲線被完全割開之後，那薄薄的皮膚之下，那一截脊椎，已經完全被摔碎了。

大夫盡了最大的努力，可脊椎受到了這樣的傷害——凌遠遠幾乎可以斷定，這個孩子，下半生都只能在床上度過了。

那孩子自手術台上下來之後，都一直都是昏迷的。

從八樓跳下來，因為恰好落在了一輛車上，所以才沒有如此輕易的死亡。

凌遠遠看著那孩子的時候，一直都在奇怪，這樣美好的年紀，這世上如此美好的景色還沒有看遍，為什麼，就願意這樣早早地離開世界呢？

是啊，無數人想要得到的東西，她就可以這樣輕易捨去。人類啊，原本就是這樣奇妙的動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