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我是他的弟弟
「你殺過人？」徐言說。
如果說剛剛的林涵只是在揣測的話，那此時，當徐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涵的心卻為之一振。
他的警察生涯里，確實殺過人。
但是他卻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覺得徐言指的，並不是這個。
其實徐言少說了三個字。
他該問的是，你殺過一個男人？
可是此時的氣氛影響到了他——要知道，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之下，他的言語之間會出現什麼失誤也是理所應當的。只是這句話和他想說的話其實並沒有什麼衝突。
只是前者的表述來的更模糊一點。
並不是他想故弄玄虛什麼，而是此時，他已經冷靜下來了。
他想過自己曾經和林涵的相處點滴，他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應該真的這麼做，而且，凌遠遠還在身旁。
原本凌遠遠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倒也罷了，難道自己真的要在對方面前殺人嗎？
徐言開始反思這個問題。
他希望林涵能夠表達一些歉意。
哪怕一點小小的，微乎其微的歉意。
人其實是很奇怪的東西，睚眥必報其實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可以德報怨，卻被人當做更好的美德。
可實際上，我們為什麼要去對那些傷害我們的人好呢？
這是讓人非常不懂的一件事情。
那是因為，那些曾經傷害過我們的人，也曾經愛過我們。我們曾經這樣好過。
所以在傷害對方時候，我們才會留情，才會選擇放棄。
要知道，一個打傷你的人，如果是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的話，你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揮拳過去，可如果，這個人是你的哥哥，或者你的朋友呢？你的拳頭，還能做到那麼硬嗎？
也許能，也許不能。
這就是人類被稱作奇怪的地方，也是人類與機器所完全不同的地方。
感情。
感情這種東西，是機器所不能理解的，也是人類所無法捨棄的。這個東西，區分了人與機器的不同。
——林涵曾經救過徐言，在一次銀行劫案之中，劫匪劫持了徐言，而林涵的子彈，卻射穿了劫匪的頭顱。
對於林涵而言，這確實是無心之舉，他甚至可能沒想過在劫匪手中的徐言的安全，但是本質上，他還是救了徐言，不是嗎？
當一個人要殺一個人，而這個殺人者開始遲疑不決的時候，他腦子裡會湧現出許多讓他猶豫的畫面。
而畫面的最後，定格在了凌遠遠的臉上。
——如果自己殺了林涵，凌遠遠會愛他嗎？
他無法確定。
他是那麼肯定自己的感情，可是，他卻不敢臆測凌遠遠的感情。
這讓他覺得有些恐慌。
「我以前，殺死過很多人。」林涵看著徐言，突然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李易鴻看著林涵。
「做我這一行的，總是要殺死人的，我和那些遊走在街道上抄車牌的警察可不一樣，你知道，我們是在重案組的，總是要接觸到很多該死的人。」林涵的語氣，顯得輕鬆而無謂多了，「死在我手裡的那些該死的熱，實在是太多了。」
「可死在你手裡，不單單是該死的人吧。」徐言看著林涵，這麼說著，「還有一些，是不應該死的，但是你也造成了他的死亡。」
他的闡述，是造成了他的死亡，而不是說林涵殺死了他。
當然，作為林涵本身，是聽不到這句話里的分別的，他只是單純的覺得徐言指他殺死了誰。
——他心裡，自然是有秘密的，但是他不能因為徐言只是說了這樣的一句話，就自顧自地說出自己的秘密。
林涵大約永遠不會說出他的秘密，除非他死亡的那一瞬間。
「你記得一個人嗎？」徐言看著林涵，目光深邃，「他曾經和你辦過一個案件——關於青少年犯罪的案件，他和你的論證結果相悖，最後，你對了，他輸了。」
對的反義詞，明明是錯，可徐言卻用輸來形容。
「啊，我記得那個人。」林涵微微抬起了頭，他的下巴明明寬闊，可現在卻給人一種盛氣凌人的尖銳感覺，「那個自大狂。」
明明他自己也是自大的。
「他後來怎麼樣了？像他這種自尊心爆棚的男人，在遇到挫折之後，怕是會躲在某個角落裡哭吧。要知道，人生原本就沒有順風順水的事情，我算是給了他一個小小的警告，也算是讓他以後的人生，不要這麼的自以為是罷了，要知道，哪怕不是我，也會有別人教會他這個的。」顯然，林涵並不在意這件事情。
在他嘴裡，這只是一件小事。
「他死了。」徐言看著林涵，這麼說著，他的眼紅紅的，當然，裡面還有淚水。
「死了？怎麼會死了呢？」顯然，林涵對這件事情顯得非常意外，當然，也只有意外，僅此而已。
「對他來說，人生有一點挫折，是好事，這件事情。我承認。但是你，卻是殺死他的罪魁禍首，他需要的，是挫折，不是折磨。你在對他這件事情上，太過分了，而這一份過分，導致了他的死亡。」徐言說。
「可殺死他的人，是他自己，不是嗎？」林涵看著徐言，臉上露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你和我辦案這麼久，難道不知道法律上面被逼自殺，雖然被逼迫者可以被判刑，可刑期卻短的可憐——法律上並沒有把這些人當做是殺人犯。」
「是啊，法律終究是法律，可法律之外，也有所謂的人情在，這世上，不是有很多人不服法律的判決，而自己做了所謂的抉擇嗎？」徐言看著林涵，他握緊了拳頭，眼中有一些恨意。
「所以呢？你要作什麼，你又為什麼要提及這件事情呢？」林涵問。
他此時的語氣，輕鬆極了。
因為徐言所提及的秘密原來是這個。
而這個秘密，與他的秘密相比，根本不算什麼。
徐言所說的話，只是他人生之中很小的一個經歷而已，根本不足以記得。如果不是今天徐言提及，他甚至都已經快記不起大概了。
但是，今天徐言提及了這件事情……
「你為什麼要問這件事情呢？這件事情，甚至不算是個秘密，如果我是用刀用槍將他殺死的，那麼，這對於我來說，確實是個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但是，殺死他的人，可是他自己啊。」林涵的語氣，是那麼的輕鬆，那麼的那人覺得可惡。
「因為，我是他的弟弟！」徐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