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異變,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凌遠遠站了起來。
她走到了李易鴻身邊。
李易鴻抬頭看著凌遠遠。這位美麗而堅強的女性,似乎要說什麼。她強忍著悲傷的樣子,似乎讓李易鴻記起了某個夜裡的時候,那些女性臉上的表情。
他遇到的女人,那些在黑暗裡默默枯萎的女人,並非每一個都是善於哭泣的。
有時候,那些女人會看著他。
當然,那只是非常少部分的女人。
不過他們最後的結局是一樣的,所以,被他們看到了自己的臉,對於李易鴻,似乎也並非什麼緊要的事情。
這一小部分中的一部分女人,會求饒,有一部分女人是幾近崩潰的哭泣,而非常一小部分的女人,則是看著他。
他們用他們那水靈靈的,略帶悲傷的眼睛看著他,不哭不鬧,不吵不叫。
這一部分女人,是女人之中聰明的女人,在這個情況下,求饒或者哭泣並沒有一點用處,反而冷靜下來,觀察四周,看看有沒有一線生機,才是最準確的應對方法。
可惜,沒有一個女人是成功的。
他們沒有一個逃脫了自己最後的命運。他們想要找到李易鴻的漏洞,可是李易鴻,卻從不會給予一個漏洞。
否則現在的他,也許應該在監獄之中,而非這棟大廈里。
而此時的凌遠遠,就讓他想起了那一小部分的女人。
他們的目光堅定,果敢,帶著一點恨意,一絲恐懼,而更多的,是做下某個決定的毫不猶豫。
她開口了。
——她終於開口了。
她猶豫了很久之後,終於做出了某個選擇。
她對李易鴻說:「徐言,就拜託你了。」
這個房間里,就只有三個男人。
林涵在凌遠遠心裡,是不能囑託的人。
剩下的兩個人,一個康金盛,一個李易鴻。
康金盛看起來算是善良的人,可在這裡,善良的人是沒有什麼發言權的,他會被打壓,會被無視,會被逼到邊緣。
那麼,剩下來的選擇,似乎只有一個了。
李易鴻不是一個善良的人,但他至少在此時也不算是一個惡人。
他不屬於黑,也不是白,在這一片混沌之間,看起來似乎只有他可以託付了。
而且對於徐言和凌遠遠,他似乎沒有過多的表現出自己的恨意,也從來沒有過多的排斥過這樣兩個人。
也許李易鴻並不是最好的人選,可是現在,她沒有太多的選擇了。
在密室之中,徐言願意挖出自己的心臟,來換取他們的生機,而她凌遠遠,為什麼不可以呢?
「如果,如果我死了,我允許你們吃掉我的肉。」凌遠遠對李易鴻說。
李易鴻看著眼前這個嬌小而清秀的女人。
原本她是那麼的瘦小,可現在,她看起來卻是那麼的強大。
「我等會會去為你們尋找機關,尋找出路。」凌遠遠冷靜的說著,雖然她的語氣,在微微發抖。
李易鴻明白,她說的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所謂的尋找機關,就是用她自己的身體去觸碰牆壁,這是一項幾乎必死的動作。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
總是要有一個人捨命去做的。
這一群人之中,不會有任何一個人去做。於是,凌遠遠就站出來了。
其他人沒有什麼累贅,凌遠遠有。
其他人沒有什麼愛情,凌遠遠有。
於是,她就站了出來,將徐言託付給李易鴻,然後,用自己的生命,為徐言去換取一個生機。就像徐言曾經為他做的那樣。
徐言此時受傷了,憑她的力量,根本是無法把人帶出去的。可將徐言留在房間里,等於就是讓她去死。
她的腦子總是很好,於是,她想出了這樣的一個辦法,選擇了這樣一個值得信賴的人。
捨命這件事情,看起來困難極了,可當這句話一說出口的時候,她突然覺得是如此的輕鬆,一旦這句話說出來,她似乎也就覺得無所謂了。
「你想好了嗎?」李易鴻突然這麼問著。
其實凌遠遠的死活,和他真的沒有什麼關係,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這一句關心的話,卻突然脫口而出了——出乎於他的意料之外。
「怎麼能想好呢……對於死亡這件事情,恐怕人一輩子都想不好吧。」凌遠遠笑笑,她的笑容是這樣的慘淡。「可是人的生命之中,總是有一件或者許多件比死亡更加重要的事情吧……」
說完這句話之後,凌遠遠回頭,看了一眼昏迷的徐言。
「他就擺脫你了。」這是她第二次說這句話,而李易鴻知道,這也許是她最後一次,說這樣的話了。
凌遠遠往後推了一步,然後轉身。
只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李易鴻卻分明看出了一點蕭瑟的感覺。
他突然有一種拉住這個女人的衝動,可到底,他還是把這一份衝動抑制住了。他低頭看了一眼徐言,這個昏迷中的男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而如果他醒了,他將聽到的噩耗,是凌遠遠死亡的消息。
——這對他來說,到底是幸運還是不幸運呢?
沒有凌遠遠的徐言,是否還能這樣安然的,故自的,毫無芥蒂地活下去呢?
李易鴻不知道。
他總是覺得自己善於揣測愛情,但是這個情況下,在現在,他卻無法揣測這一對情侶的將來,會是如何的。
他突然覺得有些想笑,而更多的,卻是一種要默默流淚的衝動。
——就像一個善於流淚的人,看了一副讓人感動的畫,一步令人激情澎湃的電影,一首激昂慷慨的詩一樣。
當然,到最後,他還是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做。
他就這麼默默的,看著這個女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著。
她的目光與步伐同樣堅定,可是李易鴻的心,卻開始搖擺不定。
就在那一瞬間,他突然默默的笑出來了,那無聲的笑容,綻放在他臉上,讓他看起來有一種靜默的恐怖……
而這一邊的凌遠遠,則是默默的,緩慢的,將自己的手掌,放在了那面金屬質地的牆壁上。
——異變,只是一瞬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