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3、選擇題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不怪你,你也不用有什麼負擔。」徐言說話的時候,是豁達的。只是雖然這樣說,凌遠遠也是知道的,這所謂的後果究竟是什麼。
而知道後果的她,又如何能夠沒有負擔呢?
「你們是怎麼想的?」徐言問剩下的幾個人。
林涵首先做出了選擇。
他搖了搖頭。然後站在了凌遠遠的對面。
他並不是覺得凌遠遠說的不對,他只是單純地不喜歡被別人率先說出答案而已。況且,如果回答錯誤,很有可能會被永遠困在這裡。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不先好好考慮考慮呢?
更重要的是,林涵的心裡,始終帶著一些懷疑。
雖然他原本就是多疑的人。
如果。
如果那個人事先就猜到了我們會這樣的選擇,而事先告訴好了這兩個人該做怎麼樣的動作,而將他們引入陷阱之中呢?
這也是非常有可能的。
「鄭西,你的選擇呢?」徐言點到了他的名字。
而他顯然還在遲疑,並沒有注意到這一茬,當徐言叫他的名字的時候,他的身體都震動了一下。
「我……我……」他顯得有些支吾,「我……害怕……」
他說出了這樣的話后,躲到了林涵的身後。
當然,雖然說是躲,但他根本不敢靠近林涵——不過,他也算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所以,焦點就落在了李易鴻身上。
二比二。
他的一票,就顯得至關重要了。
「我覺得,凌遠遠說的沒錯。」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字李易鴻身上的時候,李易鴻首先說了這樣的話。
果然,林涵的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耐煩的表情。
「不過……」他的話,果然也有接下來的話,「我又同樣在害怕。」
「怕?你在害怕什麼?」徐言問。
「我怕這一切,都是設計好了的。如果那個人知道我們會做出這樣的選擇的話,那麼,他會不會一早就告訴這兩個僧侶,會怎麼做——這兩個僧人的動作,並非出自本心,而只是來自那個人的命令而已。」說到這裡,李易鴻沉默了一下。
而他要說的,正是林涵想的。
不過,最後,李易鴻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他站在了凌遠遠這一邊。
而隨著這個三比二的局勢的確立,那原本第二個房間之中,在佛像後面的那一扇小門,也驟然之間開。
這也正代表著,他們所做出的選擇,是正確的。
善良。
凌遠遠選出這個答案的依據,是善良。
也就是說,僧人的這一份善良,並非是偽裝的。如果這一份善良是偽裝的話,那麼,她是無法做出正確的決定的。
好在,這並非是一份偽裝的善良。
她選擇了正確答案的同時,也為這一群人,找到了生路。
只是……
當凌遠遠被帶出那扇小門的時候,她突然停住了腳步。
她下意識地回頭問徐言:「這兩個僧人,怎麼樣了?」
凌遠遠是第一個走出這個房間的人。
自然,徐言是跟在她旁邊的。
當凌遠遠摸索著快要走出這個房間的時候,她突然回頭問徐言:「他們怎麼樣了?」
這一句他們,指的是那兩個僧人。
徐言回過頭,看了那兩個房間的僧侶,其中一個,已經站了起來,另一個並非是不想站起來,而是因為他的腿上,被從神龕里伸出來的鐵箍,驟然之間禁錮住了。
而後面,就是無法言說的酷刑了。
沒有顏色的透明液體,從神龕上面一點點的湧入玻璃罩中。
一開始,還以為那是水。
可片刻之後,徐言就知道,自己錯了。
被水淹而死,對於這即將出現的刑法來講,實在是太仁慈了。
——硫酸。
那一點點湧入的,並非是什麼自來水,而是硫酸。
硫酸有脫水的性質,他甚至能溶解鐵器,更何況,是人類的身體呢——很快,他的衣服,就開始冒起了白煙。
不過,這是一個如此緩慢,而痛楚的過程。
那被硫酸所浸染的和尚,在尖叫——雖然徐言聽不到,可從他那痛楚的,凄厲的表情來看,徐言大約可以猜到,他究竟在遭受著怎麼樣的痛苦。
而這,還並不是最殘酷的。
這裡面所流的腐蝕性液體,顯然濃度不高。
也就是說,當人體浸泡在這裡面的時候,從皮膚腐蝕到肌肉,再腐蝕到骨骼,將會用非常長的時間。
——這幾乎是現代版的凌遲。
看到這裡,徐言已經看不下去了。
「沒什麼,我們走吧。」將目光收回之後,徐言明顯能夠感受到自己掌心的顫動。
凌遠遠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到最後,她還是什麼話都沒有說。
後面,鄭西,林涵,李易鴻魚貫而出,而當李易鴻走出這扇小門的時候,這一扇門,驟然之間被關上了。
不過除了鄭西,大家都沒有顯出特別的驚訝。
這似乎顯得有些理所應當。
不過當離開這個房間之後,所有人都覺得一陣無力——並非因為睏倦——他們才剛剛睡醒。
「如果要我抓到他,我一定讓他嘗嘗我現在所遭受的滋味。」林涵的面色,顯得有些冷峻。
雖然他並未說這個他是誰,但是這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到底是誰?
不過有一些事情,在經過一夜之後,開始有些變化。
如果說昨天林涵對於出去這件事情,還抱有著一定的自信,可到現在這個時候,他也開始有些心虛了。
——但他並不是一個善於心虛的人。
所以,他還是說出了這樣的話。
但是眾人看他的目光,卻缺乏了一樣東西。
「凌遠遠,我們沒有水,能夠活幾天?」這是李易鴻的問話。
「理論上,沒有水的話,只用三天,我們就會有生命危險。」凌遠遠沉默了一會兒,回答。
「生命危險?我們現在時時刻刻,都處在生命危險之中,所以,你還是直接說極限吧。」李易鴻在聽了凌遠遠這如此「恰當」的答案之後,又回了這樣的一句話。
「大約是七天。看人的意志。有些人,可能都過不了五天。」凌遠遠想了一會兒,說。
「所以最後,變成了一場意志力的博弈嗎?」李易鴻帶著嘲諷,說道。
所謂的意志力的博弈,與人的身體素質的較量,到最後,到底是誰會贏呢?如果,這只是一場別人的遊戲,而他們只是旁觀者的話,那麼,他們也許會下一點賭注,甚至會暗自反駁這個理論。
只可惜,他們是遊戲里的人。
而當人們拿著手術刀解剖開小白鼠的肚子,對小白鼠身體里的器官指指點點的時候,小白鼠的心情,可沒有這麼愉悅。
七天。
這似乎也是一個關鍵詞。
因為李易鴻休假的時間,恰好是七天,七天之後,他們是活著還是死去,還是一個未知數。
而且,找人也是需要時間的,不是嗎?
李易鴻的下屬也許會找到他,但是找人,也是需要時間的。
在這一段時間裡,他們至少要保證自己是活著的。
在走出那個房間之後,他們如此沉默地走著。
一步一步。
這一次的道路,是比其他的道路,來的更漫長一點。
「僧侶,死了。」沉默了許久之後,李易鴻說出了這麼一句。
——徐言回頭看他。
這個時候,其實他不應該說這樣的話,但是,他還是說了。而徐言回頭看他,並非只是因為他覺得李易鴻不該說這樣的話,而是因為,他向凌遠遠撒了謊。
雖然他知道,凌遠遠知道他撒謊了。
徐言看了一眼凌遠遠,凌遠遠的臉上,明顯有著一絲悲傷。
「他們是怎麼對待他的?」鄭西問。
他那時候並沒有回頭,所以他並沒看到那個僧侶的慘狀。
「似乎是有腐蝕性的液體湧入了那個玻璃罩子之中。」李易鴻回想了一下當時的場景,然後回答。
他的語氣,顯然有些平靜。
——平靜的,有些太過分了。
「是硫酸。」當徐言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鄭西的臉上,果然又露出了欲嘔的表情——但是他已經什麼都嘔吐不出來了。
胃裡面的食物,經過二十四小時,已經連殘渣都沒剩下了。
此時胃酸蠢蠢欲動,可最後,卻什麼都沒出來。
「你知道?」李易鴻問。
「他以前經歷過這樣的案件。」林涵替徐言回答。
而當林涵說出這樣的話的時候,徐言的臉色,非常的不好。
凌遠遠握住了徐言的手。
而徐言,則回以凌遠遠一個安心的笑。
「都過去了。」徐言說。
又是一個房間。
——空房間。
這房間里,什麼都沒有,沒有桌子,沒有椅子,沒有床,有的,只是鑲嵌在天花板上的燈灑下的朦朧的、暗淡的光。
房間的地面,是彷彿棉花一樣的鬆軟。
那是非常高級的地毯,直接鑲嵌在地板里,每踩上一步,都是讓人昏昏欲睡的柔軟。房間里瀰漫著一種十分雅緻的香氣,一點也不刺鼻,當然,也沒有一絲難聞的味道,當這一絲響起被嗅進鼻腔的時候,大腦都感到如此的熟識。
——似乎,飢餓感都少了很多。
然後,就是聲音了。
雖然是很輕很輕的聲音,輕到幾乎讓人察覺不到。
但凌遠遠,還是察覺到了。
瞎子的耳朵,原本就比別人靈敏。
而這個房間的大門,顯得是如此的平平無奇。
當打開這扇門之後,林涵便用手摸住了自己腰后的手槍。
這是一個大房間,也是一個看起來異常平靜的房間。這個房間比前幾個房間而言,太過於平靜,也太過於平淡了。
房間的那一邊,就是另一扇門。也就是出口。
可正是因為這樣,才讓人心生警惕。
對比前幾個房間的兇險,這個房間,讓人覺得溫順的,彷彿是一隻羊羔。
「走的慢一點……我怕……」後面的話,林涵依舊是沒有說的,怕……他怕什麼呢?也許這柔軟的地毯會突然凹陷下去,也許天花板會突然塌陷,也許這溫順的羊羔會突然變成一隻惡狼。
他怕。
他怕的是所有人都怕的。
他們一步一步,慢慢走著。
而隨著那一步步的走動,腳下的地毯,開始變得越來越柔軟。
林涵一回頭,看到了他們的臉,而他們每一個人的臉,都顯得是如此的迷茫……林涵的腦子,顯然有些轉不過彎來。
他不知道為什麼此時的自己,竟然顯得如此的混沌與遲緩。
當他意識到什麼的時候,他在心裡暗叫了一聲不好,然後,飛快地往出口跑去。
可當他快要接近出口,甚至,已經抓到門把手的時候,卻突然覺得自己的衣擺,被人抓住了。
他回頭一看,看到了一個猩紅的影子。
而當他越過那個影子往後看的時候,卻發現,所有的人,都已經倒在了地上,生死不明。
——他顧不了這麼多了。
終於,他打開了門。
雖然這個門看起來是這麼的沉,那麼的難以打開。
但花了一番力氣之後,他還是把門打開了。
當門打開的那一瞬間,林涵的心裡,迸發出一陣喜悅。但是,這一份喜悅,並沒有持續太久。
當他踏出大門的那一瞬間,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道,將他推回了房間。
他知道,這個時候,是有人在他面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
——他甚至看清楚了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想拔槍,他想反擊,他想告訴對方,這個地方,到底誰是真正的領頭人。但是,當自己的頭顱碰到那鬆軟的地毯的那一瞬間。
他腦子裡所有的,卻只是混沌的睡意。
僅此而已。
雖然他知道,他不應該睡的,一旦睡去,他便無法看到應該看到的,甚至,很有可能,在睡下去之後,再醒來,也許是永遠都不會醒來的沉睡。
——但是,他卻無法抑制。
整個房間,都彷彿變成了一個柔軟的睡袋,是如此誘惑著所有的人。
只是,當林涵閉上眼睛的那一瞬間,他的腦子裡,依舊劃過了一個無比狠毒的念頭。
——陸理明,不要讓我找到你!
剛剛將林涵推回房間的,不是別人,正是消失了許久的。
陸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