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無所不在的巧合

「巧合……」凌遠遠呢喃著。

——這世界本來就是巧合的聚合體。

「別管這麼多了，先出去再說……」鄭西顫抖著聲音說。無論是不是有所謂的變態在這裡設了個局，也不管他們之中是否真的有兇手的存在，只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房間，那麼他們就可以像一滴水進入大海里一樣，迅速消失在人群里了。當時候，誰都找不到他們，誰都找不到。

可是現在。

他們卻像籠子里的鳥，池子里的魚，瓮中的鱉一樣，只要有人一伸手，就很容易抓住一個。

「鄭西說的對，哪怕那個人多神通廣大，也無法掌握我們的每一個動態。即使是電影里那無所不能的殺人狂，也只能利用一次次的巧合將人誅殺，但是巧合這種東西，現實里只會發生幾次而已。」陸理明的一番話，似乎把鄭西的心聲說了出來。

「不僅電影和小說是巧合的集合體，生活也是。」凌遠遠喃喃自語著，以一種極低的語調。

「你在說什麼？」徐言似乎聽到了凌遠遠的自言自語，但是，他並不確定，所以，此時他詢問凌遠遠，出於關心。

「沒什麼。」凌遠遠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蒼白的笑。

不能從門口出去，那該從哪裡出去呢？

林涵環顧四周。

他首先鎖定的，是窗。上帝給你關了一扇門，就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戶。

人的慣性思維就是如此。

所以當林涵走向窗戶的時候，有很多人跟隨，就像頭羊領導著走向懸崖的群羊一樣。

——十五樓。從上往下看，下面的景物驟然間變小，但人的心靈並未因此而變得偉大。

「開什麼玩笑……」鄭西喃喃自語著。

他並不像林涵一樣希望通過窗口逃生，相反的，他的想法比所有人都簡單幹脆：這裡雖然是十五樓，門又被緊緊封閉著，但並不代表沒人會發現他們。只需要把求救信息寫在紙上，然後丟下去，一旦有人撿到就能很快脫險了。

可惜，他所看到的一切把他的希翼打破了。

下面的水泥路似乎是新造的，沒有太多人走過，白花花的一片，延伸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夕陽那璀璨金黃的光芒灑在雪白的水泥路上，竟然顯現出一種異樣的美感，但這種美感卻並不讓人覺得有多少愉悅。

——路上，一個人都沒有。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這條路雖然不是什麼交通要道，但是畢竟經過一個大型商場，要說一個人都沒有，那是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是事實不容爭辯。

那片白花花的道路上，確實是一個人都沒有。

「怎麼回事？」鄭西被眼前所見一切嚇了一跳。

「看來他比我們所想象的，更加神通廣大一點。」第一個人失敗了，自然會有第二個人繼續下去，人對求生的慾望是無窮無盡的，而這種慾望，深深銘刻在每一個人的骨子裡。

林涵爬上了窗邊。

十五樓的高空並不會讓人覺得有多少寒冷，因為更接近陽光的關係，居然讓人產生了一種莫名暈眩的燥熱感。

——林涵扯下了旁邊窗帘上系著的裝飾繩索，在試了試它的結實程度之後，把它系在了自己的腰上，而把繩子的另一端交給了徐言。

——這裡，沒有一個人信任他，當然的，他也不信任任何人。

除了這個自己的同事，徐言。

徐言彷彿知道林涵想要做什麼似的，朝他點了點頭。而他的餘光卻不自覺地看向了站在角落裡的那位蒼白的青年。

——他在笑。露出了雪白牙齒的森冷笑容，像是畫在少年臉上般詭異而凄美。

他看到少年的眼睛里閃過一絲血色，彷彿看到林涵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時的情形，那詭異的笑容越發的加深了，徐言猛地覺得不寒而慄。

可是不容他多想，林涵已經走出了窗外……

——當然不是自殺。

——他這樣的人對生命異常固執，是絕不會用那種愚蠢的方法結束自己的生命的。

他們所在的地點是大型商場的第十五層，很多商場的上層都會被出租。所以當他們進入這間房子的時候，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在網上玩殺人遊戲已經很多次了，把殺人遊戲帶到現實中來也未必不是一件無法辦到的事情。所以當那個人在網上發出這則消息的時候，不少人響應，顯示的地點就是這棟商場大樓十五層。遊戲發起人是一個有錢的人——這是林涵當時的第一個想法，當然，那時候，他並沒有多想。

他踩在那牆壁上。

窗戶下有一條用水泥砌成的不到十厘米寬的水泥條——似乎是為了裝飾，但此時卻很好的作為了林涵的下腳點。

他小心翼翼地用腳尖踩著那片水泥條，而手指尖則狠狠地扒著窗框。緩緩移動足尖，他的身體開始慢慢移動，斜斜地掛在牆壁上。

——他的計劃很簡單。

旁邊的房間也有窗戶，只需要利用旁邊的窗戶就可以逃生了。

移動的過程他一直很小心，先用足尖慢慢試探，然後才把整個身體的重量壓在腳上——但也有例外的時候，並不是每一寸水泥條都那麼結實，其中的一片突然鬆動。

徐言手裡的繩索驟然繃緊。

李易鴻則緊緊抓住了徐言。

眾人的神經繃緊。

「林警官你上來吧……」凌遠遠下面的林涵小聲喊道。

在某些時候，她確實不算是一個膽大的人。

「如果他上來的話，我們怎麼辦？」陸理明這樣反問一句。

凌遠遠咬住了嘴唇，因為力道有些大，她的嘴唇微微發白。

——幸好繩子的質量還是不錯的。而林涵又是一個喜好冒險的人。

他搖晃著繩子，把自己盪到了旁邊的窗戶。

扒住窗沿的一瞬間，他知道，自己成功了。

可是，當天接觸到窗戶的一瞬間，突然覺得有些異樣。

這種怪異感讓他的脊背微微有些發毛。

窗子的另一邊，似乎是一間浴室，那間浴室簡陋的卧室和整個大廈富麗堂皇的裝飾幾乎毫不協調，有些發黃的藍色塑料浴簾，微微有些生鏽的水龍頭，還有沾滿污漬的浴缸，都讓人產生了一種厭惡的感覺。

而最讓人覺得奇怪的，是浴缸旁邊，站著一隻貓。

——一隻黑色的貓。

林涵打破了窗戶。

玻璃碎裂的聲音有些刺耳，可站在隔壁房間的人心裡卻一陣歡呼。

——落差與對比。

林涵調整了一下呼吸，他現在的感覺無異於在沙漠里漫步前行的人赫然之間見到了一片綠洲。

他顫抖著手指，把手伸進了進去。

當他的手指接觸到一件事物。

平滑的觸感，略顯冰冷，真實而呆板的色彩欺騙了他的視覺。

——那是一張窗子大小照片。

一張粘在窗子後面，使人產生錯覺的照片。

從窗戶外面看，看到的只是照片上的情景，而照片上的景物又是那麼的真實，欺騙了視覺神經之後傳達給大腦的，是錯誤的信息。

——就像在沙漠里饑渴交加的人赫然間看到了綠洲，而那片綠洲卻是海市蜃樓造成的假象一樣。

林涵觸摸著那張照片，又惡狠狠地撕開。

——照片后，是牆壁，砌死的牆壁。

彷彿是為了嘲弄他一樣。

另一邊的房間里，有人詢問著：「林警官，怎麼樣了？可是把我們救出去嗎？」

那滿懷希翼的聲音是董若的。林涵突然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他又照著原路返回。

眾人像是英雄一樣歡迎他的回歸。

「怎麼樣，能逃出去嗎？」鄭西第一個衝到了他的面前。

林涵搖搖頭。

「旁邊的窗戶後面不是房間，而是牆壁。」就像一個陷阱一樣。猛地，林涵腦子裡冒出這麼一句話。陷阱，是的，就像獵人捕獵動物的陷阱一樣，飢餓難耐的動物看到了一塊生肉，當跑過去叼咬那塊肉的時候，卻發現周圍突然坍塌，掉下陷阱后才發現那並不是一塊鮮美的肉，那只是一種有些鮮肉外形的塑料製品而已。

「也許下面的窗戶可以……」陸理明躍躍欲試地對林涵說。

「不會的，如果旁邊的窗戶不可以，那麼四周圍的窗戶也許也是這樣一種狀態……況且……」他指了指林涵腰上的繩子。上面已經產生了一點裂痕——這條繩子已經承受不了太多重量了。

如果剛開始人們對這個說法還存有疑問的話，那現在，他們已經對這個說法確定無比了。

——有一個聰明的殺人狂把他們聚集在這裡，就像電影里所刻畫的那樣，用他所以為的方式，把這些人慢慢折磨著。

——就像籠子里的小白鼠。

「我還不想死在這裡，放我出去！」有人已經開始歇斯底里了，是鄭西。

空氣凝重起來。

卻又開始晃晃流動。

——是風。

「通風口。」彷彿另一條道路向眾人展開一樣。

循著風的流動，眾人往天花板上看去，通風口掩藏在最角落處，不過當看到通風口入口的時候，一群人中的幾個人赫然失落了起來。

這個通風口不大，除了董若和凌遠遠這樣瘦弱的女孩子能鑽進去之外，還能鑽進去的，恐怕就只有死掉的康金盛和蕭竟了。

眾人的目光移向了董若和凌遠遠。

「好了，我去吧。」董若脫掉了身上的外套，外套下是一件黑色的緊身超短裙，越發勾勒著她的身材美好。「關鍵時候，還真是沒有一個男人有用——不過，醫生這個時候，還是比不上模特有用啊……」

她脫掉了高跟鞋，然後示意鄭西把她抬高。

周圍的男士到算是很紳士地低下了頭。董若撇著嘴角笑了一笑，壓住裙角的手也終於放開，放心地抓住了通風口的鐵質框，慢慢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