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野獸蟄伏著
狹長的甬道讓人產生了一種微微的窒息感。
本以為裡面的道路會很窄,可是,她想錯了,雖然入口狹小,但是裡面的道路卻足夠一個大漢爬過,雖然只是用於通風,但是材質卻意外堅固,就像有人知道會有人通過這個通風口逃生,而故意把這條通風口加固。
——可是,她現在已經無暇顧及其他了。
她知道現在她的身後是一雙雙希翼的眼睛。
她本來就不是什麼善良的人,不會因為只是別人的希望就把自己置身在危險之中。
但是為什麼,為什麼此時她卻會第一個進入通風口中,為別人探路呢。
也許是因為走在第一個的人雖然最危險,也最有可能逃脫危險吧。
她笑笑。
美麗的臉上,那抹笑顯得有些慘淡。
一點一點地向前爬著。
很慢。
她不時地往後看看,身後,彷彿有一頭無形的野獸蟄伏著。
——這絕不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感覺,她知道。
他們一群人之中,可能有一個就是設計這個遊戲的幕後兇手。誰願意和一個手執兇刀又睿智過人的殺人狂在一起呢。
董若絕不是這樣的人,她會用一切方法逃開。所以,當發現這個通風口的時候,她第一個進入到了這裡。
——並非因為善良。
通風口裡的空氣是冷質而乾淨的,這對很長時間呆在渾濁封閉空間的董若來說,無疑是一種恩賜,她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因為這樣的動作,她突然覺得肺部有些微微痙攣的疼痛。眼前一陣陣發黑。
猛地,她的喉嚨里,迸發出一聲尖叫。
……
人們在房間里焦躁地等著。
也許他們並不在乎董若的死活,這樣浮躁的年代,冷血的人變多也不足為奇吧。可是這樣一個柔弱美麗的女孩子,卻隻身犯險,又不得不讓人佩服。
——也許很快就能找到出路了。
一部分人想。
可另一部分人想的卻是,哪怕她遇到了不測,死的那個也不是我。想到死亡這個名詞的時候,他們的眼睛不自禁地看向了康金盛。
一個黑客,又是因為什麼事情而被人殺死的呢,他到底又掌握了什麼樣的秘密。
人的窺伺之心並未因為死亡而被磨滅,反而因為死亡而更加溝壑難平。
——這時候,通風口裡,傳來了一聲尖叫。
最先站起來的,是林涵。
他摸了摸腰后的搶,因為那冰冷硬質的觸感,他安心不少。
「怎麼回事?」凌遠遠咬著下唇,擔憂地看著天花板——本來去通風口的應該是她,而發出這一聲慘烈尖叫的也應該是她。想到她可能身處的險惡環境,她下意識地想要抓住什麼,而她則揪住了徐言的衣角。
凌遠遠有些尷尬,可徐言,卻對她報以一個善意的笑。
沉默許久,而打破沉默的,是這個群組裡另一個女人。
「我上去看看吧。」凌遠遠一開口,一束束目光就聚集在她的身上,有讚許的,有慶幸的,有懷疑的,也有鄙夷的……
還是那條狹長的通風口。
凌遠遠向前摸索著前進——她不知道董若經歷了什麼,也許她也會遭遇董若所遭遇的一切,想到這裡,她突然覺得空氣沉重了起來。
她緩緩向前爬行著,手下所接觸到的通風管很冷,也許是因為這種冷,所以她的手指微微痙攣著。
她盲目地向前爬著,通風管里不算暗,但也絕不明亮。當她觸摸到一點冰冷滑膩的東西的時候,她終於意識到這就是旅程的終點了。
她摸出手機,帶著一點希翼,她看向手機屏幕,可惜,上面依舊沒有什麼信號。
——當然,她拿出手機的目的並不在於這個。
手機微弱的光照射在她的手上,而她的指尖處,一片血紅。
她用那隻沒有沾染血的手捂住了嘴,盡量不讓自己叫出來。
她的心臟無法抑制的狂跳,這段時間持續了大約兩分鐘,兩分鐘之後,她終於冷靜了下來。
手機的光映照著那潭血,那潭血並不大,但卻完全擋住了凌遠遠的去路。
——在血裡面,凌遠遠發現了一樣東西。
——是指甲。
——是一片帶著血肉的白色指甲。
凌遠遠拿起那片指甲,把它捏在掌心裡。
「來了來了。」當凌遠遠出現在通風口的時候,眾人一陣歡呼——無論如何,她都應該會帶來一些訊息,好的,或是壞的。
最值得高興的是她還活著,也就是說那條路可以用來逃生,至於董若如何,多數人都不願意多想。
從天花板上的通風口下來的凌遠遠臉色蒼白。
當她攤開自己的掌心的時候,眾人的臉色不一。
林涵拿起了那片指甲。
帶著血肉,血跡還未凝固,上面的肉皮組織還是那麼的鮮活,指甲白皙而又乾淨,可以想象這片指甲的主人有著多麼白凈的一雙手,也能想象到到這片指甲從那雙手上硬生生扯下來時的血腥慘烈。
「是董若的。」李易鴻下了一個結論,周圍開始出現了抽氣聲。
彷彿看到了一個鮮活生命的消逝,凌遠遠的臉上出現了悲哀的神情——如果第一次去的是她呢。她的手指突然有些疼。
徐言這時候抓住她的手——他的手掌很熱,這種不容忽視的熱度讓凌遠遠冷靜了下來。
而他的這個動作讓蕭竟側目——當然,這個存在感稀薄的少年的動作並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雖然入口很小,但是裡面很大,足夠讓我們所有人通過。」凌遠遠把通風口裡面的情況和所以人說了一遍,雖然她依舊沉浸在失去董若的悲傷里,但是,她並非是一個沉溺過去的人。
聽了她這句話后,有人開始躍躍欲試。
「我們快走吧。」陸理明突然開口。
「可是……」鄭西欲言又止。
這時候,林涵突然開始動了起來。
他走到了康金盛的屍體前,把那片指甲放在了他的屍體旁邊。
「終歸還是要走下去的,不是嗎?」李易鴻咽下一顆白色小丸,這樣說著。
幾個人在通風道前行著。
雖然周圍偶爾會傳來「吱吱呀呀」的聲音,但意外的,卻沒有出現任何事故。
凌遠遠爬在最前面。
毫無意外的。
當她看到那灘血跡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卻又很快視若無睹地越過了那潭血跡。
他們終於到達了下一個房間。
踹開下一個房間的通風口,徐言第一個從天花板跳了下去,他警覺地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什麼危險之後,才向眾人示意。
——少有的英雄情結。
林涵到達這個房間之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急切的去碰這個房間的門,幸運的是,門並沒有鎖住。
可是當他要叫眾人離開的時候,卻愣住了。
——是食物。
這個漆黑的屋子裡,周圍的架子上,擺滿了酒和食物。
這裡儼然就是一個儲藏食物的地下室。雖然林涵明白,此時,他身處十五樓。
「也許我們會在這裡呆很久。」鄭西對林涵說。
食物,賴以生存下來的食物,還有酒,能麻痹神經,讓人忘記一切的美酒。刺激著所有人的脾胃。
有了食物,他們就可以熬過那七天了。
七天之後,只要有人來找李易鴻,他們就能得救。而這裡滿滿的食物,絕對能讓他們撐過七天。
陸理明拿了一瓶酒。
上面的年份非常讓他滿意。
「住手。」林涵一個箭步衝到了他的面前。他在陸理明面前站定,看了他一眼,在陸理明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那瓶酒摔在了地上。頓時,整個房間里滿溢著酒的香氣。
李易鴻陶醉地嗅著:「這瓶酒至少有一百年的歷史了。」
——這樣一瓶酒,無情地被摔在了地上,從身價百倍的名酒變成了骯髒的液體。
而陸理明也終於一拳打在了林涵了下巴上。
地上那一片酒漬猶如流淌著的鮮血。
「你做什麼?」陸理明問。
「你又在做什麼?」林涵反問。
一瞬間的,陸理明竟然很想把他暴揍一頓,狠狠的。
「可以了。」徐言走到了他們兩個之間。他搖搖頭,指著那片酒漬,對眾人說,「你們看那裡。」
那裡,那裡有什麼呢?
眾人朝那片酒漬看去。
那緩緩流動的,猶如鮮紅血液的液體,緩緩流過暗紅色的地板,也因為這瓶酒的碎裂,才讓人注意到了這塊地板上所留下的不尋常的痕迹。
因為血是紅的,所以當它乾涸之後,留下的痕迹亦是紅的,那樣的痕迹,留在一片暗紅色的地板上並不顯眼,甚至足以讓所有人忽略。
——這是誰的血。
如血的紅酒依舊在地板上緩緩的流動著。
這時候,鄭西尖叫了起來。他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又尖叫著站了起來:「血,血……」
剛剛鄭西站在食物櫃旁邊,而當他拿起食物柜上風乾的牛肉的時候,看到了牛肉乾下那一大片乾涸的血漬,他被嚇得坐在了地上,而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坐在了一片更大的血漬上……
眾人開始了細心的找尋。
而當他們終於看清楚這個房間的時候,他們也終於明白,自己身處在一個曾經的煉獄之中。
——也許這裡曾經出現過一場屠殺,不讓不會有如此多的血跡出現在這個房間里。
甚至連天花板上也有一大片暗紅色的痕迹。
「人的血管如果被割開,所噴出的血液足以濺到天花板。」凌遠遠慘敗著面容這樣說道。她曾遇到過那樣的病人,狠心地割開了自己脖子上的血管,那麼大一個傷口,血像噴泉一樣的湧出來,無論怎麼捂也捂不住。家屬苦苦哀求著,可是,她卻抓不住那個鮮活的生命。
……
可是,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這件事情,只會讓眾人心中產生一種莫名的情緒,不單單是恐懼。
有人怨恨地看了凌遠遠一眼。
「快離開這裡吧。」林涵這樣說著。
「那這些食物……」真讓人捨不得啊。
「你還能吃得下去?」李易鴻譏諷著。
「為什麼不呢?」回答的竟然是蕭竟,而他,正在狼吞虎咽地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