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我要去延安(1)
我從北京去外地上軍校,與當年外婆的小妹藍玫去延安,這兩件事中間有著某種神秘聯繫,我們家族史上的女人,彷彿被某種神秘鏈條所連接,循環、往複、螺旋上升,每隔幾代就要出一個像我和藍玫這樣叛逆、自我、行為出人意料、打破常規的異類。***
當我在暈城的一家小旅館里醒來,我的意識開始恢復,懊喪、後悔之類的緒一掃而光,「我要去延安」的緒空前高漲。我一邊梳頭、洗臉、刷牙,一邊想著早晨要乾的事,我想,最重要的是要搞到一張往西去的火車票。
我在旅館附近的一家早點攤吃早點的時候,有個小個子男人湊上來說,他可以幫我搞到火車票。我本能地感到不安,但又急於離開,就把我住的房間號告訴了他。當我拿出錢包要給他車票錢的時候,小個子男人說:「算了算了,等搞到車票再說吧。」
下午,我躺在床上看書,忽然響起了很輕的敲門聲。
「誰呀?」我問。
那人不吭聲,並繼續敲門。
「誰?是誰呀?」我想我在本地沒有一個熟人,這個時間怎麼會有人來敲我的房門呢,肯定是敲錯門了。
我拉開房門一看,原來是早晨答應幫我搞票的小個子男人。
「是你呀?」
「我可以進來嗎?」
「票呢?票買到了嗎?」
「嗨,別提了。」
男人口乾舌燥地進了門,眉頭皺成一個死疙瘩,伸手問我要水喝:「水,」他說,「快給我倒杯水,都快渴死我了。」
我嘴上不好說,心裡卻老大地不願意,故意倒了一杯滾燙的開水遞給他,心想喝吧,燙死你。
小個子男人喝了一口水,果然「嗷」地一聲叫起來。
他坐在窗前的一把舊木椅上,絮絮地說著話。
他說,票很難搞呀,我排了一上午隊,結果還是沒搞到;
他說,往西去的人很多,都是利用暑假出來旅遊的學生,你也是學生吧?
他說,我倒有個建議,你不如在這裡多住上幾天,反正我有的是時間,我可以陪你玩玩。
他一個人絮絮叨叨地在那兒說,沒人接茬。下午的陽光恍惚得很,把什麼都照得變了形,桌椅和木床彷彿浸在水裡,邊緣出現奇異的波紋,我不知道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坐在屋裡的這個陌生男人是誰。
我跟著一個奇怪的人走出了房間,到一個破舊的公園去看一隻老而瘦的猴子。那個公園什麼也沒有,只有那隻看上去髒兮兮的猴子。我有一百個不願,不願跟那小個子男人走在一起,但總覺得人家好心好意,不好意思把話說得太絕。
現在回想起來,我的許多錯誤都是由於「心軟」造成的。你不好意思對人說「不」,人家就會認為你在暗中默許他什麼,對你越來越放肆,沒完沒了地糾纏你。如果你當時就很嚴肅地回絕他,就會避免日後的許多麻煩。
他說,我陪你玩牌吧?
我說,我不想玩牌。
他說,那你想玩什麼?
我說,我什麼也不想玩。
然後我們就干坐著,不再說話。下午公園裡幾乎沒人,爛熟的果子掉了一地,我從來也沒見過那種自然脫落的果子,形狀像**一樣美妙。
我忽然覺得后腰上多了點什麼,小個子男人假裝自然地把手搭在了那兒,然後他開始輕輕捏我后腰上那塊骨頭。我不敢動,生怕掙扎會帶給我更大的災難。他的手朝上移了一點,搭在我背上,嘴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我聊天:
————去延安?
————刻在石頭上的字?
————你真怪啊。
我「唰」地一下從石椅上站起來,把他和我都嚇了一跳。我直衝沖地往前走,我也不知道要往哪時去。我聽到身後有個人跟著我不停地在說「你生氣了啊?」「我沒別的意思。。。。。。」